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太阳炙烤着大地,路旁的荒草丛几乎要燃烧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热浪,让人喘不过气来。没有一丝风,哎呀！一声传来。
梨花闻声回头,只见血从春子的指尖往下滴,连忙丢下手里的镰刀,跑上前抓起春子流血的伤口处,用嘴吸吮起来,一边吸一边吐出,几个来回后,麻利的把自己辫梢上的蝴蝶结绑在了春子的手指上。
疼么,春子。
不,不疼了。春子憨憨地冲着梨花笑。
早叫你小心点,你还得意的说这点小事难不倒你。幸亏镰刀磨的不锋利,要不伤口会更深的。梨花的眼里噙着泪水,转过身不让春子看见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乡村的午后,知了一个劲的叫,喊破了自己的喉咙,树上的叶子在太阳的透射下没精打采、一颤一颤的白。梨花用手绢擦了擦春子额上的汗水说：你歇会！牛草我来割。说罢,没等春子反应过来,就抢下春子手里的镰刀,一猫腰割草去了。
花啊！今天咋回来的这么晚,猪老早就饿的嗷嗷叫,以后可得早点回来。妈妈轻声责怪着,梨花低着头不做声,把背篓里的猪菜大把大把的放到猪食槽子里。
马上就要开学了,开学后你爸爸进城给你买个新书包,以后要好好的学习,将来好有出息,我们老了也能有个好依靠。
妈,我爸咳得还这么厉害,赶明儿卖了猪进城去看看医生吧,不能再拖了。听到梨花这样说,梨花妈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进屋去了。
开学那天,梨花一大早就来到了学校,在校门口踮脚张望。晨雾还没有散去,晶莹的露滴打湿了梨花的长发。春子穿着一身的新衣服,挎着新书包朝学校跑来。春子爸为宝贝儿子花了几十块钱置办了这身行头。梨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被水漂洗得有些泛白,爸爸的病是越来越严重了,妈妈的承诺也成了泡影。梨花心里明白妈妈的无奈,她只是期盼爸爸的病能够快点好。
春子老远看见校门口的梨花,兴奋地冲上去,手从内衣口袋里掏出蝴蝶结,梨花,你的蝴蝶结还能看出血迹来,等我打些零工挣了钱再给你买条新的。
不用了,这条就很好,我喜欢这条,这是爸爸去年给我买的生日礼物。梨花接过春子手里的蝴蝶结,熟练地重新绑在自己的头发上,想起爸爸的病,梨花的眼神黯淡下来,春子哥,你说我爸爸的病能好么妈妈整天为爸爸的病担忧。
会的,叔叔的病一定会好的,不用担心。春子边安慰边冲着梨花傻傻的一笑,两颗小虎牙就露了出来。
高三是学子们神经绷紧的一年,老师为了让学生们放松高考的心情,宣布可以自由调配座位。当然,这是春子最开心的事,因为他又可以和梨花同座了。但是梨花的个子不高,而春子已经长成了大小伙子。长条凳子上又不可以同时坐两个高矮不一的同学,如果把座位排在前面,春子这个大个子会挡着后面学生的视线。如果两人都到后排,梨花就看不到前方的黑板。春子有了主意,他在梨花屁股底下的凳腿用四块砖垫起来,这样凳子就向一面倾斜。稍不注意梨花就能把春子从凳子上挤下去。这时春子就会憨憨的笑,梨花的腮边便染上粉粉的红。
梨花花一样笑着对春子说：春子哥,凳子垫得太高太滑了,咱俩换换好么。依旧是这样,梨花依然往下滑,春子依然憨憨的笑。
紧张的高考一晃就结束了,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春子名落孙山,梨花却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省城的一所农业学校。春子送给梨花一本名人名言语录,对梨花说：留着做个纪念吧,以后,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就拿出来看看鼓励鼓励自己。梨花接过春子手里的名人名言语录,翻开扉页,只见一行刚劲有力的字迹——我会在这梨花开遍的季节里等你。
春子接着说：你放心,学费不是问题,我会挣钱供你上完大学的。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梨花泪水已经流到了腮边。
梨花开满山峦的季节,尽情绽放的,含羞待放的,亲亲热热拥挤在一起。一阵风吹过,花瓣便随风飘舞下来,飞呀！飞呀！春子拉着梨花的手,在田埂上摘了好些朵不知名的小花送给梨花。
春子哥,你爬那边柳树上撇根柳枝给我编个花环戴好吗梨花话音刚落,春子扭身跑到河边,从一棵小柳树上撇下几根柳条,利用梨花手上不知名的小花,很快编了一个花环,戴在梨花的脖子上。
梨花,你真好看。春子傻傻地说。尤其当春子看到梨花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时,脸就会发热、心跳就会加速。此时的春子,手脚也不知该搁放在哪为好,一会摸摸腿,一会挠挠头。
一阵清风吹来,夹带着春子男子汉的气息,梨花羞涩的笑了,但笑容很快凝结在她依然美丽的脸上。
（二）
梨花爸的病情在一天天的加重,医生说熬不过这个夏天。梨花妈只能一味的抹泪,住院已经失去了意义,这几年给梨花爸爸治病,家里已经是债台高筑,梨花妈刚到40岁的年龄,但看上去却比她实际年纪显得苍老许多,这种窘迫的生活把她早已压垮了。压的她透不过气来,她常常在想,如果让她现在就离开这个世界,她会立即做出选择的,对生活,她已经茫茫的看不到尽头,够了,真的够了,梨花妈现在能做的就是哭泣、绝望。但,一想到自己心尖上的女儿,一想到这个卧病在床,相濡以沫十几年的心爱的男人时,只能放弃轻生的念头。
妈,我不想念书了,爸的病这么重,咱家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来供我读书。梨花低着头,拧着衣角说道。妈妈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看了梨花一眼没有作声。用针尖挑了挑灯芯儿,灯芯噼啪噼啪飞溅着。梨花顿了顿说妈,爸的病这么重,医生让我们就这么回家养着,也不是办法呀！前几天抓的中药又快吃完了,您看......等明天我去城里再抓几副吧这个时候梨花爸在里屋的咳嗽声让梨花妈一震,就连忙进里屋去了。
梨花妈！你看这几天我都在咳血,怕是熬不过几天了,我走后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和梨花。这孩子聪明,学一定是要上的,不上学哪有出息啊！……我知道这些年为我治病东拼西凑借了不少钱,真不知道我走了......梨花爸有气无力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前。以后你们娘俩的日子咋过啊,我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事啊！害的妻儿都不得安宁！。
梨花他爸,别瞎说了,大夫说你这病就是没休息好,只要休息好了,就会好的。梨花妈边安慰边偷偷地抹泪。
离开学的日期越来越近,梨花想着天文数字的学费,一个人默默的来到了梨园,静静地望着省城的方向发呆。这时春子找来了,火急火燎地将一沓皱巴巴的零钱塞到梨花手里。你这是在做什么啊过来也不同人打声招呼,这样轻手轻脚的吓我一跳！梨花有些埋怨地对春子说道。
梨花,这是你的学费,有两千块钱,你先拿着,不够的话我再去想办法。梨花这才看向手心里的一沓零钱,再也说不出什么,只是怔怔的望着远方。
前天临村西头良生的母亲找了媒人来提亲,梨花妈没有同意,梨花才18岁,她还小,就这样婉言谢绝了。不过媒人在离开前转达了良生母亲的话——只要答应了这门亲事,梨花家所有的欠债不但由他们家来偿还,而且还负责梨花父母以后的生活。梨花始终没有吱声,因为她知道爸爸的病还要继续治疗下去,现在抓药的钱都没有了,亲朋好友家该借的都已借到。可惜春子的家境也不是很好,春子又是他父母老年得来的儿子,现在年岁也大了,春子要照顾他父母如何能帮得上她呢想到这儿梨花的心里就一阵阵痛,脸上的表情被所有的忧伤凝固了。
妈,我想嫁人。梨花低着头,话是从梨花的嘴里挤出来的。
嫁人你这孩子,好不容易才考上的大学,你不上学了
嗯！今天都开学了,而且我也不是很喜欢读书。梨花说这话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你还小,不能说嫁人就嫁人吧,花儿,妈知道你懂事,也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放心吧！妈自会有办法的。其实梨花知道,妈妈早就把有一点沾亲带故能求的人她都求遍了,她还有什么办法呢
妈！爸爸的药又吃完了,得抓紧去抓药,不然会加重的。梨花提醒着母亲,其实梨花妈也正为这发愁呢。
媒人又来了,梨花妈的条件是等梨花次年正月满了十九岁再结婚。而且良生家要先拿出一部分彩礼钱,也是给梨花爸救命的医药费。
订婚那天,一身新西装的良生帅气中略带宽厚,在媒人的陪同下,带着丰厚的彩礼来到了梨花家,看着家徒四壁且干净整洁的房子。与似中秋之月明亮、清新素雅的梨花,情难自禁地心疼起来。
送走了良生和媒人,梨花一个人又来到梨园,抬头看着天空中自由飞翔的小鸟,心底泛起丝丝的痛。鸟儿啊,如果有来生,我情愿与你一样,能够在这蓝天下自由自在的飞翔。
梨花,我一直在找你。梨花闻声转过头,看到春子满头大汗的站在那里。
对不起,春子哥,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我的爸爸,我的妈妈……我真的不想离开你,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此时梨花的泪水有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春子忙上前把梨花拥在怀里。
好梨花,不哭！我不怨你,怨就怨我现在没有本事给你幸福,好梨花,你能等等我吗我现在就外出打工,挣钱回来娶你。
春子哥！我已经要了良生家的彩礼,不能反悔了,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一定嫁给你,我还会到这梨园等你。
青灰的炊烟变得又白又细了,村子里传来了梨花妈的呼唤声：花儿哎,回来吃饭啰。她婶子你看到我们家的花儿了么
太阳已经落下了山,此时对面的山岗上传来牧羊人在空中甩着鞭子,唱着歌下山了。
月亮那个哟圆又亮
照着我那心上的人
你可知道哥哥的那点小心思
天天等你在老地方
月亮那个哟圆又亮
清清白白爱死个人
你可知道哥哥把你心底儿藏
藏在我们的老地方
清风哎月亮哟
都在为你巧梳妆
就等哥哥早早地娶你入洞房
还是我们的老地方
听着阳关村的老情歌,梨花是真的长大了,懂得如何爱周围的一切,爱身边任何一个人,但她的眸子里明显流露着忧伤。
春子独自坐在梨园,木讷地望着远方,偏偏这时梨花那条黝黑的大辫子在脑海里跳跃。不禁心酸起来,春子知道！那条红红的残留着自己血迹的蝴蝶结已渐渐的离他远去了。而梨园旁边那条绵绵的河水仿佛都听懂了这对苦恋人心思似的,跟着不停地哗哗地流着泪。
（三）
今年的清秋还在伤感,冬说来就来了。雪花儿懒懒散散的飘在空中,落到地上。风却像一匹饿急了的狼,声色凄厉,卷起地上无力的雪花,将树枝拍打的有些虚张声势。气候一变,梨花爸的病情恶化了,比县里广播的气象台都准。这些日子咳得厉害,中药一顿没间断过,可病情就是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更加严重了。清晨,外面阳光穿过帘子挤了进来,透着冷。房间里静的很,梨花爸一夜的咳也安静了下来。
梨花她爸,你怎么了,你醒醒,你醒醒呀！梨花她爸。梨花一夜无眠,到天泛白才沉沉睡去,听到妈妈的呼唤,一骨碌爬了起来,冲进了里屋,看见爸爸安详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犹如窗户纸一样的白,眼角噙着泪水,上下颚紧紧的扣在一起。
爸！醒醒,你怎么了,妈！爸他······。
左邻右舍听到从梨花家传来凄惨的哭喊声,逐渐的聚拢过来,劝得劝,安慰的安慰,大家都自发自觉的帮起忙来,也有条不紊的分着工,对于这种丧事（农村40岁左右去世的人,都称为惨事）,只能简单的操持,一切从简了。料子（棺木）是早些时候就备下了的。阳关村有个乡俗,在送饭（给亡人的送行饭）的时候,要把盛饭的瓷罐摔碎。摔罐的人必须要是亡者的长子,而梨花她爸没有儿子,那么梨花就是儿子了。可是又没有女子摔罐的说法,只好由女婿良生来顶,虽然梨花还没有过门,但彩礼早已经收下,按照乡俗便已经是人家的人了,摔罐自然而然成了良生的事,别人代替不得。出殡那天村子里的老少爷们都来了,梨花和梨花妈不听劝地一个劲哭,嗓子都哑了,其余的什么都做不了,出殡等一切的事情都由家族里的叔伯操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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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个久病卧床的人,活着就是一种无言的痛苦,离去才是一种解脱。但乡亲们同情的是梨花和梨花妈,亡者已去,活着的人往后的路还得一步一个脚印踏着走。
此时的春子,跟随梨花叔伯们一起张罗着,他的心里有无数的委屈。他恨装在木棺里的人么不,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恨,命运就是如此的残忍,活活将一对有情人分开。虽然有情无份的感情也有,可老天爷怎么偏偏就是挑中了他呢春子想着,摇摇头,默默地做着梨花叔伯们安排的事务。
结婚定在了春节的二月初二,不是有句俗话——二月二龙抬头吗春季来临,万物复苏,蛰龙开始活动,预示着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喜庆的日子,良生家里里外外到处贴满了红喜字。红红的灯笼高高的挂起,携带着年味的余温,一片喜气盈盈。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喜庆的鞭炮声淹没了主持婚宴人的吆喝声。
恭喜啊,良生,来干一杯。
好,谢谢乡亲们,谢谢叔伯婶婶们,薄酒素菜,略表敬意,来我们一起干一杯。
最开心的就是良生他爸了,乐的都合不拢嘴,微微有了些醉意,但他还是支撑着不停地张罗。能不高兴么！良生本是独生子,他爸又是个生意人,阳关村十里八乡的人都想认识他巴结他,想从他那里取致富经呢！早些年良生爸倒腾药材赚了不少钱,就因为人精明能干和又肯吃苦。赶上割资本主义尾巴时,他爸积极地响应了党的号召,把自己家的药店铺主动交给了政府,还得到过嘉奖,现在他爸又把眼光放在了荒山上,研究起了新品梨树。而且乡里乡亲大事小情都喜欢来请教,无不说良生爸见多识广。
张大哥,你开春就中（种）了个好彩头,秋季定是好收成啊！呵呵呵！祝你早日抱上大孙子,再来讨你们家酒喝。
哈哈哈.......一定一定,到时我大摆酒席三天,还希望乡亲父老们都来热闹啊！
张大哥,你这儿媳妇真是百里挑一的俊哦！
哈哈哈……
听着远处传来良生家推杯换盏的声音,夹杂着时不时的喝彩声,春子的内心深处像有一把尖刀在狠狠戳着,疼痛、苦涩的泪水默默的流淌,隐隐地又传来了那久远的山歌：
月亮那个哟圆又亮
照着我那心上的人
你可知道哥哥的那点小心思
天天等你在老地方
月亮那个哟圆又亮
清清白白爱死个人
你可知道哥哥把你心底儿藏
藏在我们的老地方
清风哎月亮哟
都在为你巧梳妆
就等哥哥早早地娶你入洞房
就在我们的老地方
夜幕慢慢地拉了下来,空中的星星不解风情的眨着眼,美丽的阳关村已经失去了刚才的喧嚣,静悄悄的。河边的杨柳树吝啬地吐着新芽,此时的春子坐在村头的石磨上向着梨园的方向静静的发呆,儿时美好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显现：春子哥！你看我戴这朵花好看吗
好看,好看,梨花最好看了,比花儿还要好看。春子傻里傻气地说。梨花,你长大了给我做婆娘好吗
春子哥,我现在就给你做婆娘,你看我像不像新娘子
哦,哦,我有婆娘了,我有婆娘了……,梨花给我当婆娘咯！
春子和梨花在山坡上嬉笑着……
偶尔从村子里传来几声犬吠声外,都熄灯了,陪着春子的,只有这漫漫的长夜,和一段无法挽回的美好记忆。一切都静悄悄的。春子突然冒出一句：梨花,此时此刻你的心里,是否还会有我春子的影子。春子被自己的话也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惆怅已弥漫了整个阳关村。
伤心的春子在梨花出嫁的第二天,告别了生养他的老父母和滋养他的阳关村,去南方打工了。
（四）
时光小跑儿似的匆匆离去,三年的光景如断了线的风筝,揪着人的心,眼巴巴的看着它离你远去了。今年的梨花如期的绽放,却没有等来看花的人,蜂儿蝶儿都知道花期会悄悄的来,早早的就候在这里。花苞一开便蜂拥而上,在花间游戏追逐,燕子站在枝头啾唧着,和着暖阳寻找着熟悉的枝头,又或许是寻找着记忆里那旧日的情感。
良生,喝口水吧,作果的花应该留着,疏花甚是重要,要不秋季结不出大果来,这都是爸教的,你怎么就记不住呢！梨花笑着说道。
这种细活还是你们女人做最好,我怎么都做不了,不如让我施肥打药去去吧！梨花和良生在梨园里边说着话边劳作着。
去年梨树扬花的时候雨水多,梨子大量减产,今年梨花和良生显然在梨园憋足了劲儿,要把去年的亏损给补回来,加上现在的气候也适宜,密密匝匝的梨花挤满了整个枝头。良生爸一个人在不远处默默地侍弄着梨树,一直没有做声。他的心思梨花又岂能不知道,自己这三年来一直没有给他们老张家添个一男半女,村里没有人说三道四,是看在良生爸的面子上,但她知道背后肯定有人会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在农村,特别是在这阳关村里,传宗接代可是件头等的大事。如果没有后人,老人便会被称为绝户头,在人前人后始终没得地位,背上老绝户的名字后就永远抬不起头来做人。另一种说法是断子绝孙就象征着这个人几辈子没做善事,伤了天害了理。你说这么大的罪过让这十里八村有头有脸的良生爸怎么受得了这一件事让他心里犹如鱼刺在喉,吐又吐不出,只有死命地往肚子里咽。当别人问起良生爸什么时候抱孙子,他都会笑着骂上良生一句：狗日的,说不想过早的要孩子,想轻松自在过两年小日子,他们哪里知道我们老辈人的心咯！
良生他娘,这孩子咋还不上身呢,该求的菩萨我们都求过了,你看,是不是领着这两个孩子到城里的医院去瞧瞧看。良生爸边说边抽着旱烟,浓浓的青烟呛着良生妈不停地咳嗽起来。你就少抽几口吧,这一小会儿功夫你看你抽多少了,呛得我……,良生妈埋怨起来。我也纳闷呢,我问过梨花,他们也一直在努力,是得赶紧领他们去看看大夫了。
在医院的走廊里,良生闷闷地蹲在墙角抱着头。良生,不打紧的,等秋后得闲时我回趟娘家,让我妈悄悄去打听孩子的事。
抱养的不亲,回去咋和咱爸妈说呀。
要不这样吧！我们先跟爸妈说要出去打工,一年后悄悄的给抱养一个孩子回来。梨花想了想说道。
还是回家说实话比较好,万一以后被爸妈知道了,不被气死才怪。良生提醒道。
……
化验结果出来了,结论是良生的精子存活率为零,那就是说他良生永远也不会让梨花怀上孩子。
夫妻是前缘,善缘恶缘无缘不和；儿女本宿债,欠债还债有债方来。这句佛语说的真是深刻,一个人寻找另一半真的是靠缘份,有和和气气一辈子相敬如宾,夫唱妇随的,这样的夫妻一定就应该是善缘了。从结婚打闹到坟墓里去,这样的伴侣一定是恶缘。儿女也是,有些孩子生下来就特别的懂事,对待父母孝敬,对待长辈有礼貌。梨花就应该是前生她欠父母的,今生还债而来了。而如今梨花和良生讨债的还债的到哪里躲着去了,等得确实让人着急。良生甚至想：哪怕是来个讨债的,他都喜欢啊！但老天爷为什么和他开这么大的玩笑呢！良生使劲抽打自己的脸。
春子回来了,春子回来了,阳关村的三姑六婆们又开始忙碌起来了。春子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拆了他那破旧不堪的房子,盖起了两层的小洋楼。可是,外出打工的三年里,是怎样的辛酸与痛苦,别人不知道,春子妈还不知道吗
春子,好儿子,你看梨花都嫁人三年了,你也应该死了这条心吧！你以后的路还长,自己的日子还要过啊！我和你爸都老了……春子拒绝上门说亲的媒人,春子妈摇着他的胳膊,只差下跪地说道。
良生爸想到了借种,可是这种事如何对两个相敬如宾的孩子说出口啊！良生爸抽了自己一耳光。
借种就是借别人来让自己的妻子肚子大起来,这的确是个让人难堪的事情。男人同意了,妻子也不一定能同意,就是都同意了,难免拌嘴时拿这说事,到时还弄个两败俱伤。其实,最重要的是选一个什么样的种苗！靠不靠谱,这个才是良生爸最头疼的。
良生是个孝顺的孩子,他也理解父母的心思,借种让梨花的肚子大起来,一是为了不让别人觉察自己不中用,二还神不知鬼不觉的抹去了老绝户的名号。三是能留住梨花的人。晚上,良生和梨花躺在床上,良生语音还没落,梨花大叫惊起,良生,你疯了吗这种事你也说得出口,你是不可以生,那我们就去领养一个孩子,有什么大不了,这事如果传出去,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再说孩子长大知道了,会……算了,不说了,你疯了,你肯定疯了。梨花气的拉过被角蒙住了头。
梨花的坚决反对,让良生爸想到了一个人——春子。在良生和梨花还没结婚之前,良生爸就听别人说起他们有过一段感情,而且还特别的要好,去向曾经的恋人借种,梨花应该会考虑的加上前段时间春子外出打工,挣了不少的钱,回家还盖了两层楼房,足以说明春子做人本分和肯吃苦的精神。也是种子最好的人选,良生爸越想越满意,突然又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春子能不能同意
梨花呀。妈这些日子想了想,我和你爸也一把年纪了,你爸他做梦都想抱孙子,抱不上孙子我和这老头子死也闭不上眼。
梨花没有做声,手里不停的织着给良生的毛线衣。
那人你也认得,就是你娘家西头的春子,听你爸说他的为人不错,你看……。
梨花怔住,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把头扭向了另一方。可以看出梨花的眼睛里有淡淡的红,那些美好的往事又怎么能忘掉呢！可是现在既然嫁给了良生,就不能做出对不起良生的事,这也是她做人妻,做人子女的标准啊！
春子真的是个好孩子,他的父母年纪大了,需要他留在家里照顾着。春子妈真心的说道。
梨花抬头望了良生妈一眼,欲言又止。
你爸说年底想扩大梨园,正寻思着找春子来合股,春子也有点文化,你爸打算把春子送出去学习技术,回来好好的大干一场,你跟春子说说,春子会听你的,春子也老大不小了,多赚些钱也好成个家……梨花的婆婆不紧不慢地在那里唠叨着。
梨花想想都是觉得对不起春子。前些时回娘家看望妈妈,老远看见春子在自己家门前忙活,她连招呼都不敢上去打。梨花也知道,给春子介绍对象的人那是踏破了门槛,可他就是一个都没有相中,说是这些年习惯了孤单单的一个人,想到这里梨花心都揪到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痛。
（五）
梨花迎上去,和春子握手：春子哥,欢迎学成归来！经过梨花和良生的轮番劝说,春子入股他们家梨园,去省城学习了半年果树培育经验。春子望着梨花还是那样憨憨的笑,从皮包里拿出一个红本本递给梨花。封皮上面果树技师四个字在太阳下闪闪发光。梨花把红本本递给良生爹,良生爹点头大笑：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春子,好样的,以后梨园的发展前景就看你的了！春子挠挠头发说：叔,看您说的,您是老前辈了,我还要跟您多学习。
梨园就剩下春子和良生爹的时候,良生爹问了春子一些生活方面无关要紧的话之后,终于绕道接种的主题上。
春子,叔现在有一件为难的事想求你,但……但又不知怎么开口。
叔,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只要我春子能办到的,一定做好。春子爽快的回答。因为他对良生爹送他去学技术一直感恩在心,总想着找机会报答。
春子,你看良生和梨花结婚快五年了,他们一直没有孩子,其实……是……是因为良生的精子是死胚,我想,向你借种,你别误会,是由我们出钱去医院做精子移植手术。良生爹说完这些话,连自己的老脸都臊得慌。
春子张大着嘴,惊讶的不知说什么话好,他一直以为真像良生爹说的那样,梨花和良生想晚点要孩子。
良生爹看出春子的窘态,接着说：不要急着回答,你考虑三天再答复我,但今天的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春子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他心爱的梨花,这几年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啊！不禁心疼起来。
一抹脑海深处的浅笑,一缕萦绕于杨柳岸的记忆,一份无言可诉的相思,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春子是技术入股梨园,比如梨树的整形修剪、疏散分层等技术活,就是春子的工作了。
春子哥,过来喝口茶歇会儿,这百来亩的园地你一时半会也剪不完。梨花在园里瞭望台上叫道。
春子抬头望了梨花一看,想起前几天良生爹说的话,没有吭声,低头又修剪起梨树来,因为他不知用什么心态来面对梨花,也不知梨花知不知道借种之事。梨花见叫了半天没动静,走过去直接拉着春子来园艺工作室里坐下,递给春子一条干净的毛巾。
梨花……你过得好吗春子接过梨花递过来的茶水,突然冒出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梨花怔住,望着春子。若有所悟地笑道,我过得很好啊！倒是你呀！要早点成个家了,别再让大妈为你担心了。
梨花,快五年了,你一直在我心里装着,要我还怎么装别人啊！我晚上想你经常想到心疼。春子深情地望着梨花。
梨花坐在春子旁边的椅子上,说道：春子哥,你忘了我吧！从我答应嫁给良生的那天起,我就背弃了我和你的誓言,是我对不起你,爸爸病重最后的那段日子,良生家帮我渡过的那些难关,我咋不去报答人家呢！
前几天良生爹求我一件事……才知道你们没有孩子的真正原因……我想了想,同意去医院……良久,春子支支吾吾总算说完了。
片片粉红爬上梨花的脸颊。半年前她一直拒绝借种,以为良生父母被她的坚持放弃了这个念头,谁知今天又旧事重提,而且还是从春子口中说出来。
孤独的夜,月光把梨树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良生、梨花和春子去了趟省城医院,做了一次身体大检查,医生交代了手术前身体需要如何的调养,以及一笔昂贵的医疗费用,还要胚胎存活的概率等等细节,医生把他们两人的手术安排在下个月的十五号。
晚上躺在床上,良生从后背紧紧抱着梨花,像梨花要飞跑了似的。
梨花。谢谢你！良生眼里泛着泪光,在梨花耳边轻轻地说。
梨花翻过身来,捧着良生的脸问道：为什么要说谢谢。
谢谢你的牺牲,让我们丢掉了老绝户……良生说出这句,欲言又止。
那可是一大笔医疗费用啊！……医生也说了胚胎不能保证一次存活的概率,你想过这些没有梨花叹口气说道。
我知道,这个医疗费你不用操心,我和爸会去筹齐的,睡觉吧！良生替梨花掖了掖被角。
现在哪里还有多余的闲钱做手术啊！新培育的晚秋黄梨,就向银行贷了十万元的款。梨花悄悄决定,不去医院了。她把这个决定告诉春子的时候,春子一点也没有惊讶,望了梨花一眼,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和你这几天的神情就告诉了我你的想法。春子缓缓说道。又忙活他的梨树修剪了。
梨花望着忙活的春子,还是那个憨憨的傻笑,还是那个一眼可以看懂自己的男人。眼睛不禁湿润起来。
夜开始静下来,皎洁的月光透过薄薄的雾纱渲染着大地。又时不时如恋爱中的少女,怯怯羞涩的藏在雾纱的后面,似乎怕打扰了月光下的一对有情人。春子因为最后一排梨枝的修剪工作,忙到天黑了。梨花吃过晚饭,想起春子好像还在梨园忙活,和良生说了声便出门了。
梨园里春子修剪完最后一棵树,回到园艺工作室,坐在椅子上休息,他的脸上不禁红润起来,嘴角上漾起动人的微笑。他可能忘记了自己坐在什么地方,甚至都不知道天色早已黑了,举着的手臂感到一阵麻木,才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嘴里突然迸出了一个音节,象哀叫又象叹息。低头看时,发现手掌已经磨破了好几个血泡,几股血从手掌里渗出来。
梨花轻轻地脚步声还是告诉着春子,有人来了。当看见眼前的梨花,惊讶地说：梨花,这么晚了,你来梨园干什么
梨花嫣然一笑,装着严肃地说：来看看你呀！看你有没有偷懒不干活,我们全家可指着这片梨园过日子呢！
春子依然是憨憨的笑,不过,笑中多了一份深情。梨花发现血迹的同时抓起春子的手：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哪里有像你这样干活的梨花边埋怨边拉着春子的手浸到脸盆里。
疼吗
春子不吱声。这时候他的眼睛虽然望着梨花,心却飘到多年前同样的场景里去了。梨花掏出一条绣着梨花儿的手绢,把春子的手掌抱起来,说道：你还没有吃晚饭吧快点回家去。
两人对视了几十秒钟,春子说：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春子和梨花走在园子的小道上,就像恋爱中的少男少女一样,慢慢的走着。
原来月光下的梨园这么美丽梨花望着春子说道。
是今天的月光格外美丽……梨花,五年了,我天天都想着你,想你就难过……春子越说越激动,突然拉住梨花的手。梨花却像个乖孩子一样怔怔的望着春子。
是的,梨花在春子眼里就是素雅的梨花,圣洁的天使,心中的那份痛,他从不允许她有丝毫的瑕疵,他们之间的亲密接触就仅限于此了。
可是,当梨花情不自禁地拥抱春子的时候,一缕幽香拂过鼻翼,春子陶醉地收索着梨花的唇,梨花迎合地扬起,火热的唇便开始在两腮燃烧,这是多少次梦幻中出现的场景啊！
梨花春子在梨花的耳边私语着。
春子哥,我不是个好女人……话音刚落,就被春子火热的唇堵住了。
梨花酥软的两臂攀着春子的肩,轻轻的呵着馨香,月儿借着云层羞涩的悄然隐去了。
春子哥,以前我以为你不结婚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不曾想你爱我如此的深……。
嘘,别说话春子打断梨花。
在激情的燃烧中,两颗撩在一起的心让身体更加挨紧了……
月儿醉了,醉在浓浓的柔情里,迟到的春雨灌溉了久旱的土地,可心的人儿也醉了。
梨花,我们虽然不能长相厮守,但我已经很满足了春子轻轻为梨花擦了一下鼻尖上的汗水,轻轻的如蝉翼掠过梨花的唇,唇阖微启吐出甜甜的情丝。
真真实实地躺在春子的怀里,情意缱绻地拥抱,何尝不是梨花想过千遍万遍的呢！
梨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穿上了红红的嫁衣,红红的轿子抬到了春子的门前,春子只会咧着嘴憨憨的笑。红红的喜字贴满了窗门,弥漫着一片的红。早上,梨花起床如春风拂面,不自觉地哼起了小曲。良生笑道：好久没见你这么高兴了。梨花这才从梦幻中清醒过来,脸上泛起了红霞,甚至感觉到脸在一点点燃烧,说道：是吗也许是昨晚睡得香吧！
十五号一眨眼就快到了,良生爸最近为医疗费用又添了白发。叫来良生：良生,爸没用,还没筹足医疗费用,你和梨花去医院把手术日子往后推几天,我再想办法去。
爸,是我没用,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良生望着爸爸头上的白发心疼地说。
梨花打消了去医院做手术的事,她没有对良生说,她怕说出来打碎了良生父母的心。当良生满怀歉意地对梨花说,手术需要延后些时日再去做,梨花犹如卸重负地说：没事,等明年梨园丰收了我们再考虑好吗
恐怕爸不会同意,他想办法筹钱去了良生摇摇头。
晚上我们一起劝劝爸,先管理好梨园,你看爸这些日子为筹我们的医疗费用都老了好多。
良生望着梨花,不知是愧疚还是感激,也许都有吧！
（六）
一个多月过去了,梨花身上的月事没来,她心里隐隐有点不安起来,难道……不会的,一次不会的,梨花不敢往下想,也许是自己最近累了,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过几天就会来了。
冬天说来就来了。梨花一连几天都望着天空出神,不想吃也喝不下,还伴着恶心,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她知道自己怀孕了,怀了春子的孩子。
良生以为梨花生病了,软硬兼施地拖着梨花去县医院检查,医院告诉良生要做爸爸了,良生瞪圆的眼睛望着梨花,希望梨花告诉他,医生说的不是真的。
一路上良生都紧握着诊断结果,没有做声,因为他想不出要说什么,是该庆贺自己终于要做爸爸了,还是该大骂梨花的不检点。他甚至想如果有条缝,他愿意马上钻进去,他不知要怎么去面对梨花和疼爱自己的老父母。
良生,对不起……你打我骂我吧！你不要这样,你不说话,我害怕。梨花拉着良生的手怯怯的说。
良生狠狠地打了自己一耳光：都是我自己没用呀！……
梨花紧紧地抱着良生哭起来,哭自己曾经背弃了一个爱自己的男人,哭自己今天又背叛了一个爱自己的男人。梨花伤了两个爱自己的好男人的心啊！
梨花怀孕的这个消息,两位老人的脸上并没有喜悦,他们知道,只有梨花生了孩子,他们在乡亲们面前才可以永远体面的活下去。他们也没有责怪梨花,但这样气氛让梨花的心里更加的难过。
春子隐隐约约感觉良生和梨花间出了什么事,他想找梨花问问,梨花刻意躲着他。只好趁着给梨树根部绑过冬的稻草,去找良生爸。
叔,您最近有心事啊！春子上前套近乎。
良生爸看了春子一眼,欲言又止,当初是自己找春子要借种的,可他没有想过是这样借啊！叹了口气。
叔,您是不是最近累了,累了就在家休息,梨园交给我们小辈会照顾好的。春子接着说。
我没事,干活去吧！良生爸不冷不热说了一句。
春子想着这几天他们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到底是为了什么连梨花也躲着自己,好像自己像瘟神一样避而远之。不行,一定要问清楚,不然会窒息的。
梨花,你怎么看上去精神不好,是生病了吗春子好不容易等到梨花一个人时,跑上前心疼地问道。
梨花捋了捋头发,苦笑道：我没病,只是……我……
你们最近都怎么了,叔婶看见我了也不理,你说啊！这种感觉空气都要窒息了,求求你告诉我！
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梨花望着春子冷静地说道。
你,怀孕了真的吗梨花！是我的孩子。春子高兴地问。
刹那的喜悦过后却是更深的痛苦！梨花怀了春子的孩子,而春子每天还要在良生家人面前晃悠,对良生是多大的伤害啊！对良生父母又是多大的难堪啊！当春子一个人躺在床上想梨花,想良生和良生的爸妈,就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狠狠地打自己的脸。
春天来了,梨园的梨花挤满了整个枝头,春子每次看见梨花心就揪的疼。想到自己和梨花的孩子将来叫别人爸爸,而自己这个亲爸爸却成了陌生人。
梨花,我们一起去南方打工,永远的离开这里,好吗春子整天被这种痛苦折磨,找到梨花乞求的说道。
梨花怔怔的望着春子：春子哥,你疯了吗我们这样做怎么对得起良生啊！我已经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他一句责怪我的话也没说……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你想过我没有,我也是男人呀！好梨花,跟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春子激动地抓着梨花的手,打断梨花。
梨花摇摇头：我不能没良心啊！良生爸妈盼孙子的心情我是看在眼里的,再说良生爸在阳关村的威望……他们怎么能丢得起这个人啊！
春子放开梨花的手,他明白了,再怎么说,怎么劝,梨花都不会跟自己走的。来生吧,来生你做我的妻,梨花,孟婆的汤一定要轻轻的舔。不要忘记我们两共同的誓言,我还在梨花园等你,不见不散。
泪水浸湿了孤独的夜,月光把梨树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一直触摸到了梨花记忆的深处,被月光梳洗过的记忆,越发的清晰,那首久远的歌依稀在耳边响起。月亮那个哟圆又亮
照着我那心上的人
你可知道哥哥的那点小心思
天天等你在老地方……
相思泪,心已醉。不知何时归,花儿片片飞。春子已经走了快两个月了,又去了南方,这一去不知道何日是归期。他深爱着梨花,不想让梨花受到伤害,只能选择一个人离开。
春子离开的第三天,梨花生了一场大病。
梨园大丰收的时候,梨花生了一个女儿,女儿满月的那天良生爸对良生和梨花说,孩子终究是春子的,让孩子长大了认回自己的亲生父亲,春子是个好孩子,是我们害他背井离乡呀。
梨花给自己的女儿起了一个小名叫盼盼。不知远在他乡的春子是否盼着孩子的降生,是否牵挂着这对母女,梨花想,春子一定会感应得到的。
恨不相逢未嫁时,曾经许诺今生今世在花开的季节厮守,答应过永远的不离不弃,但一切的誓言因为种种的原因付之东流。梨花躺在宽厚有力的臂弯里,嘴角噙着笑意,梦里又一次的与春子相拥在一起,任思念滑过时空,飘逸的秀发牵动夜空中那一颗孤独的星。
一晃两年过去了,依然是梨花朵朵开,伴着无风落下入泥。良生感觉腹部有些丝丝啦啦地疼,他用手捂住腹部,慢慢站起身,倒了杯热水。这阵子,良生感觉自己的腹部越来越疼,他知道属于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这该死的肝癌,会随时要了他的命。他从第一次见到梨花时就发过誓,他要爱她一辈子,要给她幸福。可是他肝癌晚期的事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他又怎么会告诉梨花呢这个深深爱着的女人。
在椅子上刚坐下。盼盼一声声幼气的爸爸,爸爸叫良生的时候,良生亲着她的小脸,轻声问道：宝贝,喜欢爸爸吗
喜欢,爸爸,我可喜欢你了说着小手臂就做出要抱抱的姿势。
你都这么大了,还要爸爸抱,你羞不羞哟！边说边用手刮了一下盼盼的小脸。
爸爸你不喜欢我了吗盼盼撅起了小嘴,不高兴地说。
哟,还生气了呀！来来,爸爸抱抱,骑大马。看着女儿可爱的小样,可又感觉身上一点劲没有,只是拉着盼盼的小手宝贝,爸爸和你商量一件事好吗良生见盼盼点点头,接着说：咱们今天不抱抱,也不骑大马,过几天等梨花开了,咱们骑大马去梨园看梨花,好不好。
好好,我们拉钩。盼盼伸出了小手。
良生也伸出了小手指。
父女两个人勾着,来回拉扯。
盼盼嘴里喊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梨花一边拉着鞋底,一边欣慰地看着耍宝的两父女,眼睛渐渐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