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五年,我在妇科诊室遇到了前男友。
我瞬间想夺门而逃。
1
京城。
昨天热水器坏掉了。
无奈洗了个凉水澡。
今天赶着去上班,结果走得太快崴了脚。
一瘸一拐地进了公司,还要面对一堆烂摊子。
昨天就不该洗那个凉水澡。
痛经痛得简直要死掉了。
下一位,唐棠。
医院的喇叭喊出了我的名字。
我起身,肚子疼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慢慢悠悠地走向诊室。
诊室里,医生头也没回,手指还在键盘上敲打着。
哪里不舒服
是个男医生,声音有些耳熟,我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道：月经不调,痛经严重。
医生终于抬起了头,而这一抬头,我整个人如遭雷击,给我轰得外焦里嫩。
时屿。
五年没见,他穿着白大褂制服,修长的手指放在键盘之上。
眼神陌生得仿佛我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病人。
而我唐棠,现在正坐在他的面前,准备和他好好讨论一下我的月经不调。
这是什么灾难级别的重逢。
........
我大四那年京城,冬天的傍晚。
时屿把我叫到楼下。
寒假跟我去趟冰岛吧,极光季。他攥着两张机票,说得很平静,仿佛和我在讨论明天的早饭吃什么。
我看着他有些通红的手,哭了出来。
分手吧。
他感觉自己好像听错了一样看着我。
我接了海市的
offer,明天就走。
我使劲地抹了把脸。
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他没有等我说出口。
时屿就把机票撕了,撕得稀碎。
碎纸片被风带走了,他笑了。
笑得特别难看：行,滚吧。
.......
我瞬间就想夺门而逃,或者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
时屿的视线已经从我的脸上转移到了手中的挂号单。
语气平静地说道：上次月经是什么时候
我硬着头皮已读乱回道：上个月。
量怎么样
...正常。
有性生活吗
……我深吸一口气,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江医生问这么细,是职业病还是有什么个人兴趣
他抬头看着我,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呵,唐小姐,这只是常规问诊,如果你觉得尴尬,可以换个医生。
换就换！我一把抓起单子就要起身,结果肚子一阵绞痛,疼得我弯下了腰,有些恶心,冷汗瞬间从我的脸上冒了出来。
时屿蹙着眉头,伸出手搀扶住我的胳膊说道：躺上去,检查！
不用！我要换个女医生……
医院不是给你挑三拣四的地方。他语气强硬地说道。
躺好。
我疼得没有力气反驳他,有些憋屈地躺上检查床。
时屿戴好了手套,拉上帘子,锁上了门。
冷静得近乎于无情地说道：裤子脱一半。
....杀了我吧
我闭着眼,自暴自弃地照做,心里把他问候了不知道多少遍。
有些冰冰凉的触感让我浑身紧绷,而时屿的声音依旧平静。
放松,别跟个木头似的。
你闭嘴。
他嗤笑了一声,动作很利索,很快就结束了检查。
我飞快地整理好了衣服。
下了床,拿上包我就想跑路。
站住,去验个血,再做个
B
超。时屿摘下手套。
我不做了！
随你,疼死别赖医院。
他头也不回地低头写着病历。
我气得一把抢过他的病历,瞥见上边写着患者脾气暴躁,建议查查激素水平。
...时屿！
他这才抬头,眼镜下的眸子带着我熟悉的嘲讽：怎么,五年没见,现在都喜欢连名带姓地叫了
我冷笑着看着他：那不然呢,叫你前男友医生
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也不再说话。
忽然从我手中抽走病历本。
唰唰唰。
快速地写了几行字,把纸撕下来递给了我。
处方。他语气淡淡地说道,另外你低血糖,今天别空腹乱跑。
我低头看向处方单,发现下边还有一行小字：联系方式,复诊提前约,别挂普通号。
谁要复诊啊！
我瞪了他一眼,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
走了一会还没出走廊,手机一震。
一串号码：你包落急诊室了。
我：.......
2
我站在走廊上,盯着那条短信,手指悬在屏幕上。
时屿。
五年了,他的号码居然没换。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回走,却在诊室门口硬生生地停住。
我在干什么。
为了一个包,还要再进去面对他。
可包里装着我的钥匙,还有要交的策划案
U
盘。
该死。
我咬了咬牙,抬手敲了敲门。
进。里边传来他冷淡的声音。
我推门进去,里边并没有病人。
他低着头整理着病历,我的包包就在他的手边,还是敞着口,里边的东西一览无余。
他抬头,目光停留在了我的脸上,然后推了推眼镜说道：还挺快,还以为你会纠结半个小时以上。
我紧绷着脸走了过去,一把抓起包：谢谢,走了。
不检查了他平淡地说着,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不劳时医生费心。
我转身要走,却听见他突然说道：你现在在『盛氏』工作
我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
他指甲夹着我的工作牌,上边清清楚楚地写着唐棠,盛氏集团,创意总监。
他翻我包
我火气瞬间涌了上来,伸手去抢：还我！
他轻松地躲开,目光落在我的工牌上,突然笑了。
比大学的时候顺眼点。
大学。
五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场辩论赛上。
我作为反方四辩,被他碾压得哑口无言。
赛后我堵住了他,不服地找他理论,他却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一眼：有时间练嘴皮子,不如多读点书。
我气得原地跳脚,发誓要让他刮目相看。
后来,后来我追了他整整三个月。
蹲点图书馆,假装偶遇,偷偷带早点,说是在食堂买多了。
硬着头皮帮他整理数据,尽管我对那些英文的医学名词一窍不通。
直到某天深夜,他在实验室门口拦住了我：唐棠。
干嘛啊我抱着参考书,警惕地看着他。
他认真地盯着我看了一会,突然一把抓下我的眼镜：别装了,你根本就看不懂。
我耳根有些发烫地嘴硬道：谁说的,我……
他打断了我的发言,嘴角扬起说道：不过我可以考虑教你。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时屿对我笑。
.........
data-fanqie-type=pay_tag>
发什么呆
现实的声音突然把我拽了回来。
时屿把工牌已经装进了我的包里,又从抽屉中拿出了一盒巧克力,递到了我的面前。
吃了。他仿佛命令一般地对我说道。
什么
低血糖还想逞能,你想晕倒在我的诊室
他语气有些不耐。
我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还有些发麻的感觉,视线也有些发虚。
真没出息。
我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我抓起巧克力,狠狠地咬了一口说道：满意了
他没有理我,低头在电脑上敲打着,然后印出了一张单子。
B
超给你约好了,明天上午十点,别迟到。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我没说要查！
我建议你查,除非你下次想疼到进急诊。
他看着我语气不容反驳的样子。
我一把抓过单子,转身就走。
他也没有再拦我。
出了医院大门,我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不曾想时隔五年,时屿依然还能轻易地看穿我。
就像当年一样。
3
我坐在出租车上,手中的单子被我攥得有些发皱。
时屿的笔迹,他的字还是像当年一样,也许是因为着急还是别的。
看上去有些乱,不过终究是好看的。
我下意识地翻过来一看。
背面竟然还写着四个小字。
空腹,带糖。
他是不是以为我蠢到连这个都记不住。
今天不过是意外罢了。
可恶。
我有些恼羞成怒地把单子塞进包里,却碰到了那盒巧克力。
包装很普通,甚至有些廉价的感觉。
是薄荷味的黑巧。
大学时我经常低血糖,时屿总会在衣服的口袋里塞几颗巧克力。
有次我问他怎么全都是薄荷味的,他头也不回地跟我说：因为你吃完会闭嘴一会。
我盯着手里的盒子,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4
第二天,我去了医院,拍了片子。
并没有在诊室看到时屿的身影,让我有些庆幸,又莫名地有些失落。
回去的路上,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姑娘你的手机响半天了。
司机师傅歪头提醒了我一句。
我回过神,才发现是公司的总监琳姐打来的电话。
唐棠你人呢,客户一会就到会议室了,你那个新的提案在哪呢
听着琳姐焦急的声音我有些头皮发麻：U
盘在我这,十分钟就到公司。
快点吧我的祖宗,还有大老板调来一个医疗顾问也在,特别难搞,你回来的时候带上一杯冰美式不加糖,这是那个顾问要的,我先用你之前的那个策划案应付一下。
医疗顾问。
不会吧。
我有些哆嗦地点开了公司群,最新的公告正写着：
热烈欢迎时屿博士担任集团医疗健康项目顾问,即日起入驻我公司指导工作。
配了一张证件照片,时屿穿着制服,戴着眼镜,表情竟严肃如斯。
我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店,盯着眼前的菜单。
琳姐说得很明确,冰美式不加糖。
可我的手指竟然有些不受控制地指向了旁边的摩卡。
这是时屿最讨厌的甜咖啡。
大学时我喜欢拉着他到咖啡店内看书。
他每次都蹙着眉看着我往杯子里疯狂加糖加奶。
喝这么多糖,不怕蛀牙他手中的笔敲了敲我的杯子。
我笑嘻嘻地把手上的残渣蹭到他的袖口。
那你以后给我当牙医呗,专门给我补牙好咯。
他冷笑道：我学临床的,最多也就是给你拔了。
女士,你的咖啡好了。
我低头看着手中灰灰的摩卡,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干了什么蠢事。
我在试图激怒时屿,他早已不是我的男朋友了。
滴
电梯到达二十一层,我走到会议室的门口。
我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5
抱歉,我迟到了……
长桌的尽头,时屿正在翻阅着什么,穿着一身西装,领带松松垮垮地耷拉着。
他还是不太会打领带的样子。
琳姐埋怨的看了我一眼,转头朝着客户说道：王总,这是我们的创意负责人,这的医疗健康板块就是她的手笔...
结束了一番场面话。
我僵硬地走到了时屿的面前,把咖啡放到了他的桌前。
他抬起头来,目光从咖啡渐渐的转移到了我的脸上,还挑起了眉头来。
时博士,这是您的……
我不喝甜咖啡。
他直接推开了杯子,声音不大不小地说着。
客户王总突然回头看了过来。
时博士和唐总监认识
不熟。
校友。
我们同时开口说道。
王总一副我懂得的样子,看着我们笑了笑：刚才时博士还在夸唐总监的提案很有创意呢。
我看了看他,却见他把我之前的策划案反向转了过来。
第三页的数据错了……
我低头看向文件,脑袋还有些嗡嗡的,这些密密麻麻的数字企图跳进我的脑袋里。
他身上还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唐总监
琳姐在桌子底下踩了我一下。
我抬头,才发现,所有人都有些好奇地看着我们。
数据我会再核对一下,可能是参考的统计口径不同……
我不慌不忙地合上文件。
刚到就想新官上任三把火,烧一烧我。
我拿出了新策划案初版的
U
盘。
6
晚上八点,公司大部分人都已经下班了。
看了太久的电脑屏幕,导致眼睛隐隐有些刺痛感。
肚子也隐隐作痛。
我揉了揉眼睛,把还没修改完的方案保存。
一灭一亮。
办公室的所有照明灯都灭了,应急灯亮了。
我坐在椅子上,不是很想动弹。
也有点不敢。
我怕黑。
等了一会。
行政处在群里发来了消息。
电路故障,预计两个小时后恢复,21
层的备用电源已经开启,需要加班的同事可暂时移到临时办公区。
是时屿那层。
我不打算过去。
虽然他现在应该早就回去了。
过了许久,我抱起笔记本,准备回家。
我打开手机的照明灯,慢慢地走了出去。
打算走阴森森的楼梯下去。
门口站着一个人,朝着我打开了手电筒走了过来。
你怎么还在公司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问道。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
我越过他走向楼梯。
不怕黑了
哼,早就不怕了。
他跟了进来。
我加快了脚步。
走那么快干什么
我怕时博士继续挑我的刺！
我听见他低声地笑了笑。
哦唐总监是在一直修改方案吗
他在我的新策划案中挑出了十多处问题。
我没有理他,继续走着。
他也没有再说话。
阴森的楼梯,我也没有觉得害怕。
7
出了大门,外边的风呼呼地吹着。
我在门口打算叫一辆出租车。
他拉住了我的手说道：我送你回去。
放开,不用！
不行！
他语气强硬地拉着我,给我塞进了他的车里。
你家在哪儿
我没有在耍性子,报了个地址。
到了地点,我下了车,他跟了上来。
我没有理他,上了电梯到了家门口。
麻蛋。
钥匙在包里,包在公司。
我一瞬间僵住了。
呵呵,我的唐总监不会连自己的家都进不去吧
笨死算了。
我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莫名地有些委屈。
8
外边电闪雷鸣,他拉着我去了他家。
他拉着我去了他家。
我坐在沙发上。
看着他把外套脱了,领带摘了下来挂到衣架上。
我移开视线,转向了客厅摆着的一个书架。
我走了过去。
上边摆着一个相框,里边是一张照片。
是我们在公园的合照。
照片里我亲着他的侧脸,他淡淡地笑着。
我一时间五味杂陈。
他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一把扣上了相框。
呵,傲娇罢了。
你想吃点什么他冷淡地说道。
随便吧。
我也面无表情地说道。
点了两份外卖,吃过饭后,我坐在沙发上敲打着笔记本。
时屿
嗯
他在我对面的沙发上看着手机,没有抬头地回了一声。
你为什么还留着那张照片
他沉默着,一动不动了几秒。
忘了扔了。
我笑了笑：骗人。
呵。
他没有反驳,大家都心知肚明。
窗外的雨在下着,他还没有放下我。
可我真的放下他了吗
这五年来,我也从来没有再去谈过一场恋爱。
这些年,很忙吧
还行,死不了。
你胃病
他抬头看向我：唐总监这么关心前男友
随口问问。
有点想把枕头扔到他身上。
沉默了一会,他手机来了电话。
见他接了电话,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我半小时到。
他挂了电话,快速地穿上衣服,边穿边说。
昨晚手术的病人出现了并发症。
你安心待在家里。
我攥了攥手说道：好。
门把手被他拧开。
我鬼使神差地喊了他一句：时屿。
他回头看向我。
咳,注意安全。
我看见他嘴角翘起,他笑了。
好！
9
第二天他没有回来。
然后就是一连几天没有再看见他。
直到提案会议的时候。
我见到他出现在了会议桌上。
我站在投影的幕布之前,流畅而熟练的讲着最终的方案。
客户很满意。
我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看他。
会议结束后。
我离开了会议室,感觉有些头晕。
可能是早上没有吃东西的缘故。
琳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嘿嘿我跟你说,王总要请你吃饭...
我感觉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
视线也开始有些发黑。
我倒了下去,耳边是琳姐的大喊：唐棠！
随后我感觉自己被腾空抱起。
让开！叫救护车！
是时屿啊。
我醒来的时候,是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白色的天花板,还有输液的瓶子。
还有些乏力,我另一只手想要扶着什么坐起来。
咣当
旁边的什么东西被我碰掉在了地上。
我想要起来。
一只大手按住了我。
别动！
他弯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东西。
我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蓝色的保温杯。
那是我送给他的礼物。
他不喜欢喝水。
自从我给他买了之后,他便天天带着。
瓶身上还刻着他的名字。
他还留着。
低血糖加脱水,你……
他语气冷漠,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着。
我朝他吐了吐舌头。
感觉怎么样
还好。
你送我来的
他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
不然呢
我看着保温杯,眼睛有些发酸。
他还是这样。
表面上一直冷言冷语,背地里都不知道为自己做了些什么。
看着上边的输液瓶子,也不是常规药。
10
我轻声地叫了他一声：时屿。
说！
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还行。
胃病常犯吗
偶尔。
手术多吗
嗯。
我还想说些什么。
病房的门被推开。
时医生,急诊科会诊！
他立刻起身,走到门口停住脚步。
等我回来。
声音渐渐远去。
我抬手拿起了旁边的保温杯。
上边写着：
记得多喝热水。
时屿
11
下午出院,他拉着我到楼顶。
当初为什么要分手
因为……offer
很好。
说实话。
他的声音顺着风传进我的耳朵。
我闭上了眼睛。
因为我害怕。
害怕什么
你太优秀了,我配不上你。
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说出来我就再也收不住了。
那年你说你要去协和了,所有人都说你是天才。
而我呢,连个像样的
offer
都没有,你明明可以去更好的地方,可为了我你甚至考虑留在校内。
时屿猛地转过身看向我。
谁告诉你的
我轻声说道：李教授,他说你拒绝了哈坲的邀请。
时屿突然冷笑道：所以你就替我做了决定。
我不想拖累你。
唐棠！你知不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
他声音沙哑地一把抓住我的手。
白天手术,晚上论文,胃出血三次,我不敢给自己点空闲的时间,我怕我会想起你,忍不住地去找你,所有人眼里我就是个疯子。
风停了我看着他泛红的眼睛。
也湿了眼眶。
那个保温杯我用了五年,我看着她总怕你会不好好吃饭。
他一把拉我到他的怀中,我忍不住哽咽道：时屿,现在我还是配不上你……
我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还是记忆里的味道。
闭嘴！
除了你,谁能配得上我
12
一个月后。
机场。
他穿着我送他的黑色大衣。
站在检票口等着我。
我朝他走了过去。
怎么还是这么不守时。
他接过我的箱子。
我笑嘻嘻地上前抱住他的脖子。
时医生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哦。
他低头吻住我。
我们要去的是五年前就该去的地方。
去看一场盛大的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