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姜世子不是最爱千金阁的花魁吗?怎么?改行当账房先生了?”
“别是昨个儿揭皇榜时,酒还没醒吧?”
“世子爷,你可得悠着点,户部的账本可沉了,别闪了腰!”
“……”
各种嘲讽声此起彼伏,招财气得攥紧拳头,恨不得冲上去揍人。
而姜照雪却只是轻轻一笑,目光落在周深腰间挂着的那串钥匙上。
“怎么?沈震没告诉你们,本世子奉的是圣旨,查的是军国大事。”
她一边说,一边缓缓从怀里掏出来一样东西。
周围人纷纷面面相觑,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
“哈哈哈哈,就凭你……”
然而下一秒,当众人看清姜照雪手里的金牌后,全都齐齐顿住,瞪大了眼珠子。
原因无它,只因姜照雪手里拿着的,是皇上的亲赐御令,见此御令,所有官员都必须配合行事。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怔得不知所措,纷纷忘记了言语。
一旁的周深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心生一计。
“咳!”他假咳了一声,开始像模像样的打着官腔:“既然姜世子是奉命而来,那便请吧。”
说完,他随手指着角落里一个看上去有些呆头呆脑的小吏,吩咐道:“何坤,你领姜世子进去吧。”
那个突然被点名的何坤先是愣了愣,随后伸手指了指自己:“我?”
周深眼睛一瞪:“对,就是你,赶紧的,姜世子可是奉的皇命,懂吗?”
话落,在场其余众人皆一脸深意。
谁不知道,这何坤就是户部里面一个垫底的存在,没什么背景,嘴巴笨不会讲话,上峰都不重视他,进户部三年多了,还是个杂役般的存在。什么跑腿之类的脏活累活,大家都指挥他一个人干。
姜照雪从众人脸上的表情也能猜到个一两分。
不过她并不打算掺和户部衙门的事,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把账目过一遍,捋清楚。
户部档案馆内,烛火摇曳。
何坤战战兢兢的领着姜照雪来到军粮账册存放的库房,低声道:“世子爷,近五年的军粮调拨,都在这里了。”
随后,他指了指角落里几个落满灰尘的木箱:“不过,这些账册杂乱无章,恐怕……”
“无妨。”姜照雪抬手,拂去上面的灰尘,取出其中一本翻开来查看。
……
一个时辰后!
“啪”的一声,姜照雪合上账本,看向何坤:“何大人,户部平时,都是谁在负责核对这批账目?”
何坤结结巴巴的答道:“是周……周员外郎……”
“哦?”
她指尖轻点着账册上的其中一页,“那请你解释解释,为何三年前的陈粮,却在去年出现在北疆的军饷里?”
“难道粮食会自己张腿跑回去?”
何坤吓的‘噗通’一声跪下,“世子,这……下官不知啊!”
姜照雪眯起眼睛,审视着何坤。
她看出来了,周深就是故意挑了这么一个一问三不知的小吏过来,好打发自己。
呵!
果真是蛇鼠一窝。
想了想,姜照雪忽然话锋一转,语气轻松的问道:“何大人,你在户部当差多久了?”
呵坤一愣,结巴道:“三……三年零四个月。”
“这么久啊。”她装若无意的翻看着账册,“那想必对户部的茶水间很熟悉了?”
“啊?”何坤完全跟不上思路:“茶水间?”
“是啊。”
“比如,周大人平日最爱喝什么茶,什么时候喝?”
何坤虽然有些困惑,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周大人……每日午时必饮庐山云雾,都是让小的去泡……”
姜照雪严重精光一闪:“每次泡茶时,可曾见过什么特别的人进出周大人的房间?”
何坤怔住,似在认真回想。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什么,“有!每月初五,漕运衙门的王主事都回来,周大人必定摈退左右……”
“哦?”
姜照雪指尖一顿:“那王主事可会带些什么东西?”
何坤挠了挠脑袋,似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告诉姜照雪。
他脑子虽然不好,但知道有些话不该乱说,否则,他也不会在这户部安然的呆满三年。
姜照雪见状,吩咐招财先下去,轻轻合上账册。
一时间,库房里就只剩下二人。
她缓步来到何坤身边,语气温和却带着洞悉人心的力量。
“何大人,本官看你的履历,在户部勤勤恳恳三年有余,却始终不得晋升,可曾想过其中缘由?”
何坤身子一颤,低声道:“下官……下官愚钝……”
“非也!”
姜照雪摇头,指尖轻叩案几,“户部上下,谁不知何大人办事稳妥可靠?只是……”
她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他稍有破损的袖口:“有些人占着高位,却只知道结党营私。真正做事实的,反倒永无出头之日,何大人难道就真的甘心,一辈子在这户部衙门里,替人端茶倒水,干杂役?”
“我……”何坤猛地抬头,心中触动。
姜照雪见他有所松动,伸手解下腰间的一枚玉佩,推到何坤面前:
“此乃先皇御赐国公府的物件,价值几何不必多言。”
何坤抬头,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姜照雪轻叹一声,抬头四十五度望天,“因为你我皆是被埋没之人——你困于户部杂役,我空有满腔抱负却被讥为纨绔。”
何坤:所以,姜世子这么多年来竟然是在伪装的吗?
随后,只见姜照雪又从袖子里取出一本官员升迁记录,指着其中一页道:“你看,同你一起入部的张大人,靠着攀附沈尚书,三年连跳两级;而你,每日寅时到岗,酉时才归,核对的账目摞起来比人还高,却连个从八品都捞不到。”
“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在沈尚书眼里,你这样的人,不过是随时能替换的蝼蚁!”
何坤:……
紧接着,她突然凑近几分,压低的声音裹着寒意:“军粮失窃案,上头早有定论——只要找个替罪羊,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你猜,他们第一个想到的是谁?”
这一刻,何坤心里已经开始慌神了,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