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是众所周知的暗恋 > 第一章

跟霍文翰做了十年的朋友,我终于鼓起勇气,想跟他告白。
却看见他搂着个漂亮女生,深情接吻。
身旁有人起哄,还有人笑。
你怎么忽然交了个女友那梁茉怎么办
男人漫不经心地咬着烟:
嘴严些,别跟梁茉说。她那么喜欢我,知道了肯定会哭。
我愣了下,窘迫地攥紧手指。
原来我的暗恋众所周知,只是霍文翰从来不愿回应。
他只是,不喜欢我。
这天以后,我不再给他发消息,也不再找他。
再接到他电话,已经是两个月后。
他似是不经意地问:最近怎么不出来玩
我看了眼身旁清冷禁欲的男人,笑着回答:家里催得紧,我在相亲。
下一秒,电话那头的呼吸声骤然急促。
1.
我有点倒霉。
准备跟霍文翰告白那天。
刚走到包厢门口,正好撞见一个女孩跟他告白成功。
起哄声里,霍文翰掐着女孩的腰,深情地吻了上去。
包厢里的笑闹声快要把房顶掀开。
只有我僵硬地站在门口,脑袋里嗡鸣一片。
胸口的酸胀感让我难以呼吸。
就差一步,我就能先说出那句喜欢。
我站了好久,好不容易收拾好情绪,正准备走进包厢,祝福他们。
忽然听见霍文翰揽着新女友,跟其他人说话。
他语气很淡,却又暗含警告。
我交女朋友的事,你们嘴都严点,别跟梁茉说。
在场这么多公子哥,霍文翰的家世是其中拔尖的,他们听了霍文翰的话都急忙应声。
当然,霍哥,你放心!
我们肯定不在梁茉面前乱说话!
有个男人醉醺醺地拍了拍胸脯:放心吧霍哥!我们懂的!梁茉她那么喜欢你,知道了肯定会哭……
一片表忠心的笑闹声里,门外的我愣住了。
我没想到。
霍文翰和他身边的人,竟然早就知道我喜欢他
2.
我和霍文翰认识十多年了。
我们俩是高中同学。
高中时,我总是不停努力,试图考得好点,再好点,然后和霍文翰的名字在光荣榜上并肩。
大学时,我总借口他校门口的那家咖啡馆味道好,去那里找他一起自习。
毕业后,霍文翰留在这座城市创业,我因此也留了下来。
我以朋友的名义,陪在霍文翰身边十年。
一想起之前我在他面前那些故作洒脱,实际暗藏小心思的行为,我突然觉得好丢脸。
刚准备转身逃走,却正好和一个服务生撞在了一起,他托盘里的酒瓶也全都掉了下来。
噼里啪啦的巨大声响里。
玻璃碎裂,一地狼藉。
瞬间,包厢里所有人都朝门口看过来。
霍文翰猛地抬头,与我对视的一瞬,他的眼神闪过一瞬怔愣。
很快,他又冲我勾起了唇。
他望向我,语气很温和地开口。
梁茉,既然你听见了,我就明说了。
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试过喜欢你,但不好意思,我确实做不到。
男人语气挺为难的。
似乎喜欢我,对他来说,确实是件太困难的事。
周围人群传来低低的哄笑声。
我站在原地,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难堪又茫然。
——我真的那么差劲吗
我不停在心底问自己。
鼓起勇气,我又不甘心地开口:可是你昨晚还亲……
好了梁茉,别说了。
霍文翰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话。
见我局促地抿住唇,他却又软下眉眼,轻轻叹了口气。
再开口,他的声音愈发温柔。
像是许诺,又像是安抚。
他说:梁茉,不管我有没有女朋友,以后我跟你还是最好的朋友。
我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我跟他的关系,只会是朋友。
他永远都不会喜欢我。
……嗯。我明白的。
眼眶里的酸胀快要溢出来,我捏着裙角,想要强行挤出一个坦然的笑。
最终却还是落下泪来。
眼前越来越朦胧。我知道再待下去,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狼狈。
我低着头,飞快说了句: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努力挺直后背,转身快步走出包厢。
直到走出很远的距离,我才颤抖着倚在了墙上。
眼泪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在地毯上。
氤氲开来,安静无声。
3.
下车的时候淋了雨。
回到家后,我的脑袋昏昏沉沉,像是感冒了。
我潦草地洗了个澡,不顾还在滴水的发梢,直接缩进了被子里。
我想用睡眠逃避心口的阵痛。
但一转身,又看见床头摆着的那幅霍文翰送我的画。
尽管我把它封在相框里仔细保存,但日久天长,那幅画纸的边角依旧不可避免地泛黄。
角落有一行灰色铅笔写下的日期——14.09.03。
原来我和霍文翰,已经认识这么久了。
17
岁的霍文翰转到我们这座小县城的高中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少年身姿修长,面容俊朗。在其他男生还穿着盗版的adibas羽绒服的时候,他穿着一件一看就很贵的黑色羊绒大衣,矜贵淡然。
听说他是从京市来的,因为爷爷生了很重的病,所以决定转学过来陪爷爷最后一程。
可他性子冷得要命,从来不跟我,也不跟其他人闲聊。
偶尔他没来上学的第二天,他才会戳戳我的校服:
昨天上课的笔记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我们的关系就这样不咸不淡地相处着。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去办公室找老师问题,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教室也没开灯。
我下意识以为班级里没人了,摸索着开了灯才发现霍文翰还在座位上。
开灯的一瞬,他飞快地低下了头。
但我还是看清了他通红的眼眶。
你干嘛
他声音沙哑。
我愣了下,诚实回答:我……收拾书包。
他不说话了。我走到他身边飞快地收拾东西。
临走时,我犹豫了下,把衣兜里的纸巾拿出来,悄悄放在他的桌子上。
然后我没敢看霍文翰的神情,飞快地跑了。
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哭。
但我想安慰他。
第二天,霍文翰破天荒地跟我主动说了话。
谢谢你。
少年朝我推来一张纸:送你的。
我下意识低头。
然后猛地瞪大了眼——
当下最火热的漫画家的签名手稿,没装裱也没塑封,竟然那样大喇喇地放在我的桌子上。
沉默寡言的我,得益于这幅画,第一次做了人群的焦点。
所有同学都跑过来围观,一片哗然里,艳羡的眼神聚焦在我身上。
我再怎么迟钝,也明白这幅画的贵重。
我摇摇头,刚想把画退还给霍文翰。
他却先一步,按住了画纸的另一端。
穿着校服的少年支着胳膊瞧我,语气是一贯的散漫。
之前看你买了他的绘本,正好我有一张他的签名手稿。
他微微拧眉:怎么,不喜欢
我摇摇头。
太贵了,我收不起。
霍文翰闻言,呵笑一声。
你是我的同桌,一幅画算得了什么
……
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
霍文翰对我的态度有了转变,我成了他在这座小县城里唯一的朋友。
高考前夕,他问我要报哪所大学,然后和我报了同一座城市的学校。
上大学后,我有他租住的房子的钥匙。
工作后他买了房子,周末的时候我们会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然后在电影的片尾曲里吵闹今晚到底要吃什么。
他把我介绍给他的每一个朋友的时候,都会坦荡地开口:
这是我的朋友,梁茉。
我们认识十年,一直以朋友的名义相处着。
我以为我的小心思一直藏得很好。
但此刻我忽然恍然。
聪慧如霍文翰,其实早在高中那晚收到那包纸巾的时候,就感受到了我对他的小心思。
他只是。
不曾戳穿我拙劣的演技。
也不曾。
给过我回应。
4.
包厢见面后,我和霍文翰谁都没再联系谁。
我把他的微信置顶取消了。
他和我的微信聊天框,被一条条新弹出的消息一点点压下去,最终,静默地沉下去。
几天后,公司开了年会。
我这段时间的业绩不错,经理亲自带着我跟几位大领导敬酒。
秋日天气多变,等年会散场后已经下起了雨。
我喝了酒,又没办法开车。
只能坐在酒店大厅里,不停刷新打车软件上的排队界面。
此时有同事经过,经过我身边时笑着和我打招呼。
语气很笃定:
你在等霍总接你吧。
此刻。
猝不及防从他人口中听见霍文翰的名字,我有一瞬间怔愣。
又很快回神。
不是的。
我扬了扬手机,认真解释:我在打车。
在我面前就别装啦。
同事挤眉弄眼。
这大半夜的,霍总怎么可能放心让你一个人打车回去
我沉默着,不知怎么反驳。
这话……没错。
这些年,霍文翰对我确实上心。
我工作忙,总会应酬和加班。
霍文翰就成了我的专职司机。
深沉夜色里,他总是咬着烟倚在车边等我。见了我后一边叹气说你真是我祖宗,一边轻柔地给我扣好安全带。
他那辆迈巴赫的副驾驶上有张毛线钩织的毯子,是专门留给我盖的。
那张毯子针脚松大,走线歪歪扭扭。
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大声嘲笑,问他从哪买的毯子,也太丑了。
他却哼笑一声,把他那漂亮修长,如今却布满针孔伤痕的手指展示给我看。
我用最好的毛线,亲手给你织的毛毯,你还嫌弃
确实不能嫌弃。他那样金尊玉贵的大少爷,从来只有别人讨好他的份儿,却肯为我屡次破例。
回忆到这,却听见同事忽然开口——
哎,那不就是霍总的车
我听了这话猛地抬头。
data-fanqie-type=pay_tag>
结果真的看见那辆熟悉的,挂着连号牌子的迈巴赫,正低调地停在夜色雨幕里。
我愣了下,下意识站起身。
下一秒。
却看见霍文翰撑着伞,搂着一个年轻女孩,一起下了车。
那女孩长得漂亮,个子高挑,仰起头跟霍文翰说话的时候,唇角的笑容很甜。
正是那一晚我见到的霍文翰的女朋友。
同事也看清了那两人的亲密,忽而噤声,小心翼翼地窥探我的神色。
我笑笑,很平静地说:你看,霍文翰真的不是来接我。
只是凑巧碰见了,他应该是跟女朋友来这里吃饭的。
同事愣了。
开口时,她的声音惊讶得提了好几个调:什么霍总有女朋友了我一直以为他在追你!
我愣了下,又摇摇头。
我跟霍文翰只是朋友。他不喜欢我的。
我的神情尽力保持体面。
却还是免不了心口钝痛。
同事瞠目结舌。
怎么可能他对你那么……我一直以为……
说到后来,同事应该也感觉她说多了,于是有些讪讪地住了嘴。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垂头啜饮咖啡。
喝了一口才发现,咖啡已经凉了。
凉透的咖啡,比中药还苦。
5.
隔天一大清早。
经理把我喊进了办公室。
我记得你是深城人公司最近要拓展深城分公司的业务,我想把你派过去做一段时间的代理总监。
以你的能力,日后如果留任在那里,也有很大的升职空间。
经理的语气很激动,看得出,这个机会很难得。
既能升职加薪,还能顺势留在父母身边。
这确实是个太好的机会,我好像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可我的脑海里,却又兀自浮现出霍文翰的面容。
离开这座城市,和霍文翰的联系,就彻底断了。
一想到这,我忽然感觉心口空落落的。
像是缺了一大块。
我自己都忍不住唾弃我自己的软弱卑微。
经理看出我的犹豫。
她笑了下,让我回去想想。
我点点头,转身走回工位。
一天工作下来,总是不自觉出神。
不停想起过去,又对未来感到迷茫。
下班的时候,我久违地接到霍文翰的电话。
我到你公司楼下了。今晚一起吃饭吧。
听筒那边,霍文翰的声音一如既往,熟稔又含着笑。
似乎上次在包厢里的事,没有发生过。
他能坦然继续把我当朋友,我却做不到。
我轻声说不了:我想回家休息。
霍文翰似乎没听出我语气里的抗拒。
他哦了声,很利落地再次应声:那我送你回家。
我深吸一口气,刚准备再次拒绝。
他已经打断了我。
别磨蹭了,快点下来。
语气有些强硬,似是我不答应,他就不肯罢休。
我叹了口气,只得嗯了声。
有免费的专车,不坐白不坐。
还没走出旋转门,我已经瞧见了霍文翰。
他倚在迈巴赫旁,咬着根烟,正百无聊赖地盯着门口看。
路灯在他眼里洒下细碎的光,看人时有种漫不经心的深情。
我忽然想起,多年前,他也曾这样倚在自行车旁,等我下课。
一晃已经过去许多年。
我正晃神,霍文翰的眼波已经朝我扫了过来。
见到我,他唇角勾起的笑深了几分。
他伸手替我拉开车门,又从后座递了个蛋糕来。
这家千层蛋糕最近貌似还挺火。感觉你也会爱吃,就给你带了一个。
他说着,又半是嗔怪地问了句:最近这么忙连跟我吃顿饭都没时间
副驾驶上那条毛线毯子,已经悄然消失了。
我坐在空落落的座椅上,捧着蛋糕,轻轻嗯了声。
快年末了,在赶进度。老板还说让各组轮流加班。
那个姓周的老板说的吧怪不得你说你们同事都喊他『周扒皮』,真是一点没错。
依旧是一问一答,聊些寻常的话题。
但这一次,车内的气氛却莫名沉闷。
霍文翰试图活跃气氛,先是讲了个笑话,又说:你喜欢的那个包,我已经托人去买了,下周就能送回来。
我有些迷茫:包什么包
霍文翰斜睨我一眼。
别跟我装啊,上次你陪我参加晚宴,你说那个小明星手里的包好看。
我仔细回忆很久,瞪大眼:我只是随口一说……
霍文翰懒洋洋地笑起来。
既然觉得好看,那我就买了让你多看几眼呗。你跟我是什么关系,有什么不好意思——
话音未落,他电话响了。
阿婕的名字亮在车载屏幕上,在黑暗里莹莹发着亮光。
十分醒目。
我记得霍文翰女友的名字,叫徐婕。
霍文翰唇角的笑容忽然一滞。
铃声持续响着。
静默片刻,还是我提醒他。
再不接,你女朋友该着急了。
听了我的提醒。
霍文翰终于抬手,按了接听。
女孩撒娇的声音瞬间溢满整个车厢。
文翰,巴黎这场大秀延期了,我要多待几天。
这里没有什么好吃的,好想吃我们上次一起吃的千层蛋糕啊。
想你啦。
女孩很认真地一件件事情说着,语气甜美好听。
霍文翰也很耐心地应声,说好。
只是他的眼神却悄悄瞥着我。
我装作没看见。
也假装不知道我手里那个蛋糕,是他给别的女孩子花心思买蛋糕后,随手拎来的附赠品。
我转头望着窗外。
一路望去,处处都是熟悉的景色。
都有我和霍文翰留下的回忆。
在那座体育馆里,他教过我玩轮滑。当时他故意吓唬我要放手,实际却一直稳稳握着我的手,一步一步陪着我练习。
在这条街上,我曾跟他在初雪的冬夜里一边聊天,一边散步走完整条街。残留的记忆,是凛冽的空气里混着他抽的万宝路薄荷烟味,又凉又甜。
还有这家花店。他知道我喜欢满天星,特地办了张年卡,让花店每天给我送一束花……
直到车子停在了我家楼下。
回忆结束了。
这一瞬间。
我忽然清楚地意识到,那些混杂着笑容、欢呼、嬉闹的青春时节,一去不复返了。
我说:我到家了,拜拜。
霍文翰嗯了声,熟稔地探身过来,帮我解开安全带。
呼吸交错间,我跟他距离极近。
我觉得太暧昧了。
于是,我飞快地避开了: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我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认真开口:以后你别来接我了。让你女朋友知道,不好。
霍文翰的手悬停在半空中。
随即,他皱起眉。
声音也冷了。
梁茉,你没必要跟我避嫌。
我上次说得很清楚,就算我有了女朋友,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相处。
男人语气很认真。
我却忍不住皱眉。
以前我跟他都是单身,就算过分亲密,也没关系。
但现在。
霍文翰明明知道我喜欢他。
他也已经有了女朋友。
却还想用朋友的名义,让我一直留在他身边,保持这种暧昧模糊的关系——
这对我。
不尊重。
对他的女朋友。
更不公平。
6.
车内气氛僵硬。
过了片刻,我轻声唤他名字。
霍文翰,你或许不知道,那天我突然去找你,其实是想跟你告白的。
前一天晚上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家的时候你吻了我。那时我真的好高兴,我以为我终于有机会做你女朋友了。
霍文翰一直沉默。
他静静听着,没吃惊,也没解释。
我忽然很想笑。
也明白了。
那天晚上,他并没有醉得断片。
他记得那个吻。
后来却没跟我提起,还那么急着在第二天就交了女朋友。
就是。
怕我借题发挥,让他负责。
想明白这一点后,我只觉得心头最后一丝的不舍,也消失了。
我坦然道:
霍文翰,以后我不会再喜欢你了。
你既然有了女朋友,就跟她好好的。我祝你幸福。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微微勾起唇,努力做到体面与释然。
黑暗里,我看见霍文翰很轻地点了下头。
他低声说了句:嗯。
我拉开车门,转身离开。
他却忽然叫住我。
我转头,看见霍文翰降下车窗,遥遥望着我。
路灯投下光影,他的脸一半笼在黑暗里,一半在光明处。
表情晦暗不清。
见我回头,他只是长久地注视我。
然后笑了下。
……算了。
他说。
再见吧。
7.
收拾行李。
递交报告。
去往机场。
一套流程行云流水,我没有丝毫犹豫。
当初我留在京市就是为了霍文翰,一腔真心可抵万难,总认为能等到他喜欢上我。
如今我已经放下对他的感情。
这座城市也没什么值得我留下。
回到家后,父母得知我是升职调回来的,十分惊喜。
但很快,他们又旁敲侧击问起我的恋爱情况,催促起结婚的事。
纷纷扬扬,又是一年初雪。
我推开老旧的窗户,夹杂着雪花的风迎面吹过。
落在我的脸上,很快就融化了。
我伸手抹了把脸。
再开口,语气很平静。
我说。
嗯,如果有合适的人的话,我可以去相亲。
8.
虽然我松了口。
但相亲一次也没成。
刚来分公司,我的工作忙得要命。
我作为总监,直属上司是副总裁。
这位上司只比我大几岁,处事却干练又老练。
初见的时候,他亲自下楼来接我。
他穿着修剪得体的铅灰色西服,身影挺拔,唇角是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
我是齐渊。日后合作愉快。
我与他双手交握一瞬,又礼貌分开。
齐渊一边带着我往办公室走,一边跟我讲现在的项目情况。
他思路清晰,讲解得十分有条理。
在他的引领下,我很快投入了工作状态。
一忙,就忙到了年末。
元旦那天,霍文翰忽然给我发了条祝福消息。
看见他的消息时,我的内心没有丝毫波澜。
只回了句谢谢。
客气又疏远,像对待陌生人。
过了几天,我又接到一通电话。
来自我的一位高中男同学。
这个同学跟霍文翰是好哥们,当年霍文翰收集玻璃杯的消息,还是他告诉我的。
他热切地喊我老同学,又试探性地开口:我正好来京市出差啦,出来聚一聚吧
我说:不啦,我不在京市。
他愣了下:啊你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明明是多年未见的同学而已,他对我的近况却异常关切。
我有些奇怪,但还是耐心地告诉他:我不回京市了。我已经回老家工作了。父母年龄大了,我也想安定下来了。
此时齐渊正好敲响了我办公室的门。
梁茉,抱歉,我的一只袖扣好像昨晚落在你家了。
昨晚我和齐渊去见客户,他送我回家的时候又正好碰见了我妈。
我妈热情邀请齐渊上楼坐坐,齐渊推辞不过,去我家喝了杯茶。他的袖扣可能就在那时不小心掉下来了。
我松开手机,笑说:好的,我回家找找,明早拿给你。
我话音未落,电话那头忽然嘈杂。
随即是一个熟悉的、阴沉的声音。
梁茉。
霍文翰咬牙切齿,猛地提高声调。
那男人是谁!他的东西怎么会落在你家
9.
此时齐渊还站在我的办公室门口没走。
应该是还想找我谈工作上的事。
我不想再继续和电话那端的霍文翰解释什么。
也觉得没必要。
于是匆匆说了句:他是我上司。我还有事,以后再聊。就挂了电话。
我说的是真话。
但霍文翰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后来我听说。
那天我挂了电话后,为那位高中同学摆的接风宴,整场气氛跟葬礼似的。
霍文翰脸色阴沉得吓人。
有不了解的人开玩笑,问:怎么霍哥跟喜欢的姑娘闹别扭了啊
霍文翰语气冷硬:没有。
那人乐了。
得了吧。要只是朋友,你能吃醋成这样
你就是心上有她,又不敢承认而已啦。
霍文翰听了这话,脸色忽然急剧变化。
吵闹欢快的
DJ
声里,他静静出神片刻。
不知想起了什么,他仰靠在沙发上,发出一声苦涩的叹笑。
又慢慢地,用手腕挡住了眼。
10.
小年夜那晚,霍文翰给我打电话,说顺路来接我下班。
我愣了下,说:你忘了,我不在京市。
他却说:我知道。你下来。
心头升起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
我飞快地站起身,走向落地窗。
透过窗,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雪地里仰头冲我笑。
他真的在我楼下。
一股酸涩忽然涌上心头。
我知道以霍文翰的身份想查个人太容易,只是我没想到,他的手段有一天也会用在我身上。
我跟他只是朋友。
他何必追过来。
我慢慢收拾了东西,拎着包下了楼。
一句客套的招呼还没打,他见了我的面,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
第一句话是:你不用再跟我避嫌了。
我跟徐婕已经分了。
我很冷静地打断他:你最好别说,是为了我。
霍文翰沉默一瞬,朝垃圾桶磕了下烟头,随即又笑起来。
他说:当然不是。
就是觉得……我跟她,不合适。
我哦了一声,放下心来。
他又说:最近这边有个项目,我要在这里盯一段时间。
在深城这地方,我可只跟你熟悉,这段时间就拜托你多照顾我了。
似乎是看出我想要拒绝的意思,他又垂下眼,轻声开口。
就算不做朋友了,你也是我老同学。
看在同窗情谊,就当帮忙好了。
11.
我从没看过霍文翰在谁面前如此卑微。
沉默片刻,我还是应下声来。
于是,霍文翰在深城住了下来。
他时不时给我发消息,问起深城的风土人情,还有旅游景点。
兜兜转转聊了许久,他又试探着问:周末的时候,你有空吗可不可以请你当我的导游
这是第一次,霍文翰在我面前把姿态摆得这么卑微。
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拒绝的话。
我看了眼日历,发现周末还没有工作安排。
就回复他说行。
好几年没回来,这次陪霍文翰逛景点的时候,我才发现深城这几年的商业化挺严重的。
以前的小桥流水、古旧老街,很多都进行了翻新。
古街上有一家新开的大型商场在做活动,主持人拿着话筒,声嘶力竭地介绍着今天的活动——情侣拥抱五分钟,就能得到一个玩偶。
霍文翰盯着主持人身边的那个玩偶,忽然轻笑着用手肘捅了捅我。
哎,我记得你高中时候挺喜欢玩偶的。
我点点头,也笑:是啊,你还总说我幼稚来着。
那……要不今天我再送你一个玩偶
霍文翰伸出手,朝我张开怀抱。
冬日暖阳里,他那双桃花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我抄在衣兜里的手腕不由自主地抬了下。
但很快冷静下来。
不用了。
我保持着抄着衣兜的姿势,摇了摇头。
我现在不太喜欢玩偶了。
……
后来我们在古街上漫无目的地又逛了会儿。
在一家打着百年老字号招牌的店里坐下吃饭。
霍文翰点菜的时候,我的手机嗡鸣几声。
是齐渊的消息。
抱歉打扰你休息了,我刚接到通知,下周总公司要开会,我和你需要一起参加。
我回复:【好的。那我把下周的例会改成线上。
齐渊又提醒我:行,还有那个营销案后续你找人跟一下。对了,我看了天气预报,京市那几天降温,你记得带几件厚衣服。
或许是见我一直在低头噼里啪啦地打字。
霍文翰凝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按捺不住地开口。
你在跟哪个男的聊天是上次问你袖扣在哪的那个吗
我有些意外,没想到他猜得这么准,也没想到他还记得上次那通电话。
我点点头,笑着说:你去算命得了,猜得这么准。
他沉默了下,又问:他在追你吗
我摇摇头:没有。
……哦。
霍文翰的唇角微微向上挑了挑。
随即又强行压了下去。
他带着几分抱怨和委屈开口:
既然这样,你跟我呆在一起的时候,干嘛还分心跟他聊天……
我笑了下,一边打字,一边淡淡回答:
没办法啊。
我和他也是朋友,总不能厚此薄彼,只跟你聊,不跟他聊吧。
霍文翰忽然一噎。
他低下头,不说话了。
12.
我没说谎。
除去工作里上下级的关系,我和齐渊确实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他是个很温和很绅士的人,懂得照顾身边的人的情绪,跟他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会很放松。
更重要的一点是,我跟他有许多相同的兴趣点。
我们可以很自然地就某一个话题一直聊下去,然后一起愉快地笑起来。
所以那天中午,我跟他一起吃饭的时候。
他一边把用开水涮过的碗递给我,一边自然而然地对我说:梁茉,我很喜欢你,我们要不要试一试。
氤氲热气里,我忽然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
我张了张口。
还没说出话。
电话铃声却忽然响起。
电话那端,是医院的工作人员。
请问是霍文翰先生的朋友吗他出了车祸……
事发太突然。我猛地站起身,对齐渊说了句抱歉后,准备匆匆离开。
齐渊却攥住了我的手。
别着急。他安慰我。
我送你过去。
……
霍文翰的车子和一辆逆行的货车发生了剐蹭。
他受了伤,好在人没大事。
我慌忙赶到医院的时候,霍文翰已经缝完了针。
他右手臂上裹着厚厚的纱布,额头上缠着纱网。
见我直愣愣地站在门口。
他却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哎,你不知道,我差点以为我要英年早逝了。
呸呸呸。
我皱起眉,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霍文翰仰起头,凝着我,看了好一会儿。
忽然伸出左手,轻轻抱住了我。
他声音很低,带着自嘲: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身体僵硬一瞬。
还是妥协地回抱住他。
13.
霍文翰是大少爷脾性,在医院住了几天后就嚷嚷着难受,要回家。
医生也说,没什么大事,定期来医院复查就行。
我把他扶回了他租住的房子,帮他上了一遍药,又给他做了点粥喝。
忙完这一切后,我准备走了。
霍文翰却伸出手,忽然攥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劲挺大,我一时没防备,被他拽了个趔趄。
倒在了沙发上。
霍文翰!
我恼怒地喊他。
霍文翰却低低地笑起来。
他俯下身,居高临下地望着我。
表情忧伤,唉声叹气。
梁茉,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留下来陪陪我
我冷静地坐起身,与他拉开距离。
我说:我最近工作忙,没法来照顾你。我会帮你找个护工。
霍文翰吊儿郎当地跟我开玩笑:哎,我不要护工,就要你。
见我面色认真。
他唇角的笑意慢慢淡了下来。
他抿了抿唇,说了句好。
14.
春节前一天,霍文翰终于拆了线。
他说出车祸这事太倒霉,要我陪他去寺庙拜拜,求份好运顺遂。
深城有那么多庙,有的保佑健康,有的保佑事业。
他去的那座,偏偏最灵的是求姻缘。
我记得他以前从不信这些,只以为他是不懂。
车子已经停在庙门口,既然来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跟他一起进了寺庙。
刚下过雪,台阶有些湿滑。
我提着裙角,小心翼翼地往上走。
台阶很长,我忽然想起多年以前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还没有出分的时候,我已经跟父母回了深城。
那时我也来过这里上香。当时我许的愿望,是希望我和霍文翰考到同一所大学,我的暗恋能成真。
那时心愿多赤诚。
我忽然落下泪来。
不是难过没能和霍文翰在一起。
而是为那个曾经卑微暗恋十年的我自己,感到心疼。
菩萨殿前,只有一个蒲团。
霍文翰他先叩首。
起身时,他问我:你知道我刚刚许了什么愿望吗
见我茫然摇头,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紧张。
他说:我许的愿是,梁茉,我们重新——
我忽然知道了他想说什么。
于是,我笑着打断他。
委婉道:
霍文翰,你不要说了。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霍文翰的神情一寸寸黯淡下来。
我不再看他,与他擦肩而过,跪在蒲团上,垂眼许愿。
我许的是:
我希望自己未来可以遇到一个真正爱我的人。
他会把所有的偏爱给我,而我也会变得更加勇敢,不再独自经历漫长的暗恋,可以坦然面对感情带来的酸涩与遗憾。
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对我喜欢的人,说出来那一句我喜欢你。
俯身叩首的时候。
远处恰好传来钟声的轰鸣,渺远又悠长。
忽然感觉心头有什么也轰鸣一声,随即悄然逝去。
自青春开始的暗恋。
我和霍文翰之间的故事。
都结束了。
未来天高海阔。
于我而言,将会是崭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