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寒夜,宛如一头蛰伏的凶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北风如尖锐的刀子,裹挟着雪粒子,狠狠地抽打在朱十三的脸上,生疼生疼。他紧紧裹着那件破旧的棉袄,每一寸布料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脚下的积雪在他的踩踏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是死神在黑暗中发出的诡异笑声。
朱十三刚刚从县城办完事回来,此刻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回村的山路上。远处山坳里,零星的几点灯火在风雪中明明灭灭,宛如坟头上飘忽不定的鬼火,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当他路过村口那片老坟地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唢呐声,如同鬼魅的低语,幽幽地钻进了他的耳朵。那声音呜咽凄厉,仿佛是无数冤魂在黑暗中发出的绝望哀嚎,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仿佛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朱十三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冷汗直冒,双脚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可那唢呐声却像是长了腿,紧紧跟在他身后,如影随形。而且,在那凄厉的唢呐声中,还隐隐夹杂着女子的啜泣声。那哭声哀怨悲戚,仿佛饱含着无尽的痛苦和怨恨,每一声都像是重锤,狠狠地敲击着朱十三的神经。
好不容易回到家,朱十三一头扎进屋里,背靠门板,大口喘着粗气,仿佛刚刚从一场生死噩梦中逃脱。屋内,油灯昏黄的光晕摇曳不定,像是一个即将熄灭的生命在做最后的挣扎,墙上的影子也跟着扭曲变形,仿佛是一群狰狞的恶鬼在张牙舞爪。
母亲见他脸色惨白如纸,眼中满是惊恐,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关切地问道:十三,咋了这是
朱十三定了定神,声音颤抖着,把路上听到的诡异声响说了出来。母亲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中的针线活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担忧:坏了,是王家沟的阴婚!
原来,王家沟有个姑娘叫王秀兰,半年前暴病身亡。王家为了让她在阴间有人照应,便找阴阳先生择了吉日,要给她配个阴婚。
而今天,正是阴婚的日子。
那跟我有啥关系朱十三不解地问,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
母亲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担忧,缓缓说道:儿啊,你忘了你小时候,王秀兰她娘抱过你,还说过要把秀兰许配给你当童养媳。虽说后来这事不了了之,但阴婚这讲究,只要有过这念头,就……
朱十三只觉得后颈发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仿佛有一盆冰水从头浇下。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脑海中浮现出各种恐怖的画面。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那敲门声沉重而急切,仿佛是死神在敲门。吱呀一声,门竟自己开了。冷风如一头凶猛的野兽,卷着雪片灌进来,油灯噗地熄灭,屋内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黑暗中,朱十三感觉有一双冰冷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那双手冷得如同千年寒冰,触手之处,让他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耳边响起一个女子阴森森的声音:十三哥,你可算回来了......
朱十三浑身僵硬,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想喊却发不出声,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
秀兰,是你吗母亲颤抖着声音问,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黑暗中传来一阵冷笑,那声音忽远忽近,飘忽不定,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婶子,我来接十三哥了,我们的婚期可不能误......
就在这时,朱十三突然感觉肩膀上的手猛地用力,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着往门外走。他拼命挣扎,双脚在地上划出一道道痕迹,但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那股力量。母亲冲过来想要拉住他,却被一股阴风掀翻在地,发出一声惨叫。
等朱十三再次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阴森的祠堂里。四周点着惨白的蜡烛,那烛光摇曳不定,闪烁着诡异的幽光,仿佛是一双双邪恶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他。墙壁上挂满了白幡,在微弱的烛光下,白幡随风飘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宛如冤魂的哭泣
正中间供桌上摆着两个牌位,一个写着王秀兰之灵位,另一个赫然是朱十三之灵位。牌位上的字迹歪歪扭扭,仿佛是用鲜血写成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和恐怖。供桌前,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背对着他,长发如瀑垂落,鲜红的嫁衣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是被鲜血染透了一般。
十三哥,你终于来了。女子缓缓转过身,朱十三定睛一看,吓得魂飞魄散。那女子脸色惨白如纸,毫无一丝血色,双眼空洞无神,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那牙齿参差不齐,像是野兽的獠牙,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味。脸上还爬满了蛆虫,那些蛆虫在她的脸上蠕动着,发出令人作呕的声音。一只眼睛已经掉出眼眶,挂在脸颊上,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
朱十三想要逃跑,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无法挪动分毫,他的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王秀兰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一串血脚印,那血脚印殷红如墨,在这阴森的祠堂里显得格外刺眼。
她伸出枯槁的手,那手瘦骨嶙峋,指甲又长又尖,像是锋利的匕首。轻轻抚摸着朱十三的脸,她的手指冰冷刺骨,所到之处,皮肤仿佛被冻伤一般,疼痛难忍。
十三哥,我们拜堂成亲吧......说着,便拉着朱十三走到供桌前。
就在这时,祠堂的门突然被撞开,一道黑影闪了进来,是村里的张半仙!只见他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桃木剑上泛起金光,那金光在这黑暗的祠堂里显得格外耀眼,仿佛是黑暗中的一线希望。
王秀兰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那声音尖锐刺耳,仿佛能穿透人的耳膜,她的双手化作利爪,向张半仙扑去。她的动作迅猛如豹,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张半仙侧身躲过,挥剑砍向王秀兰。可那王秀兰却像没有实体一般,桃木剑直接穿过她的身体,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她已成厉鬼,肉身被邪术养在棺材里,只有毁了她的肉身,才能彻底消灭她!张半仙大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
朱十三这才反应过来,可他根本不知道王秀兰的棺材埋在哪里,他的大脑一片混乱,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恐惧。
在王家祖坟!张半仙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快,我们得赶在子时之前!说着,拉着朱十三就往外跑。
外面风雪更大了,狂风呼啸着,像是一头愤怒的野兽在咆哮,雪花如鹅毛般纷纷扬扬地飘落,天地间一片混沌。朱十三和张半仙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王家祖坟跑去。他们的身影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渺小和无助。
远远地,朱十三就看见王家祖坟处有一团幽蓝的鬼火在飘荡,那鬼火忽明忽暗,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是地狱之门打开时透出的幽光。等他们赶到时,只见一座新坟前摆满了祭品,坟头插着招魂幡,那招魂幡在风雪中猎猎作响,仿佛是无数冤魂在风中呼喊。
张半仙掏出一把糯米洒在坟前,那糯米洁白如雪,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他念动咒语,声音低沉而神秘。顿时,坟土开始松动,轰的一声,棺材破土而出,那棺材陈旧腐朽,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棺材盖缓缓打开,王秀兰的尸体躺在里面,面色如生,只是嘴唇泛着乌紫,指甲又长又尖。
她的尸体上爬满了各种虫子,有蜈蚣、蝎子、蜘蛛,它们在她的身上肆意爬行,仿佛在享受着这具尸体带来的盛宴。她的头发凌乱地散在脸上,遮住了半张脸,显得格外恐怖。
快,用黑狗血泼她!张半仙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
朱十三这才发现,张半仙早已准备好了黑狗血,他拿起装着黑狗血的坛子,双手颤抖着,狠狠砸向王秀兰的尸体。黑狗血溅在尸体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是热油滴在冰面上,王秀兰的尸体开始扭曲变形,发出阵阵惨叫。那惨叫凄厉无比,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声音。
可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王秀兰的魂魄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她双眼通红,满脸怨毒,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阴气。你们都得死!说着,周围的鬼火突然暴涨,无数的阴魂从地下钻了出来,将朱十三和张半仙团团围住。
那些阴魂形态各异,有的面目狰狞,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浑身是血,他们发出阵阵嘶吼,声音让人毛骨悚然。朱十三和张半仙背靠背,挥舞着桃木剑和八卦镜,与阴魂们展开殊死搏斗。
张半仙面色凝重,他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他咬破手指,在桃木剑上画了一道血符,大喝一声:破!桃木剑顿时光芒大盛,冲向阴魂群。那些阴魂被光芒击中,纷纷发出惨叫,化作青烟消散。
朱十三也拿起一根木棍,奋力拼杀,但阴魂太多了,他渐渐有些力不从心。突然,一个阴魂从背后偷袭他,抓住他的脚踝,将他拖进了鬼群,他只觉得浑身发冷,意识渐渐模糊。恍惚间,他看到了母亲的脸,母亲泪流满面地喊着他的名字。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涌上心头,朱十三咬咬牙,挣脱阴魂的束缚,抄起地上的桃木剑,朝着王秀兰的魂魄刺去。
桃木剑刺中王秀兰魂魄的瞬间,她发出一声震天的惨叫,身形开始消散,周围的阴魂也纷纷化作青烟,随风飘散。王秀兰的尸体在黑狗血的侵蚀下,渐渐化为一摊血水。那血水散发着刺鼻的气味,让人作呕。
等一切都结束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朱十三和张半仙疲惫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他们的身上布满了伤痕,衣服也被撕扯得破烂不堪。张半仙拍了拍朱十三的肩膀:小子,命够硬啊。不过,以后可得小心,这阴阳之事,最是凶险。
朱十三回到家,母亲抱着他痛哭流涕,经历了这场生死劫难,朱十三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他躺在床上,身体虽然疲惫不堪,但心里却感到一丝庆幸。
然而,他不知道,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几天后的夜里,朱十三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唢呐声,那声音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划破了夜的寂静。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浑身冷汗淋漓,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夜晚。
母亲听到动静,急忙跑进来:十三,又怎么了
朱十三脸色惨白,指着窗外:那声音,她又来了,妈,快去找张半仙。
窗外,月光惨白,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身影在院子里一闪而过,那身影飘忽不定,仿佛是一个幽灵。朱十三抄起墙角的桃木剑,追了出去。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那阵若有若无的唢呐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像是一首死亡的乐章。
突然,朱十三感觉脚下一软,低头一看,只见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洞,那黑洞深不见底,散发着一股阴森的气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拽了进去。
再次睁开眼时,朱十三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地上铺满了白骨。那些白骨堆积如山,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味,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让人几乎窒息。远处,一座阴森的宅院矗立在黑暗中,门口两个巨大的石狮子泛着幽绿的光,那幽绿的光诡异而阴森,仿佛是石狮子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朱十三小心翼翼地朝着宅院走去,他的脚步很轻,每一步很谨慎。刚走到门口,两扇巨大的红漆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出现在门口。她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睛深陷,像两个黑洞,手里拄着一根漆黑的拐杖。那拐杖上刻满了诡异的符文,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贵客来了,快请进......老妇人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朱十三本能地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脚动弹不得,他的身体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老妇人诡异一笑,手中拐杖一挥,朱十三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再次清醒,已经置身于宅院的大厅里。
大厅里摆满了桌椅,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但那些菜肴却散发着腐臭的味道,让人看了就想吐。有的菜肴上爬满了苍蝇和蛆虫,有的菜肴已经腐烂变质,发出阵阵恶臭。大厅中央,王秀兰身穿嫁衣,端坐在主位上,看见朱十三进来,脸上露出了阴森的笑容,那笑容扭曲而恐怖,仿佛是恶魔的微笑。
十三哥,你来了.....王秀兰的声音冰冷而阴森,仿佛是从冰窖里传来的。
朱十三握紧桃木剑,警惕地看着四周,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恐惧,仿佛周围的一切都隐藏着危险。你到底想怎样他大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王秀兰站起身,缓缓向他走来,她的脚步轻盈而诡异,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朱十三的心尖。十三哥,我们的缘分还没结束。你看,这是我们的新房......说着,她一挥手,大厅瞬间变成了一间婚房,四周挂满了红色的绸缎,床上铺着大红的喜被。但那红色的绸缎和喜被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仿佛是用鲜血染成的。
朱十三正要反抗,却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他的眼前开始模糊,身体也变得软绵绵的。手中的桃木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王秀兰趁机扑上来,死死抱住他。她的力气很大,朱十三根本无法挣脱。十三哥,我们拜堂吧......她在朱十三的耳边轻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诱惑和邪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闪过,张半仙再次出现。他手持八卦镜,口中念动咒语:乾坤无极,急急如律令!八卦镜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照在王秀兰身上,王秀兰发出痛苦的尖叫,松开了朱十三。
这地方阴气太重,是她用邪术构建的阴宅!我们得赶紧找到阵眼,破了这邪阵!张半仙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
朱十三强撑着身体,跟着张半仙在宅院里四处寻找阵眼,他们小心翼翼地走着,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在一间阴暗的房间里,他们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香炉,香炉里插着九根黑色的蜡烛,蜡烛上刻满了诡异的符文。那符文闪烁着幽光,仿佛是恶魔的印记。
就是这个!张半仙说着,掏出一把朱砂洒向香炉。
突然,整个宅院剧烈晃动起来,无数的厉鬼从四面八方涌来。这些厉鬼面目狰狞,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浑身是血。他们发出阵阵嘶吼,声音让人毛骨悚然。朱十三和张半仙背靠背,挥舞着桃木剑和八卦镜,与厉鬼们展开殊死搏斗。
战斗中,朱十三的手臂被一个厉鬼抓伤,鲜血直流,那伤口很深,鲜血汩汩地往外流。伤口处顿时传来一阵剧痛,而且伤口周围的皮肤开始发黑。张半仙见状,急忙掏出一张符纸贴在他的伤口上:撑住,别被阴气入侵心脉!
就在他们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朱十三突然想起母亲曾经说过的话:人心至阳,正气可破万邪。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着家人的模样。一股浩然正气从他体内迸发而出,他的周身泛起金色光芒,手中的桃木剑也变得无比锋利。
他大喝一声,冲向厉鬼群。桃木剑所到之处,厉鬼纷纷消散,张半仙见状,也精神大振,全力施法。
终于,他们冲破厉鬼的阻拦,来到香炉前。张半仙咬破手指,在八卦镜上画了一道血符,镜面轰然炸开成片片金芒。朱十三却在这刹那间僵住——香炉深处,九根黑烛的火苗突然化作九张扭曲的人脸,它们吞吐着紫黑色的毒雾,竟拼凑出王秀兰临死前腐烂的面容。
十三哥,你看到了吗阴恻恻的声音擦着他耳畔响起。朱十三浑身汗毛倒竖,只见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正渗出黑色血珠,那些血珠落地后竟蠕动着聚成细小的人形,伸出布满倒刺的手抓向他的脚踝。他踉跄后退,后背却撞上冰凉的绸缎,婚房里所有红布都活了过来,如巨蟒般缠上他的脖颈。
张半仙的桃木剑劈开一条血路,剑身上的符咒却在触及红布的瞬间滋滋作响。快走!阵眼不是香炉!他的喊声被刺耳的尖笑淹没,整座宅院的梁柱开始渗血,地板下传来指甲抓挠的声响。朱十三感觉头皮发麻,低头看见青砖缝隙里钻出密密麻麻的尸手,指尖还挂着腐烂的肉屑。
突然,所有厉鬼同时静止,王秀兰的虚影自血泊中升起。她的嫁衣沾满黑紫色的黏液,空洞的眼眶里爬出两条毒蛇,正对着朱十三吐出分叉的毒信。十三哥,我们的血契还没完成呢……她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的烂肉里挤出来,腐烂的下颌骨发出咔咔断裂声,整张脸竟如翻书页般掀开,露出底下蠕动的脏器。
朱十三手中桃木剑寸寸碎裂,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脱离身体,化作青面獠牙的怪物扑向张半仙。老道士的八卦镜在接触影子的瞬间迸出火星,血符在空气中燃烧成灰烬。用你的血!张半仙将桃木剑残柄塞进他手中,当年你们的血早就混在一起!
剧痛袭来,朱十三这才注意到掌心不知何时出现一道血痕——那是幼年时王秀兰用银簪子划破的伤口。记忆如潮水涌来,那个暴雨夜,两个孩子在祠堂里嬉闹,王秀兰的母亲笑着说滴血为契,两滴鲜血在青砖上晕染成诡异的花纹。此刻那花纹竟在现实中重现,顺着他的血管疯狂游走。
宅院开始坍塌,腐臭的血水漫过膝盖。朱十三看着王秀兰腐烂的手穿透自己胸膛,却在触及心脏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叫。他终于明白,所谓血契不是枷锁,而是王秀兰被困在阴阳之间的执念。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阴宅的刹那,他毅然将桃木剑残柄刺进自己心口,温热的鲜血喷溅在王秀兰脸上,她的虚影在血雨中露出孩童般的笑容,化作万千飞虫消散在晨光里。
张半仙扶住摇摇欲坠的朱十三,看着少年胸口正在愈合的伤口,那里面竟隐隐透出银色的簪子残片。
这是她留给你的……最后的温柔。
老道士叹息着望向天际,黎明的霞光中,无数细小的黑影正朝着幽冥深处飞去,每一只都拖着半截未消散的红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