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唐古拉高原的风,吹过圣山冈仁波齐碗峰,我站在圣山山顶,俯瞰着跪拜我的万千众生。
我是阿雅,天神庇护的雪山公主,高原未来的女王。每年天神节,整个高原的人都会到圣山脚下,跪着向我膜拜,看着我为整个高原祈福,那一刻,我就是天神的化身,是整个高原人的信仰。
可是今早,我做了一个怪梦,梦见镜中的自己,竟与平原上那个叫霞敏的彝国公主一模一样!更让我不安的是,我的未婚夫恒夜,看向我的眼神也不再宠溺的温柔,而是变得陌生、深邃,像藏着我完全看不懂的秘密。
正文:
1
高原人信仰天神,圣山冈仁波齐碗峰,海拔极高、山体陡峭、狂风肆虐,山顶是一个圆形,像个碗口。如果有人能从碗峰上走完一圈,天神就会庇护他/她的亲人重病痊愈,每次都会灵验。
但是碗峰终年被积雪覆盖,狭窄处仅容一脚可踏,需要斜着身子在冰面上踱过,绝大多数人都会在极寒和狂风中摔下万丈深渊。
王族,是能感应神力的人。我父亲,第十七代王,能在最寒冷的天气走完碗峰,为高原人民的祈福。
而我,天赋异禀,能赤脚、穿轻薄沙衣走完圣山。寒冷侵蚀不了我,吹向我的狂风会被自动生成的护体风罩挡住,我的歌声充满神性,不会被狂风掩盖,那是天神降在我身上的神迹。
从小到大,我都是在族人的敬仰与爱慕中长大,所以今早这个梦让我感觉很不好,我从没体验过那种失落的感觉,它让我坐在床边,久久回不过神来。
阿雅,父王走了过来,准备一下,带白旻出访平原彝国
什么
我一惊,刚梦到彝国就去彝国。
去干什么
以王储身份,带着白旻去结亲,我和平原王已经约定好,让白旻迎娶平原公主霞敏,巩固我们两国的稳定
平原公主!我的心怦怦乱跳,我很害怕见她,于是说到,不行,白旻才14啊
那有什么办法,父王也很为难,我只生了你一个女儿,以后你要继承王位,所以你必须和大将军长子恒夜成亲,高原的政权才能稳定
这我知道啊,不早就定亲了吗,恒夜是我的青梅竹马,他是高原最强武士,高大、白皙、俊美,我很满意这段婚姻。
你和恒夜成了亲,就只剩下大将军次子白旻去迎娶平原公主了,除了他,还有谁有这资格
可是我愣在原地,脑袋里都是昨天的梦。
2
坐在6头白牦牛拉着的帝王车碾上,我的心忐忑不安。
一旁的女官阿桑是个粗线条,丝毫没有发现我的异常。
她是我的武艺老师,个子比我还高,多年来都是男装打扮。
看着她,我突然心生一计,阿桑,把衣服脱下来
阿桑愣愣的看向我,没反应过来。
脱下来!
脱衣服...车里还有孩子呢,她瞥向白旻。
孩子!,白旻最不愿意别人叫他孩子,来来,咱俩比划一下,他走到阿桑身前,两人撕扯起来。
脱衣服,不是全脱,外套给我,我喊道。
他俩都愣住了,很少见到我这样的语气下命令。
阿桑乖乖脱掉外套,我穿在身上,大了一圈,倒不突兀,反倒很英气。
公主你这是干什么,阿桑只穿个黑裤子,白衬衣,显得不伦不类。
我严肃的看着他们,跟你们说,到了平原彝国,那个公主可能长得和我一样
什么
姐你怎么知道的,白旻是我抱着长大的,私下里只叫我姐。
天神告诉我的
二人更是吃惊,面面相觑。
高原人对天神有虔诚的信仰,虽然觉得离奇,他们也不敢再质疑。
牦牛车隆隆前行,天气在渐渐温暖,已经到了平原,白旻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姐,她要是真长得和你一样,我俩要结婚呀!
我也是一愣,空气中渐渐有了尴尬。
小孩长大了...角落里传来阿桑低低的声音。
我冷冷的看向她,真正带上了女王的怒意。
3
平原上温润潮湿,空气中带着泥土和草木的味道。
彝国的都城,与我那肃穆宁静的王城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喧嚣,热闹,甚至有些嘈杂。
当我们到了王庭,走进大殿,霞敏公主终于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我几乎以为自己还在那个诡异的梦里。
他的脸,他的身材,和我一模一样。
只是她的眼神,比我的更烈,像是燃烧着火焰。
她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骄傲。她的目光,笔直地落在了尚显稚嫩的白旻身上,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愤怒。
我绝不会嫁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儿
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像一块坚硬的石头,狠狠地砸在了平静的湖面上。
大殿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我向前一步,站在了白旻身前,我的声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霞敏公主,我看着那张与我相同的脸,感受到一种完全不同的灵魂,你我生在王室,从出生起,我们的婚姻,我们的命运,便已不再属于我们自己,我顿了顿,让这句话的重量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我们或许都幻想过自由,幻想过与心爱之人相守,但作为公主,我们的责任,是我们的国家,是我们的子民
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那是一种身不由己的悲哀。
为了高原与彝国长久的和平,为了边境不再有流血冲突,我愿意牺牲我的幸福,就像你,也必须做出选择
我看着她,试图用我的经历,去触碰她内心的柔软,告诉她,这不是她一个人的困境。
她冷笑一声,你说的好听,如果换作是你,你愿意嫁给他吗
我咬咬牙,我愿意,为了国家和平,我愿意牺牲自己的幸福
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就为了这个
是,当我继承王位后,我的孩子,必将与你同白旻的孩子结为连理,这是我给你的承诺,公主对公主的承诺,为了一个真正属于我们两国后代的,基于血脉与情感的未来。
我的话,在大殿里激起了阵阵低语,有人赞叹我的远见,有人或许在想,我这个雪山公主,倒也不是只会爬山。
霞敏的表情依旧平静,但我看到她眼底深处,那团火焰似乎跳动了一下,带着一丝复杂的,我无法解读的情绪。
4
返回高原的路,我刻意的躲着白旻,但六头牦牛的车厢虽大,也掩盖不住我们之间的尴尬气氛。
终于,我们到了虎牢城,我舒了口气,这是高原的门户,我的王国的屏障,它巍峨的高墙,总能让我感到安全感。
车驶到城门口,士兵却没有开门。
阿桑策马到城前,已经压制不住的开骂,瞎了吗,还不快开门
你谁啊哪来的野丫头,敢跑到虎牢城来撒野,守城的士兵语气刻薄,带着明显的嘲讽。
我有吃惊,他们没认出我的车辗吗
阿雅公主的车你都不认识,刚来的吗
我走出车厢,示意阿桑不要发火,守军值守严格,我的高原才安全。
我站直了,神情高贵、肃穆,等着士兵们的跪拜。
我们不认识神女,只认识出城手谕,口气蛮横的让我吃惊。
把你们守将给我叫出来,阿桑气的浑身颤抖,白旻冲出来拔出了长刀,斜指着城墙上的守军。
谁找我一个将领走了出来,斜着眼睛向下看我。
我呆住了,是守将阿如邺,他是虎牢城的守将,我的部下。几天前他还和士兵一起向自己跪拜。我看着他周围的士兵,也是熟悉的面孔,几天前出城时,就是这些士兵,因为见到我而欢呼雀跃,此刻竟然用一种陌生到让我心寒的眼神看着我,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往日的恭敬,只有审视和不屑。
斜着眼睛看下来,口气慵懒,蛮横。
阿如邺,你发什么神经,阿桑愤怒的冲他喊。
他却只看向我,冷笑了一下,眼色像毒蛇,我只认识高原王的手谕,如果没有就不能进城。
阿桑拿出父王的手谕,那上面鲜红的印章,是至高无上的权威象征,高原王手谕在此,给我开门。
拿上来,守将说。
士兵接过手谕,送到城墙上,他接在手里扫了一眼,然后扔在地上,要进城,要有大将军恒夜的军令
恒夜我的未婚夫
我的脑子里蒙蒙的。
阿如邺,你难道连我也不认识了,你是疯了还是怎么了,白旻和他理论。
白旻少主啊,阿如邺向他行礼。
我感觉有人在拉我,我回头,看到阿桑拉着我,她的手像铁钳一样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后拉,公主快走,她压低了声音,是谋反!
谋反
一阵令人牙酸的弓弦声,城墙上突然射下密密麻麻的箭矢,如黑色的雨点一样朝我们射来。
阿桑猛地把我扑倒在地,用她的身体死死地护住我,一支箭矢擦着我的耳边飞过,深深地钉进了她的肩膀。
啊....!一声声惨叫,
我的侍卫们被箭雨射中纷纷倒地,我惊讶的看着他们,这些人和我年龄相仿,有的教我骑马射箭,有的陪我玩闹,此刻身体被箭矢洞穿,发出闷响,夹杂着震天的惨叫。
撤!快撤!我嘶声喊着,声音带着绝望和恐惧。
少数挡住箭矢的侍卫护着我往回撤,却被另一队人马,出现在我们后方,像鬼魅一样,无声无息地堵住了我们的退路。
那队人马的旗帜,在阴沉的天空下迎风招展,上面绣着的,是恒夜的家族徽记。
而队伍的最前面,骑着那匹我无比熟悉的乌骓马的,正是恒夜。
他那张脸,俊美、白皙,漆黑的眼眸依旧那么有神采,他看着我,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冰冷得像个陌生人,没有一丝过去的温柔,只有一种让我不寒而栗的,彻骨的冷漠和狠毒。
恒夜...我的声音发出一半就停住,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堵住我们要干什么
白旻大概是气疯了,哥你做什么!你疯了吗!他骑着马冲了出去,稚嫩的声音带着愤怒和不解。
恒夜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他的手只是随意地一挥,却带着凌厉的风,以无可抗拒的力量,狠狠地打在白旻的胸口。白旻像个破布娃娃一样从马背上摔了下去,连一声痛呼都没来得及发出,便人事不省。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恒夜,我的未婚夫,他怎么了
一个不留,全部杀了,恒夜的声音,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他的士兵们蜂拥而上,像一群嗜血的恶狼,砍杀着我的侍卫。侍卫们一个个倒下,他们的血,染红了大地。然后是我的丫鬟、婆子们,我看到从小照顾我,给我梳头,给我讲故事的李婆婆,被一刀砍倒,她的眼睛,还死死地盯着我逃离的方向。那个总跟在我身后,甜甜地喊我公主的翠儿,被一支箭射穿了喉咙,她的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我所有的人,那些爱我,忠于我的人,都在我眼前,被无情地屠戮。我的心,像是被撕成了碎片,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阿桑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她挥舞着剑,为我杀出一条生路,她的身上,瞬间又添了几道血淋淋的伤口,但她没有停下,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拉着我,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那片人间炼狱。
不知道我们跑了多久,逃了多远,我的脑子里只有一片嗡鸣,只有那些惨死的面孔,只有恒夜那双冷漠的眼睛。
我们像两只丧家之犬,一路向南,逃离了我的王国,在这片陌生的平原上,逃亡到一座叫做山顶城的城市。
阿桑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找到了一家破旧得不能再破旧的旅店,她几乎是把我拖进去的。
她颤抖着手,点燃了火盆,把我的公主服,我的那些绫罗绸缎,我的珠宝首饰,一件一件地扔了进去。
那华美的衣物在火中卷曲,变黑,化为灰烬,就像我的过去,我的身份,我的荣耀,都在瞬间被烧毁了。
阿桑为我找来一套粗布的农妇衣服,那衣服硬邦邦的,扎得我皮肤生疼,那是一种我从未体验过的,来自底层的粗糙感。
我把自己藏在那间阴暗潮湿的客房里,像一只受伤的动物,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楼下大堂里,传来阵阵喧闹声,那些声音,带着一种与我格格不入的,世俗的热闹。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出去,站在楼梯口,听着那些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听说了吗高原那边出大事了!
啥事啊快说啊!
高原王和王妃都被叛军杀了!听说叛军头子是恒夜,大将军的长子,高原第一武士!
哎哟!那公主呢阿雅公主呢
公主没事!恒夜没杀她,两人正准备成亲
我瘫坐在地,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恒夜。
他杀了我的父母。
然后用一个假公主窃取了我的身份,和他成亲,成就他王位的垫脚石。
他窃取了我的王国,毁了我的一切,只留给我一个侮辱的名声——
阿雅公主,神女,和杀害自己父母的仇人成亲。
这就是他给我安排好的结局。
多可笑。多恶毒。
我站在那里,身体在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滔天的愤怒,像火山一样在我体内爆发。
复仇,这个词,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刻在了我的灵魂深处。
就在这家破旧的旅馆里,在这个无人认识我的角落,我阿雅,雪山神女,死了。
一个全新的我,只为复仇而生的我,诞生了。
5
穿着破旧的农衣,我和阿桑在山顶城里游荡,目光在每个擦肩而过的人身上搜寻,我需要帮手。
恒夜家族掌握军权已久,他本人更是高原最强的武士,要杀他,难如登天,我现在只有阿桑,我需要找到能与恒夜抗衡的力量,哪怕一个一个的找,我有的是时间,我的余生都将只做一件事,亲手把恒夜从那用鲜血和谎言堆砌的王座上拉下来。亲手杀了他。
我在山顶城的破旧旅馆里,我看到了一个身影。他手里挥舞着一根足有七米长的晾衣杆,动作灵活,竟像是在使用一杆长枪。
是旅馆的老板,索普。
公主,此人手中的晾衣杆蕴含浓烈的枪意,他能用7米大枪,实力在我之上,阿桑低声告诉我。
我走上前,努力挺直因长途跋涉而疲惫的脊背,找回一丝公主的气度。我需要这个人,他会成为反抗恒夜的重要力量。
这位老板,我开口,声音尽量平静,我需要你的帮助
索普停下动作,打量着我,眼神带着一丝轻蔑。
你这副模样,能需要我什么帮助
我的脸颊瞬间涨红,但我压低声音,努力保持镇定,我是阿雅公主,恒夜谋反,他找了一个假公主谎称是我,而我需要你帮助我复仇
那人大笑起来,他用晾衣杆指了指我,我的衣衫破旧,头发凌乱沾满泥土。
公主你应该是向我乞食的吧他笑的前仰后合。
我被当成了乞食的乞丐,呵呵,我的心早就死了,又岂怕这一点侮辱。
我不是乞丐,我是将死之人,杀了恒夜,我就会赴死,这个世界没有值得我留恋的地方,我需要的只是复仇。我可能什么都给不了你,但我看出你是高原人,我希望你帮助我,哪怕仅是出于对天神的信仰
他被我的神情感染,走近一步,绕着我走了一圈,审视着我破烂的衣服和狼狈的模样,既然你是公主,是神女,那唱首歌给我,不是说你的歌声有天神庇护吗
我本想开口,但是看着他用手肘撑着晾衣杆,歪着头,等着我唱歌,没有一丝尊敬。
我冷冷地说,我的歌声是神圣的,它是为人民祈福的,不能在这种场合,为你一个人随意演唱
索普的脸色变了,他收起笑容,眼神变得凶狠。
不能你以为你是谁啊一个落魄的乞丐还敢跟我摆谱既然拿不出证据,又不愿意证明,那就给我滚!别在这碍眼!他大声呵斥,唾沫星子几乎溅到我脸上。
我怒火中烧,几乎就要爆发,但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转身,拉着阿桑,准备离开这个污辱之地。
公主,我和他拼了阿桑说着却被我的大力拉走。
我的眼泪在流,但我不会回头,不会让这粗野之人见到神女的窘境。
谁人不知道,索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雅公主是神的使者,怎么会嫁给杀害自己父母的仇人
我停下,擦掉泪痕,转过身看向他。
他脸上讽刺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带着浓烈的愤怒,我在圣山上见过您,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在天神节,你穿着神女的白袍,走过冈仁波齐碗峰,高亢的歌声为高原人们祈福。虽然现在你穿成这样,但你的眼神,你的气质,还有你刚才说的话……那是属于神女的尊严,我很欣慰,即便您遭遇如此仇恨,也没有放弃神女的尊严。
我努力平复着语气,恒夜那个败类,他找了个假公主冒充我,玷污了神女的名誉,这是对天神的亵渎,是对整个高原信仰的侮辱!
索普握紧了手中的晾衣杆,眼神凶狠,我是武者,我一直想着能否有一天,和高原第一武士来一场一对一的对决,然后亲手杀了他,但是我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他的眼神黯淡下来,恒夜家族掌握整个高原的军权,你只有两个人,加上我三个人,根本赢不了
哪怕只有我一个,我也会杀了恒夜我看着他,语气坚定,我要杀了恒夜,为我的父王母后报仇,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索普沉默了,他看着我,沉思了许久,在连丘城,有一个刀手,我亲眼见过他,一分钟之内,杀死了7个追捕他的官兵。他是个性格怪异的亡命徒,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兴许,他这样的人,才有可能帮你
6
凛冽的寒风如刀子般刮过连丘城荒凉的街道,卷起地上的残雪,打在脸上生疼。我只穿了一件单衣,在周围人错愕的目光中向那个刀手约定处走去。
索普的经历让我明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想要招揽真正的强者,需要震慑人心的力量,需要利益的捆绑。我要让他们亲眼见证,天神的子女,无惧这凡俗的寒冷。
阿桑跟在我身后,他伤势未愈,脸色苍白,每走一步都牵动着伤口,但他依旧咬牙坚持。
马蹄声杂乱而沉重,由远及近。
不多时,数十骑人马出现在街道尽头,卷起一阵烟尘。
为首一人身材魁梧,面容粗犷,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额斜劈至右嘴角,让他本就凶悍的面容更添几分煞气。
他穿着厚实的皮裘,腰间挎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弯刀,眼神如鹰隼般锐利而冰冷的审视着我们。这便是流枭,连丘城一带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刀手。
他身后那几十个手下,个个匪气十足,凶神恶煞,看向我的目光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贪婪与欲望,仿佛在打量一件可以随意掠夺的货物。
流枭勒住马,目光在我单薄的衣衫上停留了片刻,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更深的审视取代。就是你,要找我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是我。我平静地回答,任凭寒风吹拂着我略显凌乱的发丝。
他身后的一个喽啰怪笑道:老大,这小娘们是不是冻傻了这种鬼天气穿这么点,想男人想疯了吧
另一个接口道:说不定是想用身子换点吃的。
哄笑声四起,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我没有理会那些杂音,直视着流枭:我乃天神后裔,身负神明庇护,区区寒冷,何足道哉。
流枭挑了挑眉,那道刀疤随之扭动更显狰狞:天神庇护哼,天神能给你什么能给我什么
待我推翻恒夜,重夺故土,你便是统领万军的大将军,封妻荫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信念。
流枭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粗野的大笑,他身后的匪徒们也跟着哄堂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鄙夷和嘲弄。
大将军哈哈哈哈!流枭笑得前仰后合,指着我道,小丫头片子,你是在说梦话吗就凭你还推翻恒夜高原第一勇士的名头是白叫的
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阴阳怪气地说道:小妹妹,哥哥劝你还是实际点,找个好人家嫁了,生几个娃,比做什么大将军的美梦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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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大将军的职位哪有热乎乎的娘们实在!另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舔了舔嘴唇,目光在我身上游移,老大,这妞虽然瘦了点,但模样还算周正,不如……
我被气的浑身颤抖,本以为我不再惧怕一切,却无法承受这样的侮辱。
阿桑长剑出鞘,脸上露出死志。
流枭摆了摆手,止住了手下的喧哗,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眼神中的戏谑更浓:权力和金钱老子不稀罕。老子只要女人,最烈的女人。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一字一句道:你,若肯嫁给我,做我的女人,我便帮你。如何
这话一出,他身后的匪徒们更是聒噪起来。
我浑身一颤,这些无耻之徒,竟敢如此亵渎!我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妄想!
你跟谁落脸子呢,流枭的声音带着一丝被忤逆的怒意,到了老子的地盘,还想走不成,他一下抓来,我侧身躲避,却听撕拉一声,肩头的衣衫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了洁白的肌肤,在这冰天雪地里把你剥光了,看看天神还保不保佑你!
剥光她!剥光她!,他身后的匪徒们发出阵阵兴奋的狼嚎,让咱们也开开眼,看看天神庇护的女人长什么样!
你们这群畜生!,阿桑不顾身上的伤势,怒吼一声便冲上去,
却被一柄长枪拦在身前,是索普。他不知何时出现,面无表情地挡住了阿桑的去路。
索普,你!阿桑又惊又怒。
原来他和流枭早就认识。
我怒火中烧,再也无法忍受这般奇耻大辱!我猛地拔出腰间的短剑,剑尖直指流枭。
哟呵,还敢动刀子流枭不怒反笑,眼中却闪过一丝残忍,手中的弯刀如毒蛇出洞,带着凌厉的劲风向我劈来!
我急忙挥剑格挡,只听当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一股巨大的力道从剑身传来,震得我虎口发麻,手臂酸软。
我心中大骇,这流枭的武艺远在我之上!他的刀法大开大合,每一招都沉稳狠辣,充满了沙场搏杀的血腥气。我虽然也曾习武,但在他面前,却显得如此稚嫩。
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想找高原第一勇士恒夜报仇流枭一边轻松地化解我的攻势,一边出言嘲讽,简直是痴人说梦!你的天神没教你怎么打架吗还是说,你的天神只会让你在男人面前脱衣服
他身后的匪徒们爆发出更加不堪的哄笑。
我双目赤红,愤怒几乎要将我的理智吞噬。我怒吼着,剑招越发凌厉,却如同困兽之斗,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威胁。他甚至有闲暇闪避我的攻击,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容,仿佛在逗弄一只不自量力的小猫。
太慢了!太弱了!流枭的刀法陡然加快,刀光如雪,瞬间将我笼罩。我手忙脚乱地抵挡,身上很快便添了几道血口。
这样的武艺,怎么复仇恒夜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你!他一刀逼退我,语气中充满了不屑,我看你的天神,也不过是个缩头乌龟!
我愤怒地进攻,招式已然全无章法,只凭着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支撑。流枭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猛地一刀向我面门劈来,刀风凌厉,势不可挡!
我瞳孔骤缩,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柔和而强大的力量自我体内涌出,一层淡青色的风罩自我身上骤然亮起,将那致命一刀稳稳挡住!
锵!
流枭的弯刀被弹开,他虎口一震,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色。哦天神的庇护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我倒要看看,这龟壳有多硬!
他厉声喝道:兄弟们,上铁索!把她给我捆起来!
匪徒们早已跃跃欲试,从马鞍上取下手臂粗细的铁索,呼啸着向我抛来。十几道乌黑的铁索如同毒蛇般缠上了我的四肢和腰身,瞬间收紧!
我猝不及防,只觉一股巨大的拉力传来,身体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上。铁索深深勒入我的皮肉,传来阵阵剧痛。
流枭狞笑着走到我面前,手中的弯刀高高举起,狠狠劈向我身上的护体风罩!
砰!
风罩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光芒略微暗淡。
再来!流枭大喝一声,又是一刀!
砰!砰!砰!
他一刀刀劈砍在风罩之上,每一刀都势大力沉。风罩的光芒越来越暗淡,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天神的庇护,也不过如此嘛!流枭喘着粗气,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手中的弯刀再次落下。
咔嚓!
一声脆响,护体风罩不堪重负,化为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我衣衫褴褛,发髻散乱,嘴角渗着血丝,狼狈地躺在雪地上,被铁索牢牢束缚,动弹不得。周围是匪徒们肆无忌惮的狂笑和淫邪的目光。
屈辱,愤怒,绝望……种种情绪在我胸中翻涌。
我没有哭泣,没有求饶,冷笑着看向他们,笑声中充满了不屈与决绝。
想侮辱我你们也配
我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从散乱的发间拔下一支钗子,狠狠的刺向自己的咽喉!
锵,钗子被刀挡住,流枭用刀背挡下了我的钗子,他看着我,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你不怕死吗
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比生命重要
他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好,我现在不逼你,但如果我帮你杀了恒夜,你就必须嫁给我,这是我的条件
我看着他脸上的恐怖疤痕,心中一片冰冷,复仇之后,我本就没打算苟活于世,答应他,也不过是多一个虚与委蛇的承诺罢了。
我缓缓点头,好,我答应你
7
去往平原王城的路,依旧是温暖的春色。
我和阿桑走在前面,流枭、索普、以及流匪们都骑着马,不紧不慢的跟在我俩身后。
这就是我的复仇队伍,我心里苦笑,他们随时可能从背后出手,从我的拥护者重新变成劫掠我的流匪,可是我没有任何办法。
前方还有一个渺茫的机会,平原王,真正知道我公主身份的人。
据流枭说,平原上像他这样流浪的高原人还有很多,他们都很勇敢,但是大多失去了对天神的信仰,有的在平原城镇做小买卖,有的出苦力勉强度日,更多的,则是像他们一样的打家劫舍、坑蒙拐骗,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如果我能重新唤醒他们对天神的信仰,让他们相信我能带他们夺回失去的一切,我的队伍就能迅速壮大起来。
但前提是,我需要在平原上征召他们,这需要平原王的允许。
我回想平原王的样子,一个温柔慈祥的人,几天前,他看到我和他的女儿长得一模一样,满眼都是父亲般的怜爱,我还记得他临走时,送我到王庭外门,慈祥的告诉我,公主殿下,您是高原的明珠,亦将给平原带来和平安定,他的声音犹在耳畔,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平原王庭,我和几十个追随者站在大殿里,这座曾经因我而喧腾的王宫却空荡荡的。
通传之后,我们被晾在大殿之外很久,阿桑忧虑地看着我,我强作镇定,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
终于,一个倨傲的内侍慢吞吞地引我们入内。
平原王高坐于王座之上,锦衣华服,神情倨傲而疏离。他没有起身,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目光在我身上一扫而过,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无足轻重的旧物。
哦这不是高原的……阿雅公主吗他拖长了语调,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与记忆中那个谦和的他判若两人,怎么,高原的风光看腻了,跑到我这平原小国来体验生活了
我强压下心中的屈辱与惊愕,屈膝行礼:平原王陛下,阿雅此来,是为……
为求援他打断我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那弧度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入我的心脏,公主殿下,你怕是还没睡醒吧恒夜如今手握高原数十万大军,已然是高原之主。你一个手无寸铁、连家都回不去的落魄公主,凭什么认为我会为了你,去得罪强大的恒夜,让平原陷入战火
他的话语如同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让我彻骨生寒。
陛下!我急切地开口,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我不求您起兵祝我,只需要允许我在平原上召集流落的高原人……
平原王发出一声嗤笑,那笑声在大殿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公主啊,你太年轻,太不懂政治了。我容许你在平原募兵,那和起兵助你有什么区别,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眼神轻蔑,你以为这天下还是你父王在时那般,人人都要敬你三分此一时彼一时,恒夜掌握着高原的军权,他才是高原真正的主人,我若帮你,便是与整个高原为敌。
我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道理我岂能不知,可是那曾经的温情与敬意,此刻都化作了最恶毒的讽刺,狠狠的鞭挞着我的尊严。
陛下,恒夜残杀我父母,倒行逆施,炮制假公主,亵渎神明,高原百姓在失去信仰
高原人失去信仰,与我平原何干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讨厌的苍蝇,我只知道顺势而为,才能保平原一方太平,至于你……他上下打量着我,目光在我破旧的衣衫和憔悴的面容上停留片刻,嘴角的嘲讽愈发浓烈,说句不好听的,落魄的公主不如鸡,至少鸡还能下蛋,你呢你能给本王带来什么
陛下!阿桑怒不可遏,踏前一步,却被我伸手拦住。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尽管内心早已屈辱得想哭,陛下,如果您能允许我在平原招募高原旧部,日后反攻高原,我会将高原的秘密冶铁技术传授给你
冶铁技术,平原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是想要冶铁技术,但是就凭你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女人招募旧部,反攻恒夜,重获王位你是在做梦还是把我当傻子,他的眼神陡然变得阴冷,阿雅,你以为恒夜会放过你你以为我会让你在我的地盘上惹是生非,给他攻打平原的借口
他猛地一拍扶手,厉声道,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前朝余孽给本王拿下!
话音未落,殿外甲胄铿锵之声响起,数名卫士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明晃晃的刀剑直指我们。
我如遭雷击,遍体生寒。这就是我曾寄予厚望的盟友!这就是那个曾对我亲切友善的平原王!权势易手,人心便能凉薄至此!
保护公主!阿桑向流匪们下令,怒吼着抽出腰间的弯刀,挡在平原王的卫队前面。
全杀了,一个不留,平原王摆了摆手。
流匪们本不坚定,但看着持戟举盾卫队压上来,只等拼死一战。
刀光剑影瞬间在大殿中交错,厮杀声、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
我闭上双眼,所有的屈辱、愤怒、绝望在胸中激荡,一股莫名的力量从心底涌起,我猛地睁开双眼,张开口,用尽全身力气,唱出了高原神庙中传承的古老歌谣。
那歌声初始低沉哀婉,如泣如诉,充满了失去家园的悲怆与对故土的思念;渐渐地,歌声拔高,变得高亢、圣洁,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神性力量,仿佛天神降临,威严而悲悯。
激烈的厮杀声在这歌声中被生生压了下来,打斗声越来越小,最后平息,无论是平原王的卫队,还是阿桑等人,都被这奇异的歌声所震慑,脸上露出迷茫而敬畏的神情,包括平原王,他脸上的嘲讽和狠戾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疑与忌惮。
歌声渐歇,大殿内一片死寂。
趁此机会,我朗声道:平原王陛下!你以为杀了我,就能高枕无忧了吗你错了!平原境内,有多少高原遗民,你可曾算过他们心中的信仰从未熄灭,天神的光辉依旧照耀着他们的内心!若我今日血溅平原王城,消息传出,你猜他们会如何看待你这位平原之主你就不怕他们揭竿而起,让你的平原永无宁日吗
平原王眉头紧皱,显然我的话触动了他。
我继续说道:请陛下给我一个机会,允许我在平原招募高原人,我将带领他们返回高原,与恒夜决一死战!
若我胜利,光复故土,我愿将高原千年不传的冶铁秘术双手奉上,届时,平原将不再惧怕任何强敌!
我顿了顿,目光坚定地迎向他:若我失败,我和我的追随者都将战死高原,也算是为您扫清了一个潜在的危险因素。无论成败,对陛下而言,皆有利无害!您今日只需付出微不足道的代价,便可能收获难以想象的回报,何乐而不为
平原王眼神闪烁,陷入了沉思。
殿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他看着我,目光中充满了审视与权衡。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冶铁秘术……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若我有了冶铁技术,以平原之国力,进攻你们高原,怕抵挡不了吧
我只求复仇,战死是我的志向,其他我没资本考虑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好!本王就赌一次!我允许你在平原招募高原人,但只有七天,七天后,带着所有高原人,离开这里,此去高原,生死胜败,皆由你自行承担!
我接受,转身离去,不再任何停留,我知道,我赢得了一线生机,这仅有的一丝微弱的希望,在绝望的灰烬中摇曳。
离开之际,我眼角的余光忽的瞥见大殿一角,阴影处,另一个我悄然出现,她穿着平原的华服,静静地站在那里,她眼中闪烁的,是神的光芒吗
8
天神庙前,我站在台阶上,望着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
他们是我的同胞,流散在平原上,与其是被我召唤而来,不如说是好奇的来看热闹。
流枭的手下已经把消息传开,更多的高原人在赶来,看看所谓的真正神女。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我深吸一口气,开始歌唱。
我的歌声里没有技巧,只有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唤,那是对雪山的思念,对故土的哀伤,对压迫的愤恨,以及对自由的渴望。
神的力量让歌声飘向远方,那些还在平原各处劳作的同胞们,听到这声音,仿佛被无形的手牵引,停下了手中的一切,朝着天神庙的方向奔来。他们的脸上,是泪水,是激动,是重新点燃的希望。
他们跪在我的面前,重新对我献上最虔诚的膜拜。一个高大的身影大步走向我,单膝跪下,声音洪亮:神女!流枭,愿为您效死!我吃惊的看着他,这个曾在让我感到不安的男人,此刻眼中只有敬畏与真诚。
阿雅公主,他敬畏的说,我一直在追求武道的巅峰,却始终无法突破对死亡的恐惧,武艺也因此停滞。他早听说过,你每次都能轻松的走完冈仁波齐碗峰,我一直质疑,凡人如何敢面对圣山的万丈深渊。
直到见到你,我信了,只有像您这样无惧死亡的人,才能得到天神的真正庇佑
高原人他起身振臂高呼!神女在此!天神的光辉重新照耀我们!追随神女,杀回高原!
周围安静了,跪拜的人都抬头看着他,信仰,与为之战斗,不是一回事。
神女在此!天神的光辉在重新照耀我们!他重复着,看着周围的人群,他在流民中很有威望。
追随神女,杀回高原!一个声音相应了,是索普,他站在人群中,就像是普通的流民,第一个相应的高原人。
追随神女,杀回高原!同时响起好多声相应,这其中有流枭的手下,但绝对不全是。
追随神女,杀回高原!流枭再次呼喊,随着他一遍遍呼喊,响应的人越来越多。
站起来,高原人,我大喊,我需要的不是信徒,是为我而战的战士,属于我们的高原,我们的家,需要我们用刀和枪,用血抢回来!用血抢回来...大家站起来,不断有人加入我们,复仇的火焰在我们心中熊熊燃烧。
呜~沉闷的号角声从远方传来。
我抬头望去,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迅速拉长、变粗。
御林军,是恒夜的军队!黑甲森森,如同一道钢铁洪流,裹挟着死亡的气息,直冲我们而来!
保护神女!阿桑、索普、流枭和他的手下立刻挡在我的前面,拔出了各自的武器。
我看着冲锋而来的军队,心中无比沉重,五千人!
而我们,算上刚刚加入进来的,几百人,手无寸铁!
绝境,这是真正的绝境。我们没有胜算,但我知道,我已没有退路。这就是我生命的终点,我眼前闪过我的一生,神女的尊严,公主的荣耀,父母的疼爱,恒夜的爱意...背叛!背叛!一股前所未有的悲愤涌上我的心头,所有情绪在体内翻腾,化为一股磅礴的力量!我的双眼仿佛被洗涤过一般,冲锋而来的铁骑在我眼中变得清晰无比,每一个动作,每一道寒光都慢了下来。我的身体充满了力量,仿佛一拳能打碎山石。
我的目光落在了天神庙中那尊巨大的天神雕像上,雕像手中握着一柄巨大的古剑,深植于石座之中。那是天神的象征,是力量的源泉。我一步踏出,走向雕像,双手握住了那冰凉的剑柄。
起!我低喝一声,用出新生的神力!剑身与石座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仿佛沉睡了万年的巨兽正在苏醒。
我猛地一拉,那柄巨大的古剑竟被我生生拔了出来!它在我手中显得如此巨大,却又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
为了家园!为了信仰!杀!我高举巨剑,发出响彻天地的怒吼,手持巨剑,毫不犹豫地冲向了那道黑色的钢铁洪流!
一名身披重甲的骑士挥刀向我砍来,我侧身避过,手中巨剑横扫,铛!巨大的力量将他连人带马扫飞,重甲在剑锋下如同布帛般撕裂。另一名骑兵的长枪刺来,我巨剑一挑,精准地格开枪尖,顺势一绞,精钢长枪应声而断。我手腕一翻,剑锋划过,鲜血喷溅,那骑士惨叫坠马。御林铁军引以为傲的重甲,在我手中这柄神剑面前,不堪一击。
我孤身一人冲入敌阵,在黑色的铁甲洪流中劈波斩浪,所过之处,敌军纷纷倒下,我的勇武,我的神力,如同火种,点燃了周围同胞的血性!
神女无敌!
天神庇佑!
杀啊!
原本还带着恐惧的流民们,看到我的表现,心中的胆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捡起地上的武器,甚至只是木棍和石头,发出了震天的呐喊,悍不畏死地冲向了御林军!
阿桑的剑、索普的枪、流枭的刀,都发挥出了超常的威力。我们的人数虽然少,但我们的斗志却燃烧到了极致。御林铁军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敌人,他们的阵型开始混乱,开始动摇。
战斗持续了很久,直到夕阳将天边染成血色。
天神庙前,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染红了大地。
但我们站着!五千御林铁军,溃败而逃。
胜利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同胞们看着我,眼中充满了狂热的崇拜。更多的人得知我战斗的神力,源源不断的赶来。索普清点人数,上万人,我有了军队!
我站在高处,高举手中的神剑,大声宣布:从今日起,我们不再是流民!我们是反抗暴政的义军!这支军队,是天神赐予我们的力量,它的名字——叫天神军!
天神军!天神军!上万人的怒吼,回荡在平原之上。
9
战斗结束后,阿桑带来一个人,穿着长衣,头在帽子下面看不清长相,她摘下帽子,是霞敏。
她站在我面前,眼中充满了震惊,我们如此相似,这是怎么回事
我平静地说:或许,这是天神的安排。
她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我不信你们的天神,这只是巧合,只是,你展现出的力量,让人心惊。
我无法说服她,其实在我心里也在暗自猜测,难道我们都是天神的棋子霞敏的出现,是否意味着天神的光芒也要照耀平原这些疑问,此刻无人能解,也不是我该深思的时候。
临别时,霞敏悄悄留下了一份礼物——三十门火炮。
这些,或许能帮你们轰开虎牢城的大门,她说完,便匆匆离去了。
我看着那些火炮,崭新的,带着金属的冷光,足够轰开虎牢城那坚固的城门。
回家的路,就在眼前。
然而,当我意气风发,准备挥师北上,直取高原时,一个残酷的现实却如同一盆冰水,将我满腔的热血浇得冰凉——我们没有军粮。
我非但不懂政治,还不懂军事,高原被恒夜的叛军占据,那座以天险著称的虎牢城,如同一只拦路猛虎,死死扼住了通往高原的咽喉,令我的大军寸步难行。
而平原诸城,我也不能劫掠,唯恐激起平原王室的不满,使我们腹背受敌。
将士们经过死战,早已疲惫不堪,如今又饥肠辘辘,军中怨声渐起,甚至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质疑我的复仇之路。
战士们投向我的目光,从最初的狂热与信任,渐渐变得复杂、动摇。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无助,心中那复仇的火焰,似乎也在这无尽的困顿中摇曳不定。
就在我苦思计策无果,心力交瘁之际,我发现,阿桑不见了。
阿桑的失踪让我心如刀绞,寝食难安。
我疯狂地派人搜寻,却杳无音信。
一种巨大的自责与不安攫住了我,我怀疑她是否遭遇了恒夜奸细的毒手,又或者,她也对我失望了,离我而去了种种猜测如同毒蛇般啃噬着我的内心,让我陷入了更深的痛苦与挣扎。
而这,恰恰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恒夜派来的细作,如同潜伏在暗影中的毒蝎,趁着军心不稳,悄然混入了义军之中。他们四处散布谣言,说我早已背叛了义军,私下同意了与恒夜的婚事,此番北上,不过是诱骗大家深入险境,好将所有反抗力量一网打尽。这些恶毒的谣言,如同瘟疫般在军中迅速蔓延。本就因饥饿与绝望而动摇的士兵们,此刻更是人心惶惶。
公主,士兵们要见您,流枭进入账内,眼中满是忧色。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走出来,见到黑压压一片的人,一万人,原来这么多。一万双眼睛,透着迷茫和愤怒。
一个士兵站了出来,公主,听说你要和恒夜结婚,还要解散义军
我愣住了,心中涌起一股怒火,谁说的这是谣言!
可士兵们的眼神里满是怀疑,公主,你是不是恒夜派来的细作,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我看着他们,心中满是痛苦,这些士兵,是我亲手招募的,他们为了我的复仇,不惜抛家舍命,可现在,却被谣言搞得人心惶惶,往日对神女的崇敬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与猜忌。
我强撑着不倒下,面对上万双质疑的眼睛,我不知道如何应对,脑海里不断的出现两个字,哗变!
完了!
需要军粮的跟我走,一声震雷般的大喊,索普跃上战马,单手举着七米长枪,山顶城的夺度老爷,你们不是怕他吗,不是恨他吗!他家里有堡垒、有几千个私兵,也有吃不完的粮食,想要粮食,我这就去抢,驾!他跃马前冲,一支精锐队伍跟上他,其他的士兵开始跟着,打赢不就有粮了吗,哭丧个脸干什么,流枭带着流匪部队疾冲出去,所有人都跟上了,向着山脚城的武装豪强冲去。
山脚城,索普一马当先,如猛虎下山,硬生生冲破了坞堡坚固的防御。他手下的死士奋不顾身,即便战死也要拽住敌人垫背。
夺度老爷的私兵以精锐著称,但是顶不住了,溃散。
索普成功夺取了堡垒。
我的士兵们站在痛恨的夺度老爷的城堡里大声欢呼,我下令打开了粮仓,足够大军用一年之久。
士兵们久违的饱餐后笑声满堂,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穿过,用绳子牵着几个垂头丧气、衣衫褴褛之人。是阿桑!
她浑身破烂,满脸疲惫,眼神却明亮,都听我说,听我说!
所有人安静的看着她,诸位将士,在我消失的这几天,我并没有离开大家,而是伪装成普通的高原兵士,混在队伍里。我知道,只有深入内部,才能揪出那些隐藏在我们中间的毒瘤!
她指向身后那几人,我日夜观察,发现这几人形迹可疑,他们总是避开人群,偷偷传递信息,且对公主的动向异常关注。我暗中跟踪,终于让我撞破了他们的秘密。有一次,我看到其中一人溜出营地,与一个陌生人接头,那人我认得,是恒夜的亲信!我偷听到他们的对话,原来他们正是恒夜派来的细作,任务便是散布谣言,动摇军心,瓦解我们!
阿桑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高高举起:这,便是他们伪造的所谓公主亲笔信,上面写着公主同意与恒夜成婚,并带领义军进入陷阱的荒唐之言!这便是他们蛊惑人心的铁证!
真相大白,群情激愤。、那些被阿桑揪出来的细作们,在众将士愤怒的目光下,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地求饶。
一个细作颤抖着声音说,公主,我们也是没办法,恒夜威胁我们,如果不这么做,就会杀掉我们的家人……求求您,饶我们一命吧!
另一个细作更是涕泪横流: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恒夜给了我们很多钱,还说只要我们完成任务,就能给我们高官厚禄,不然就只有死,我们也是害怕啊!
一个细作磕头如捣蒜:公主,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也信仰天神,是被逼无奈,为了家人才犯下打错,我们请求打头阵,为您和天神效死,请让我们死在战场上!
看着他们脸上的决心,我不禁动容,也许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但我已不再是单纯的阿雅,我不是女王,而是复仇的女神,我单手提起一人高的巨剑,一字一句道,背叛者,杀无赦!
手起剑落,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士兵们开凿附近的矿山,获取铁石,日夜赶工,打造军械。整个营地都充满了热火朝天的干劲。
部队向前进发时,沿途不断有青壮年加入天神军。队伍空前壮大,士气高昂。
经历此事,我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复仇,不仅仅是为了我死去的族人,更是为了打倒恒夜这样的恶势力,解救千千万万如我们一般备受压迫的普通人。
为了这个更宏大的目标,我必须更加坚定,更加强大。
10
还有40里,就是虎牢城,这座天下雄关,即便我们全力攻城,也可能全军覆没。
流枭出了一个计策,让部队假扮成平民,随着入城的百姓进城,化整为零后,在城内集结,就能悄无声息的过关。
一队队义军兄弟,头裹布巾,身着寻常百姓的短褐,肩挑手扛着各式包裹,内藏兵刃,混在逃难的流民中,陆续朝着虎牢城门而去。
一次过去的人不多,这样不会引起怀疑。
几天下来,几百人平稳度过,我以为,这瞒天过海之计已然功成。
然而,在一批兄弟入城之后,我眼前突然金光一闪,随即是撕裂般的剧痛,一幅幅血腥的画面在我脑海中炸开。
虎牢城幽深的瓮城之内,恒夜那张阴鸷的脸庞在火光下扭曲,他身披重甲,手按剑柄,冷酷地注视着前方。那些刚刚进城的,我的高原兄弟们,被一队队手持雪亮钢刀的御林军团团围住。没有审问,没有犹豫,只有冰冷的刀锋和喷涌的鲜血。兄弟们惊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随即被痛苦与绝望取代,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
瓮城之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恒夜的狞笑在火光中显得格外狰狞。他竟然,竟然杀掉了所有进城的高原人!
心如刀绞,一股冰寒刺骨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我。
恒夜!我怒吼出声,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沙哑变形,攻城!全军攻城!
过万的大军呼啸着进攻,虎牢城却如一头匍匐的巨兽,城墙高耸,箭楼林立,守军守军凭借天险,居高临下,箭如雨下,滚石擂木不断砸落。攻城的兄弟们举着简陋的木盾,冒死冲击,却在城墙下堆积起一层又一层的尸体。
我在大军之前,看到城墙下一片猩红,如同修罗地狱。
城墙垛口后,几架巨大的弩车被缓缓推了出来,那狰狞的铁臂闪烁着寒光,如同死神的镰刀。
嗖!嗖!嗖!粗如儿臂的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射入我军阵中。
利箭扫过人群,数名义军战士被拦腰截断,残肢断臂横飞,血雾弥漫,空气中充满了铁锈与内脏的腥臭。
一名举着大旗的旗手,连人带旗被一箭洞穿,巨大的力量将他钉死在地上,鲜血染红了绣着天神字的旗帜,旗帜无力地垂落。
我军攻势顿时受挫,陷入一片混乱与绝望的僵局。兄弟们眼中燃烧的怒火,渐渐被恐惧和无力所取代。
火炮!上火炮!我目眦欲裂,嘶声下令。
数门黑沉沉的火炮被推至阵前,炮口对准了那扇紧闭的城门,那扇沾满了我们兄弟鲜血的城门。
开炮!随着一声令下,火光喷吐,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炮弹呼啸而出,狠狠砸在城门之上。
第一轮炮击,城门剧烈震颤,木屑纷飞,城楼上的叛军也一阵骚动。第二轮,第三轮……城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裂痕如蛛网般蔓延。
终于,在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中,坚固的城门被轰然炸开,碎木四溅!
兄弟们,随我杀!我擎起雪亮的巨剑,口中吟唱起古老的高原战歌,歌声苍凉而悲壮,在震天的喊杀声中,却带着一股决绝的力量,驱散着死亡的阴影,如一道旋风冲向缺口。
刀光过处,残肢断臂纷飞,叛军的阵型被我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一名叛军守将,面目狰狞,手持长槊,嘶吼着向我冲来,我大喝一声,巨剑横斩,他的头颅冲天而起,无头的腔子喷着血泉轰然倒下。
杀!义军兄弟们士气大振,紧随我后,如潮水般涌入虎牢城。
我们一路血战,冲破重重阻碍,终于杀入了王城之内。然而,等待我们的,并非胜利的喜悦,而是更加深沉的绝望。
王城宽阔的广场上,一字排开的,是数十头如同小山般的巨象!象背上,端坐着手持长矛利刃的士兵,象牙上绑着锋利的铁刺,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平原王!他到底背叛了我们,将这无坚不摧的大象部队,借给了恒夜!
巨象迈开沉重的步伐,大地为之震颤。
它们横冲直撞,长鼻如鞭,象牙如矛,义军的阵列在它们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
一名勇敢的义军兄弟试图用长枪刺击象腿,却被巨象一脚踩成了肉泥,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鲜血和内脏糊满了地面。
另一名兄弟被象鼻卷起,狠狠甩在石墙上,脑浆迸裂,身体像破布娃娃一样滑落。大象部队如同一台台移动的战争堡垒,在我军中肆意践踏、冲撞、屠戮。
刀剑砍在它们厚实的皮上,如同搔痒,只能激起它们更加狂暴的怒火。义军兄弟们成片成片地倒下,血肉横飞,惨不忍睹,哭喊声和绝望的嘶吼声被巨象的怒吼所淹没。
我们的队伍彻底被打散了,溃不成军。
分散!进城后隐蔽起来,按原计划行动!我嘶声力竭地吼道,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痛楚与不甘。
残存的兄弟们含着血泪,借着城中复杂的街道房屋,四散奔逃,在绝望中寻找一线生机,在血泊中艰难地隐藏起来,准备着最后的,也许是毫无希望的反击。
11
天神节当天,高原人会集中在王城。
恒夜安排假公主准备在节日当天欣赏灯会。
我让流枭带手下在高原散布消息,真正的公主会和以前一样,会在天神节当天,在冈仁波齐碗峰为群众祈福。我则派军秘密行军至圣山,控制险要地形,准备在节日当天,我在圣山祈福,用神力走完天险,让人们重新相信我,引导民众加入我的军队,决战恒夜。
天神节前夜,隐藏在城里的天神军按之前的计划在圣山脚下汇聚,我看着他们,活着的都如约而来,让我很欣慰。
我们趁着夜色,向圣山上进发,然后,等着我们的是抢先占据了圣山要塞的恒夜军队,显然,还是有人出卖了我们的计划。
圣山地形险峻,易守难攻,我们的进攻难度极大。
一阵寒风刮过,遮蔽月亮的浓云被吹散,借着月色,我看到的是高原数万的军队,他们内穿棉衣,外套铠甲,以逸待劳。
我的士兵穿着破旧的衣物,很多是平原时穿着的单衣,寒风在耳边呼啸,大家的体温在流失。
我英勇的高原人,此战,就是我的终点,此战过后,你们会知道神女也会死,但无论如何,不要放弃天神的信仰,正义只会迟到,邪恶终将灭亡,我持着剑,一个冲了出去,身后,所有人都跟着,我吟唱着战斗,声音在士兵的震天喊啥杀声中更加清晰。
放箭!叛军将领的怒吼声起,无数黑影从岩石后、箭垛间涌出。下一刻,尖锐的破空声便刺痛了耳膜,弩箭如乌云般密集,朝着我们藏身之处倾泻而下。岩石上迸溅起一串串火星,碎石和断箭四下飞射。
我拔出腰间的长剑,剑锋在火光下闪过一道道寒芒。
战士们怒吼着,与数倍于己的敌人展开了殊死搏杀。刀剑相击声、惨叫声、怒吼声在山谷间回荡,鲜血染红了冰冷的岩石。
山腰处,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欲聋。流枭的一部分义军按计划冲了上来,他们浴血奋战,试图为山下的民众打通了一条通往圣山的道路。叛军的防守异常坚固,义军的每一次冲击都如同撞在铜墙铁壁之上,激起一片血浪。我眼睁睁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在火光中倒下,看着流枭魁梧的身影被数把长矛刺穿,他圆睁着双眼,至死也没有放开手中的战刀。他们以全军覆灭为代价,终于打通的叛军的阻拦。
民众能上山了,他们原本要在王城看灯会,却被圣山上的喊杀声吸引,所有人到了山脚,等着看真正的公主,像往常一样出现在圣山之颠。
她出现了,只是,她不是我。
圣山之巅,神女穿着我平日最爱的白色长袍,月光偶尔穿透云层,照亮她姣好的面容,霞敏!
霞敏!我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声音划破夜空,你敢走一遍圣山的天险吗你敢用你的双脚,去丈量神灵的威严吗
我的声音如同惊雷,不知哪里的火把骤然亮起,将山巅照得如同白昼。霞敏脸上露出神圣的表情,她抬步,走上了碗峰,高亢的歌声响起,充满神性。
我呆住了。
恒夜站在远处,脸上带着嘲讽,这圣山,现在是她的,他看向我,脸上终于又有了曾经的温柔,阿雅,你记住,没有谁是取代不了的
巨大的悲痛攫住了我的心脏,我看着山脚的人民,他们虔诚的看着霞敏,跪拜她,仿佛那走在悬崖上的,就是天神。
而我,只是一个穿着铠甲,向高原的军队进攻的人。
民众不知道我是谁,他们相信了真正的公主不会只是出席灯会,而是会在风雪中为高原祈福。
他们也看到了,霞敏走完了碗峰,没有恐慌,厚重的神性。很好,看的我都心潮澎湃,对天神有了虔诚之心。如果天神也抛弃了我,那我就只是阿雅,为自己而战,我深吸一口气,用天神赐予的高音高喊,恒夜!高原的第一武士!可敢与我阿雅一战,一对一的公平对决,你敢吗!
恒夜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隐若现,但他没有回应。
懦夫!
我提剑前冲,我身后的义军没人再撕喊,只是无声向前,砍倒身前的一切阻碍。
叛军节节败退,大地又开始剧震颤。
沉闷而富有节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黑暗中,一双双巨大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是恒夜的底牌——大象部队!
数十头披着铁甲的巨象,如同移动的堡垒,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我一剑砍在一头大象身上,它的铠甲被砍穿,发出巨大撕鸣。但是第二头大象用象鼻抽飞了我,我很快站起来,看到的却是我的士兵在它们巨大的铁蹄和长牙下如同蝼蚁般脆弱,惨叫声此起彼伏。
顶住!为了高原!阿桑嘶吼着,冲到我身前,和我一同对抗战象。我浴血奋战,手中巨剑挥舞如风,剑锋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如一尊浴血的女武神,剑光闪过,一头巨象悲鸣着倒下,接着是第二头,第三头……我冲在最前方,口中吟唱着古老的战歌,歌声在山谷中激荡,试图唤醒士兵们最后的勇气。但是大象实在太多了,上百头大象,如同不知疲倦的战争机器,不断冲击着我们的阵线。
我的体力在急剧消耗,每一次挥剑都沉重如山,汗水浸透了内甲,视线也开始模糊。山脚下的民众虽然看到了我的奋战,有人认出我才是真正的阿雅。我们制定的计划,是让高原人民认出我是真正的神女,然后加入我们,实现复仇。
我做到了,即便霞敏和我一样的祈福,也还是让人民相信了我是真正的雪山公主,但我也失败了,面对神力都无法击败的大象部队,普通人选择了沉默。无人敢于上前,恐惧压倒了他们心中的信仰。
恒夜!拿命来!一声悲愤的咆哮自身后响起,是索普!他一直渴望着亲手杀掉这叛徒。
他双目赤红,浑身浴血,像一头受伤的猛虎,不顾一切地朝着恒夜所在的山巅冲去。
不自量力!恒夜身边,一道身影闪出,快如鬼魅,挡在了索普面前。那人手持一柄造型奇特的弯刀,刀光凛冽,招式狠辣无比,与索普斗得难分难解。
我看清他的脸,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那人是白旻!那个曾经像我亲弟弟一样孩子,他此刻站在恒夜那边!
刀光剑影交错,索普的攻势勇猛而决绝,每一招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但白旻的武艺显然更胜一筹,他的刀法冷静而致命,总能轻易化解索普的攻势,并在不经意间留下道道伤口。血花在索普身上不断绽放,他的动作渐渐迟缓。
噗嗤!一声闷响,白旻的弯刀无情地刺穿了索普的胸膛。索普低下头,看着穿透自己身体的刀锋。
就凭你,也想杀我哥白旻抽出弯刀,任由索普的身体软软倒下,他冰冷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眼神却看向我,一字一句都像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心里。
白旻……我喃喃低语,声音嘶哑干涩,手中的巨剑感到无比沉重,几乎要脱手坠落。
最亲近之人的背叛,比任何刀剑都更加伤人。那张曾经充满阳光的脸庞,此刻却写满了冷酷与陌生。
为什么为什么都背叛我,巨大的悲痛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我隐藏的脆弱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我的士兵们目睹了索普的惨死,本已低落的士气彻底崩溃。大象部队趁势猛攻,防线土崩瓦解,无数忠诚的战士在我眼前倒下,鲜血汇聚成溪流,染红了圣山的土地。
阿桑一直在呼喊我,她拼命抵挡着大象的进攻,丝毫没能力注意身后,我看着恒夜那张令人憎恶的脸走过来来。他走到阿桑身后,我最后一个亲人。
阿桑小心!我哭着提醒她。
阿桑回头,恒夜的刀已经落下,滚烫的鲜血溅了我一脸。
恒夜向我走来,脚却被抓住,阿桑倒在地上,身体在抽搐,却不放手。恒夜看着我,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你记住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们的信念不值一提,他用刀对准了阿桑的脖子,举起,下落,即将斩下她的头。
我努力的想要站起来,但是来不及了,我的力气没了,或者说,我的心被害怕占据了,我救不了阿桑了。我看着他的刀缓缓落下,在空中留下缓慢的尖啸声,声音很慢,刀落的也很慢,一点一点的向下,离阿桑的脖子还有半米、还有三十公分、还有二十公分、还有十公分,为什么这么慢
我的心里好难过,愤怒、悲痛、绝望……所有的情绪都袭来,流枭的死、索普的死,白旻的背叛,即将被砍下脑袋的阿桑,我的父母的死,如同无数把尖刀,将我的理智寸寸凌迟,一股从未有过的狂暴力量在我体内轰然炸开,灼热的能量奔涌而出,几乎要撕裂我的身体。
啊——!我仰天长啸,啸声凄厉,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毁灭的欲望。
随着我的怒吼,大地震颤,数十头大象被震的后退倒地,一群面目狰狞的猛兽从虚空中涌现,咆哮着,向大象和叛军扑去。我的眼前景象突变,一个奇异的全息影像浮现,战场上每个人的方位、动作都清晰无比地呈现在我脑海中。我能感知到风的流动,能听到每一颗心脏的跳动。我看向天空,心里却是恒夜那张震惊的脸,我能感受到他的害怕,既然害怕,那就死吧,我一挥手,无形的风刃凭空凝聚,瞬间暴涨至几十米长,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横扫而过,将恒夜连着铠甲斩成两段,连带他身后无数的叛军。
我再次挥手,风刃仿佛消失,却又突然从远处的圣山上斩下,将假公主斩成齑粉,留下山峰上的深深缺口。我挥手,斩向白旻,斩向叛军,无数的叛军无法躲避,我无情地切割着战场,许多来不及躲避的义军士兵,也在瞬间被风刃吞噬,惨叫声都未能发出便化为血雾。我想停手,却发现神力彻底失控,我能感觉到它在我体内疯狂涌动,却无法控制它的流向和强度。它开始无差别地攻击周围的一切,无论是叛军、自己的士兵、被我召唤而来的猛兽、还有寻常百姓。
圣山之巅,一时间化作了人间炼狱。
风刃呼啸,能量肆虐,血肉横飞。
我站在一片狼藉之中,眼中是毁灭的景象,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空白...
12
就在我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深渊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焦急与虚弱,穿透了风啸和山体的震颤,直达我的灵魂深处,公主!醒醒!战争已经结束了!停下吧!
阿桑!是阿桑的声音!
她还活着!
我的意识出现在混沌的思绪中,我猛地睁开眼,视野逐渐清晰,看到阿桑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倔强地站在不远处,用尽全力呼唤着我。她的话语像一剂猛药,注入我濒临崩溃的意志。恒夜死了……复仇完成了……
我用尽最后一丝清明,死死扼住体内那股暴虐的力量。它不甘地咆哮、冲撞,试图再次挣脱。我咬紧牙关,额上青筋暴起,将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停止这两个字上。终于,那股狂暴的神力如同被驯服的猛兽,不情愿地,一点点地,退回我的身体深处,战场上的毁灭风暴渐渐平息。
我脱力地跪倒在地,大口喘息着。放眼望去,满目疮痍。
叛军的尸体,大象部队的残骸,还有……还有我麾下忠诚的战士,那些曾与我并肩作战的朋友,以及无数无辜的百姓,他们的鲜血染红了王宫的每一寸土地。
恒夜死了,白旻死了,霞敏死了。我完成了复仇,可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只有无尽的空洞与悲凉。
我认识的所有人,几乎都已离我而去。
公主……阿桑艰难地走到我身边,将我从地上搀扶起来。她伤得很重,每走一步都摇摇欲坠,却依旧坚定地支撑着我。
阿桑……我声音沙哑,泪水无声滑落,只剩下我们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扶着我,一步一步,艰难地穿过王宫的废墟。
这里曾是我的家,如今却只剩下断壁残垣,充满了死亡与背叛的气息。我想逃离,逃离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就在我们踉跄着路过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王座时,阿桑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疑惑地看向她,还未开口,一股钻心的剧痛猛地从腹部传来。我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一柄染血的短刀深深插入我的身体,刀柄正握在阿桑的手中。
阿桑……你……我缓缓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震惊、不解。为什么连你也要背叛我!
阿桑的脸上,慢慢绽开一丝残忍而扭曲的微笑,那笑容与她平日的温婉善良判若两人。
公主,你这么漂亮,又有天神赐予的力量,真是……让我也很嫉妒呢,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与狠毒。
你知道恒夜为什么背叛你吗她凑近我的耳边,吐出的气息冰冷如毒蛇。
我呆滞地摇着头,腹部的剧痛与心中的绞痛交织在一起,让我几乎无法呼吸。世界在我眼中旋转,最后的支柱轰然倒塌,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冰冷。
因为我们都嫉妒你啊!阿桑的声音陡然拔高,你拥有一切,我们却什么都没有!所以,你死了,我们才会开心!才会真正地开心!
嫉妒……
原来是嫉妒。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与痛苦,泪水决堤而出,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为之复仇的一切,我所珍视的一切,原来都建立在如此可笑的基石之上。
咔嚓,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与绝望的顶点,我仿佛听见大脑深处传来一声清脆的鸣响,像是某种枷锁被骤然挣断。刹那间,我的大脑神经突束仿佛被重新编织,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纯粹、更加强大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般在我体内轰然苏醒。
我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那股汹涌澎湃的新生力量。金色的光芒自我的每一个毛孔中喷薄而出,将我整个人笼罩。腹部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那柄短刀被新生的皮肉挤压,掉落在地。
我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流转的金色神辉,感受着体内那股浩瀚无垠的力量。这才是真正的神力,完整、纯粹、生生不息。
我看向地上的阿桑,已经死了,她脸上的残忍与狠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解脱的笑意,恢复了往日的友善与温柔。
我终于明白了。
她的背叛,她那些恶毒的话语,不过是为了将我推向更深的痛苦,更彻底的绝望,从而在毁灭的边缘逼出我真正的潜力。她在我的复仇之路上一路相伴,一步步看着我变强,在最后关头,她决定用自己的背叛,助我走完这最后一步进化之路。
我是高原的神女,我的觉醒,并不仅仅是我个人的蜕变,更是这片苦寒高原上所有子民的希望,是对抗这严酷自然环境,寻求生存与繁荣的曙光。
我赤脚行走在冈仁波齐的碗峰之巅,圣洁的白雪覆盖着山峦,寒风凛冽如刀,我身上的铠甲褪去,只剩被血染红的纱衣,我扯开长发,让它在我的歌声中飞扬。歌声嘹亮而悠远,盖过了寒风的怒号,充满了神圣而悲悯的力量。我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卷红色的经书,上面空无一字,我每一句歌声,都是经文;我每一次的呼吸,都是祈福,我操控着风,将蕴含着觉醒力量的歌声,传递到整个唐古拉高原的每一个角落。
雪山下,冰河畔,草甸间,所有听到我歌声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停下了手中的劳作,朝着圣山的方向虔诚膜拜。
他们向我走来,三步一叩首,目光中充满了对神明的敬畏与对力量的渴望。
他们历尽艰辛,走到圣山脚下,接近我周身散发的神光时,沐浴在神的力量之中,获得了属于他们的觉醒,这是整个高原的,群体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