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暗恋的雨季 > 第一章

原来这场盛大的独角戏里,我用尽所有力气的奔赴,在他眼中只是路过的风景。
后来我常想,暗恋大概是场不会停的雨。我撑着伞在雨幕里跌跌撞撞追逐他的背影,泥点溅满裤脚,伞骨被风吹得变形。
当我浑身湿透站在他面前摊开掌心的星光,他却说那不过是路灯下的尘埃。
那些反复练习的相遇台词、藏在习题册里的心事,最终都化作潮湿的水汽,消散在无人问津的角落,而我终究没能成为他世界里的晴日。
1.
礼堂外的暴雨像倾倒的银河,将天地搅成混沌的灰幕。
我缩在廊檐下,薄荷绿折叠伞被狂风掀得东倒西歪,校服裙摆早已洇出深色水渍。
人群陆续冲进雨幕,喧闹声渐渐消散,只剩雨点砸在顶棚的轰鸣。
同学,能拼个伞吗
沙哑的嗓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惊得我几乎失手丢伞。转身时,细密水珠正顺着他浓密的睫毛滑落,险些滴在我发烫的鼻尖。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浸着雨水,带着几分狼狈的歉意,高挺的鼻梁还沾着细小的雨丝。他肩头的白衬衫被浸透,深色水痕晕染出大片云团,狼狈却独有一番韵味。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冲破肋骨的束缚。
这可是江浔啊,那个理科重点班的传奇,物理竞赛三连冠得主,此刻却站在我面前,语气里带着我从未想象过的请求。
我感觉喉咙发紧,连吞咽口水都变得困难,想说的话卡在嗓子眼,化作一声含糊不清的嗯。
我偷偷将伞往他那边挪了挪,却又怕太过明显,赶紧又往回扯了扯。伞骨在头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我担心这脆弱的伞面撑不起两个人的重量,更怕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声被他听见。
他身上冷杉混着雨水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我想起那些熬夜刷题时,为了提神咬开的薄荷糖,又凉又甜,却也让人心慌意乱。
我不敢抬头看他,只能盯着地面水洼里倒映的模糊身影,数着他校服下摆滴落的水珠。
每一滴,都像是敲在我心上的鼓点。原来,优秀如他,也会有狼狈的时刻,而我,竟然有幸能与他共享这一方小小的伞下天地。
啊,苏雨眠我认识你,你是这学期加入的实验班吧他忽然开口,声音裹着雨声却清晰得惊人。
我攥着伞柄的手指骤然收紧,薄荷绿的伞面在风中剧烈震颤,几乎要掩盖住我擂鼓般的心跳。
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那些挑灯夜战刷竞赛题的深夜,那些在图书馆角落偷偷观察他的午后,那些把他解题板书抄满笔记本的自习课,原来并非毫无意义。
喉咙发紧得几乎说不出话,我只能机械地点头,发梢扫过泛红的脸颊,烫得像要燃烧起来。
能从普通班进实验班的,很厉害。他侧头时,发梢的水珠轻轻溅在我手背,凉意却比不上他话音里的温度灼人。
我偷偷抬眼,看见他琥珀色的眼睛里盛着笑意,梨涡浅浅,仿佛藏着整个春天的温柔。
校服口袋里的薄荷糖在掌心被捏得发软,突然庆幸自己把名字练了千百遍,才敢工整地写在实验班报名表上。
伞面下的呼吸变得小心翼翼,我生怕漏过他说的每个字。原来在我追逐他背影的无数个日夜,他也曾注意到我在红榜末尾逐渐靠前的名字。
积水倒映着两人并行的影子,我悄悄把伞又倾斜了半寸,任由右肩的校服布料被雨水浸成深青色,却觉得此刻的潮湿比盛夏的阳光还要温暖。
对了,
江浔忽然伸手按住伞骨,指节擦过我的手背,惊得我差点踩进水坑。
他将伞面扶正,唇角扬起狡黠的弧度,你这样斜着伞,等会儿要感冒了。
我的耳垂瞬间烧起来,慌乱间踩到碎石踉跄了一下。
他眼疾手快扶住我的手肘,冷杉香裹着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小心。
掌心残留的温度比暴雨更滚烫,我盯着他校服袖口的第二颗纽扣,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在雨里:谢、谢谢,我只是怕你淋湿......
那换我撑伞
他不等我回答,修长的手指已经握住伞柄。
我望着他握伞时骨节分明的手,想起在图书馆偷看过无数次的、他解物理题时执笔的模样。
此刻那双手就在眼前,被雨水洗得泛着淡淡的粉,连指甲盖都是漂亮的杏仁形。
我愣愣地看着,直到他轻咳一声,我才回过神来,慌乱地把手缩回。
不用了,我,我可以的。我结结巴巴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江浔却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松开伞柄,没关系,我来吧,你把书包拿好就行。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书包,上面的水渍已经晕染成一片,像是被雨水打湿的翅膀。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书包,手指却忍不住微微颤抖。江浔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紧张,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别紧张,放松点。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温柔,像是雨中的暖阳,让我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我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笑意,像是在看一个可爱的小动物,让我心跳不禁加速。
2.
回家路上,我反复摩挲着校服袖口残留的冷杉香,直到巷口的路灯将影子拉得细长。
刚掏出钥匙,隔壁单元突然传来清脆的风铃声——林见夏倚在铁艺栏杆上,手里转着我去年送他的鲸鱼风铃,月光把他镜片后的眼睛映得发亮。
苏雨眠,过来。他晃了晃手里的玻璃杯,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蓝鲸图案滑落,冰镇酸梅汤,最后一杯。
我踩着积水走过去,他突然伸手按住我的伞柄,薄荷绿的伞面在头顶发出熟悉的吱呀声,伞骨歪了,明天帮你修。
指尖相触的瞬间,江浔扶正伞面时的温度突然涌上来。
我后退半步,书包侧袋的竞赛笔记本滑出一角,封皮上用红笔写的江浔解题思路刺得眼睛发疼。
林见夏弯腰捡本子的动作顿了顿,喉结滚动着念出封皮上的字,尾音像被揉皱的纸团:原来你去重点班,是为了他。
巷口突然炸开一声闷雷。我望着他被乌云遮住的侧脸,想起小学暴雨天他把伞全倾向我这边,自己半边身子泡在水里的模样。
可此刻他攥着笔记本的指节泛白,镜片后的目光像暴雨前压城的乌云:你知道吗他上周和隔壁班班花......
别说了!我夺过本子的力道太大,纸页哗啦作响。雨滴砸在伞面的声音突然震耳欲聋,林见夏的睫毛上凝着细小的水珠,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他转身时,鲸鱼风铃在风里撞出破碎的声响,混着他最后的低语消散在雨幕里:你会后悔的。
我攥着浸透的书包带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巷尽头。
书包夹层里的薄荷糖早已融化,黏腻的糖纸贴着竞赛笔记,而江浔外套上的冷杉香,正在雨水中渐渐淡去。
3.
雨又大了起来,像是在嘲笑我的狼狈。我机械地转身,撑着伞走进自家单元楼。
楼梯间的灯光昏黄,映着我湿漉漉的身影,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推开门,家里一片安静。妈妈在厨房忙碌,听到动静,探出头来,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忧:雨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淋湿了吧,快去换身干衣服。
我点了点头,机械地走进房间,脱下湿透的校服,换上干净的衣服。
校服上还残留着江浔的冷杉香,我把它小心地放在床头,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点温暖。
妈妈端来一杯热茶,放在书桌前:喝点热茶,别着凉了。我接过茶杯,茶香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却驱不散我心中的阴霾。
林见夏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我心里炸开。我知道他和江浔之间有些过节,但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接地告诉我。
江浔和隔壁班班花……这个消息让我心里一阵刺痛,那些美好的幻想瞬间被击得粉碎。
我坐在书桌前,翻开竞赛笔记本,封皮上江浔解题思路几个字刺得眼睛发疼。
我用力合上笔记本,却无法合上心里的伤口。那些反复练习的相遇台词、藏在习题册里的心事,最终都化作潮湿的水汽,消散在无人问津的角落。
妈妈敲了敲门,轻声说道:雨眠,别想太多,早点休息。
我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妈妈叹了口气,轻轻关上门,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海中全是江浔的身影。他的笑容、他的眼神、他的声音,每一个细节都那么清晰,却又那么遥远。我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入睡,却无法摆脱心中的痛苦和迷茫。
4.
每一堂课,我都会坐在教室的角落,偷偷注视着江浔。他总是坐在前排,专注地听老师讲课,偶尔抬头,眼神里带着几分认真。
我常常在笔记本上画他的侧脸,画他的笑容,画他的每一个小动作。那些画,我从不敢给别人看,只能藏在最深的抽屉里,偶尔拿出来看看,心里就会涌起一丝甜蜜。
有一次,他在课堂上突然回头,正好对上我的目光。我慌忙低下头,脸红得像要燃烧起来。
他微微一笑,又转过头去。那一刻,我的心里像被蜜糖灌满,甜得发腻。可我知道,那只是他的友好,不是对我特别的感情……
每一次下课铃声响起,我都会假装不经意地磨蹭在教室门口,希望能在人群中捕捉到江浔匆匆离去的背影。
他总是步履轻快,像是带着风,而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不敢靠近。
我常常幻想,如果我能鼓起勇气,和他并肩走一段路,哪怕只是短短的几米,那该有多好。
可我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他能偶尔回头,哪怕只是扫我一眼。
5.
那天的阳光斜斜切进教室,我盯着江浔校服后颈处翘起的线头发呆,直到他突然转身。
苏雨眠他琥珀色的眼睛里盛着笑意,你上次问的那道题,我整理了新的思路。
我慌忙站起来,撞得椅子发出刺耳声响,却见他从书包掏出叠得整齐的草稿纸,边缘还带着被橡皮擦破的痕迹。
这里用动能定理会更简便。他的指尖点在公式上,冷杉香混着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盯着他腕间银色手表折射的光斑,喉咙发紧得说不出话,只能机械地点头。
他忽然轻笑出声:别这么紧张,解题又不是上刑场。这句话让我想起初遇时他扶正伞柄的模样,眼眶突然泛起酸涩。
放学的雨来得猝不及防,我抱着书包站在校门口,看着江浔撑着伞朝这边走来。
顺路吗他的伞已经倾斜过来,梨涡里盛着细碎的雨珠。我捏着书包带的手沁出冷汗,机械地挪动脚步,直到听见他说:你总喜欢把伞斜着,这样真的会感冒。
伞面下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我盯着他白衬衫第二颗纽扣,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因为......想让你不淋湿。
话出口的瞬间,我后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他突然停住脚步,琥珀色的眼睛在雨幕里亮得惊人,而我转身冲进雨里时,听见身后传来伞骨摇晃的吱呀声,和他追上来的脚步声。
雨水瞬间浇透了校服,我发了疯似的往前跑,耳边除了轰鸣的雨声,还夹杂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突然手腕一紧,被一股力量拽得踉跄,转身时撞进带着冷杉气息的怀抱。
苏雨眠!江浔的呼吸有些急促,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角,伞面整个罩在我头顶,自己的肩膀却很快洇出深色水痕,你在躲什么
我喉咙发紧,看着他衬衫第二颗纽扣上滚动的水珠,没什么,我自己能回去。话尾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
他却攥着我手腕的手没有松开,琥珀色的眼睛在雨幕中亮得惊人,为什么每次和我说话都这么紧张我很可怕吗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的调侃。
不是......我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只是觉得,我和你......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散在雨声里。
江浔突然笑了,伸手轻轻擦掉我脸颊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痕迹,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的拇指摩挲着我腕间被伞柄硌出的红痕,但我觉得,能为一道题反复钻研到深夜的人,和我很像。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温柔又专注的目光里,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腔。
可林见夏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还有那些藏在抽屉深处的画稿,提醒着我这场暗恋的卑微。
谢谢。我用力抽回手,往后退了一步,但我真的该走了。
不等他回应,转身再次冲进雨幕,直到拐过街角,才敢蹲在地上,任由泪水混着雨水滑落。
6.
蹲在巷口的梧桐树下,雨水顺着发梢滴进领口,混着咸涩的泪水漫过嘴角。
我抱紧膝盖,书包里的竞赛笔记早已被浸透,封皮上江浔解题思路的字迹在雨水中晕染成模糊的墨团。
笨蛋。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抬头时,林见夏举着鲸鱼图案的透明伞,镜片后的眼睛盛满心疼。
他蹲下来,伸手想替我擦去脸上的水渍,却在半空顿住,最终只是把温热的罐装酸梅汤塞进我手里,衣服都湿透了,感冒了怎么办
我捏着易拉罐的手指发颤,金属罐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林见夏,我是不是特别可笑明明早就知道答案,还非要......喉咙突然哽住,说不下去。
林见夏在我身旁坐下,泥水瞬间洇湿他浅色牛仔裤。
鲸鱼伞骨在风中摇晃,投下细碎的光斑落在我们交叠的影子上。
他从书包掏出皱巴巴的纸巾,这次终于轻轻擦去我睫毛上的水珠:你记不记得,小学那次航模比赛
我怔怔地看着他镜片后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路灯昏黄的光晕。你花三个月做的飞机,决赛那天被人撞坏机翼,他声音很轻,却穿透了雨声,所有人都劝你放弃,可你蹲在操场角落,用胶带缠了整整四十分钟。
记忆突然清晰起来。那天的阳光也像此刻的雨,直直砸在皮肤上。
我用颤抖的手修补着破碎的机翼,而林见夏就站在旁边,默默替我挡住刺眼的光线。
最后飞机只飞了五米,他突然笑了,梨涡比江浔的更浅些,但你举着残骸说‘至少它飞起来过’。
易拉罐在掌心发烫,我望着雨幕中扭曲的路灯,忽然想起那些藏在抽屉深处的画稿——每一张都画废过十几遍,却始终没有勇气送出。
原来我一直都是这样,喉咙发紧得厉害,明知道会输,还是想试试。
所以啊,林见夏捡起片被雨打落的梧桐叶,叶脉在他指尖轻轻颤动,喜欢一个人哪里可笑了他的声音混着雨声,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你敢把整个青春都押在一场未知里,这份勇气,就值得敬佩。
7.
我抬起头,看着林见夏,他的眼神里满是温柔和理解。
我突然觉得,也许我真的不该这么轻易地放弃。林见夏的话像一束光,照亮了我心中的阴霾。
可是……我犹豫了一下,低声说,我害怕最后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我自己。
林见夏轻轻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雨眠,你已经付出了这么多,难道就不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吗哪怕最后真的什么都没有,至少你努力过,不后悔。
我咬了咬嘴唇,心里的矛盾在挣扎。林见夏的话让我想起了那些无数个夜晚,我为了接近江浔而付出的努力。
那些挑灯夜战的日子,那些偷偷观察他的时光,那些藏在心底的小心思……它们都像是一个个小小的火种,汇聚成我心中的一片光。
你说得对。我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坚定,我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
林见夏松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这就对了。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你勇敢地迈出这一步。
我点了点头,站起身,撑起伞。雨水顺着伞面滴落,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8.
图书馆的落地窗外飘着细雨,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将暮色晕染成模糊的光斑。
我捏着写满心事的信封,指甲深深掐进淡粉色的信纸边缘,在自习区来回踱步。
牛皮纸包裹的信封口处,还粘着枚压平的樱花标本——那是上周路过他课桌时,偷偷捡回的落在他草稿纸上的花瓣。
远远望见江浔靠在科幻文学区的书架旁,他穿着那件熟悉的藏青色毛衣外套者校服,却不显臃肿,发梢还带着雨后的湿润。
他朋友用肘部轻撞他肩膀,朝我离开的方向挑眉:那个总盯着你的苏雨眠,不会真以为你对她有意思吧
我猛地僵在原地,帆布鞋蹭过地板的声响在寂静的图书馆格外刺耳。
江浔翻书的动作顿了顿,钢笔尖悬在《时间简史》的书页上方,暖黄的台灯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在书架上投下晃动的轮廓。
我屏住呼吸,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琥珀色的眼睛在灯光下泛起细碎的光:不过是顺路借伞的同学,你想太多了。
这句话像把生锈的剪刀,瞬间绞碎了我积攒数月的勇气。
指甲缝里渗出细微的血珠,信封边角的折痕深深硌进掌心,那些精心撰写的字句突然变得滚烫而讽刺。
原来伞下倾斜的弧度、草稿纸上特意标注的解题思路,不过是他随手撒落的善意,在我心里却长出了参天大树。
转身时手肘撞翻了置物架,堆叠的杂志轰然倒塌。哗啦啦的声响惊飞了窗边打盹的麻雀,扑棱棱的翅膀声里,我听见江浔疑惑的嗯。
顾不上捡拾散落的书页,我跌跌撞撞冲向出口,冰凉的雨水混着泪水滑进嘴角,咸涩得令人作呕。
雨不知何时变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密集的鼓点。
口袋里的信封很快洇湿,樱花标本的粉色晕染成诡异的紫色,墨迹在雨水中晕开,将我喜欢你四个字化作扭曲的墨团。
梧桐叶在风中打着旋儿落下,恍惚间又回到初见那天,他睫毛上的水珠也曾这样落进我的青春,却终究只是一场短暂的雨季。
而我精心准备的告白,还未说出口,就碎成了满地无法拼凑的月光。
我一路狂奔,直到再也听不见图书馆里的嘈杂声,直到再也看不见江浔的身影。
雨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分不清哪是雨水,哪是泪水。我只是不停地跑,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逃离这让我窒息的现实。
我跑到了操场,跑道在雨中显得格外湿滑。我停下脚步,瘫坐在跑道边的草地上,雨水混着泪水浸湿了我的衣裳。
我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臂弯里,任由雨水肆意地打在我的身上。
苏雨眠!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抬起头,看到林见夏撑着伞站在不远处,他的眼神里满是担忧。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我付出了这么多,却连一个机会都没有得到。我付出了这么多,却连一个回应都没有得到。
林见夏,你看,我连告白的勇气都没有。我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我连告白的勇气都没有,却还奢望着他会喜欢我。
林见夏快步走到我身边,鲸鱼伞完全罩住我的头顶,自己左肩很快被雨水洇成深色。
他在潮湿的草地上坐下,膝盖几乎碰到我的,镜片后的眼睛在雨幕里亮得灼人:你不是没有勇气,是把所有勇敢都给了不值得的人。
他从书包掏出用塑料袋仔细包裹的笔记本,正是我被雨淋湿的那本。泛黄的纸页被熨烫平整,每处晕染的墨迹旁都贴着半透明胶带,像是给伤口贴上的创可贴。
那天你跑走后,我回去捡的。他的指尖抚过江浔解题思路几个字,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其实你的笔记比他工整十倍。
我抬起头,看着林见夏,他的眼神里满是温柔和认真。
我突然觉得,也许我真的不该这么轻易地放弃。林见夏的话像一束光,照亮了我心中的阴霾。
林见夏,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他微微一笑,镜片后的目光温柔而坚定:因为你值得。你值得被爱,值得被珍惜,值得拥有一个真正懂你、疼你的人。
我咬了咬嘴唇,泪水再次滑落:可我已经付出了这么多,却连一个回应都没有得到。
林见夏轻轻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雨眠,你已经很勇敢了。你敢把整个青春都押在一场未知里,这份勇气,就值得敬佩。
我抬起头,看着他,他的眼神里满是温柔和理解。我突然觉得,也许我真的可以相信他。也许,暗恋真的可以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9.
林见夏松开手,将鲸鱼伞往我这边又推了推,伞骨在风中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我看过你所有画江浔的草稿,
他突然开口,声音被雨声浸得发闷,每一张的影子都朝着左边——因为你总坐在教室角落,逆光画他。
我浑身一僵,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些藏在抽屉深处的秘密,此刻像被剥开的伤口暴露在雨里。
但你知道吗他摘下眼镜擦拭镜片上的水雾,上周我整理储物箱,翻出小学六年级的周记本,里面全是你教我做手工的片段。
操场的塑胶跑道在雨水中泛着冷光,远处教学楼的灯光透过雨幕,晕成模糊的光斑。
林见夏捡起片被雨打落的梧桐叶,叶脉在他指尖轻轻颤动:我从来没告诉过你,航模比赛那天,我故意撞坏自己的飞机,就是想让你别放弃。
喉咙突然哽住,记忆里那个浑身湿透却笑着递伞的男孩,和眼前这个戴着眼镜的少年渐渐重叠。
所以我不想你为了别人的目光,弄丢真正的自己。他把笔记本轻轻放在我膝头,等高考结束,如果你还愿意,我们再聊这件事。
雨势不知何时小了,月光穿透云层,在他肩头镀上层银边。我望着他被雨水打湿的侧脸,终于读懂那些藏在酸梅汤和修伞动作里的克制。
现在的我们,应该先成为更好的自己。他站起身时,鲸鱼伞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但我会一直在。
风掠过潮湿的草地,卷起几片枯叶。我抱紧怀里的笔记本,忽然发现封皮上不知何时多了行工整的小字:你本来就很耀眼。
远处传来夜归人的脚步声,林见夏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却在我心里种下了一颗等待花期的种子。
10.
那天晚上之后,我将撕碎的信封塞进铁盒,连同草稿本里所有未完成的画稿一并锁进抽屉深处。
金属锁扣咔嗒一声闭合时,窗外的梧桐叶正被夜风卷起,在路灯下旋出苍白的弧光。
清晨五点的闹钟准时响起,台灯暖黄的光晕里,摊开的不再是临摹江浔的画册,而是用红笔标注得密密麻麻的错题集,每道题旁都写着林见夏工整的批注——他总说错题是通往未来的地图。
林见夏总会在早读课前将温热的牛奶放在我的课桌。
玻璃瓶上凝结的水珠顺着鲸鱼图案滑落,浸润着便签纸的边角。今天的导数题解析在第三页、模考进步十五名,继续冲,那些带着温度的字迹,渐渐填满了我曾被酸涩填满的时光。
他不再刻意提起江浔,只是默默将整理好的竞赛笔记分享给我。那些字迹清秀的本子里,不仅有详尽的解题思路,边角还偶尔画着歪歪扭扭的小鲸鱼,有的顶着博士帽,有的举着奖杯,笨拙的笔触里藏着他独有的温柔。
高三的日子在试卷堆里飞驰。我戒掉了课间望向走廊尽头的习惯,取而代之的是抱着习题册追着老师问最后一道压轴题的解法。
午休时的图书馆,我总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阳光穿过玻璃斜斜地洒在草稿纸上,笔尖在纸面沙沙游走的声响,渐渐盖过了记忆里那场倾盆大雨的轰鸣。
当我在全国物理竞赛中拿到铜牌时,颁奖台上的镁光灯刺眼得让人恍惚。就在这时,我在观众席的角落看见了林见夏挥舞的鲸鱼灯牌,那抹蓝色的光穿透喧嚣,比记忆里所有的星光都明亮。
高考前最后一个月,闷热的空气里漂浮着油墨与汗水的味道。
我抱着厚厚的复习资料走进图书馆,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熟悉的吱呀声。偶然抬头,望见江浔和沈念柔并肩坐在窗边的位置。
阳光落在沈念柔翻动的志愿填报指南上,在她发梢镀上一层金边。江浔指着某页内容说着什么,眉眼间是我曾无比熟悉的温柔笑意。
我抱着资料从他们身边走过,听见江浔惊讶的轻呼,却没有停留。鞋底与地板摩擦的声响中,林见夏的话在耳畔回响:你本来就很耀眼。
放榜那天,蝉鸣聒噪得像是要掀翻整个夏天。我攥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页面加载的圆圈转了一圈又一圈。
当全省前五十的字样跃入眼帘时,泪水突然不受控制地涌出。记忆突然闪回到那个暴雨夜,操场的积水倒映着破碎的月光,而此刻的阳光正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温柔地洒在我的肩头。
蝉鸣聒噪的午后,我和林见夏坐在高中操场的双杠上。
他晃着双腿,运动鞋轻轻踢起地上的碎石子,镜片后的眼睛盛满笑意:你看,当时说什么来着你本来就很耀眼。
我望着远处斑驳的跑道,塑胶表面被晒得发软,想起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雨水混着泪水浸透衣襟的狼狈。原来青春里所有的泥泞,都在时光里沉淀成了成长的养分。
风掠过发梢,带来远处栀子花的香气,我突然明白,真正的光芒从来不需要别人的认可来照亮。
填报志愿时,我和林见夏选择了不同的城市。他说要去北方,那里的天文台有最清澈的夜空,适合研究他痴迷的天文学;而我向往南方的烟雨江南,那里的大学有着悠久的人文底蕴,能让我在文字的世界里继续探索。
临走前的傍晚,我们站在巷口的梧桐树下,鲸鱼风铃在晚风中轻轻摇晃,发出清脆而熟悉的声响。
等我们都成为更好的自己,他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目光明亮而坚定,却又带着我从未见过的紧张,到时候,我可以重新问你一个问题吗他的耳尖慢慢变红,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粉色。
我笑着点头,心跳声混着风铃的叮咚,在晚风中渐渐飘散。
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就像未来无数可能的路。
远处的街道华灯初上,人间烟火的气息扑面而来。多年后我常常想起这个画面,那些未说出口的情愫,那些为一个人拼尽全力的日子,都成了青春里最珍贵的勋章。而我和林见夏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后来的日子里,我们各自奔赴远方。在北方凛冽的寒风中,林见夏专注地观测着浩瀚星空;而我在南方细密的雨丝里,沉浸于书香墨韵。
我们会在闲暇时分享生活的点滴,他发来天文台璀璨的银河,我则拍去校园里盛开的樱花。那些跨越千里的文字与照片,如同无形的丝线,将两颗年轻的心紧紧相连。
时光流转,当我们在各自的领域渐渐崭露头角时,那个约定的时刻也悄然临近。
某个春日的黄昏,当我站在熟悉的巷口,看着重新翻修的操场和依旧茂盛的梧桐树,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我走来。林见夏手中拿着当年的鲸鱼风铃,镜片后的眼神一如往昔的温柔。
风掠过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时光从未流逝。
在这个充满希望的季节里,我们的故事翻开了新的篇章,而青春的美好,永远定格在那个破茧成蝶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