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林静姝还是名满京城的将军府嫡女,铁骨铮铮,只为一人卸甲,甘为靖王萧玄翊洗手作羹汤。
他却在我怀胎七月,家族蒙冤之际,亲手将我推下悬崖,只为他心尖上的白月光洛娇娇一句姐姐腹中之子,非王爷亲生。
他不知道的是,我的小产,让他永远失去了两个孩子。
1
王爷,求您,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怀上您的孩子,只要有了脐带血,阿念就能活下去了！
冰冷的宫殿,地砖寒气刺骨,我卑微地跪在萧玄翊的面前,额头磕得青紫。
阿念,我那苦命的孩儿,自出生便中了奇毒,太医说,唯有同胞手足的脐带血方能做药引,救他一命。
我腹中的孩儿,本是阿念唯一的希望。
可萧玄翊,我曾经倾尽所有去爱的男人,如今大齐国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却因为洛娇娇一句挑拨,认定我腹中之子是孽种,认定我林家通敌叛国。
他带兵将我林家满门抄斩,然后亲手将我推下了断龙崖。
七个月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这不是个再度怀孕的好时机,可我没有时间了。
林静姝,你还要脸吗
萧玄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冰冷如霜,
你与奸夫苟合,珠胎暗结,本王念在旧情留你一条贱命,已是天大的恩赐。
如今,你竟还敢奢求怀上本王的孩子你配吗
我哭着解释：
王爷,我没有！我腹中的孩子是您的！林家更是忠心耿耿！
是洛娇娇,是她陷害我！
闭嘴！萧玄翊厉声打断。
娇娇善良纯洁,岂会如你这般蛇蝎心肠若非看在你还有几分姿色能取悦本王,你以为你能活到今日
他身旁的洛娇娇一袭白衣,楚楚可怜地依偎在他怀里,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
姐姐,你就别再执迷不悟了。
玄翊哥哥也是为了你好,免得你再生下一个不知父亲是谁的孽种,辱没了王府的门楣。洛娇娇柔声说着拱火的话。
够了！
萧玄翊不耐烦地挥手,林静姝,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好好伺候本王和娇娇。
若娇娇早日怀上嫡子,本王或许会考虑赏你些药,让你那孽子多活几日。
我呆呆的不动,可这麻木的反应反倒触怒了萧玄翊。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我脸上。
林静姝,看来你还没认清自己的身份。
萧玄翊用力掐住我的下巴,跪下,好好服侍,否则本王就让你那孽子立刻去见阎王！
我吃痛皱眉,低下身子,缓缓跪倒。
姐姐,玄翊哥哥说了,你得在床边跪着,好好学学怎么伺候男人,免得以后连取悦他的本事都没了。
洛娇娇搂着萧玄翊,对我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
萧玄翊的寝殿内,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我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跪在冰冷的地上,听着他和洛娇娇在床上翻云覆雨。
云歇雨收后,萧玄翊慵懒的声音传来。
林静姝,你可知罪
我麻木地抬起头：不知。
不知
萧玄翊冷笑一声,从床上走下。
你这毒妇,三年前做出这般不知羞耻的事,如今竟然丝毫不知悔改,你没有心么！
他走到我面前,一脚踹在我的心口。
我不躲不闪,只是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王爷息怒,姐姐她也不是故意的。
洛娇娇披着薄纱,柔弱无骨地走近,依偎在萧玄翊怀中。
只是可怜了阿念那孩子,摊上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母亲。
萧玄翊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但很快被厌恶取代。
来人,把那个孽种给本王带上来！
很快,两个侍卫拖着一个瘦弱的小身影走了进来,重重扔在地上。
阿念！
我连滚带爬地扑过去。
我的阿念才三岁啊,此刻却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人随意粗鲁对待。
他小脸蜡黄,头发稀疏,瑟瑟发抖,不像是王府公子,反倒像个乞丐。
阿念虚弱地睁开眼,看到是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娘亲。
阿念,我的儿！
我紧紧抱住他,泪如雨下。
林静姝,看清楚了,这就是你怀这个孽种的报应！
萧玄翊指着阿念,声音冰冷,若不是你当年水性杨花,他又何至于此
不,不是的王爷,阿念是您的孩子啊！我哭喊着。
够了！
萧玄翊不耐烦地打断,本王今日就让你死心。要么,你乖乖听话伺候好娇娇,让她早日为本王诞下嫡子。要么,你就亲眼看着这个孽种在你面前断气！
他让侍卫阿念从我怀里粗暴地抢过去,拖走。
娘亲救我！娘亲！
阿念吓得大哭,小手无助地向我伸着。
不要！王爷,我求求你放过阿念！
我撕心裂肺地哭喊,挣扎起身,想要去抱阿念。
滚开！萧玄翊一脚将我踢开。
洛娇娇娇笑着：姐姐,你看阿念多可怜。不如你求求玄翊哥哥,让他发发善心
我迸出眼泪,萧玄翊,阿念若是有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呵,本王等着。
萧玄翊冷笑。
阿念在哭叫中晕厥。
2
太医匆匆赶来,跪在地上：王爷,小公子他寒毒攻心,怕是撑不过今晚了！
我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阿念的寒毒,已经深入骨髓,随时都能夺走他的生命。
阿念,我的阿念……
王爷！
我顾不得许多,爬到萧玄翊脚边一下又一下地磕头。
求求您,再给我一个孩子,只要一个孩子就能救阿念的命！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求您！
我放下了所有的尊严,所有的骄傲,只为一个母亲最卑微的请求。
萧玄翊厌恶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
林静姝,你以为本王还会碰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
他冷笑一声,指着一旁桌案上一个锦盒,打开看看。
我颤抖着手,打开锦盒。
里面,是我染血的衣裙,沾染我那个未出世孩儿的血。
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玉瓶,里面装着一些黑色的粉末。
这是……
这是你那孽种,和你喝下的绝子汤的残渣。
萧玄翊的声音如同地狱的判官,本王早就给你准备好了,碰你本王嫌脏！
绝子汤！
他竟然在我失去孩子,最痛苦的时候,就给我下了绝子汤！
萧玄翊！
我尖叫一声,扑上去想要撕咬他,却被他一脚踹开。
啊——
我撞在冰冷的墙壁上,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
洛娇娇假惺惺地走过来,眼中满是得意。
玄翊哥哥也是为了你好,免得你再生出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我看着他们,如同看着两条毒蛇。
恨意,像野草般在心中疯长。
突然,我脑中灵光一闪。
胎盘！
我小产时,胎盘上或许还残留着一些脐带血！
虽然希望渺茫,但这是阿念唯一的生机！
萧玄翊,我小产时的胎盘呢在哪里
我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问道。
萧玄翊愣了一下,随即冷笑：怎么还想着用那孽种的东西去救另一个孽种林静姝,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告诉我！胎盘在哪里我嘶吼着。
哼,本王早就命人处理掉了。
不！不可能！
我疯狂地摇头,你一定还留着,你告诉我,在哪里
林静姝,你是不是疯了
萧玄翊皱眉,为了一个孽种,你值得吗还是说,那个孽种的父亲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
这个时候你怎么不去找那个野男人了！哦,我忘了,他已经被我弄死了！
萧玄翊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什么
他弄死了谁
难道是我那个早已战死沙场的未婚夫,镇国公府的世子
当年我与萧玄翊相遇时,早已与世子定下婚约。
后来世子战死,我才嫁与萧玄翊。
洛娇娇曾以此为借口污蔑我曾与世子有染,腹中孩儿是世子的遗腹子。
原来,萧玄翊一直信了她的话。
不,不对,世子明明是战死沙场,怎么会是他弄死的
除非……那场伏击不是意外！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中闪过。
我抬头看着萧玄翊。
他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冰凌,冻得我遍体生寒。
3
可眼下,我没精力细究这件事。
更要紧的是阿念。
胎盘在哪
我牙齿发颤地挤出这几个字。
呵,想知道萧玄翊冷笑一声,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将我从地上拖起来,跟我来。
他将我拖到王府后院一个偏僻的角落,那里有一间小小的柴房。
推开门,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扑鼻而来。
柴房中央,一个丫鬟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玉碗,碗里盛着深褐色的汤药。
姐姐,正好来看看。
洛娇娇娇笑着,指着丫鬟手里的碗,玄翊哥哥特地为我寻来的大补之物,说是能让我早日怀上麟儿呢。
她故意将麟儿二字咬得很重,眼中满是挑衅。
我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
恍惚间,萧玄翊将我狠狠一推,我狼狈地摔倒在地。
林静姝,你不是想知道你那孽种的胎盘在哪里吗
萧玄翊同样指着那汤碗,残忍地笑道,喏,就在那里。
什么！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洛娇娇手中的汤碗,又看看正在熬药的炉子。
那浓郁的药味中,似乎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你！你们……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姐姐,这可是好东西呢。洛娇娇抿了一口汤,满足地咂咂嘴,玄翊哥哥说,这叫紫河车,是大补之物。熬制补胎药,最是滋补不过了。
姐姐小产失了孩子,这胎盘留着也是无用,不如给妹妹补补身子,也好早日为王府开枝散叶,姐姐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啊！！！
我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像疯了一样扑向洛娇娇,想要打翻她手中的汤碗。
贱人！你敢！
萧玄翊一脚将我踹开。
汤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深褐色的汤汁溅了一地。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趴在地上,任由碎瓷片划破双手,捧那些碎片和汤汁泣不成声。
林静姝！你疯够了没有！
萧玄翊怒吼道,不过是一个孽种的胎盘,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
孽种萧玄翊,世子已经死了三年,你凭什么说我的孩子是孽种
我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就凭洛娇娇几句挑拨离间的话吗
萧玄翊冷哼,你这等水性杨花的女人,没了一个自然还有下一个！若非心里有鬼,何须如此激动
我心中有鬼哈哈哈……
我凄厉地笑起来,萧玄翊,你可知三年前,我是如何被人陷害的
那日,洛娇娇约我去城外普济寺上香,说是为我腹中孩儿祈福。我信了她,她却在我的茶水里下了迷药！
等我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地躺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床上！而那个男人,早已气绝身亡！
洛娇娇带着你冲进来,指着我说我与人私通,被你当场捉奸！
萧玄翊,你扪心自问,我林静姝是那样的人吗我林家世代忠良,我父亲更是战功赫赫,我们会通敌叛国吗
这一切,都是洛娇娇的阴谋！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害了我林家满门！
萧玄翊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洛娇娇慌了,连忙扑到萧玄翊怀里,哭哭啼啼：玄翊哥哥,你不要听她胡说！我没有！我怎么会做那种事！
萧玄翊顷刻的动摇瞬间化为对怀中人的心疼。
他一把将洛娇娇护在身后,厉声道,林静姝,你休要血口喷人！
娇娇心地善良,绝不会做出此等恶毒之事！定是你这不要脸的毒妇想要反咬一口！
哈哈哈……
我绝望地大笑,萧玄翊,你真是瞎了眼！我林静姝今日算是看透你了！
你为了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不惜害死自己的亲生骨肉,屠我林家满门！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闭嘴！
萧玄翊狠狠一巴掌甩在我脸上。
我被打得眼冒金星,口中涌上一股腥甜。
小腹也传来一阵剧痛,一股热流自身下涌出。
我低头一看,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我的衣裙。
林静姝,你真脏！
萧玄翊厌恶地看着我,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他的眼睛。
萧玄翊捂住洛娇娇的眼睛,仿佛怕我这副狼狈污秽的模样玷污了他心尖上的人。
来人,把她拖出去,别脏了本王的地方！
两个侍卫上前,粗鲁地将我往外拖。
小腹的疼痛越来越剧烈,鲜血不断从身下涌出,在冰冷的地面上拖出一条刺目的痕迹。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
王爷,救我……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那个曾经说过会保护我一生的男人伸出手。
萧玄翊未曾再多看我一眼,冷漠道：带走。
4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转醒时,我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身上盖着粗布被子。
刺鼻的药味充斥着鼻腔。
醒了一个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艰难地转过头,看到萧玄翊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他眼中,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关心。
像是错觉。
水……
我沙哑地开口。
萧玄翊沉默片刻,起身倒了一杯水,有些粗鲁地递到我嘴边。
我贪婪地喝着,干裂的嘴唇得到一丝滋润后,我看着他,眼中没有了之前的激动和愤怒,只剩下死水般的平静。
萧玄翊,我们做个交易吧。
他挑眉,示意我说下去。
你让我见阿念,让我陪他走完最后一程。事后,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关于你和我,还有洛娇娇的秘密。
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资格跟本王谈条件萧玄翊冷笑。
有没有资格,你听了就知道了。这个秘密,足以让你后悔终生。
萧玄翊盯着我看了半晌,最终点了点头：好,本王答应你。但你最好不要耍花样,否则,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还有,我想再做一次滴血认亲,证明阿念是你的孩子。
提到阿念,萧玄翊眼中明显多了不耐烦,但还是说道：准了。不过林静姝,本王劝你不要抱有任何幻想。就算他是本王的种,本王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我深吸一口气,王爷,还有一件事......我还能生孩子吗
萧玄翊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林静姝,你以为本王会让你这种毒妇,再有机会怀上本王的孩子吗
在你三年前被本王推下断龙崖,侥幸不死被救回来之后,本王就已经命人给你灌下了最烈的绝子汤。
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我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噗——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萧玄翊！
我猛地坐起身,用尽全身力气,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
萧玄翊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瞬间浮现出五个清晰的指印。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动手,待回过神来,眼中迸发出滔天的怒火。
你敢打本王！
打你我还要杀了你！
我状若疯癫,扑上去想要掐死这个毁了我一生的男人。
萧玄翊轻易地制住了我,将我狠狠按在床上。
林静姝,你找死！
哈哈哈……
我凄厉地大笑,萧玄翊,你杀了我啊！你杀了我,我就能去见我的孩儿,去见我林家列祖列宗了！
你以为本王不敢萧玄翊掐住我的脖子,力道越来越大。
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萧玄翊却突然松开了手。
你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妓女,连给娇娇提鞋都不配！还妄想怀上本王的孩子做梦吧！
我轻笑：萧玄翊,你知道么,你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你可悲。
你放着真心不要,却把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当成宝。你会被她害死的,一定会的。
住口！
他似乎还不解气,又想到了什么折磨我的法子。
来人！
他对着门外喊道。
一个侍卫走了进来。
去,把这个女人带去军营,充作军妓！任何肯出一两银的人,不论老少贵贱,都可与她共度春宵！萧玄翊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所得银两,本王要给娇娇买一支南海进贡的珍钗！
萧玄翊！你不是人！你这个畜生！我撕心裂肺地尖叫,想要冲出去阻止他,却被他死死按住。
林静姝,这是你逼本王的！萧玄翊眼神中闪烁着疯狂。
萧玄翊,你杀了我吧。我闭上眼。
那太便宜你了。萧玄翊冷笑,本王要让你活着,亲眼看着你所在乎的一切,一点一点被本王摧毁！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光芒。
对了,本王差点忘了。
他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你那小孽种不是中了寒毒吗这寒冬腊月,若是小孽种不慎在乱葬岗迷路,惊惧之下感染风寒,会怎么样呢
我浑身一颤。
他竟然要用如此歹毒的手段,去害一个只有三岁的孩子！
不！不要！！！我惊恐地摇头,萧玄翊,你不能这么做！阿念是无辜的！他是你的亲儿子啊！
亲儿子呵,本王可不认。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太医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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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不好了！小公子他、他……
他怎么了萧玄翊不耐烦地问道。
小公子他……殁了！
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后。
屋内外已经挂了白。
我浑身颤抖。
阿念真的死了……
我唯一的希望,唯一的牵挂,都没有了。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
我平静地起身,梳洗打扮,换上了一身素白的衣裙。
然后,我走出了王府,一步一步,走向了那个我曾经被推下去的断龙崖。
崖边的风很大。
我将当年太医验亲的脉案放入信封,和一块刻着念字的玉佩,放在了崖边的石头下压住。
然后张开双臂,纵身一跃。
别了,萧玄翊。
从今日起,你我,死生不复相见。
5
此刻的萧玄翊正在王府里大发雷霆。
废物！一群废物！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他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三天前,林静姝突然失踪,他派人找遍了整个京城,都没有找到她的踪影。
他心中,第一次有了一丝莫名的慌乱。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匆匆跑了进来,手中拿着信和一块玉佩。
王爷,这是在断龙崖边发现的。
断龙崖！
萧玄翊心中咯噔一下,一把抢过。
玉佩上那个小小的念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颤抖着手,打开了那封信。
太医脉案写得一清二楚,阿念正是他的血脉！
而且,时刻有性命之忧！
那是专为皇家诊脉的老太医所写,断断做不得假！
不,不可能！
他脸色惨白如纸。
他猛地想起,三天前,太医确实来过一趟。
他本要去看,不巧洛娇娇头疼不适,他便随口命人将阿念扔进了王府后山的乱葬岗。
快！快去乱葬岗！把小公子给本王找回来！
他疯了一样冲出王府,快马加鞭赶往乱葬岗。
当他赶到时,一个小小的,冰冷的身体,蜷缩在山洞里。
是阿念。
他小心翼翼地将阿念抱起来,探了探鼻息。
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阿念还没死！
太医！快传太医！
萧玄翊抱着阿念,像抱着稀世珍宝,疯了一样往王府赶。
一治便是三天三夜。
萧玄翊一双眼熬得通红,嘶哑着嗓子问太医：如何了
太医摇摇头：王爷节哀,小公子本就身中寒毒,若是精细饮食、好生调养,再有同胞兄弟的脐带血,或可得救。如今小公子饥寒多日,加之在野外惊惧受寒,身体亏空太大,剩下的时日不多了……
脐带血！
萧玄翊猛然起身,却忽然想起,林静姝已经被他灌下了绝子汤,再也无法生育。
而那个本可以救阿念的孩子的胎盘,竟他拿去给洛娇娇熬了补胎药！
看着病床上瘦弱不堪,奄奄一息的阿念,萧玄翊一口鲜血喷出,眼前阵阵发黑。
报应！这都是他的报应！
王爷,依照小公子如今的身体状况,您要随时做好心理准备。太医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萧玄翊双目赤红：滚！都给本王滚！
他像一头困兽,在房中踱步,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绝望。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连滚带爬地跑进来：王爷,不好了！断龙崖那边传来消息,说王妃她、她跳崖了！
6
萧玄翊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
备马！
他疯了般冲出王府。
当他赶到断龙崖边,只看到崖下深不见底的云雾。
啊！！！
萧玄翊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猛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
他突然像疯了一样,纵身要跳下悬崖,被侍卫及时拉住。
静姝,静姝……
静姝,本王来陪你了！
他状若疯癫,不顾一切地冲向崖边,一跃而下！
幸好崖下不远处有一个突出的平台,他摔在上面,虽然受了重伤,但保住了一条命。
侍卫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救了上来。
萧玄翊被救回王府后,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半梦半醒之间,他仿佛听到了洛娇娇得意洋洋的声音。
玄翊哥哥,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若死了,我等了这么久的荣华富贵可就泡汤了…
如今,林静姝那个贱人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有人跟我抢了。
等你醒来娶了我,整个靖王府便是我的了！
当年我设计陷害林静姝,让她身败名裂,家破人亡,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你还记得那个和林静姝有染的镇国公世子吗其实他们二人清清白白,是我故意散播谣言,让你亲手除掉他这个情敌。哈哈哈,你这个蠢货,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还有林静姝那个孽种的胎盘,味道可真不错呢。玄翊哥哥,你对我真好……
萧玄翊猛地睁开眼睛,眼中迸发出骇人的杀意。
他一把抓住洛娇娇的头发,将她从床边拖了起来。
贱人！原来一切都是你搞的鬼！他怒吼着,一拳又一拳地砸在洛娇娇的脸上。
洛娇娇被打得鼻青脸肿,哭喊求饶。
玄翊哥哥,饶命啊,我错了……
饶你本王要让你生不如死！萧玄翊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他将洛娇娇拖到院子里,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将她的头一下又一下地撞向石阶。
鲜血染红了石阶,洛娇娇发髻散乱,惨叫连连。
萧玄翊还不解气,又命人取来一碗浓黑的汤药。
这是什么,你知道吗他掐着洛娇娇的下巴,将汤药狠狠灌了下去。
这是绝子汤！本王要让你也尝尝,断子绝孙的滋味！
洛娇娇呛咳着,眼中头一回装满了恐惧。
做完这一切,萧玄翊还不罢休。
他废了洛娇娇的武功,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然后命人将她扔进了京城最低贱的窑子里。
让她尝尝,万人骑万人压的滋味！
这是他能想到的,对一个女人最残忍的报复。
萧玄翊派了一批又一批军士,将悬崖下翻了个底朝天,只求找到我,可惜毫无进展。
7
我跳下断龙崖后,本以为必死无疑。
谁知崖下寒潭深处,竟连接着一条暗河。
我被暗河卷走,冲到了下游一个偏僻的山谷。
救我的是一个混血异族青年。
他叫慕容瑾,有着一半中原一半西域的血统,剑眉星目,俊朗不凡。
他医术高明,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姑娘,你身子亏损太严重,需好生调养。至于你心中的仇恨,暂且放下,待身体康复再做打算不迟。慕容瑾温和地劝道。
我温和一笑：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只是,家仇未报,我如何能安心
慕容瑾叹了口气,冤冤相报何时了
不过,若真有深仇大恨,不报也确实难以心安。
我这里有一些强身健体的功法,还有一些经商谋略的书籍,姑娘若是有兴趣可以看看。或许对你日后有所帮助。
在慕容瑾的帮助下,我开始习武,学习医术,研读兵法和商贾之道。
短短一年时间,我不仅身体康复,容貌更胜往昔,还练就了一身不俗的武艺。
脱胎换骨后,我唯有一个目标——复仇！
这一日,慕容瑾带我来到一处隐秘的地下集市。
这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
在一个昏暗的角落,一处窑子门口,倚靠着一个妆容艳俗、容枯槁的女人。
女人头发像枯草一样,嘴角挂着媚笑,衣着暴露,露出的地方还带着青紫痕迹。
我竟然看到了洛娇娇。
在与我双目对视的瞬间,她突然爆发出极度的惊恐。
鬼,鬼啊！洛娇娇尖叫起来,失态到发抖。
不多时,老鸨被引来,长鞭狠狠的抽在她的身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叫骂和惨叫。
我没有理会她,而是被不远处一个高台上的叫卖声吸引。
靖王府重金悬赏,寻找能与小公子滴血相融者！一旦成功,赏黄金万两！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在高台上大声喊道。
靖王府小公子
难道……阿念没死
这个念头一起,我再也无法平静。
8
靖王府外太医们进进出出,神色慌张。
我悄悄潜入阿念的卧房外,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了那个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小小身影。
是阿念！
真的是阿念！
他还活着！
我捂住嘴,泪水汹涌而出。
同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是萧玄翊。
他比一年前憔悴了许多,两鬓竟生出了些许白发,眼中布满了血丝。
他看到站在窗外的我,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静姝,你没有死！太好了,你还活着！
萧玄翊踉跄着向我冲过来,伸开双臂想要抱我。
我冷漠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碰触。
萧玄翊,别碰我,我嫌脏。
萧玄翊的手僵在半空。
静姝,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噗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抓住我的裙角,你原谅我好不好我把洛娇娇那个贱人处置了,我让她生不如死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原谅
我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萧玄翊,你害死我腹中孩儿,屠我林家满门,将阿念折磨得奄奄一息,如今一句知道错了,就想让我原谅你
你觉得,可能吗
我林家上下三百余口冤魂,能原谅你吗
我那未出世的孩子,能原谅你吗
被你随意丢弃在乱葬岗的阿念,能原谅你吗
我每说一句话,他脸色便苍白一分
萧玄翊,收起你那廉价的忏悔吧。
我抽出被他抓住的裙角,从你亲手将我推下断龙崖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仇恨了。
就在这时,慕容瑾带着一群护卫赶到,将我护在身后。
靖王爷,请自重。
慕容瑾冷冷地看着萧玄翊,静姝现在是我的女人,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人伤害她。
萧玄翊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慕容瑾,又看看我。
你的女人静姝,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平静地点头：没错。我和慕容公子早已情投意合。萧玄翊,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不！我不信！
萧玄翊嘶吼着,想要冲上来,却被慕容瑾的护卫拦住。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一个太医匆匆跑了出来,脸上带着焦急：王爷！王爷！小公子醒了！
我和萧玄翊同时愣住。
随后,我们立即暂时放下了彼此间的恩怨,同时冲进房间。
阿念小小的身体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我,软软道：娘。
9
阿念！
我泪水决堤而出,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阿念小小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黑白分明的眸子专注地望着我,努力地牵起嘴角笑：娘亲,阿念终于见到娘亲了,阿念好想你,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他瘦小的身躯蜷缩起来。
阿念,娘亲在,娘亲在这里！我紧紧握住他冰凉的小手,那手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硌得我心尖生疼。
阿念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他看着我,眼中满是依恋,娘亲,来世阿念还要做娘亲的孩子,娘亲不要忘了我,好不好……
好,好！阿念永远是娘亲的孩子！我泣不成声。
阿念的眼睛缓缓闭上,嘴角那丝微弱的笑意还未散去,小小的手却从我掌中无力地滑落。
阿念,阿念！
睁开眼睛看看娘亲！阿念！
我惊恐地摇晃着他,期冀着得到回应。
太医们手忙脚乱地上前,一番探查后,纷纷颤抖着跪倒在地：王爷,王妃节哀,小公子已经去了。
不！不可能！
我凄厉地尖叫,抱起阿念小小的、冰冷的身体,拼命用体温去暖他。
阿念不会死的！你们救救他！快救救他啊！
为什么为什么治不好他！
你们不是说还有希望吗为什么！
太医叹息道：小公子本就身中奇毒,这些年全靠名贵药材吊着一口气。原本若能寻到同胞手足的脐带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低微,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惧：可、可是,小公子当年在乱葬岗受寒过甚,风邪入体,早已伤了根本……
太医不再说下去。
乱葬岗！
是萧玄翊！
是他下令将阿念扔进乱葬岗！
我抱着阿念冰冷的身躯,缓缓转过头,看向面如死灰的萧玄翊。
萧玄翊,你听到了吗
是你。是你亲手断送了阿念最后的生机。
若非你将他弃于乱葬岗,若非他受那彻骨之寒,他或许还能等到一线希望！
是你,杀了他第二次！
我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萧玄翊身体剧烈地晃动着,不,不是的！静姝我……
我冲上去,像疯了一样对他拳打脚踢。
不是你是谁！萧玄翊！是你害死了阿念！我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如果不是你当初那么对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你！是你害死了他！
萧玄翊没有反抗,任由我发泄着心中的悲痛和愤怒。
最终,我筋疲力尽地瘫倒在地,泣不成声。
慕容瑾将我扶起来,轻声安慰道：静姝,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10
我抱着阿念的遗体离开了靖王府。
萧玄翊想要跟上来,却被慕容瑾的护卫拦住。
萧王爷,静姝不想再见到你。请你好自为之。
我将阿念的遗体火化,把他的骨灰装进一个小小的锦囊里,做成吊坠,日夜佩戴在胸前。
慕容瑾收集了萧玄翊这些年来所有的罪证,包括他构陷忠良,草菅人命,以及洛娇娇的供词,一并呈交给了大齐皇帝。
皇帝震怒,下令将萧玄翊削去王爵,贬为庶民,终身圈禁于皇陵。
但萧玄翊并没有去皇陵。
在被押送的途中,他逃了出来。
人们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断龙崖边。
他穿着一身白衣,像极了当年我跳崖时的模样。
他站在崖边,对着深不见底的云海,喃喃自语：静姝,阿念,我来陪你们了。
说完,他纵身一跃,跳下了断龙崖。
至于洛娇娇,她在窑子里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最终染上花柳病,在无尽的痛苦和屈辱中死去。
一切尘埃落定后,我跟着慕容瑾离开了大齐,去了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失去阿念的痛依然深埋在我心底,但我选择了接纳这份痛,同时迎接新的生活。
一年后,我和慕容瑾成亲,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慕容瑾遍寻名医,终于治好了当年绝子药的亏空。
我再度怀孕,生下了一子一女,渐渐走出悲伤,拥抱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