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你的喜欢,只配当个笑话。
顾亦沉的声音,像淬了冰的毒针,狠狠扎进我心里。
他手里,是我写了三年的日记,如今却成了碎片,用来拼凑给校花的贺卡。
周围是震耳的哄笑,每个人都像在看一场免费的猴戏。
我曾以为,默默付出,总能等到他回头。
却原来,深情不过是自取其辱。
也好,从今往后,顾亦沉,你我再无瓜葛。
1.
苏郁,过来一下。
顾亦沉的声音穿过喧闹的社团活动室,像一道无形的指令,精准地找到了我。我正埋头整理他下一场篮球赛的应援物资,闻言,心跳漏了一拍。
他很少在这么多人面前点我的名字。
我放下手中的荧光棒,快步走到他面前,压抑着心底小小的雀跃。
顾亦沉,怎么了
他靠在窗边,午后的阳光给他镀上一层金边,愈发显得他眉眼精致,如同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只是,此刻他那双总是带着漫不经心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却冷得像冰。
他手上拿着一个眼熟的硬壳笔记本。
我的呼吸猛地一窒。
那是我的日记,记录了我从高一到大三,整整六年,关于顾亦沉的一切。那些隐秘的心事,那些不敢宣之于口的喜欢,全都藏在里面。
这是你的他晃了晃笔记本,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下意识想去抢。
你怎么……
怎么拿到的顾亦沉轻笑一声,躲开了我的手。大概是你太不小心,掉在了我桌位附近吧。
他说谎。
这本日记我一直锁在宿舍的抽屉里,今天社团招新,我怕新人乱翻东西,特意检查过的。
他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的漂亮女孩,长发披肩,眼神带着好奇和一丝玩味打量着我。是新转来的校花林悦溪,一来就引起了轰动,据说不少人都说她和顾亦沉是金童玉女。
亦沉,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一直缠着你的女生林悦溪柔声开口,声音甜美,却像一把软刀子。
顾亦沉没有否认,反而扬了扬手中的日记本。
看看,苏郁同学多有才华,为我写了这么多东西。
他的指尖在日记本粗糙的封面上摩挲,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一页,一页,缓缓地撕了下来。
嗤啦——
纸张碎裂的声音,在瞬间安静下来的活动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
顾亦沉！你住手！我尖叫着扑过去,想要阻止他。
他轻易地侧身避开,任由我扑了个空,狼狈地差点摔倒。
周围响起了窃笑声。
那些曾经和我一起为顾亦沉呐喊的社团成员,此刻都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看着我。
啧,还真是深情啊。顾亦沉把撕下来的纸页拢在一起,然后,他做了一个我永生难忘的动作。
他走到林悦溪面前,将那些碎片,那些承载了我六年青春爱恋的碎片,像献宝一样递给她。
悦溪,你看,这些纸的材质不错,正好,我帮你做张欢迎贺卡。
林悦溪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眼中却闪过一丝得意。
亦沉,你真坏。
顾亦沉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冰冷又轻蔑。
苏郁,你知道吗
你的喜欢,只配当个笑话。
那一刻,世界在我耳边轰然倒塌。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曾经让我魂牵梦绕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默默地站直身体,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让我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顾亦沉,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你会后悔的。
他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后悔我顾亦沉做事,从不后悔。
我没再说话,转身,一步一步走出活动室。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身后,是顾亦沉和林悦溪旁若无人的调笑,以及其他人压抑不住的议论声。
那些声音,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我的骨髓。
原来,六年的默默付出,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笑话。
也好。
顾亦沉,从今天起,你的一切,都与我苏郁无关了。
回到宿舍,我反锁了门,任由眼泪汹涌而出。
我哭的不是那本日记,而是我那被践踏得一文不值的真心。
哭我那愚蠢的,一厢情愿的六年。
我曾为他,将自己低到尘埃里。
帮他整理厚厚的复习资料,他只需要考前看一眼就能拿高分。
他随口说一句某款球鞋难买,我能通宵排队,只为在他生日时给他一个惊喜。
他的每一场篮球赛,我都是后援会最积极的组织者,嗓子喊哑了也甘之如饴。
他永远不会知道,高二那年运动会,他跑接力赛时被人恶意绊倒,是我第一个冲上去,用瘦弱的身体挡在想继续对他动粗的体育生面前,替他挨了好几下。
他也不会知道,大一那次期末,他因为熬夜打游戏,差点错过了重要的专业课考试,是我模仿他的笔迹,替他签到,甚至硬着头皮替他答了一份差点让他挂科的随堂测验。
我以为,只要我一直在他身后,他总有一天会回头看到我。
现在想来,多么可笑。
他不是看不到,他只是不屑于看。
或者说,他享受着我的付出,却又鄙夷着我的卑微。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社团群的消息。
有人发了顾亦沉和林悦溪的合影,配文是会长和新来的校花好配啊！
下面一堆附和的。
我面无表情地退出了那个我亲手建立,曾经承载了我所有关于顾亦沉幻想的篮球后援会社团群。
然后,我拉黑了顾亦沉所有的联系方式。
微信、QQ、电话号码,一个不留。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心里某个地方,彻底空了。
也好,不破不立。
2.
第二天去上课,我刻意绕开了顾亦沉常走的那条路。
即使这样,关于他和林悦溪的议论还是不可避免地钻进我的耳朵。
听说了吗顾亦沉昨天当众撕了苏郁的情书,给林悦溪做贺卡！
真的假的苏郁也太惨了吧追了顾亦沉那么多年。
惨什么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顾亦沉那种天之骄子,是她能肖想的
就是,林悦溪一来,苏郁立马被比下去了,活该。
我面无表情地走进教室,找了个角落坐下。
这些话,我已经不想去辩驳,也不想去在意了。
哀莫大于心死。
顾亦沉亲手杀死了我对他最后的一丝幻想。
专业课老师走了进来,开始点名。
顾亦沉
教室里一片寂静。
老师皱了皱眉：顾亦沉又没来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笔。
以前,顾亦沉偶尔翘课,都是我替他想办法圆过去,或者偷偷帮他补笔记。
现在……与我何干
同桌是个和我关系还不错的女生,叫夏晴,她碰了碰我的胳膊,小声问：苏郁,顾亦沉今天怎么没来你以前不是都……
我淡淡地打断她：不知道。
夏晴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
想开点,那种渣男,不要也罢。
我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一整天,我都心不在焉。
不是因为顾亦沉,而是因为我在思考未来的路。
原本,我已经拿到了本校的保研资格,导师也是我非常敬仰的一位教授。我曾经规划的未来里,每一步都有顾亦沉的影子。
我会和他一起读研,毕业后或许会留校,或者一起创业。
现在想来,真是天真得可笑。
他的人生蓝图里,从来没有过我苏郁的位置。
傍晚,我接到了辅导员的电话,让我去办公室一趟。
苏郁啊,你的保研材料我都看过了,非常优秀。辅导员是个和蔼的中年女性。
只是,我听说你最近……和顾亦沉同学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垂下眼眸：老师,没有误会。我和他,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辅导员叹了口气：年轻人,谈恋爱分分合合也正常。顾亦沉那孩子虽然有时候跳脱了点,但本质不坏。而且,我听说他最近在准备一个很重要的全国大学生科创比赛,好像还想拉你入伙
科创比赛
我确实知道这个比赛,顾亦沉之前提过一嘴,说对他的履历很有帮助。他甚至还半开玩笑地说,如果他拿奖了,就答应我一个愿望。
当时我还傻傻地期待着。
现在想来,他大概也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免费的劳动力。毕竟,我的专业课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做项目方案是我的强项。
老师,我对那个比赛没兴趣。我平静地说道,而且,关于保研的事情,我可能……需要再考虑一下。
辅导员愣住了：再考虑苏郁,这可是个好机会啊！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要的。
我知道,老师。我会认真考虑的。
走出辅导员办公室,我深吸了一口气。
或许,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打开手机,开始搜索国外大学的申请信息。
以前不敢想的事情,现在却觉得豁然开朗。
没有了顾亦沉这个束缚,我的人生,或许可以有更多可能。
晚上,宿舍只有我一个人。
夏晴她们都去看电影了。
我打开电脑,开始整理我的那些获奖证书和科研成果。
突然,屏幕右下角弹出一个新闻窗口。
本校大三学生顾某,在全国大学生程序设计大赛中涉嫌作弊,已被取消参赛资格,并记入档案。
顾某
我们学校姓顾,又参加程序设计大赛的,除了顾亦沉,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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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猛地一跳。
作弊怎么可能
顾亦沉虽然有时候不爱学习,但他脑子很聪明,尤其在计算机方面,极有天赋。他根本不需要作弊。
我点开新闻,详细内容不多,只说是在比赛过程中,发现顾亦沉提交的代码与另一位选手高度雷同,经过组委会核查,判定为作弊。
下面有很多匿名评论。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平时看他挺风光的,没想到会做这种事。
为了拿奖不择手段,真是丢我们学校的脸。
听说他最近还跟新来的校花打得火热,心思都没放在学习上吧。
我皱起眉头。
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
顾亦沉不是那种会轻易断送自己前程的人。
难道……
一个被我尘封了很久的记忆片段,突然涌上心头。
那是大二下学期,一次非常重要的专业课期末考试。
那门课的老师以严格著称,考试难度也极大。
顾亦沉考前那几天沉迷一款新游戏,几乎没怎么复习。考试前一天晚上,他还拉着室友通宵打本。
第二天考试,他果然精神萎靡,好几道大题都空着。
眼看就要交卷,他突然凑过来,压低声音对我说：苏郁,帮帮我,这道编程题我一点思路都没有。救救急,不然我要挂科了。
当时,我犹豫了。
作弊是大事,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看着他焦急又带着一丝祈求的眼神,我鬼使神差地,把写着解题思路的草稿纸,趁老师不注意,悄悄递给了他。
他如获至宝,飞快地抄了上去。
那次考试,他涉险过关。
而我,因为帮他,自己的最后一道大题没来得及做完,只拿了个中等偏上的成绩。
这件事,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难道,这次的程序设计大赛,也有什么隐情
他被人陷害了还是……
我的手指在鼠标上悬停了很久,最终还是关掉了新闻页面。
算了,苏郁。
这些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
他的人生是好是坏,都轮不到你来操心了。
你现在要做的,是规划好自己的未来。
3.
接下来的几天,校园里关于顾亦沉作弊的传闻愈演愈烈。
他本人倒是没怎么露面,听夏晴说,他把自己关在宿舍里,谁也不见。
连林悦溪去找他,都被拒之门外。
活该,夏晴幸灾乐祸地说,让他之前那么嚣张,现在也尝尝被人指指点点的滋味。
我没接话,只是默默地修改着我的留学申请材料。
我已经决定了,放弃保研,申请去国外读研。
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这天下午,我正在图书馆查阅资料,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苏郁吗我是顾亦沉的室友,郝川。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焦急。
郝川我有点印象,是个性格还算沉稳的男生。
你好,有什么事吗
那个……亦沉他……他把自己锁在宿舍好几天了,不吃不喝,我们怎么劝都没用。我们怕他出事,你能不能……过来看看他郝川的语气带着一丝恳求,我知道你们最近可能有点不愉快,但他现在状态真的很差,除了你,我们实在想不到还能找谁了。
我沉默了。
去看他以什么身份
一个被他当众羞辱,撕碎了六年情意的前暗恋者
还是一个……他曾经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人
抱歉,我可能不太方便。我冷淡地拒绝。
苏郁,求你了！亦沉他一直在念叨你的名字,说对不起你,说他错了。我们真的担心他会做傻事！郝川的声音更急了。
念叨我的名字说对不起我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刺痛了一下。
那句迟来的道歉,如果早一点,在我还对他抱有幻想的时候说出来,或许我还会感动。
但现在,太晚了。
他有手有脚,饿了自然会吃,渴了自然会喝。如果他真的想不开,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我却怎么也看不进眼前的资料。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顾亦沉那张苍白憔悴的脸。
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仅仅因为一次作弊风波
还是……因为我的决绝离开
不,苏郁,别再自作多情了。
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在乎你。
傍晚,我提交了最后一所目标大学的申请材料。
如释重负。
走出图书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校园里的路灯亮着,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突然,一个人影从旁边的树丛后冲了出来,拦住了我的去路。
是顾亦沉。
几天不见,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身上那件常穿的白色T恤也皱巴巴的,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他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悔恨,有痛苦,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慌乱。
苏郁。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有事
对不起。他低声说,头垂得很低,那天的日记……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对你。
我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
还有,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希冀,程序设计大赛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作弊。
哦我挑了挑眉,那是怎样
是……是有人陷害我！那段代码,根本不是我写的！是有人趁我不在,偷偷拷到我电脑里的！他情绪有些激动起来。
那你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不拿出证据
顾亦沉的表情一下子黯淡下去：我没有证据。比赛的时候,我的电脑被人动过手脚,监控也恰好坏了。他们都认定是我做的。
他的话,听起来似乎有些可信度。
但我已经不想再卷入他的任何事情中了。
这些,和我说又有什么用呢我淡淡开口,顾亦沉,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不,苏郁,有关系！他上前一步,想抓住我的手,被我避开了。
你听我说,我知道以前是我混蛋,是我没有珍惜你。但是,请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他眼中带着血丝,声音里充满了恳求,我知道你一直帮我整理笔记,知道你为了我做了很多事……
你现在才知道我冷笑一声,顾亦沉,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勾勾手指,说几句软话,我苏郁就还会像以前一样,傻乎乎地围着你转
不是的！苏郁,我……
够了。我打断他,你的道歉,我收到了。但是,原谅,不可能。从你撕碎我日记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彻底结束了。
我绕过他,想离开。
他却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苏郁,你别走！你听我解释！
放手！我挣扎着,却甩不开他的钳制。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疯狂：你是不是因为那个保研名额,所以才故意疏远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作弊了,觉得我配不上你了
我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怀疑我的动机。
顾亦沉,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一字一句地说,我放弃保研,不是因为任何人,而是因为我想离开这个有你的地方,越远越好。
还有,我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清晰地说道,关于你作弊的事情。你真的觉得,那是你第一次『作弊』吗
顾亦沉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的,他想起来了。
大二那次期末考试,我替他写的那道编程题。
那道题,和这次程序设计大赛中,他被指控抄袭的代码,用的是同一种冷门的算法逻辑。
而那个算法,是我在一本很偏僻的专业书上看到的,当时我还饶有兴致地研究了很久,并且把解题思路写进了给他复习的笔记里。
只是,他大概从来没有认真看过我给他的笔记。
所以,当那份从天而降的代码出现在他电脑里时,他根本没有意识到,那其实是源自我曾经的帮助。
而真正的作弊者,或许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将他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怎么……怎么会……顾亦沉喃喃自语,眼神空洞,仿佛失了魂。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这次他没有再阻止。
顾亦沉,我最后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无波,很多事情,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好自为之。
说完,我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身后,顾亦沉还愣在原地,像一尊失了灵魂的雕塑。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才真正开始品尝到,什么叫做自食恶果。
而我,也终于可以彻底放下过去,去迎接我全新的未来了。
只是,我没有看到,在我转身之后,顾亦沉眼中那骤然爆发的恐慌与绝望。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更可怕的事情。
4.
顾亦沉作弊事件的发酵,远比我想象中要快。
学校很快给出了处理决定：记大过处分,取消所有评奖评优资格,并且建议他休学一年。
这对天之骄子顾亦沉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我是在夏晴的八卦中知道这些后续的。
真是大快人心！以前拽得二五八万似的,现在傻眼了吧夏晴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刷着校园论坛。
听说林悦溪也跟他撇清关系了,说自己也是被他骗了,根本不知道他会作弊。
我低头整理着我的雅思备考资料,对这些充耳不闻。
顾亦沉的下场如何,与我无关。
林悦溪的为人,我也早有预料。那种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一旦发现对方失去利用价值,翻脸比翻书还快。
然而,没过几天,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林悦溪被爆抄袭了。
而且,抄袭的,是我的论文。
那是我大二时写的一篇关于人工智能伦理的课程论文,当时还得了个不高不低的分数。因为只是课程作业,我也没太在意,更没有拿去发表。
林悦溪转来之后,选了同一门选修课,而她提交的期末论文,和我当年的那篇,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
更恶劣的是,她还把这篇论文稍作修改,投稿给了一个国内的核心期刊,并且已经被录用了。
爆料的是一个匿名的帖子,里面附上了两篇论文的对比截图,相似之处用红线标出,一目了然。
一石激起千层浪。
卧槽！这林悦溪也太不要脸了吧连课程论文都抄
之前还装白莲花,说被顾亦沉骗了,我看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怜苏郁了,先是被渣男伤害,现在又被小三抄袭论文,真是倒霉透顶。
等等,我怎么觉得苏郁这个名字这么耳熟她是不是就是之前帮顾亦沉组织后援会那个
舆论瞬间反转。
之前那些嘲笑我痴心妄想的人,此刻都开始同情我。
林悦溪很快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她一开始还试图狡辩,说只是合理借鉴,思路雷同。
但很快,又有新的证据被爆出。
有人匿名提供了一段录音,录音里,林悦溪和一个声音听起来像是枪手的人对话,讨论如何将我的论文修改得更不露痕迹,以及如何支付报酬。
这下,林悦溪彻底百口莫辩。
学校很快介入调查。
我被辅导员叫去了解情况。
苏郁同学,这件事,你怎么看辅导员的表情有些凝重。
我平静地陈述了事实：那篇论文确实是我原创的。林悦溪同学转来之后,曾经向我借阅过一些专业课的笔记和作业,我当时没多想,就借给她了。
我没说的是,林悦溪当时是以向我请教学习为名,刻意接近我,套取我的信任。
现在想来,她从一开始,或许就没安好心。
辅导员点了点头：学校会严肃处理这件事,给你一个公道。
果然,没过几天,学校的处理结果就下来了。
林悦溪因为学术不端,被取消了所有成绩,勒令退学。
那个录用她论文的核心期刊也发表声明,撤销了她的稿件,并表示将追究其责任。
林悦溪的校花光环,一夜之间,碎得干干净净。
而我,却因为这件事,意外地小火了一把。
很多人开始关注我,佩服我的才华和韧性。
甚至有几位之前对我不太了解的教授,也主动联系我,表示愿意为我写留学推荐信。
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我有些哭笑不得。
这天晚上,我刚结束雅思的线上模考,就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顾亦沉。
他的声音比上次更加沙哑和疲惫。
苏郁,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可能都不会信。但是,林悦溪抄袭你的论文,这件事,我事先真的不知情。
如果你知道了,你会怎么做我反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我……我会劝她承认错误。顾亦沉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嗤笑一声：你觉得我会信吗
以他当时对林悦溪的迷恋程度,恐怕只会帮着她一起掩盖吧。
苏郁,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混账事,伤透了你的心。顾亦沉的语气带着深深的懊悔,但是,作弊那件事,我真的是被冤枉的。还有,林悦溪……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些,你现在和我说,还有意义吗
有！顾亦沉的语气突然变得急切,苏郁,你听我说,我查到了一些东西。林悦溪不仅抄袭你的论文,她还……她还买水军在网上黑你！
我愣住了。
买水军黑我
什么时候的事
你还记得你之前申请一个国外暑期交流项目,最后落选了吗顾亦沉的声音有些发抖,我查到,当时网上突然出现了很多匿名帖子,说你学术能力不行,品行也有问题,还说你……说你私生活混乱。
我的心猛地一沉。
那件事,我当然记得。
当时我为那个交流项目准备了很久,自我感觉也很好,最后却不明不白地落选了,一度让我非常失落。
原来,是林悦溪在背后搞鬼！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声音冰冷。
因为……因为那个项目,她也申请了。她怕你抢了她的名额。顾亦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而且,她好像……很嫉妒你。
嫉妒我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一个众星捧月的校花,会嫉妒我这个默默无闻的普通女生
苏郁,对不起,这些事情,我应该早点发现,早点告诉你的。顾亦沉的声音里充满了愧疚,是我太蠢了,被她蒙蔽了双眼。
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我的心底泛起一阵寒意。
如果不是林悦溪自己作死,被爆出抄袭,顾亦沉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告诉我这些
他是不是还会继续沉浸在和林悦溪的神仙爱情里,把我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笑话
苏郁,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但是,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顾亦沉的声音带着哭腔,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我冷笑,顾亦沉,你凭什么觉得,你还有资格向我要机会
我……
你撕碎我日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给我一次机会解释
你当众羞辱我,把我六年的喜欢当成笑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你享受着我的付出,却又对我弃如敝履的时候,有没有一丝愧疚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有些失控。
那些被我强行压抑下去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如同火山一般爆发出来。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只有顾亦沉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他才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声音说：苏郁,我知道,还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当年高二运动会,你替我挡了那些体育生之后,其实……你受伤住院了,对不对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5.
你怎么知道的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那件事,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包括我的父母。
当时我被打倒在地,后脑勺磕到了跑道边的水泥台阶,当场就有些晕眩。但我强撑着,不想让顾亦沉担心,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后来几天,我一直觉得头晕恶心,最后还是夏晴硬拉着我去了医院,检查结果是轻微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为了不让顾亦沉知道,我谎称家里有急事,请了几天假。
出院后,我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自己感冒了。
他是怎么……
我前几天,回了趟高中母校。顾亦沉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去找了当年的体育老师,想问问那几个打我的体育生的情况。
老师说,那几个学生后来都被学校处分了。他还说,当时幸亏有个女生勇敢地站出来,不然我可能会伤得更重。
我问老师那个女生是谁,老师说他不记得名字了,只记得是个戴眼镜,很文静的女生,好像是我们班的。
我们班,戴眼镜,文静的女生……顾亦沉的声音哽咽了,我一个个去问,一个个去排除,最后……最后我才想起,那天你戴的,是一副新换的黑框眼镜。
我还记得,那之后的好几天,你都没来上课。我问你,你说你感冒了。我还……我还笑话你身体弱,连个小感冒都要请假。
电话那头,传来了顾亦沉压抑的呜咽声。
苏郁,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对不起你……我就是个混蛋！是个瞎了眼的白痴！
他泣不成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
我的眼眶也湿了。
不是因为他的道歉,而是因为那些被尘封的过往,那些我曾经以为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的付出,在这一刻,以这样一种方式,被重新揭开。
原来,他并不是完全不知道。
只是,他知道得太晚了。
顾亦沉,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现在只想过好我自己的生活。
不！苏郁,不能过去！顾亦沉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那样对你……我不能原谅我自己！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好不好求求你……
弥补我苦笑一声,顾亦沉,有些伤害,是弥补不了的。有些裂痕,是永远无法修复的。
不,可以的！一定可以的！他固执地说,苏郁,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你说,只要我能做到,我什么都愿意！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我淡淡地说,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苏郁……
我的留学申请已经通过了,下周就走。我平静地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过了好久,顾亦沉才用一种破碎的声音问：去……去哪里什么时候的飞机
这和你没关系。
告诉我！苏郁,求你告诉我！他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吼。
我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告诉了他航班信息。
或许,我是想让他彻底死心吧。
挂掉电话,我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眼泪,终于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六年多的暗恋,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结束,我怎么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只是,我已经学会了不再为不值得的人流泪。
为过去哭泣,是对未来的不负责任。
一周后,机场。
我拉着行李箱,和前来送行的夏晴拥抱告别。
苏郁,到了那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记得经常跟我视频。夏晴红着眼圈说。
放心吧,我会的。我笑着拍了拍她的背。
就在我准备过安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冲了过来。
是顾亦沉。
他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憔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头发也乱糟糟的,像是几天没合眼。
他冲到我面前,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我惊呆了。
夏晴也惊呆了。
苏郁,别走！顾亦沉抓着我的行李箱,仰着头,泪流满面地看着我,求你,别走！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加倍对你好！
周围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我做梦也没想到,顾亦沉会用这样一种方式来挽留我。
顾亦沉,你起来！我试图拉他,他却死死地抓住我的行李箱不放。
我不起来！除非你答应我不走！他哭得像个孩子,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骄傲和体面。
你这样有意思吗我的声音冷了下来,顾亦沉,别再让我看不起你了。
只要你能留下,你看不起我也没关系！他固执地重复着,苏郁,我不能没有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他说着,开始细数我曾经为他做过的那些事。
从帮他补习功课,到为他排队买球鞋,再到替他挡下混混的拳头,甚至……替他背下作弊的黑锅。
他每说一件,周围的议论声就大一分。
我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够了！我终于忍无可忍,用力甩开他的手,顾亦沉,你以为你现在说这些,就能弥补你曾经对我的伤害吗你以为你跪在这里,就能让我回心转意吗
我告诉你,不可能！
你撕碎我情书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你嘲讽我的喜欢只配当笑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卑微的一天
顾亦沉,是你亲手把我推开的！是你亲手毁掉了我对你所有的信任和爱恋！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他的心里。
也扎进我自己的心里。
顾亦沉愣住了,脸上的泪痕未干,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痛苦。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广播里开始催促旅客登机。
我深吸一口气,拉起行李箱,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向安检口。
身后,是顾亦沉撕心裂肺的哭喊。
苏郁——不要走——
我没有回头。
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我的未来。
顾亦沉,再见了。
不,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