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想过,她
会喜欢上我。
我叫顾漾。
阳光从窗户投射进来,烤在身上暖暖的,初春的太阳总是让人觉得舒适的。
高中的一个安静午后,我从座位悠悠转醒,在靠窗的后座,阳光被窗帘遮挡,独留这一束,晒在我的背上。
睡眼惺忪间,一个高挑瘦削的影子进入我的视线,尽管视线模糊不清,我仍旧认出来面前的人是谁。
许墨婳。
她,在干什么
她笑得温柔,如同这抹阳光一样温柔,也像这抹阳光一样,相当有存在感,温软的,炽热的。
光临我的世界。
她拉上窗帘,摸了摸我的头。
[小漾,再睡会儿吧]
她动作轻柔,头顶传来的触感使得我心里也软软的。
[你怎么过来了]
她在隔壁班,我们平时不怎么讲话,但她总会悄无声息的涌入我的生活,就像此刻。
[我上厕所,路过看到你。]
我点点头,笑了一下,没有阳光之后顿时感觉身上有些阴冷了,身上的力气也被抽走一般,没有骨头的趴在桌上。
她还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只觉得,只要她待在这儿,那我就觉得十分踏实。
我旁边没人,别人觉得我性格孤僻,我也没有什么长久的友情。
所以这更加让我担心,她的到来也是暂时的,于是格外珍惜。
我们认识的过程十分仓促。
那日放学,她跑得很快,前面有人高喊她的名字,是个阳光高挑的男孩,引得人频频侧目,我也是。
我转头看见那个被少年呼喊着名字的人,她拎着背包,跑得很快。
她从我身侧走过去时,撞到我的肩膀,我抱着的卷子散落一地。
她回头看我,这时我看到她脸上惊讶的表情,还有一丝羞涩,好像对于撞到人感到十分抱歉。
被撞乱的,好像不止是我的卷子,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稀稀落落的,落在那天的阳光,人群,吵闹声之中,从那时起,我和这个,阳光,开朗,爱笑,活泼的女孩,有了交集。
她胡乱收拾了地上的残局放在我怀里。
[对不起同学,我是高一三班许墨婳,之后请你喝水。]
[哎……]
我询问的话语还没说出口,她便跑远了。我想说,是什么婳
莫名的,我脑子里有她的名字,不过不记得在哪里看过,那会儿想着,原来她就是许墨婳,可是许墨婳是谁呢
上课铃惊醒我,老师在讲台上安静的收拾书本,看着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正等着铃声将大家吵醒,再开始今天的课堂。
旁边传来一阵闷哼。
我一疑惑抬头,身侧本应空空的位置,此刻传来她的声音。正好,老师打开了灯,明亮教室里她抬起脸来。
[许墨婳。]
[我在……我考]
往日我喊她,她都像人机一样回到：我在,你说。
噗嗤一声我笑了出来,她赶忙溜了出去,我看她狼狈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她仓促的,耳尖泛红,看着慌张极了,回头看我一眼,水光流转,明亮的眼睛,不像刚睡醒的人,看着灵动极了。
她,在想什么呢
下课之后,如我所料的,余光里后门闯进来那个,总是穿着长长校服裤和纯白体恤的少女,拍了拍我的肩膀。
[不小心在你这里睡着了,我回去,唐进问我是不是龙与地下城冒险去了。]
唐进,就是那个时常和她走在一起的男生。
那个可以在大庭广众下,高喊她名字的男生。
[龙与地下城那是什么好搞笑。]
[对吧对吧！]
她热情的诉说,朝气在她身上蓬勃。
我笑着,倚靠在椅子靠背上,抬头看着她。
风吹动窗帘,阳光打在我的脸上,一时间晃得我看不清她的样子,只见她的双眸,紧紧的盯着我,目光在空中相碰,比这一缕时有时无的阳光炽热好几倍。
我好像这一瞬间什么都忘了,耳朵边也渐渐什么都听不见了,唇角傻傻的翘着一个弧度,什么也不想再管了,只想看着她。
她嘴唇微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只顾着点头,不想说话,怕打扰这一刻带给我的微妙感觉。
下午放学,她蹦跳着过来,我正想说话,后面紧跟着的是唐进,勾着她的肩膀,大大咧咧的笑着。
[老许,你下课怎么像箭一样飞出去了]
太阳渐渐倾斜,拉得三个人的影子都长长的。
唐进的影子像是有多动症一样,来回穿插,给地下平行的两道平静的影子平添了几分乐趣。
[老许,这家奶茶听说很好喝。]
[老许,那边,那边那是刘佳豪吗]
唐进吵吵闹闹的,许墨婳难得没有理他,只是偏头看着我。
我比她矮一点点,这会儿抬头望她。
[想喝奶茶吗]
[好啊。]
她拉住我的手腕,转身进入了奶茶店,唐进毫无察觉的往前走,等到他反应过来,我们已经买好了奶茶。
[哎,这太不道德了,老许,光请人家小漾喝奶茶,不请我喝]
[你,不,配。]
这三个字,仿佛瞬间将我的地位,抬得比唐进要高了,心里像是被微风吹过,痒痒的,麻麻的。
为什么呢
到了转角,唐进挥挥手走掉了。
[老许,下周见,小漾也是。]
我点点头,许墨婳也招招手。
之后的路只有我和她。
宁静的感觉裹挟着周围,街道的喧嚣好似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家在哪里为什么她一直跟着我
一直走到小区,她都在,直到我站到单元门前。
[我到了,再见。]
[不是要去你家写作业吗]
我脑子嗡的一热,好像,我忘记听懂的那段她说的话,就是这个内容。
[不……不好意思,我忘了。]
抓住她的手腕,转身我就往单元楼里跑,电梯刚好就在一楼,我们顺利进入电梯。
从没觉得电梯上升是多么的慢。
我听见她轻笑,顿时我又觉得无地自容了,想和她拉开些距离,好像这样就不会太过于尴尬。
此时恰好一个物业服装的人进入电梯,她把我往里拉了拉,站在物业和我之间。
那种羽毛落在心口上的感觉再次降临,软软的,痒痒的。
为什么呢
她好像也有些不安,虽然明白那只是物业人员,但她轻挠我的掌心,好似就在诉说她的不自在。
叮咚一声响,电梯门开了,我们走出电梯,站在家门前,我按住指纹识别的圆圆触点。
[欢迎回家。]
门咔哒一下开了。
我心里颤了一下,平时没觉得欢迎回家这几个电子音有多么的温馨,此刻突然觉得,那样很好。
[你穿这双拖鞋吧,我的。]
那是我冬天穿的毛茸茸的拖鞋,转而我光着脚,走到阳台,拿出了我的凉拖。
这会儿转身,见她拘谨的站在玄关四处张望。
[我爸妈还没回家,先去我房间吧。]
[哦,好。]
周五的作业量永远是个谜,每一个老师都说,只布置一张卷子。
一张加一张,于是,造就了苦命的高中生。
[我这周有13张卷子,你呢]
[我还好,我八张。]
书桌不大不小,但也坐不下两个人,于是我拿了小桌板,坐到了地毯上。
房间里渐渐只剩沙沙的书写声。
突然,宁静被她打破,她说。
[这张卷子你们班做过没老张说你们班比我们快一个课时。]
[写过了。]
[拿给我看看。]
我指着书柜上一个淡蓝色的文件夹。
[生物在那里。]
她站起来,拿出了那个淡蓝色文件夹。我看她纤长的手指,便想到拔节生长的竹子。
她真的很温柔,举手投足间都是书卷的气息,却又可以变得阳光洒脱,和唐进疯闹在一起。
[你们语文背到哪儿了]我问。
[开始背高二的了。]
[高二不是重新分班吗都不一定是她教,怎么也要背那么多]
[她说前三个班估计都是理科班,不会调动多少。]
我点点头,想到这儿心情异常的灰暗。
我是四班的学生,只差一分便能进入三班。
如果高一期末的分班考能够考到前120名,那就可以……
我又开始出神了,盯着她的背影不舍得挪开视线,突然想喊她的名字,这样想着,便这样做了。
[许墨婳。]
[我在,你说。]
她还在写着手里的东西,我觉得视线像被黏住了一样,看着她便不想挪开。
她或许是许久没听到我在说话,便转头过来看我。
没来由的,我笑了,笑得很傻,她看见我,也笑了,用笔敲了一下我的头。
[快写作业。]
[我在分班榜上看过你,三班的第一名。]
[那只是中考而已。]
可现在也是第一啊。
我这样想着,突然就觉得,即使她就在我面前,也觉得十分遥远。
低头写着卷子,她明明比我多出五张卷子,却是和我差不多的时间便做完了。
即使生物卷是拿了我的答案,那也快上不少。
[你爸妈呢怎么还没回来]
[估计又出差了忘给我说了吧]
我这样想着回想了一下前两天,好像的确,昨晚没听见他们回来的动静,于是拿出了手机。
小小的水果四手机,是这个时代很贵的东西了。
我的父母总以为缺少的陪伴,用物质就可以填满,从前是,现在也是。
我当然不想要凡尔赛的说,我不想要很多钱,我只想要很多爱。
但我的心里也确实空了一块,物质在被拥有后就觉得没什么,也就那样。
[短信：漾漾,妈妈床头柜里放了五百块钱,你这两天自己吃点东西,不够给妈妈打电话,我会往你卡里打钱。]
我看着短信叹了口气,秉持不拿白不拿的心态拿走了那五百块钱,然后放进了书桌上那个存钱罐里。
那个罐子,放着的,是我过去这些年缺少陪伴的时光。
复又拿出钱包,这里面才是我的生活费,不是临时出差才会拿给我的,试图卖断我的孤独的纸张。
[我们先去吃晚饭吧,已经快十一点了。]
她点点头,跟着我出门了。
小区楼下就有卖生烫肉的老伯,他在蒸汽中抬头,看到我笑笑,我还没开口,就已经打了肉沫放在漏勺上,打算做上一份生烫肉。
许墨婳一安静的站在我身旁。
[许墨婳,你吃过这个吗]
[没有。]
于是我买了两碗,和许墨婳一起挑选了面包,用来当明天的早餐。
[我拎吧,小漾。]
她伸手想要拎走她的那一份,我躲开了。
[不用了,很快就上楼了。]
我不想让她拎着东西。
电梯叮咚响一声,我们走了出来,我大拇指按在指纹锁上。
[欢迎回家]
脚步踏进来,黑暗的家里尽是冷清的气息,我刚将手上的东西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还没来得及摸索到开关的位置,门就被关上了。
一瞬间失去了视觉感知,我只觉得有东西在靠近。
背后温热的人,抱了上来。
[小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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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渐渐适应黑暗,背后的人身上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传到我身上。
心脏的疯狂跳动下,我嘴角上扬,渐渐的,一种既踏实,又兴奋的心脏韵律渐渐成型。
[我在。]
[你在家也是一个人吗]
[什么叫也]
[你在学校也是独来独往。]
我笑了,胸腔在颤动。
[在学校有你。]
我这句话刚说完,她就抱得更紧了一些,呼吸洒在我的脖颈间
[小漾。]
[我在。]
她一遍遍喊着,我一遍遍应着,她好像很不安,脑袋在我身上来回蹭着,就像刚睡醒的人儿在被子里面乱蹭一顿一样。
她好像有话想说,但又不好意思说,是什么让她如此难以开口
听她几度吸气欲讲话,复又闭上嘴巴,我笑了。
笑得她觉得有些窘迫,放开手,找到了灯的开关。
这下我看清她的脸了,她的眼角看着红红的,好似在心疼孤独的我一样。
我不知道真相如何,我只想这样解读,想要她,会因为我的孤独,多在意我一分。
[那么晚了,你家离这儿远吗]
[我给我妈说了,今天不回家,去朋友家玩。]
生烫肉其实就是馄饨,加煮熟的肉沫,汤很鲜美,因为那一锅汤烫了无数的肉沫,留了肉质的肥美鲜甜在汤头里。
带她品尝我平时常吃的东西,就好像,邀请她进入我的世界一样,认知到这一点,我不争气的,红了耳朵。
[明天出去玩吗既然今天把作业写完了的话。]
[好啊,去商场逛逛。]
晚上,许墨婳先洗了澡,擦着头发出来。
她的头发是那种中长发,很容易吹干。
我看了看时间,也迅速洗完澡,回到房间,见她坐在床上,盯着窗外发呆。
[怎么了]
我问完就坐到书桌前,拿着吹风机。
她不回答我的问题,转而是抢走了吹风机。
[我帮你吹。]
吹风机打开,那嘈杂的声音,将未问出口的话都挡在了风里。
我听见她说了什么,但是没有听清。
是什么呢我不想再错过她说的每一句话,可偏偏就是一点没听清,又不好意思问第二遍。
温温的风穿过发丝,渐渐的,我困了,等到她一贯的温柔,拍拍我的头提醒我,已经吹好头发了,我才发现,我靠在她身上快要睡着了。
顿时脸上觉得像蒙了蜘蛛网一样怪异,黏黏的,做不出除了害羞以外的表情。
灯被她关掉了,黑暗中,两人摸索着缩进被窝。
为什么
这是今天第三次我这样问自己了。问的问题其实不明确,问题的答案我也不清楚。
莫名的,心里又像有羽毛一样,轻轻的,一下下的,随着身侧人的呼吸,轻挠着我的心。
[小漾。]
[怎么了]
[你要是平时自己在家觉得孤单,可以和我打电话。]
打电话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不自觉的就按住胸口,仿佛这样就能缓解紧张的情绪。
没有正事,我不轻易和别人打电话,那在我眼里是极其亲密的事情。
[好,好的。]
[小漾,你遇到过喜欢的人吗]
就像正常的,一般闺蜜会做的,睡前聊天那样。
我这样想着,渐渐平复自己的心情。
[没,没有。]
她凑得近了一些。
[我好像,遇到了。]
呼吸,就在我的耳朵边。
我倒吸一口气,手抓得更紧了。
[谁……谁啊]
我感觉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你觉得是谁]
咚,咚,咚。
我的心跳快得吓人。
压下心里的激动和害怕,故作好奇的问。
[我认识吗]
偏偏她不说话了,我也不说话,渐渐的,我睡着了。
睡梦中她又说话了,太卑鄙了,我又没听清,使得一整晚梦里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有喜欢的人了。
第二天十点多,我和她出门去了附近的商场逛街。
早餐吃的是牛角包,很好吃,小小一个,奶香十足,不是一般的牛角包做法,可能用了黄油和苏打,口感和面包不大一样。
[你看这个挂件。]
是一个毛绒小狗的玩偶,屁股上有某so的红色标签。
[有两种哎,好可爱,我们一人一个吧。]
一个白的,一个黄的。
我点点头,拿下这两个东西。
路过某侬,她也转身进去逛了一圈。
[买一桶球给唐进,我借他球很多次都没还,八十四……七块钱一颗哎。]
我不是很懂这个东西的价格,于是点点头。
[唐进那个十块一颗,我赚大发了,就买这个。]
我再次点点头,不乐意说话的样子,昨晚的内容还在困扰我。
她到底,喜欢谁呢
[你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我不敢说原因也不敢问,至少现在听到唐进的名字,没有以前那样觉得生气。
[没事,没事,哎,这个笔筒好看。]
某印某品
[你猜这个多少钱]
她拿了一个小小的笔袋。
[六十。]
我这样说。
[七十九块九,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
她明媚的,开心的,因为周末不想穿校服,于是穿了我的裤子。
下午,她回家了。
距离期末还有一个月,我变得更沉默了,一有时间就拿出习题册,拿出单词本。
日复一日,偶尔抬头看见许墨婳,对视笑一下,就又继续刷题。
期末考试来得很快,考场上,我如同倒豆子一样的答题,只觉得一阵畅快。
放榜前的假期,我又去了一趟商场,把那个,七十九块九的笔袋买了下来。
许墨婳喜欢这个。
我知道,她当时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或许因为要买羽毛球,所以没多余的钱买笔袋。
小心翼翼的把笔袋放进了书包深处,等待着放榜的时间。
放榜当天一早,我精神焕发的起床,兴致冲冲的跑到学校。
这会儿学校还没多少人,刚进去的时候,看见保安正在把红榜推出来。
在二班的列表里,那个心心念念的名字,明晃晃的放在那里。
许墨婳。
二班第十一名,全校第五十一名。
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我知道我进不了前八十,进不了二班,顺着继续往下看,在三班第二十,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按着新分的班级,我顺利拿到了作业和成绩单。
二班就在隔壁,想着许墨婳的脸,便抬脚往那边走了过去。
隔着窗户,看见许墨婳在和唐进打闹。旁边一个女生笑着看她们。
一时间好像阴霾尽散,我走进去,手上拿着那个笔袋。
[许墨婳。恭喜你。]
[谢谢,也恭喜你。]
唐进笑得没心没肺,对着许墨婳说道。
[老许,你要媳妇儿不要]
是牧马人电影里的台词。
许墨婳打他,他躲开,那个坐着的女生拉住许墨婳的手说。
[老许,只要你点头,我就立马把媳妇儿给你领过来。]
打闹间我听他们说了,放榜前他们一起看电影的事情。
他们三个犹如一个圈,将我隔绝在了外面。凭什么就凭那个女的也在二班吗
所以呢她喜欢的女生会是她吗
我看着她们的手,那个女生只拉住了一部分,拉得很做作,或许只是在演电影情节,但还是刺到了我。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觉得,或许是明白的,只是,不想明白,不敢深想。
我把笔袋放在她桌上就走了。
后来的高中生活,就是我一日日的追赶她,一次比一次考得高。
我们差距最大的时候,差了九十三名,她踏入一班的尾巴时,我在三班的前十。
她已经没办法再往上走了,于是我越来越努力,平日里借着问题的由头找到她们班去,其实看着她的模样我就半点都听不进去了。于是她给我讲了一遍又一遍。
终于,在高三的最后一年,我追上了她。
高三要安排住宿,基本上一个月才回一次家,所有人都对于家表示不舍与留念,就连她也是。
她悄悄带了手机,用来和家里联系。
我也带了,因为她偶尔会给我发消息。
分宿舍时,惊喜的,我们分到了一个宿舍。
天气渐渐转冷,还有两个周才回家,但是她单薄的被子已经不够盖了。
[晚上要和我睡吗]
[好啊。]
她坐在我旁边,晚自习我装作不经意的问,她支着脑袋,笑着回答,我不敢转过去面对她,只是余光里看着她的脸。
她的笑,她的张扬明媚。
晚上,我们如同以前在我家那样睡在一起。
说实话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觉得睡得踏实。
因为床很小,我们不可避免的有一些肢体接触。
[小漾,我们很长时间没有这样亲密过了。]
是啊,我花了大把的时间追逐你,而你总欢声笑语的到处跑,不用像我一样这么努力,就可以一步步往上爬到那么高的地方。
[小漾,我可以抱着你胳膊睡吗]
[可,可以。]
她贴了过来,温热的,很近,很近,近得我觉得,她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复又觉得不自在起来。
只是抱着我的手臂而已,我便不争气的,起了鸡皮疙瘩,这使我抖了一下。
[小漾,你冷吗怎么发抖]
她说着,就把我往怀里拽过去。
这下,她抱住了我的全部。
包括我的心。
为什么一直在追逐她呢
为什么现在心里会如此雀跃呢
为什么呢
一切渐渐有了答案。
其实早该有的,早就该承认的,我骗谁,都骗不过自己的心。
我喜欢她。
明明早就有答案的事情,我花了两年时间自问,都没有问明白,现在只剩下一年,谁知道毕业后大家会去到哪里。
我也抱上了她。
[老许,你要媳妇儿不要]
[你给我,我就要。]
本来存着逗弄的心思,随意提一句,可她这样回答,心动的是我,为难的是我,内耗的也是我。
卑鄙,我也没出息。
我不敢再说,窝在她怀里睡着了。
她下巴抵在我头顶,轻轻蹭着。
[小漾……]
咚咚咚。
近得能听到心跳的距离,我听到了,她的心跳好快。
[我在]
[毕业后你要去哪]
[看我考得上哪里吧。]
[陪我去北大吧。]
[我考得上吗我。]
我笑道,她抱得紧了。
[陪我。]
这两个字的分量还是很重的,很重很重,重到我说不出话拒绝。
[好。]
之后的日子我越发努力,可是,直到和她做同桌我就发现,她压根不听课。
熟悉的笔袋摆在桌上,里面零星几支笔。
她支着脑袋看着我,眼底满是无聊和疲倦。
[许墨婳,听课。]
[可我很烦恼,听不进去。]
她手指头捏着我的一缕头发打转。
[怎么了]
[我喜欢的那个女生,好像不喜欢我。]
轰隆,是什么塌了
是我心里那堵墙。
[你喜欢的人是个怎样的人]
忐忑,不安,此刻我也没心情听老师在说什么了。
她盯着我良久,直到我转头看她,她才笑了一下。
[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没有缘分的事情,那便不强求了。]
[那小漾呢小漾有没有喜欢的人]
[有……]
[谁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她突然拔高了音量,讲台上老师拿着粉笔精准的命中许墨婳的头。
[许墨婳,不准打扰顾漾。]
我笑了,许墨婳也笑了。
晚自习,她写完作业就开始这里动动,那里动动,时不时催我两句。
[许墨婳。]
[我在,你说。]
[滚出去。]
[好嘞！]
她熟练的拿了我的水杯,跑去水房接了水,又风风火火的回来,将水杯放在我的桌子上。
[许墨婳。]
[我在,你说。]
[运动方程,再给我讲一遍。]
[好的。]
阳光,受欢迎,开朗,积极,好像是所有正面词汇的集合体,许墨婳。
[许墨婳。]
她抬头看着我,手里拿着笔,正在画图。
[我考不上北大你会生气吗]
[那我陪你去你想去的学校。]
[你值得更好的。]
她笑了,笑得很开心,一时间我以为我哪里说错了。
[和你待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咚咚咚。
是谁的心跳哦,是我的,是我这个不争气的。
于是我为了能和她去北大,我学得更拼命了。
我想,等到之后上了大学,我一定要表白。
高考的倒计时像是流沙一样迅速。
如倒豆子一样,如一次次不知疲倦的追赶她的脚步一样。
我完成了高考,尽管成绩还没出,最后一科考完之后的考场外,她笑着看我,看着像提前交卷走出来的。
手里拿了一捧鲜花。
我落泪了,三年的蹉跎,见到心上的少女此刻拿着花束在门口等我,我的眼泪如珠子一样止不住的往外洒。
她慌了,她背后那个同样温柔的女人也和她慌成一个样子,翻找出纸巾,两个人一起给我擦拭着眼泪。
[许墨婳。]
[我在,你说。]
[我可以和你去北大了。]
成绩还没出来,但我知道,稳了。
录取通知书刚寄到我家,我就拿着快递打算去找许墨婳,我们约定一起打开。
当我打开门,就看见她,站在我家门口,我心里又是一阵一阵的震动。
如愿以偿的,两个人打开包裹,是一样的录取通知书,印着不同的名字。
[许墨婳。]
[我在,你说。]
[我成年了。]
她摸摸我的头。
[恭喜我们小漾。]
[我想要成年礼。]
[我准备了。]
听到她说她准备了,我是不明白的,我本来计划是在成年时索要她一个要求,然后顺理成章的带她去毕业旅行,表达心意。
可她说,她准备了。
客厅里,她坐正了,喊我的名字。
[小漾。]
[我在,你说。]
她拉起我的手,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我手里。
我疑惑抬头,只见阴影下,她的眼眸里尽是担忧,紧张。
[我希望一辈子陪着你。]
我笑了,笑得灿烂,想要开口调侃她,但她不给我机会。
[我不希望我只是许墨婳,我不希望我只是你的朋友。]
我的笑容僵住了,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她在说什么我好像又听不清了。
[小漾,你说你有喜欢的人,我希望,那个人会是我,小漾,我……]
[许墨婳。]
许墨婳眼里流过茫然,她没想到我会打断她说话。
我笑得灿烂,一如往常,我说。
[老许,你要老婆不要]
她慌张得抱住我。
[要。]
我从没想过她会喜欢上我。
可是好开心,她喜欢的,一直是我。
许墨婳
校门口新开一家蛋糕店
唐进那小子,从小爱吃甜的东西。
他兴冲冲的喊着我的名字,我怕把他跟丢了,就追了上去。
可是一不小心碰到一个女孩。
转头看她一瞬间,我便差点忘记呼吸。
为什么呢
散落一地的卷子,我看到她的名字和班级了。
高一四班,顾漾。
我捡完东西说
[对不起,我是高一三班许墨婳,之后请你喝水。]
然后迅速跑开了。
自那以后我心里都是那个女孩的影子。
我时常借着上厕所,或者去水房的借口,路过那个,可以看到她的窗口。
她有时对着窗户发呆,有时支着脑袋在纸上写着什么。
那天午后她在睡觉,阳光晒在她背上把她晒醒了,我其实看了有一会儿了,这会儿才进去帮她拉上窗帘。
好可爱。
我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再睡会吧。]
她真的睡了,我坐在她旁边,支着脑袋看她,看着看着,也睡着了。
她真的好可爱,是我遇到过最可爱的女生。
于是我向她提议去她家写作业,正好是周五。
她看着呆呆的,阳光晒在她脸上,连汗毛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她频频点头,我也不知道她听进去几分,但也算是答应了,便转身走了。
之后路上,唐进那家伙真的太吵了,早知道告诉他今天自己回家,不要等我了。
于是我在拐角将小漾带进奶茶店,可惜没能甩掉他。
她好像,真的没有听进去我说的话,在她家楼下她对我说再见,我心里觉得好笑,也忍不住笑了。
到了她家,家里空旷得像样板房,没有什么生活的气息。
她在我背后叫我的名字,然后久久又不再说话,我转头,看她呆呆的笑着。
我也笑了,敲敲她的脑袋,要她快些写作业。
她真的好可爱。
后来下楼买了东西,小摊上的老伯看着和她很熟络,她平时经常吃这个吗
我不常在外面吃东西,都是在家吃老妈做的饭菜,忽而想到她家没人,是不是往常也像今天这样,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想着平日里,放学路上,去食堂的路上,图书馆角落,操场长椅上,每每看到她形单影只,就觉得心痛异常。
她开了门,将吃的东西都放在玄关柜子上。
我关上门,趁着黑暗,壮着胆子抱上去。
真的好心疼,好心疼她。
我想说,我心疼。
我想说,我舍不得看到她这样落寞。
可是我不敢,我说不出口。
她真的好温柔,我喊了好多遍她的名字,她都一一回应我。
所以你的孤独,是在给我留机会是吗
洗完澡我替她吹头发,壮着胆子小声对她说。
[小漾,我好像喜欢你。]
她没听见,我也不敢让她听见。
晚上,我说,我有喜欢的人,她的反应让我看不出来什么,我也没敢继续说下去。
后来就越发发奋图强,每每到家都使劲给自己开小灶,想要以后有资本承担她的幸福和快乐。
因为她好像,比我有钱。
我没想过她会喜欢上我,因为她表现得太平常,太平常。
以至于我迟迟不敢表白。
分班完之后,我看着她的名字进入了三班,懊恼的情绪直上心头,如果我还在三班,那我就可以坐她旁边。
可也没有办法,我想努力些,再努力些,唐进和秦丹岚和我疯闹我都没力气回应。
她来了,又走了,我才恍然惊醒,转头看见书桌上那个,我想买但没舍得买的笔袋。
我的心又软得不成样子,她真的,好温柔,好温柔。润物细无声的温柔。
之后的日子里她好像很忙,忙到没时间搭理我的胡言乱语,直到高三,我们终于分到了一个班里。
我时常爱支着脑袋看她。
今天,她说。
[今天和我睡吧。]
我说
[好啊。]
我们都花了很多时间在学习上,像这样安安静静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于是我格外珍惜。
[老许,你要媳妇儿不要]
我心里跳了一下,悄悄抱得紧了些。
[你给我,我就要。]
是电影里的台词,我不敢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只敢用电影台词搪塞过去。
最后一科我提前交卷了,拿了我让妈妈帮我带的花,站在门口等着她出来。
她哭了,我心疼极了,但她哭着说,可以和我去北大了,我又笑了。
录取结果出来的这一天是她生日,我绞尽脑汁想她缺什么,该送什么好,都没有想到。
她唯一缺的,就是陪伴吧
那我就把自己送给她好了,一辈子陪着她,我这样想着,也这么干了。
她没等我说完我那磕磕巴巴的表白的话,就打断我说的话,抱住了我。
我以为她在拒绝我,她不让我说完表白的话。
可是她说。
[老许,你要老婆不要]
我好像意识到了,她问过我这句话的。
那也就是说,她早就喜欢我了。
我慌了,我慌我怎么现在才知道,我慌我当时为什么胆子那么小。
胸腔的震动此刻贴在一起,我和她,好像,同频共振了。
那一瞬间我觉得什么都比不上面前的这个女孩重要。
也没想到,她会喜欢上我。
她喜欢的人,居然是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