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4:44的订单
我接手外婆的花店时,遗嘱里夹着一张泛黄的便签,字迹潦草得像是在发抖:浇水用左数第三把壶,白玫瑰永远留9朵,最重要的是——别接下午4:44的订单。
我笑她老人家迷信,顺手把便签塞进抽屉,继续整理百合花架。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花架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宁静。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电子钟显示:4:44。
门被推开时没有风,但风铃却疯狂摇晃,发出刺耳的撞击声。我抬起头,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女子站在门口,她的面容精致,眉眼间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怨气。她的嫁衣上沾满了灰尘,仿佛已经穿了很久很久,我看见她嫁衣领口露出的脖颈上,有一圈紫黑色的勒痕。
您...想要什么花我假装没看见她的异样,声音有些颤抖。
他喜欢百合。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思念,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我愣住了,但还是下意识地在百合花架前,精心挑选了几朵最洁白的百合,扎成一束递给她。她的手指轻轻触碰着花瓣,眼神中闪过一丝温柔。
但她的手指突然痉挛,发黑的指甲抓挠着柜台,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呜咽。百合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花蕊突然迸发出刺目的白光。
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周围的景象开始迅速变化。等我再次睁开眼时,已身处于一个江南小镇中,街道两旁是古色古香的建筑,行人穿着旧式的长袍马褂,一切都显得那么古老而陌生。
耳边传来喝彩的声音,抬头望去那是一家戏园子,台上武生一个鹞子翻身,红缨枪尖挑落满台海棠。观众们爆发出阵阵喝彩,热闹非凡。
我走进戏园子里,看到那武生凤眼斜飞,额间汗珠随动作甩落,正巧溅到前排一位小姐手背上。这小姐正是穿着嫁衣进入花店的那位,只是现在的她花容月貌,像十七八岁的样子。
和武生阿棠相识后,她常常到戏园子为他捧场,后台的油彩味混着汗臭,少女却觉得比府里的熏香好闻。她躲在衣箱后,看阿棠对着裂了缝的铜镜勾脸。凤尾笔尖扫过眉峰时,他忽然从镜子里瞧见她,手一抖,将本要画的卧蚕描成了上扬的弧度。
小姐莫怪!他慌得打翻胭脂盒,靛蓝戏服沾了红,像雪地里绽了梅,我、我赔您新的...
谁要你赔。她掏出绣着海棠的帕子按在他额角,血都渗出来了,你们班主真狠心。
阿棠怔住。从来没人问过他戏妆下的伤。
转眼已到中秋,林小姐提着琉璃灯从家里米铺后门时,阿棠已在槐树下等了两个时辰。他怀里揣着朵半蔫的百合——班主罚他洗全戏班的行头,这花是他在码头捡的,浸在清水里养了一整日才勉强挺直茎秆。
给你。他耳根通红,比不得外面卖的...
傻子。她突然拽住他手腕,将百合别在他衣襟,花要这样戴才好看。
月光漏过叶隙,照亮两人交叠的指尖。阿棠腕间的铜铃叮地轻响,惊飞了栖息的夜莺。
1923年的冬至,戏班杂役房的炭盆早熄了,阿棠把冻僵的手藏在袖里,却摸到个油纸包——是阿晚偷塞进来的桂花糕,已经压碎了。
窗纸唰地被捅破,少女冻得发青的脸凑进来:阿棠~
阿棠抬头看到阿晚脸上有泪痕,还那么晚了跑过来,跑到窗边询问道:怎么了,紧接着抱着阿晚从窗户翻进来。
她翻窗时勾破了裙角,露出的膝盖上满是青紫。
阿晚抱着武生阿棠带着哭腔说父亲知道了我学认字,罚我跪了碎瓷,他一直觉得女子无用,想把我嫁了
南洋有个橡胶园招工。他突然说,攒三年钱就能...
我跟你走。阿晚认真地看着他说
阿棠用演武生学的正骨手法给她揉,却揉出满手血。
疼吗
你亲亲就不疼了。
铜铃铛啷啷滚落在地,染血的百合从破窗边窥视这一对痴人。
面前的场景变化,我来到了一间寺庙,槐树下,武生把红绳系在两人手腕:很快我就攒够钱了,听说南洋……话没说完,远处传来一声林小姐父亲的呵斥声,少女慌忙把红绳盖住,拉着他奔跑,两人牵着手,脸上充满幸福。
2
结冥婚
然而,好景不长,林小姐的家中遭遇突变。破败的林家祠堂,父亲接过张家五十块大洋,烟枪敲在她脊梁骨上:能给你弟弟换药,是你的福气。难道能让你跟那个戏子私奔吗
我不嫁!林晚试图逃婚,却被林父绑去张府。
雨水突然倾盆而下,张府柴房里,少女被铁链锁住脚踝,窗外飘来冥婚用的纸钱。突然武生闯入柴房,解开铁链,少女抱着武生哭诉:他们把我卖给了张家,给他们儿子结冥婚!我们一起逃跑吧。
武生擦干少女的眼泪,温柔地对她说:好,我们现在就走。说完拉着少女逃出张府。
我来到了一条潮湿的巷子里,巷子深处,穿旧戏服的武生背着包裹拉着她手说:等天黑,班主的船就在码头——话音未落,几个壮汉突然冲出,棍棒狠狠砸在武生膝弯,硬生生地把他腿打断。
然后张府管家把她拖走,她哭着喊:阿棠!你们住手啊,别打了!阿棠,你快走!武生阿棠想要去抓住她,却已没了力气,只能眼看着她被带走。
她被拖进了张宅,管家捏着她下巴冷笑:你爹收了五十块大洋,你跑了我怎么向老爷交代!那戏子敢带你跑,哼!我不会放过他的。
紧接着管家让下人把武生阿棠拖到张府后院,他已被打到气息微弱,身上毫无一处是好的,把他拖到井边管家指着后院的一口井。
不要!我求你了,不要!我愿意嫁,只要你放过他,求求您了。少女追着管家,对着管家磕头求他放过阿棠。
哼!晚了!阿棠的膝盖骨已经被棍棒砸碎,血水混着冷汗浸透戏服下摆。管家揪着他的头发,强迫他看向井口——那里悬着一张黄符,朱砂画的镇魂咒正往下滴着腥臭的尸油。
这就是你的葬身地方管家掰开他染血的手指,将那只刻着永劫的铜铃塞进他嘴里,我要你永世不得投胎
阿棠的嘶吼被铜铃堵在喉咙里,随着扑通一声闷响,冰冷的井水瞬间灌入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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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晚跑过去想要抓住,却被拖住,只能这样看着武生掉下去,井沿上,半截红绳在风里飘。
井沿上,管家请来的道士用浸过黑狗血的麻绳捆住七枚铜钱,每念一句咒就往井里扔一枚:
第一枚砸在阿棠额头,他下沉的身体突然僵直
第三枚穿透掌心,将他钉在井壁上
第七枚压住咽喉,铜铃在声带处震出嗡嗡闷响
以亡者生辰为引,铜铃为牢。道士将黄符拍在井沿,永世不得超生!
阿晚呆滞地坐在地上,手里攥着那红绳,然后仰天大哭,天空下起了雨,我能深深感受到她的悲伤与愤恨。
画面再转换,来到了大街上,远处传来凄厉的唢呐声。一顶猩红的花轿摇摇晃晃地前进,轿帘被风吹起一角——我看见她坐在里面,手脚被绑着,盖头下的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手腕上却系着一条褪色的红绳。
冲喜的新娘到啦!有人高喊。
我跟着人群挤进张宅,这才发现——
喜堂正中央,放着一口黑漆棺材,张家少爷的尸体被画上猩红腮帮。
拜堂!快拜堂!族老们按住她的肩膀,把她的额头往棺材上撞。
她突然挣脱,从袖中掏出剪刀,但管家一脚踹在她膝窝上:贱货!收了钱还想反悔
麻绳勒进她脖子的瞬间,我冲上去想阻拦——却穿透了她的身体。
林晚被按在黑漆棺材前拜堂时,麻绳已经勒进她脖颈三寸。管家特意用了浸过黑狗血的绞绳,绳结处穿着三枚乾隆通宝,好恶毒的做法,一枚压住她的舌尖是防鬼告阴状,一枚垫在第七节颈椎是断轮回之路,一枚缠在左手无名指是要她来世再做张家奴。
一拜天地!
她的额头被狠狠撞向棺材板,咚的一声震落棺盖上的陈年灰尘。透过缝隙,她看见棺材里张家少爷的尸体,腐烂的面颊敷着厚厚铅粉,右手被管家放入她被掰断的小指骨。
夫妻对拜!
麻绳猛然收紧,她听见自己喉骨碎裂的脆响。濒死时,她突然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管家眼睛里。
道士用桃木钉封棺时,在里面布下了锁魂阵:棺盖内侧用她生前的血混合尸油,写下张林氏永世为妻,每个字里都缠着她被硬拔下来的头发。
咚!咚!咚!
下葬时,道士绕着棺材敲了三百六十下镇魂锣,锣声把她的惨叫封死在棺内。
墓前也栽断肠草,这是为了防止魂魄爬出,坟圈埋三十六枚棺材钉,墓碑底座压着她临死穿的绣鞋,鞋尖朝内,魂不得出。
每逢阴雨天,墓碑上的镇魂符就会显形:符纸是用她生前写的字帖裱糊的,朱砂里掺了她的指尖血,每当她想冲撞封印,符咒就会烧灼魂魄,痛如凌迟。
而井底的阿棠永远停留在坠落瞬间:但他的灵魂可以透过晃动的水面,看见张宅屋檐下的红灯笼,且每隔一个时辰,铜铃会自发震动,像有人在他颅骨里摇铃,随着时间慢慢过去,青苔滑腻的井壁长出无数细小的手,日夜撕扯他的魂魄。
3
林晚回来复仇
封印林晚的道士忽略了她临死前那口舌尖血,经过几年早已渗入镇魂符。符上永世的世字被血泡烂,变成了永歹为妻,而林晚的怨气也日积夜累,冲破封印是迟早的事。
在1930年的夏天,棺材里那截断指突然立起,蘸着尸液在棺板上划出八卦破煞符。
咔嚓——
棺材板裂开的瞬间,她白骨森森的右手刺出地面,指节挂着半枚铜钱——正是当年缠在她无名指的那一枚乾隆通宝。
林晚从泥泞中爬出时,嫁衣早已朽烂,露出森森白骨。
该还债了。她撕下墓碑上残破的镇魂符,轻轻一吹——
符纸化作纸钱,飘向张府方向。
中元节的晚上,管家提着灯笼巡夜时,井水突然咕咚一声翻涌。他弯腰去看——
水面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一双浮肿腐烂的手,正从井底缓缓上浮。
谁!他后退半步,灯笼啪地熄灭。
李管家...
少女幽怨的嗓音从井里飘出,您不是说...要让我和少爷...永结同心吗
水面哗啦裂开,一具穿着猩红嫁衣的浮尸直挺挺立起。腐烂的面容在月光下清晰可见——是林晚。
鬼...鬼啊!管家转身就跑,却踩到满地湿滑的红绳——正是勒死林晚的那根。
林晚的魂魄在井水中冷笑,她记得这双手是如何拽紧麻绳,记得他贴在少爷棺材前说的那句这贱货总算安分了。现在,她要让他尝尝安分的滋味。
管家颤抖地祈求:林、林小姐...是老爷逼我的!
林晚靠近他脸庞,冰冷刺骨的手指贴着他嘴唇:嘘...少爷等着您呢。
井水突然暴涨,无数湿漉漉的长发缠住管家脚踝。他被倒吊着拖入井中时,最后看见的是——
井壁上浮现出数十张惨白的脸,全是这些年被张家害死的丫鬟。她们齐声哼着冥婚时的喜乐,而林晚飘在水中央,正在慢慢用红绳勒死管家。
管家的死并没有人联想到是林晚回来复仇,只以为是意外落井。张府老爷六十大寿依然正常举行,寿宴正酣时,戏台上突然传来叮铃一声铜铃响。
张老爷抬头一看——本该唱《麻姑献寿》的花旦,变成了一个穿嫁衣的身影。凤冠下露出半张腐烂的脸,另半张竟是他死去多年的发妻!
老爷...
花旦甩出水袖,袖中飞出无数棺材钉,钉穿宾客们的酒杯。酒液落地变成黑血,厅里顿时腥臭扑鼻。
林晚感受着复仇的快意。她故意幻化成张老夫人的模样,就是要让这老畜生临死前,尝尝被贤妻索命的滋味。
张老爷打翻酒席:来人!快请道长——
林晚突然扯开嫁衣前襟:你看看这是什么如果不是你要买我会有今天吗
她腐烂的胸腔里爬出密密麻麻的白蛆,每只蛆背上都粘着片碎纸——全是当年她父亲卖她给张府的卖身契残页。蛆虫扑到张老爷脸上,顺着鼻孔耳朵往里钻。
最恐怖的是,满堂宾客突然开始机械地重复拜堂动作。他们脖颈发出咔咔声,一个接一个地折断,最后只剩张老爷还在对着空气磕头...
直到他的脊椎啪地断成两截。
当道士得知消息赶到张府时,只看到屋檐下挂满倒吊的尸体,每具都穿着寿衣,正厅供桌上摆着七颗人头,围着一朵血百合,地面用血画着巨大的冥婚喜字。
孽障,还不快快退去!道士大声喝道,手中桃木剑指向林晚。
林晚站在庭院中,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凄凉。她看着道士,眼中满是仇恨。林晚最恨的不是管家,而是这个道士。他明明看出张家造孽,却为三块银元就写下永世为妻的毒咒。
你这个道士来得刚好,还不用我去找你!林晚的声音冰冷刺骨。
道士念动咒语,一道道符咒从桃木剑中飞出,试图压制她的怨气。然而,林晚的怨气实在太重,符咒根本无法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她轻轻一挥手,符咒瞬间被击碎,化作一片片灰烬。
你以为这些符咒能对付我林晚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嘲讽。
道士惊恐地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林晚的怨气瞬间将他包裹,他的身体在瞬间被强大的怨气撕裂,化作一滩血水。
林晚站在道士的尸体前,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当镇上的人见到张府的人惨状时,都知道肯定是林家女儿回来复仇了,怕得连门都不敢出,林父更怕,一下子吓到病重。
病重的林父梦见女儿站在床边,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林父老泪纵横:晚儿...爹后悔啊...
林晚突然捏碎药碗:可我的阿棠...再也回不来了。
黑褐色的药汁落地变成血泊,里面浮出林晚腐烂的脸。林父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不是血,而是一簇簇百合花根——正是他当年亲手铲除的,女儿在窗前种的那株。
整整一年,镇上夜夜能听见——
井底传来的铜铃声
冥婚喜乐从坟地飘来
半夜看见穿嫁衣的影子在井边哭泣
直到一位云游道士途经此地,在荒废的张府门前连卜三卦皆是大凶。询问镇上的人了解缘由后,为了小镇的平静,决定把林晚的戾气驱散,重新将其镇压回了棺材,当棺材再次沉入地下时,云游道士听见里面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人在用指节敲击棺木,三长两短。民间有种说法这是鬼魂在问为什么。
4
渡灵
一股力量猛地将我拽回花店。
我仍保持着伸手递花的姿势,但百合已经染上了一丝红色。难道刚才所见的是她的一生看到她的遭遇,再次看着眼前的女子,我不禁有些怜悯。
您来这里,所需是什么我想到了外婆便签上的警告,我也知道外婆有特殊的能力,现在刚好是4:44分,那么这订单应该不同寻常。
我找不到他了,你能帮我吗她接过百合花,眼神只盯着我,我知道她说的是那个武生阿棠,你是怎么出来了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她被镇压回了棺材呀。
她指了指天空:连续下了7天的暴雨,我一下子明白了,前段时间下了好几天的暴雨,这可是百年难遇的,而且距离道士封印她时已过去有百年了,暴雨冲刷坟墓,封印出现裂缝,她才得以出来,而当初镇压阿棠的那个井也早已不在。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帮她,想起外婆临终前留下了一本笔记,说很重要,要保管好。我在花店后院外婆的屋里找到一个本子,封面用的是老旧羊皮纸,边缘还有烧焦痕迹,封面暗红色的字有些晕染,只能看出花谱两字,而且还有个生锈的黄铜扣。
我打开这个黄铜扣时,不小心被刮破手指,铜锁扣咔地弹开,内页第一行字浮现又消失:凡阅此册者,皆成摆渡人。这一刻我无比惊讶,心中有些忐忑,有种预感自己的人生从此会不一样。
继续翻开笔记,找到了记录百合花相关的信息,上面写着:百合净怨气,井水浇花,可通阴阳,若染血色,可窥亡者执念。还有一句是:怨侣需以并蒂之法解,血百合落井,信物为引——二者相连,方渡阴阳。
井水,信物这些是什么我念叨着这几个字,拿着笔记回到花店里面,看着眼前这位新娘,手腕处带着红绳,突然想到他们在槐树下约定终身时带上的就是红绳,难道这就是信物
我带着她来到花店后院的井边,笔记上有写这口井的水实为阴阳交界的因果露水,能加速百合的异变,需以井水浇花。
取出井水浇花,然后就看到百合花慢慢成了血色,从新娘手腕上取下她的红绳,并与武生遗留的红绳放在一起。
待到子时,用血百合汁液浸泡断口,使两绳暂时黏合。紧接着我按照笔记上所说的将血百合抛入古井,花瓣沉底时,井水变成镜面,镜面显示的是1923年的戏台,他们相爱的那一幕。
然后我将红绳一端系新娘手腕,另一端垂入水中,念出笔记上的残句:魂归处,并蒂开。
紧接着井水沸腾,出现当初阿棠死前的画面,他在井底不断重复坠落的动作,每次下沉,拴在喉间的铜铃就会剐下一片魂体。
要有个活人当锚。我咬牙把红绳系在自己腕上,顿时如坠冰窟——慢慢下去井中,无数苍白的手从井壁伸出,争相抓挠我的脚踝。
恍惚间,我站在井底。阿棠的亡魂被钉在青砖上,戏服早已泡烂,露出森森肋骨。最骇人的是他大张的嘴里——铜铃代替了舌头,随水流叮叮作响。
阿...棠...我试图说话,井水却灌入喉咙。他突然抬头,腐烂的眼眶里亮起两点幽光。通过魂魄共鸣,我看到他的记忆:
林晚被勒死时,他感应到剧痛,拼命撞击井壁;
道士的镇魂钱砸穿他手掌,却误打误撞让一缕魂魄附在红绳上,此后百年,他夜夜用这缕魂丝轻抚林晚的墓碑。
回过神来我剧烈咳嗽,赶紧往上爬。红绳一端突然一沉——阿棠的魂魄正顺着绳子攀援。
就在他即将出井的刹那,铜铃剧烈震颤,井底传来管家恶毒的咒骂回声:永世不得超生!
林晚的嫁衣突然无风自动,她纵身跃入井中。她腐烂的双手撕开阿棠嘴里的铜铃,
铃舌脱落时,阿棠终于发出百年来的第一声嘶吼:晚...儿...
最后武生阿棠亡魂顺红绳爬出井底,两人终于可以相见了,他们的执念相融,红绳化作金粉消散。
红绳化作金粉消散的那一刻,井水骤然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新娘的嫁衣褪去了血色,在晨光中泛着素白的微光,像是被岁月洗去了所有怨恨。她望向武生,她的面容逐渐恢复成生前的少女模样——杏眼樱唇,眉间一点朱砂。
阿棠的戏服也不再湿漉漉的,靛蓝色的衣摆轻轻扬起,像是被风吹拂。他伸出手,指尖终于触碰到她的手腕,红绳断裂的地方,浮现出一道淡淡的金线,像是月老重新系上的姻缘。
这次……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叹息。
两道身影在晨光中渐渐透明,最终化作细碎的光点,随风飘向天际。
当林晚和阿棠的灵魂相拥着消散在夜色中时,我发现井边长出一株并蒂百合——一半纯白,一半血红。
我望着那株并蒂百合,心中感慨万千。外婆的花店,原来藏着这么多秘密。我轻轻抚摸着那本笔记,似乎还能感受到外婆的温度。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如此忌讳下午4:44的订单
我长舒一口气,揉了揉酸胀的肩膀。子时已过,花店里的阴冷气息逐渐散去,我关闭店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那本笔记小心翼翼地放回抽屉,心中却无法平静。
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那些过往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林菀的悲伤、阿棠的无奈,还有外婆那神秘的便签。我翻来覆去,直到窗外的天色渐渐亮起,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日子似乎回归平常。
我照例在清晨修剪花枝,午后翻晒外婆的笔记,甚至开始觉得那夜的诡谲不过是一场梦——直到第五天傍晚。
暴雨将至,闷雷滚动。我正提前打烊,玻璃门却突然被叩响。
咚、咚、咚。
三下,不紧不慢。
电子钟显示:4:44。
门缝下缓缓滑入一张泛黄的作业本纸,字迹稚嫩歪扭:
姐姐,我想要一束能让妈妈记住我的花。
——四年级二班
陈小雨
纸角粘着干涸的蜡笔渍,背面印着半枚指纹……
是小孩的。
我心中一紧,手指微微颤抖着捡起那张纸条。外婆的警告再次浮现在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