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总开玩笑,说要是不听话就把我卖进大山里。我每次都很配合地靠上他的胸口,说自己一定听话。
五一假期,他借口回家见他父母之名,
开车把我拐进了山沟。
那个他出生长大、以贩卖人口出名的山沟。
驾驶座上,男友看着群里对我的喊价越来越高。
而后座昏睡的我,嘴角却扬起了诡异的弧度。
————
1
我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破旧的土瓦房,满地的黄泥,还有一个有些年迈的妇女。
醒了,陈贩子,这女娃子醒了。
妇女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此时我才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捆绑住了,完全动不了。
陈漾从屋外走来,手中还拿着镰刀。
我假装慌乱的问道:陈漾,这怎么回事啊,我们刚刚不是在车上吗
陈漾蹲下身来,用手指挑着我的下巴,眼中尽是狠厉当然是你以后的家啊,怎么,大小姐做惯了看不上这土房
你先放开我。
不行!
一旁的妇女忙开口阻止
跑了怎么办,好不容易弄回来个女人。
陈漾闻言,蔑视的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我温顺的听话了三天,还说出了我怀孕的事实,才终于让那老太婆相信我是不会逃跑的,解开了束缚我的绳子,我踏出房门的第一瞬,满山的荒坡枯树,破烂的庭院木门,我知道,我赌赢了!
自我醒来那天后,陈漾再没出现过,老太婆却总是死死的盯着我的肚子骂道:陈家贩子就是靠不住,居然送来个二手货。
看样子,她对我肚子里的孩子很不满意呢,而陈漾,也仅仅是个贩卖货物的人。
老太婆端来一碗发黑的汤药,那是我这三天唯一接触到的食物。
喝了,别把这烂崽子留到我屋。
我看着发黑的汤药,肚子饿的已经开始反胃,但还是大口大口喝了起来,不出一个小时,肚子里的疼痛让我险些昏倒过去。
我艰难的抬眼看着周围无人,看来是知道这药的药性,所以对我放松了警惕。
我强忍着疼痛走出了大门,泥泞的土路让我行走的有些困难,脑中靠着陈漾朋友圈的照片寻着那个院子,可身体却虚弱得根本走不了几步路,在即将摔下之时,一只手抓着我的头发将我提起。
谁家买的媳妇,都跑出来了。
我狼狈的喘着粗气,头皮被扯的生疼,缓缓抬头望去时,那几分熟悉的身影让我有些愕然。
眼前这满头银霜的女人,正抓着我的头发审视着我。
赵芳嘴里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看清了夏梅手里提着的人才大声骂了出来。
你个贱蹄子,我说怎么不跑呢,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我被她硬扯回了屋子,又重新被锁了起来。
每日吃的只有剩菜米粥,直到一周后,我的另一个买主回来了。
强烈的太阳光随着开门的动作一同被射了进来,一个面部严重烧伤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甚至牙齿都露在了外面,鼻子几乎与面部为一个平面。
我强忍着心下的恐惧,他伸手摸上我的脸,丑陋的样子让我心跳加速。
媳妇,我又有媳妇了。
说完后像个小孩一样拍起了手,他想咧着嘴笑,却又因为面部烧伤的原因,肌肉极度紧绷,只能做出一个比笑更加诡异的表情。
睡觉,阿妈说抱着媳妇睡觉。
我被他抱在怀里,整个人都不能动弹,虽他只是那样抱着我睡了一晚,但当他的呼吸落在我肩膀时,我只觉得恶心至极!
2
那以后,我每天蛊惑着大武带我去老栓家找他媳妇。
老栓是个年近七十的老头,而他的妻子夏梅,是他二十年前花一千五百块买来的妻子,也是那天抓住我的人。
赵芳见我真没有再生逃跑的心思,也对她儿子用心关怀,同我说话时语气都好了不少。
敢让我发现外面有野男人,当下扒了你的皮子。
夏梅坐在自家院子里筛选着豆子,手上又新添了大块的乌青。
夏梅见我目光总停留在她伤口处,抬头笑望着我说:这是我不小心摔的。
那笑容里满是苦涩,空洞的眼神望着不知名的前方。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不再抬头去看她,可这手中的豆子,却越筛越乱。
夏梅突然来了八卦之心,看着远处抓蚂蚱的大武道:你们俩同房了吗
没有。
那可咋的行,这女人就是要为男人生孩子的,赵姐就没说什么
你的孩子呢
夏梅的目光明显呆滞了一瞬,就像灵魂出窍的躯壳一样两岁的时候,被淹死了。
她低头继续捡着豆子
,补充道:是个女娃子,她爹说长大了也是赔钱,不如趁早死了。
我将手中的豆子捏的越来越紧,直到锋利的干豆荚刺伤了我的手掌,我才松开了手。
只有这一个孩子吗
是啊,就生了那么个女娃子。
那真是可惜了。
大武抓了一串草色的蚂蚱送到我面前,它们被狗尾巴草穿透了身体,最顶上串着的那一只,是只青绿的螳螂。
烧烤,城里的烧烤。
夏梅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城里可没有蚂蚱烧烤。
有的。我将手中的豆子洒回簸箕里
,面色平静的接过那串蚂蚱
我长大了,就有了。
我和大武离开了夏梅的屋子,走在路上时,大武看出了我的不高兴,用那张极度丑陋的脸做着鬼脸哄我开心。
可我越看越想吐。
我再次见到夏梅时,她被老栓打的只剩下半条命,躺在我们旱厕门前求我救她。
我偷偷把她带回了房间,哄着大武保守这个秘密。
我告诉她,等下次有女人被买来时,可以偷偷藏在人贩的车底,顺势逃出去。
可她却被我的想法震惊,她瞪大了眼睛,满脸疑云的看着我你想跑
原来,她求我救她的意思,并不是救她离开这大山形成的牢笼,而只是简单的给她一口水,一口饭,她吃完了好继续回她的家,回去老栓身边。
她已经彻底忘记她自己是谁了,她甚至忘记了我们。
忘记了我和爸爸……
我咽不下心中愤怒,抬手抓在她下颚处,迫使她抬头看着我的眼睛。
妈,你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谁!
夏梅被我抓的挣扎起来,可又不敢弄大动静,生怕被老栓抓回去又是一顿鞭打。
冉,冉妹,你怎么了
冉妹我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泪水夺眶而出,目光死死的盯在她的脸上
你真的忘了你怎么能忘了妈,你怎么能忘了我!
她愣在那里许久未动,她怔怔的看着我,眼里只有疑惑和害怕。
疯,疯子。
我在救你啊,你好好看看我,我是冉冉。
她奋力挣扎开来,大步往外跑去,已经顾不上会不会被人发现了,她只觉得,我是个想逃跑的疯子。
3
第二天我和大武路过老栓家门口时,夏梅被捆在门外的石磨上,身上单薄的布衣已经被鞭子抽的破烂,不少村里男人前来看热闹。
这老栓真是心狠,当年花那么多钱买来的大学生,现在被他折磨的比我阿妈还要丑。
都几十年了还大学生呢,咱村最不缺的就是大学生。
等过几年俺儿子长大了,也给他买一个。
那可不能学老栓买怎么个生过娃子的。
大武跟随着周围的村民大笑了起来,夏梅像是被剥了皮的狗,暴露在热锅里,丑陋的低着头抽泣着。
我透过人群凝视着这一切,我知道,妈妈被卖来二十年,她早已经被这里驯化了。
周围的笑声格外的刺耳,男人们像谈论市集上的一双便宜袜子一样,随意的说着隔壁村谁家昨天又买来个小男孩,谁家的媳妇又怀孕了。
我真想,将这座山彻底炸翻,让这些人死在最残忍的手法之下,让山顶栖息的野狼,把他们一点点撕咬个干净!
赵芳为大武子嗣着想,给我下了药送去了大武阿爸房里,他是个双手断臂的人,所以平时很少见他走出房门,听说是上山拜神时,被树干砸晕,醒来时双臂已经被秃鹫吃的差不多了。
我的双眼聚不上焦,衣服被赵芳一件件扒了个干净。
你放了我吧,我是大武的媳妇。
我虚弱的开口哀求着,可赵芳并未有所心软,转身关门出去了。
男人邪笑的压在了我的身上,他脸上的疤痕比大武的还要丑,渐渐的,我被一片黑暗笼罩。
等我再次醒来时,我又被送回了阿武的房间,他见我睁开了眼,拍着手掌在我面前跳跃着媳妇要给我生孩子了,媳妇要生孩子了。
我看着眼前的一幕,双拳在被子里紧握,直到指甲陷入肉里,直到鲜血弄脏床单,这也无法掩饰我眼中翻滚的仇恨,如大海里的巨浪,永无止境!
4
转眼三个月过去,我的肚子已经有些显怀,听大武说,夏梅已经从地窖里放了出来,我怂恿大武去赵芳面前闹着带我出了门。
我见到她时,她正在屋子里编扫帚。
她比上次见面显得更加苍老,如今才四十五岁的她,眼角已经是细密的纹,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点水分,像极了即将入土的老太。
我有些心疼的摸上她的脸,她已经被这个村子吃的干干净净,她恍惚的抬手为我擦去眼角的泪冉妹,不要哭了。
我拿出藏了很久的照片给她看,上面是个年轻女人,红裙黑发,笑容灿烂的抱着怀里的书,那是她,是夏梅,是我失踪了二十年的妈妈。
她像是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尖叫着把手中的照片丢在地上,用惊恐的目光打量着我我,我是,这是我!
是你。我忙上前紧握着她的手
是你,妈,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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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渐渐沉了下去,捡起地上的照片细细端详了起来。
房门被人大力踹开,老栓手上拿着鞭子,二话不说就抽到了夏梅身上。
贱人,还敢勾引男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
夏梅被打的直往我身后躲,老栓见状,也不管谁是谁了,鞭子硬生生抽在了我的身上。
大武听见了动静,忙跑过来撞开了老栓。
不许打我媳妇,不许打!
我被他紧紧护在怀里。
老栓从地上爬起来,抓起鞭子继续抽,只是这次,是抽在了大武身上。
死傻子,就是你勾引老子娘们儿,你个丑傻子,当初那把火怎么没把你烧死!
大武疼的直喊不要打,肚子里有儿子,我告我阿妈。
贱人,还想生儿子,老子今天就连你儿子一起打死!
大武抬手护住我的肚子媳妇,媳妇肚子里有儿子,会疼,别打了。
混乱中我抄起地上的木凳就往老栓身上砸去,顺势推开面前的大武,挺着肚子迎上了那最后一鞭。
夏梅不知什么时候,跑去厨房拿了把菜刀进来,看着昏在地上的老栓有些愣住了。
妈,妈,肚子,妈……
小腹的疼痛让我面部变得有些扭曲,夏梅愣在了老栓身边,她抬头望了我一眼,空洞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与恨意,泪水终于滑落,手中的刀,砍向了老栓的脖颈处。
后来,我的双眼被大武抬手捂住,只听见刀口砍向骨头的声音……
直到大武喊出那句好多血,都死了,媳妇,媳妇别害怕。
随着他哭了出来
阿妈,我害怕……
我失去了知觉,昏死过去。
我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赵芳端着药走到我面前。
贱蹄子,别人家的事你去管什么,要是伤到我孙子,自有你的死法。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看来他还在呢。
我猛地打翻了她手上的碗,汤药洒了一地,碗也碎了一地……
她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小蹄子,你还敢跟我耍横!
脸上火辣辣的疼,可却掉不下一滴眼泪。
5
我每天都被锁在屋里,只有大武偶尔会摘一两朵野菊来逗我开心,赵芳每天忙着照顾我和她的废人丈夫,也没空出门去。
就这样,我被关的第六个月,孩子出生了。
赵芳抱着她的孙子喜气洋洋的逗哄着,还叫了村里的女人来看。
看我这大孙子,胖乎乎的。
是啊,这长得和大武多像。
大武真是好命,买来那么个白净的媳妇。
大武在旁边笑的直乐,又露出了那个看着诡异的笑容媳妇好命,白净。
随着她们的谈笑间,门被打开了,一个看上去二十几岁的女人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几枝新鲜的野菊。
大武见了忙跑过去接下贵哥媳妇,教我采的花。
这是谁家的赵芳有些不解。
一个妇人瞬间接话陈贵家的,前几天刚买来,乖巧的很,不哭也不闹。
可不是被打怕了,我家那个就是这样,最后还不是往死里跑。
打啥啊,她从被买来就乖巧,勤快又听话,真让他家烧到高香了。
女人早已经走了,半月后,我说想为孩子举办一场满月酒,城里人都会这样做,可保佑孩子一生平安健康,长命百岁。
赵芳先是犹豫了一下,接着痛快答应了下来只要是对我大孙子好的,花点钱算什么。
酒席当天,除了刚买来的女人,剩下的都来了,大武偷偷给我拿来一碗酒,我拿起火机在酒面上点燃,瞬间燃起了蓝色的火焰。
大武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燃了,燃了。
我把酒泼在地上,火焰瞬间熄灭
大武,你去帮我拿点吃的吧。
好,我去拿。
他走后没多久,门外进来一个人,正是那天来送花的女人。
苏思思抱着我的孩子走了进来,她放下熟睡的婴儿,掏出怀里的打火机递给我。
这样死,也太让她们痛快了。
房里灯光昏暗,房外喧嚣闹然,冷风刺骨的吹着房外的人,不时还传来几句道贺声。
谁又不想一刀刀刮下她们的肉呢!
苏思思一脸冷意的看向门外就该让她们被活活烧死。
她心中的恨意如毒蛇一样以迅猛之势向上攀爬着。
吃饭了,吃饭了。
大武端着满满的一碗小米走了进来
贵哥媳妇,你也饿
苏思思脸上转变为温柔的笑意我不饿,大武,你去帮我倒杯水来好不好
好,好。
赵芳满面春风的走进了屋子哎呦,都在这杵着做什么,快把我大孙子抱出去给大伙瞧瞧。
我抱着婴儿走出了房门,门外的人欢声笑谈着,灯光和蜡烛把整个院子照的通亮。
赵芳高喊道:都看看我大孙子,小心着点,别吵着他了。
赵婆子,我说你也算圆满了,孙子也有了。
是啊,亏的你摆了那么大一场来炫耀。
瞎说什么呢,我看她是想告诉我们他家大武不是傻子吧。
话语刚落地,众人都大笑起来,赵芳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吃着我家的饭还说烂话,小心我在饭里下毒毒死你们。
赵芳抬手想从我怀里抱走孩子,我却抱的越来越紧,她有些着急道:你松手啊
。
大武拿着点燃的火把走了过来烧烤,烧烤,阿妈吃烧烤。
赵芳见火把离孩子越来越近,忙上前把我向后推开,也是在那一瞬,孩子被我高举着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啊!
热闹的喜宴瞬间变得混乱起来,赵芳疯了一样的上前掐着我的脖子你这个婊子,你敢杀我孙子,你怎么敢!
她顿时觉得下腹一痛,松开了手,低头望着自己的伤口处婊子……
我抽回手中的刀,嘴角的笑容逐渐放大,直至大声笑了出来都该死,都是要千刀万剐的垃圾,都该死!
有人想跑出去,大门却早已经被锁死,苏思思拿着火把走了过来哟,你想去哪儿。
跑出去的人正是陈贵,他见了苏思思后想冲上去打她,可腹部的疼痛却让他抬不起手来你,你连老子也敢害。
苏思思看着手中的火把,跳跃的火焰好像能把这里一切都照亮,也能烧毁这里的一切。
害
苏思思大笑起来
我好害怕啊,你现在怎么不来打我了,哈哈哈哈哈……
有人呸了一声呸,你们俩个贱货,还敢在老子头上动土。
杀了她们,再买新的来。
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们。
6
那人刚往前走了两步,瞬间从口里吐出一口血来,直直的栽倒了下去,有人开始惊慌起来,也有人出现了同样的症状,都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贱蹄子,你给我们吃了什么
苏思思随手端起一碗酒倒在地上老鼠,当然该用药杀!
房檐下,一坛坛摆放整齐的酒坛被我一一踢倒,里面的液体顺势流了一地。
是油,她想烧死我们!
求你放了我吧,我也是被拐来的
。
我也是我也是,求求你们。
我没有去理会这些女人的话,也许一开始她们确实是迫不得已,可当她们被这里同化之时,就再也不可能回头了。
大武抱着死去的婴儿直哭,身边不知何时放满了几束鲜红的野花,他那被烧的扭曲的五官哭起来更让人恶心,我走上前去捂住他的嘴,晃着手中的匕首。
他发出呜咽的声音,我抬手将匕首抵在他的脖颈处嘘,杀人屠村的时候,需要要安静一点。
火把落地,烈火浓烟冲天而上,人们四处逃窜,可都是刚跑出没两步,都纷纷倒地被埋入烈火之中,满地的哭喊声,刺耳的尖叫声。
对,对,就是这样,烧,都烧干净,都烧死,都要死!
一个,也不能活!
大武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不轻,猛地把我推倒在地。
火,火,疼!
他抬手摸上自己的脸,满是疤痕的五官让他想起曾经的记忆,他崩溃的在地上翻滚有火,阿妈,有火!
苏思思上前把我扶了起来,带着我从侧门跑出了那场炼狱。
地狱之外,我们走了数十公里,终于走上了前往人间的柏油路。
7
我看着面前满是灰痕的墓碑,点燃了手中的照片,红裙女孩在一点点燃烧。
爸,我找到妈妈了
,你别再等了。
苏思思蹲下身来,细细擦拭着墓碑上的照片她最后记起你来了吗
可能吧,但也许,那个淹死的孩子在她心中更有分量些。
不,她只是单纯不想再活下去了。
我回想着和她的最后一面,她只看了我一眼,就毫不犹豫的把刀砍向了老栓的脖颈,她那二十年的仇恨,都是在那一瞬间涌上来的……
也许吧。
番外:大武篇
1
自我有记忆起,村子里就常出现外来的男人,有些看上去和蔼可亲,有些面目可憎,每次一看见他们的车,我就知道,又有女人和孩子被送来了。
我曾问过阿妈,为什么林叔还没娶妻,为什么大家的妻子都是漂亮年轻的女人
为什么我又都没在村里见过。
阿妈说:他还没存够钱,媳妇是要花钱从外面买回来的。
自那以后,我开始坚信,女人,真的是要花钱买来的。
那为什么赵奶奶家要花钱买孩子
孩子,不是妈妈负责生吗
阿妈说:赵家买来那个赔钱货生不出男娃子,可不得多花一笔钱吗,真是活买了个钱桶。
我点点头,像听懂了一般。
后来,有个女人跑了出去,阿妈他们找了很久,找到大家都累的躺在土坡上再迈不出一步。
要我说,再买一个得了。
是啊,买那么个年龄大的,一看就是生过的。
可不嘛,大伙给你凑点钱,买个差一点的。
老栓叔只是闭着眼睛不说话,听他们说,他是攒了好久的钱,才买来了这个媳妇。
在大家都要放弃时,那个女人被隔壁村的人送回来了。
我清楚的看到,老栓叔的眼睛利的像刀一样,像要将那个女人就地活活剜开。
春婶说:这个女人,多半是活不成了。
那几天内,村里每天都能听见她撕裂的尖叫声,像要把这山都划破一样。
阿妈见我总看着外面来的女人发呆,以为我是想娶媳妇了,就花了些钱,托人从外面给我买了个小媳妇回来。
可她看上去也不比我大多少,整天只知道哭哭啼啼,家里的活儿也不会干,阿妈每日都会拿麻绳抽她。
那天我偷偷拿了个馒头送去地窖,她身上的校服已经脏烂不堪,她让我救救她,她可以给我很多钱,可以再买一个更好的媳妇。
更好的媳妇……什么样的才是更好的呢
我也不知道,但我见她哭的可怜,就解开了她身上的铁链。
她问我怎么逃
我指着家门前宽敞的土路从这里走出去就好了啊。
阿妈回来了,手里拿着带血的麻绳和带血的钱。
阿妈,媳妇呢
卖给你林叔了,等阿妈攒够了钱,下次再给你买个更好的。
我点点头,那就再买个更好的吧。
我又见到了那个逃跑的女人,她冒着大雨向我跑来,手指在空中乱抓着,好像想抓住我一样。
救命!救命!啊!
我刻意躲开了她,她是老栓叔的媳妇,阿妈说了,别人的媳妇是不能碰的,还好刚刚没有碰到她。
身后追来的老栓叔把她拖回了家,她奋力挣扎着,手掌死死的趴在土路上,像感受不到疼一样。
我被那一路拖行的血迹吓得不轻,忙跑回家躲了起来。
后来,老栓家着火了,阿妈看着那高燃的火焰无动于衷,可我听见了绝望的呼喊声。
我跑进去把人救了出来,是老栓叔的媳妇,我救她出来时,她眼里一片死寂的看着我,这样大的火,都照映不进她的眼里,只是灰暗一片……
阿妈哭着喊着让老栓叔赔钱,说我被烧成这样,他一家都脱不了干系。
阿妈,好疼……
阿妈看着我被烧烂的脸,抬手抹去了脸上的眼泪,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语气哽咽道:回家,阿妈先带你回家。
我脸上的伤痛了好长一段时间,阿爸断臂的那年寒冬,阿妈叫我去村口拿货,是过年用的炮仗。
在村口,我又见到了她,她的肚子变得很大,我知道,这就是里面有小孩了。
她见了我后直笑,说:新年快乐。
玉兰婶见了我脸上的伤,有些心疼的递给我一个面饼吃吧,女人都是害人的东西,阿武以后的媳妇可得好好管住。
她旁边跟着的那个小孩我没见过,他吓得直往玉兰婶身后躲去。
玉兰婶高兴的把他扯了出来这我大孙子,听贩子说是念过书的。
念书,念书就会识字,这个我是知道的。
夏天到了,阿妈又给我买了个媳妇来,原来这就是更好的意思,她不哭不闹,还不会害怕我,这就是最好的媳妇。
阿妈说,我媳妇怀孕了,要好好看着她,更不能让她跑了,可是她好像从来没想过要跑,去哪儿玩都会把我带上。
只是,为什么老栓叔的媳妇,死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明明没有做错事,我都有乖乖听话,没有乱跑没有告状,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讨厌我
阿妈看着地上的两具身体,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吐了口唾沫在地上。
活该死了,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呸。
贵哥的媳妇说,女人都是喜欢花的,让我摘几朵给她送去,她肯定高兴。
女人都喜欢花,阿妈肯定也是喜欢的,可为什么,眼前的阿妈躺在那里,肚子上的血却比花还要红……
好大的火,比那年还要大。
我的脸,又开始疼起来了……
阿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