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岁那年,陆沉的初恋为了救我,出车祸身亡。
此后,他抽走我人生所有希望,将我困在满是回忆荆棘的牢笼里。
如今奶奶突发重病需要手术,我跪在公司门口求他。
他目光冰冷:想要钱去把当年害死她的那条路,用膝盖跪着回来见我。
当我的膝盖血肉模糊倒在马路上时,他的初恋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新闻里——她当年只是出国治疗,如今成了知名医生归来。
01
我跪在陆氏集团大楼前,保安第三次来赶人时,我死死抱住门前的石狮子底座。
张叔,我奶奶等不起啊...陆沉今天要是不见我,我就跪死在这。
玻璃旋转门里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陆沉穿着那件我亲手熨过的藏蓝色西装,正和几个董事往电梯间走。
陆沉!我奶奶需要手术!三十万...不,二十万就行,我可以打借条。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隔着雨幕看我。
那双眼睛里结着三年的冰,从我代替他初恋女友嫁进陆家那天起,就没化过。
想要钱去把当年害死小雨的那条路,用膝盖跪着回来见我。
那是城郊的盘山公路,二十公里,现在下着暴雨。
你疯了我会死的!
陆沉挑起我下巴,那就死啊,三年前死的就该是你。
他转身要走,我扑上去抱住他的腿。
我跪!我现在就去跪!但你得先让医院继续治疗...
陆沉甩开我,对保安室喊:老张,开车送她去青山路口。
他嘴角挂着笑,记得开直播,我要看着你爬。
车门关上的瞬间,我吐了。
老张递来纸巾:何必呢陈小姐,陆总早不是当年那个...
我擦着嘴打断他,张叔,您有止疼药吗
到底目的地,膝盖刚接触柏油路面时,我疼得眼前发黑。
暴雨把山路浇得像条黑蟒,每往前蹭一步,碎石子就扎进皮肉更深一分。
才爬了五百米,膝盖流出血就把雨水染红了。
想起第一次见陆沉,大学社团招新,他作为学生会主席在台上讲话,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淡的疤痕。
那天我偷拍了好多照片,现在还存在旧手机里。
啊!一块凸起的石头剐掉膝盖上一块肉,我趴在地上喘气。
直播间的弹幕像雪花般不断滚动着,一条条映入众人眼帘。
【不是吧,这女的还真爬啊看着都疼,她到底图啥呀!就为了那点钱,至于把自己搞成这样吗】
【陆氏集团这玩得也太出格了吧!也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有啥深仇大恨。】
【听说她骗婚,还害死过人!】
我咬着牙继续往前挪。
意识开始模糊时,想起上周给奶奶梳头,她白头发又多了,握着我的手说:暖暖啊,陆沉那孩子心里苦,你别怨他。
我当时怎么回的哦,我说:奶奶放心,他对我挺好的。
真他妈讽刺。
黑暗彻底降临,张叔收到指令,离开了,空旷的马路上,只有我一个人。
我想回家看奶奶,念头刚起,人就站在了医院走廊。
奶奶的床位空了,护士站的小护士在嚼舌根:
308那个老太婆真惨,儿子媳妇死得早,就剩个孙女还联系不上。
听说她孙女是陆总的情妇
屁,是杀人犯!陆总初恋就是她害死的...
我冲进护士站想撕烂她们的嘴,却扑了个空。
怎么回事!
02
转身时看见奶奶坐在走廊加床上,枯瘦的手捏着缴费单,另一只手在拨电话。
奶奶对着无人接听的电话说,暖暖啊,奶奶没事,就是...咳咳...药快吃完了...
我想抱她,手臂却穿过她佝偻的身体。
原来,二十公里外的草丛里躺着个破布娃娃似的人,牛仔裤膝盖处烂成絮状,露出的骨头白森森的。
我已经死了。
窗外突然下起冰雹,砸在玻璃上像放鞭炮。
奶奶拖着行李走出医院时,我跟着她飘进雨里。
奶奶站在路边,不停地抬手拦车,可一辆辆车都身边疾驰而过。
没办法,她只能朝着路边的便利店走去,想进去躲躲雨。
可便利店的老板娘一看到奶奶身上的血,立刻像看到怪物一样,大声嚷嚷着:你可别进来啊,身上这么脏,还都是血,别把我这儿弄脏了!
最后,奶奶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蜷缩在
ATM
机的小隔间里。
她颤抖着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胡秘书吗我是陈暖的奶奶啊。你能不能帮我找找暖暖啊她电话一直打不通,我这心里实在是着急得很啊。
电话那头却传来胡秘书的嗤笑声,老太太,您孙女指不定在哪个男人床上呢。陆总都说了,您这病治不好就别浪费医疗资源了,赶紧回家吧!
我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冲过去给胡秘书一巴掌。
奶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慢慢地滑坐在了地上。
她的手机屏幕亮着,屏保是我上学时拿着奖杯和她的合照,照片里的我们笑得那么开心。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暖暖别怕……
她的声音轻得就像一阵风,奶奶有点累了,睡一会儿……
我
扑通
一声跪在了奶奶旁边,大声地尖叫着:奶奶!不可以睡!奶奶你醒醒啊!
可不管我怎么喊,怎么叫,都没有一点用。
远处商场大屏幕突然亮起,新闻女主播字正腔圆:著名脑科专家林小雨今日归国,三年前她在车祸中重伤,赴德治疗后...
屏幕上的林小雨穿着白大褂,笑容明媚。
我呆滞地转动脖子,看见迈巴赫停在路边,陆沉和胡秘书走了出来,他手里还拎着给奶奶准备的果篮——可惜晚了,我们都死了。
03
我恨陆沉,打从心底里不想再看见他那张脸。
可灵魂就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拴在他身边,怎么都挣脱不开。
他的办公室空调开得足,左手无名指依旧还戴着——那是我亲自定制的款式,以前总是嫌弃这戒指丑。
管家老周敲门进来,陆总,陈小姐已经失联五天了,您看要不要报警找找啊
陆沉钢笔尖戳破了纸张:她不是最喜欢玩失踪上次躲在洗衣房三天,不就是为了让我找
我气得想扇他耳光。
那次是因为他初恋的忌日,我穿了一件和林小雨相似的白裙子,被他关在洗衣房罚跪。
洗衣机排水管漏了,我泡在冷水里发了三天高烧。
老周欲言又止:但老太太刚过世,陈小姐她……
情况好像不太对,我担心……
陆沉把文件摔在桌上,烦死了,去给我姐打电话,让她处理那个老太婆的后事。
我满心都是悲凉,原来在他心里,我和奶奶就这么一文不值。
葬礼那天飘着毛毛雨,陆沉姐姐陆婷一袭黑裙,捧着奶奶的骨灰盒往墓园走。
奶奶的遗照是她六十大寿拍的,那天陆沉破天荒同意我带奶奶去海底捞,照片里她笑得见牙不见眼。
那天奶奶一直念叨着,说这是她过得最开心的一天。
堂弟陈锐红着眼睛过来,陆小姐,我姐她还联系不上吗
陆婷拍拍他肩膀:我派人找了,暖暖那孩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她突然盯着远处树丛,阿沉
我猛地回头。
陆沉站在二十米外的树下,黑伞遮住半张脸,西装前别着朵小白花。
那是奶奶种在阳台的茉莉,我每天早上都摘一朵别在他公文包上,他从来都是出门就扔。
陆婷冲过去,你来干什么不是嫌晦气吗
陆沉目光扫过墓碑:路过。
放屁!这墓园在郊区,离公司四十公里。
他身上突然传来的酒气,大清早喝什么酒
陆婷拽住陆沉袖子,老太太临终前一直喊暖暖名字……
陆沉甩开她:所以呢要我哭一场
他转身离开,却在经过奶奶墓碑时脚步一顿。
我清楚地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像是把什么话咽了回去。
04
那天晚上,陆沉别墅里的灯光一直亮到凌晨五点都没熄灭。
我就这么飘在他卧室的角落里,满心无奈又好奇地看着他。
只见他像发了疯似的在房间里翻箱倒柜,东西被他扔得乱七八糟,衣服、文件扔了一地。
最后从床底拖出个饼干盒——那是我藏宝贝的地方。
盒子里有电影票根,游乐园手环,还有张皱巴巴的表白信。
陆沉盯着信看了足足十分钟,突然抓起车钥匙冲出门。
陆总管家吓了一跳,这个点...
陆沉眼睛发红,我要去青山路,现在!
车开到一半突然暴雨倾盆。
雨刷器疯狂摆动中,我看见陆沉手机亮起,是林小雨发来的消息:【阿沉,好久不见,有空来趟医院吗】
陆沉猛踩刹车,轮胎在湿滑路面划出蛇形轨迹。
后面货车狂按喇叭,眼看要撞上——
小心!我本能扑过去想抢方向盘,却穿透了座椅。
千钧一发之际,陆沉急打方向,迈巴赫擦着护栏停下。
我的心还在砰砰直跳,可他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直接掉头开往仁和医院。
我可真够可笑的,到现在居然还天真地以为陆沉会在意我。
瞧瞧,林小雨就这么一条消息,他就立刻把去青山路的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我的尸体现在还在青山路的排水沟里泡着,什么时候才能被人发现呀会不会一直都没人管,就这么烂在那里……
仁和医院精神科灯火通明。
我跟着陆沉穿过长廊,听见护士站的小护士窃窃私语:
哎,你瞧见没那就是陆氏集团的陆总啊!真人比电视上还帅呢!
帅有什么用,我还听说啊,他初恋今天回国了呢,也不知道有什么热闹看。
拐角处突然传来清脆的笑声。我浑身一颤——是林小雨!
她穿着一身白大褂,长发利落地扎成马尾,和三年前出车祸前简直一模一样,还是那么光彩照人。
阿沉!好久不见!
什么时候回来的陆沉声音干涩。
昨晚。林小雨晃了晃胸牌,现在我是林医生啦!
她突然压低声音,暖暖呢我给她发消息都没回。
陆沉眼神飘忽:你和陈暖有联系
当然啊!林小雨瞪大眼睛,当年车祸后,我脸毁得不成样子,产生轻生念头。要不是暖暖一直鼓励我,我根本撑不下来。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我去德国治疗的时候,就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告诉你我的任何消息,我那时候丑得不成人样,真不想让你看见。
说着,她掏出手机,开始翻相册,你看,这是我在德国复健的时候,她给我寄的明信片,每一张我都留着呢!
照片里那张明信片我认得。
奶奶病危那次,我卖血晕倒住院,邻床病友要去德国,我求她帮忙寄的。
陆沉脸色越来越白。
这时他手机响了,陆婷的声音颤抖:阿沉,找到暖暖了!在青山路17公里处的排水沟...
林小雨敏锐地察觉不对:出事了
陆沉手抖得拿不住手机。
我突然有种扭曲的快感——原来他也会害怕啊
阿沉林小雨拉住他袖子,是不是暖暖...
手机从陆沉指间滑落,啪地摔在地上。
屏幕还亮着陆婷刚发来的照片——我的尸体泡在泥水里,右手还保持着向前爬的姿势。
林小雨捡起手机瞬间红了眼眶,你对暖暖做了什么当年车祸根本不是她的错!是我自己...
林医生!护士急匆匆跑来,3床病人抽搐!
林小雨被拉走前狠狠甩了陆沉一耳光:她奶奶给我打电话,说暖暖去求你帮忙,你就是这么对她的你还是人吗
05
法医拉开白布的那一刻,我后悔飘过来看了。
我的身体像被撕烂的布偶,腹腔空荡荡的,右腿只剩下森森白骨。
围观的人有的扭头就吐,有个年轻女警当场哭出声来。
这时一阵急刹车声传来,陆沉的车歪歪斜斜停在警戒线外,车门都没关就冲了过来。
法医拦住他,陆先生!现场还在勘查,现在还不能……
陆沉直接撞开他,扑通跪在泥地里。
颤抖的手悬在我面目全非的脸上方,迟迟不敢落下。
陈……
暖你怎么……
怎么变成这样了怎么这么凉啊……
一滴泪砸在我空旷的眼窝里,混着雨水流进泥土。
突然想起去年冬天,我发高烧到39度,他让我跪在阳台反省。
当时我摸他手背说你好凉,他甩开我说别碰我。
法医递来白布,陆总,遗体需要处理了,您看……
滚!陆沉突然暴起,像护食的野兽般把我残缺的身体搂进怀里。
风衣沾上泥水和腐液,他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拍着我后背,像在哄睡:没事了...我带你回家...
我鼻子发酸。
活着的时候,他从来没抱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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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葬礼定在三天后。
灵堂里,我的遗照是大学入学照,扎着马尾,笑得十分灿烂。
陆婷坚持用这张:暖暖后来都不爱笑了,这张照片里的她才是最开心的样子。
林小雨一身黑衣进来时,陆沉正在给我整理寿衣领子。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出去。
这是暖暖托我保管的东西。林小雨放下一沓泛黄的纸,她卖血的收据,打工的欠条...还有给你买戒指的发票。
陆沉动作顿住了。
最上面那张卖血单日期是奶奶第一次病危时,金额栏写着800cc——正常人一次最多卖400。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陆沉嗓子哑得不成调。
林小雨冷笑:告诉你她打电话说千万别让陆沉知道,怕你觉得她装可怜。
她从包里取出信封,还有件事,你必须知道。当年车祸后,暖暖把自己所有的助学金都给了我爸妈,说是赔偿。可实际上,监控清清楚楚地显示,是我自己闯红灯才导致的车祸,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陆沉突然低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开始干呕。
他蜷缩在我的骨灰盒旁边,后背剧烈起伏,像个哮喘发作的病人。
林小雨红着眼睛点燃纸钱,你居然让暖暖去跪着求你!那可是二十公里的盘山公路啊,她膝盖都磨得见了骨,你怎么能这么狠!
纸灰飞扬中,陆沉突然暴起,一脚踢翻火盆:闭嘴!
火星溅到他裤腿上烧出几个洞,他浑然不觉,她活该!谁让她什么都不说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我在一旁看着他,心里又气又难过,我怎么没说过
我多次向他透露林小雨还活着,可换来的只是他更加激烈的指责。
当一个人恨你的时候,说什么都觉得是假的。
葬礼结束后,所有人都走了,只有陆沉还跪在灵堂。
他额头抵着我的骨灰盒,一遍遍重复:你起来骂我啊...骂我啊...
我转身想走,却发现有股无形的力量拽着我。
回头看见陆沉手指死死抠着骨灰盒边缘,指节泛白,像是在挽留什么。
07
深夜的别墅静得可怕。
陆沉把我的骨灰盒放在床头,开始翻箱倒柜。
他拉开梳妆台最下层抽屉时,我心头一跳——那里藏着我没写完的日记本。
陆沉的手指在封面上摩挲了很久才敢翻开。
我飘到他身后,看着那行已经褪色的日期:2019年3月1日。
今天转学第一天就出糗了!在走廊拐角撞到一个男生,书本文具撒了一地。他蹲下来帮我捡,睫毛好长啊,在阳光下是浅棕色的。他问我有没有受伤的时候,声音好温柔...
3月12日。班上几个男生笑我是乡下来的土包子,还往我课桌里塞虫子。我躲在操场角落哭,突然有人递来纸巾——是陆沉!他不但让那些人道歉,还警告他们别再欺负我。他严肃的样子好帅啊...
我看到一滴水珠落在纸页上,晕开了蓝色的字迹。
陆沉在哭为我那些幼稚的暗恋心事
陆沉突然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他的声音抖得厉害,姐,所以陈暖她...真的是那个被欺负的转校生不是...不是刻意接近我的
原来,他一直认为我们最初的见面都是我有意为之。
电话那头陆婷说了什么我听不清,但陆沉的表情越来越震惊。
陆沉继续翻着日记,速度越来越快。
那些文字记录着我如何偷偷跟着他去图书馆,如何在运动会上为他加油,如何为了能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学拼命学习...
陆沉喃喃自语,她从来没说过...
我冷笑。
说说什么说我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他说他是我整个青春期的光这些话说出来只会让他更得意吧。
08
日记翻到2021年,我的笔迹变得成熟了些。
9月1日。陆沉和林小雨学姐一起上台领奖了。他们站在一起好般配啊...我这种丑小鸭还是默默祝福吧。
陆沉抓起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那是他认定我处心积虑接近他的罪证:我和林小雨在咖啡厅的合照。
他自言自语,所以那天她只是...
只是偶遇自己暗恋对象的现女友,紧张得打翻了咖啡。
而林小雨好心帮我擦衣服时,被路过的陆沉朋友拍下了照片。
多么简单的事实,他却宁愿相信我是个骗子。
日记最后几页已经泛黄了,记录着奶奶生病后我的绝望,如何被关在地下室,如何在流产后偷偷哭泣...
5月1日。陆婷姐说只要我和陆沉结婚,奶奶的医药费她全包。可陆沉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是阴沟里的老鼠...
本子里夹着我们唯一的结婚照——他站在最边上,脸色阴沉得像要杀人,而我缩在中间,笑得比哭还难看。
被关在阁楼第七天。昨晚下雪了,从窗户缝里飘进来的雪花在我手心里化成水...要是能多积一点就好了,至少能解渴...
陆沉跌跌撞撞地冲上三楼,推开那间尘封已久的阁楼门。
灰尘在阳光下飞舞,地上还残留着几道指甲抓挠的痕迹——那是我被锁在这里时,试图用发卡撬锁留下的。
我飘到他身后,看着这个曾经让我又爱又怕的空间。
三平米不到的阁楼,没有暖气,只有一个用来递饭的小洞。
那年冬天特别冷,我的脚趾生了冻疮,到现在还有疤。
日记翻到6月15日,这一页有明显的皱褶,像是被泪水打湿又干透。
孩子没了。麻醉醒来时听见护士说才5周就流产真可惜,我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哭出声。陆沉站在走廊上打电话,声音愉快得像刚谈成一笔生意...
陆沉突然干呕起来,冲进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
等他抬起头时,镜子里的男人双眼血红,嘴角还挂着血丝——他把自己咬伤了。
那个孩子真的是我的...
我飘在浴缸上方,突然觉得无比荒谬,难道他以为我会和别人...
8月29日。今天是领证的第100天,我离婚了。他说看见我就恶心。可晚上喝醉后又把我当成林小雨...我真是个贱骨头,明明那么疼了,还是舍不得推开他。
他蜷缩在地上,后背剧烈起伏,却发不出一点哭声。
日记接近尾声,9月20日的记录只有短短一行:
又被关进小黑屋。这次是因为我说想离开...陆沉,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这行字写得极轻,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
陆沉盯着这页看了很久,突然开始疯狂翻后面的空白页,好像这样就能找到更多关于我的痕迹。
没了他茫然地抬头,怎么会没了...
因为在那之后,我已经没有力气写日记了。
每天光是活着就用尽了全力,哪还有心思记录这些痛苦
陆沉突然扑到床上,把脸埋进我的枕头里深深吸气——那上面早就没有我的气息了。
我飘到窗前,发现天已经亮了。
晨光透过窗帘照在那本摊开的日记上,最后一页有行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字: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希望有人能告诉陆沉,我从第一次见面起,眼里就只看得到他一个人。
陆沉终于发现了这行字。
他像个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样紧紧抱住日记本,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陈暖...他的声音支离破碎,你回来...你回来骂我啊...打我啊...
我飘到他面前,最后一次仔细看这张脸。
眉骨上的疤是我被关阁楼时,他推我撞到门框留下的;下巴上的胡茬让他看起来老了十岁;曾经让我着迷的桃花眼,现在布满血丝...
09
我试过无数次离开陆沉,走向那道光。每次快要触及时,就像被橡皮筋拽着,啪地弹回陆沉身边。
此刻他又在翻我那本日记,手指停在最后一页的折痕处——那里夹着张他还没发现的B超单。
胡秘书突然闯进卧室,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色,陆总!林小姐来了,快去……
陆沉头也不抬:滚出去。
可是...
我说滚!陆沉抄起水杯砸过去。
胡秘书躲开时口袋里掉出一样东西,是奶奶的手机!
陆沉扑过去抢手机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
胡秘书想抢回来:这是老太太的遗物,我帮忙整理...
陆沉已经按亮屏幕,显示有12条未听录音。
他点开最近的一条,奶奶虚弱的声音立刻充满了房间:
胡小姐,求求你跟陆总说一声,暖暖已经三天没消息了...
胡秘书的冷笑清晰可闻:老太太,您孙女说不定死在哪了呢。
录音里传来奶奶的咳嗽声,接着是胡秘书更恶毒的声音:实话告诉您,停药就是陆总的意思。他说您早该跟您儿子儿媳一起死了,省得...
录音戛然而止。
陆沉跪在地上,双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
胡秘书脸色惨白:陆总,这是她剪辑的!
陆沉慢慢站起来,掐住她脖子按在墙上,手背青筋暴起。
胡秘书突然大笑:陆沉!你装什么深情不是你默许我折磨陈家人的吗
她指着骨灰盒,现在她烂成灰了,你...
杀了我啊!让陈暖看看...她爱的男人...是个杀人犯...
陆沉猛地松手,胡秘书落荒而逃。
他起身时,碰倒了旁边的书架。
就在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那张对折的
B
超单飘飘悠悠地落了出来。
【孕7周】这是我第二次怀孕。
孩子和我一起死在了青山路。
10
陆沉的眼神瞬间凝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动弹不得。
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回过神来,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那模样,就如同疯了一般。
他对着空气伸出手,陈暖...你出来...我知道你在...
紧接着,陆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就朝着书房跑去。
只见他打开保险箱,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
我凑近一看,整个人都惊呆了,竟然是当年车祸的调查报告!
报告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林小雨闯红灯负全责】,日期是事发后的第三天。
我难以置信地飘到他面前,大声质问道:你早就知道!你一直都知道不是我的错,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他抱着文件蜷缩在地上,三年来第一次,我看见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我只是...需要恨一个人,不然怎么面对...爱上害死小雨凶手的事实...
这句话像闪电劈中我。
爱他说爱
这么多年,他就因为自己的执念,对我百般折磨,让我受了那么多苦。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
陆沉摇摇晃晃站起来,抓起车钥匙冲进雨里。
我想跟上去,却被那股力量拽向相反方向——那道光越来越亮,几乎要吞噬我。
不!我拼命挣扎,让我看看他要去哪!
再次睁眼时,我飘在青山路的上空。
陆沉跪在当初我发现的位置,手里攥着那张B超单,开始用膝盖往前挪。
暖暖,我陪你走...
陆沉爬得比我还慢,每挪一步都要喊一声我的名字。
爬到第五公里时,他的膝盖已经血肉模糊。
陆总!闻讯赶来的管家举着伞大喊,您这是...
滚开!陆沉甩开他的手,我要找暖暖的戒指...
我这才想起,那天戴着婚戒的手指头被野狗叼走了。
11
暴雨越下越大。
陆沉爬到第十公里时,脸色白得像鬼。
管家在旁边急得直掉眼泪,一边哭一边拦着他:陆总,您别爬了!求求您了!再这样下去,您会没命的啊!
一小时后,管家哆哆嗦嗦地摊开掌心,陈小姐的戒指……
戒指在这呢!您别找了!
陆沉像是看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一把抢过戒指,紧紧地按在心口,嘴里念叨着:暖暖,我找到你的戒指了,我找到……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顺着指缝渗了出来。
管家见状,吓得手忙脚乱,赶紧掏出手机:医院!快叫医院!陆总出事了!
陆沉却笑了。
他仰面躺在雨里,任凭雨水冲刷着脸:暖暖...我疼...
那瞬间,我胸口传来久违的刺痛,光芒突然大盛,几乎把我吸进去。
最后一刻,我看见陆沉被抬上救护车,手里攥着的B超单随风飘起,像只白蝴蝶落在我的墓碑方向。
在彻底被光吞噬前,我拼命回头看了一眼。
恍惚间,陆沉似乎也正望着我所在的方向,嘴唇蠕动着说了三个字。
那口型,像是对不起,又像是...
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