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沈小念气若游丝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阿言,我把它剜掉了,你能不能......别生气了?”
剜掉了......
这三个字在顾言脑海中不断回响。
他想起每次打针都缩在他怀里发抖的女孩,想起她被纸划伤手指都要委屈半天的模样。
而现在,她竟然......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顾言猛地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能听见骨骼的哀鸣。
雨水顺着他们交握的手腕汇成一道小溪,将血色冲淡又染红。
疼痛让沈小念的意识开始飘散。
她涣散的瞳孔固执地追寻着顾言的脸,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仍执拗地呢喃:“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这句气若游丝的呢喃刺进顾言耳膜,他看见她瞳孔里的光正在急速消散,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
当那具单薄身躯彻底瘫软在他臂弯时,顾言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响——那是数年来筑起的所有冰墙轰然崩塌的声音。
“......嗯。”
这声几不可闻的应答被暴雨吞噬。
沈小念嘴角扬起新月般的弧度,随即像被剪断引线的人偶,脖颈无力地垂落在他胸前。
她悬在半空的手掌倏然松开。
“沈小念?”顾言收紧的手臂触到一片湿冷,怀中人苍白的脸贴在黑色西装上,仿佛即将融化的雪。
他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抱起她冲向停车场时差点被不平的地面绊倒。
迈巴赫的后座很快洇开大片血渍。
司机递来的羊绒毛巾裹不住她不断流失的体温,顾言徒劳地搓着她冰凉的手指。
“开快点!”顾言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后视镜里,他看见自己惨白的唇上咬出的血痕。
怀里的沈小念正在变轻,仿佛随时会化作一缕烟消散。
当救护车刺耳的鸣笛由远及近,顾言突然俯身贴上她逐渐冰冷的额头:“我答应你了。”
温热的液体砸在她紧闭的眼睑上,分不清是雨是泪,“所以你不准——”
急救人员拉开车门的瞬间,众人看见矜贵的男人正将脸深埋在伤者颈窝,肩膀抖得像暴风雨中的孤舟。
“患者需要立即抢救!”医护人员的喊声惊醒了顾言。
顾言顿时抱着沈小念下了车。
*
沈小念的意识是在第三日的黄昏时分缓慢苏醒的。
浓重的消毒水气味中,她最先感受到的是右手传来的温度——那人的手掌宽厚温热,将她纤细的手指完全包裹,指腹还带着薄茧,摩挲着她手背上的针眼。
她微微偏头,在夕阳的余晖里看见了伏在床边的顾言。
他侧脸枕着自己的手臂,睫毛在眼睑下投落一片阴影。
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额发此刻凌乱地垂落,露出眉心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她十八岁那年不小心用羽毛球拍划伤的。
沈小念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他的轮廓。
七年时光将记忆中的青年雕琢得更加锋利,下颌线条如刀削般冷硬,唯有微蹙的眉头还带着几分她熟悉的固执。
她颤抖着抬起左手,指尖轻轻碰触他的眉骨。
当指腹滑至他干裂的唇角时,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