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我爱上了一个穷小子,
人人都说他攀了高枝。
我为他倾尽所有,却在订婚后家破人亡。
暴雨夜,我哭着求他救我全家,却被他亲手送进精神病院。
重逢后,他成了豪门阔少,搂着白月光妹妹逼我跪地斟酒,而我成了负债累累的落魄千金。
你的眼角膜值五百万,刚好抵债。
后来我消失在手术台,他却疯了,清歌,我把命赔给你……
01
我提着外卖蛋糕来到一号山庄大别墅区,
看着道路两边的街道,顿时,恍惚了一下。
胳膊上的擦伤火辣辣地疼。
半小时前,为了躲一辆逆行轿车,我连人带电动车栽进绿化带。
看了一眼快递单上住址,我戴上了口罩。
这个宅子的对面就是我曾经的家。
可是我再也回不去了。
此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你死了啊外卖还不到再不快点我投诉到平台扣你钱。
声音有些耳熟,骂声从听筒里传来,混着背景音里的嬉笑。
本不想送这单的,但我想着自己还欠的高额债款。
我死死咬住下唇,抱歉。快到到门口了。
到了门口
,我目光凝聚在那烫金辉映的季凌川三个字字门牌上。
这几个字既陌生又熟悉。
别墅庭院内洋溢着喧嚣的气氛,各式气球与鲜花点缀着每一个角落,似乎正举办着一场盛大的庆典。
宴会曾经是我的爱好之一。
我将快递交到了门口保安处。
您好,点的外卖到了。
我瞥了一眼花园里,仅仅一瞥,便捕捉到了那个身影。
人群中一个英俊的男人正在给旁边女孩子披上外套。
我立即低下了头,将蛋糕递给保安。
季总亲自来取黄小姐真是好福气。
刚一转身,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这就是那个网红蛋糕真有那么好吃
男人的声音像勾起了我的回忆。
我攥紧外卖箱带子,落荒而逃。
跑出百米远时,我踉跄着扶住道路一边梧桐树。
树梢上红丝带早已褪色。
二十岁生日那晚,我曾踮脚系它,许愿与凌川岁岁年年。
02
便利店自动门打开时,我正低头整理货架。
欢迎光临。
白天送外卖,晚上值便利店的夜班,这就是我一天的生活。
熟悉的雪松香扑面而来,我抬起头,对上的是一张神情复杂的脸。
沈清歌!
先生,你认错了人了,我叫陆小宛。
凌川挡住了我的去路,装死两年,就为了在这里当售货员
他的拇指摩挲着我胸牌上的陆小宛,唇角笑意森冷。
紧接着扣住了我的手腕,没想到沈家千金沦落到干这种工作。
他步步紧逼,将我抵在了货架上,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盯着他手无名指上的金项圈,是我们的订婚戒指。
我的那个早就被我典当了交了房子租金。
他曾经单膝跪地深情对我说,要一辈子对我好。
现在想来他真会演戏。
我僵着脊背,后腰的烧伤疤痕在工作服下隐隐作痛。
清歌。他的薄唇擦过我的耳垂,你别想逃!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我围裙系带,冰冷的袖扣滑过我的后腰,
走吧,跟我回家。
季凌川。我盯着他领口那抹若有若无的口红印,当季家正牌少爷的感觉如何听说上个月才被写进族谱
他瞳孔骤缩,手上青筋凸起,暴怒地将我往店外迈巴赫里拽。
我趁其不备推了凌川一把,正打算跑走时,
一道小狗的声音传来。
汪——
我停下了脚步。
你不想见欢欢么
我寻声回头,只见凌川正用手机播放视频。
汪!汪汪!
视频里的小土狗欢欢正摇着尾巴,颈圈上还系着我编的彩虹绳。
凌川将手机屏怼到我眼前,畜生都比你有良心,至少它见到旧主会摇尾巴。
我突然发疯似的抢手机,却没有争抢过他,反而被他轻易按在车后座。
这只小土狗是两年前我和凌川捡的,当年出事时候它就不见了。
03
凌川抚过我的脸,你很在意它是不是
跟我回家,月薪五万。凌川的拇指按在我的唇上,否则我送它去狗肉馆。
天空惊雷炸响,我恍惚回到两年前的暴雨夜。
我跪在凌川脚边举着股权转让书,恳求凌川救我家,
却被他掐着脖子冷笑,沈家欠我的,你拿什么还
突然,我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黑暗吞没视野的刹那,我竟然瞥见凌川眼底漫出的慌乱。
迷迷糊糊中,我仿佛回到了两年前,那时父母和哥哥都还在,凌川和我形影不离。
记忆在昏迷中裂成碎片。
清歌......
我爱你......
你们沈家都该下地狱!
无数个凌川的声音在我的脑里撕扯。
你就是个克星!否则哥哥和父母怎会相继离世
没人会来救你,认命吧!
几个画面不断交织。
最终被火焰爆裂声吞噬。
我猛地睁开眼。
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姑娘,你醒啦!护士正在给我换吊瓶。
你男友一直守到现在,他刚接个电话离开了。
他不是我男友。我向护士道谢后,扯掉手背的输液针,便要下床离去。
哎,姑娘,你才退烧,还是等家人来了再说吧。
刚走到门口,凌川的阴影便笼过来,手上捧着一束黄色蔷薇花。
正好,黄薇在这家医院,她一直念叨你。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04
初遇黄薇那天,她正蜷在病房窗边折纸鹤。
凌川把盒饭里的鸡腿夹给她,我妹妹身体一直不好。
我望着她折叠的一大堆千纸鹤,心生怜意。
在一次团建登山活动中,凌川救了我。
我们相爱后,看到凌川打工为黄薇筹集医药费,于是我主动出资请好医生为她妹妹治疗。
他红着眼眶吻我手背,清歌,你真善良。
后来我怕黄薇孤单,经常有空就去陪她玩。
直到那起绑架案发生。
我走进高级病房时,黄薇正坐在床上拿着画笔画画。
小薇,你看谁来了凌川将黄色蔷薇花放到床头。
黄薇听到凌川的声音,立即放下手中的笔,抬头一看,神情有些惊讶。
清歌姐!好久不见。她撒娇般拉住我的手,你是不是嫌我丑才不来看我
我……
黄薇的眼罩边缘露出半截疤痕,像条僵死的蜈蚣趴在太阳穴。
那道疤痕提醒着我内心的愧疚。
三年前,我和黄薇出去玩时被绑架,他们自称想要我家的钱,
在最后在搏斗中,黄薇伤了一只眼,另一只眼的视力也下降。
事情发生后,我很愧疚,但黄薇反而安慰我,说这个事情不是我的错。
疼爱妹妹的凌川当时没有责怪我,但后来我知道,他其实是恨我的。
其实黄薇跟凌川并没有血缘关系。
黄薇被推着轮椅送去检查。
凌川冷冷地说,下次不许单独与黄薇见面!
我知道,他是怕我伤害黄薇。
05
天刚蒙蒙亮,我拖着行李箱,走出了出租房。
一辆黑色摩托车早已静候多时。
我提着箱子快步离开,
却依然被调转的车头挡住了去路。
清晨的微风轻拂,那人摘下头盔,露出那张清冷而肆意的脸庞,唇角微微上扬。
我说过,不许再消失。
我愣愣地望着他,思绪不禁飘回到他曾带我摩托车兜风的那些日子。
上来吧。他挑了挑眉,抛来一个头盔,那是我曾常戴的,与他的是情侣款。
我跨上后座,凌川用手向后拉住我的胳膊,抱着我。
我轻轻闭上眼,一滴泪珠随眼角滑落,消逝在风中。
阁楼储物间改成的我的卧室里,欢欢正啃着叼来的凌川的意大利皮鞋。
此时,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我慌忙把狗藏进衣柜,却被凌川拎着后颈拽了出来。
学不会规矩就让它滚去狗窝睡。
他扯开领带,将我按在镜前,指尖划过廉价的T恤,
怎么这衣服你还穿着我给你准备的呢
我看着床上摊开的名牌服装。
穿那些不好工作。
他嗤笑一声,你现在的工作就是听我的话。
不过,你说得对,这些已经不适合你了,我让李管家一套工作服给你。
我蹲在洗衣房前,用手搓着衣服,背后传来嘲笑声,当年眼高于顶的沈家明珠,现在干活的样子真该拍下来。
冯恒倚靠在墙边抽着雪茄,当年他喝醉酒调戏一个女服务员,是我出面教训了他,后来他跟我道歉,想来一直怀恨在心。
当年你跟在我家后面当狗,现在你跟在凌川后面当狗,啊不对,侮辱狗了,狗不会见风使舵。
你!他抬起手就要打,随后想到什么,我不跟你见识,你不会来到凌哥这里当保姆,你就能再做凌哥女朋友吧
黄薇可是陪在凌哥身边最亲密的人。
哦。
06
灯光将包厢割裂成光怪陆离的碎片,
数十位富家子弟聚在一起,喝酒唱歌。
我身着凌家的工作制服,攥着醒酒器静立一旁。
凌川端坐中央,手里晃着威士忌。
清歌姐站着多累啊,坐下来大家一起玩黄薇拉着我的手臂问道。
小薇薇,你清歌姐在凌哥这儿打工还债呢。
冯恒将烟蒂按入烟灰缸,见凌川默然不语,随即提高声音,今天你把我们伺候好了,我们给你小费!每人一万如何
众人哄笑间,催促我斟酒点烟。
场面愈发热闹。
听说你还欠着五百万一个肥头大耳的纨绔摇晃着来到我身边递了一杯酒送到我嘴边。
他忽然贴近我耳畔低语,陪我一夜抵十万如何
就在酒液灌入我的喉咙时候,一声清脆的玻璃碎响,那纨绔子弟顿时头破血流。
玻璃碎片夹杂着血珠。
我拭去脸上的温热,视线逐渐清晰,只见凌川紧握半截酒瓶。
我想起两年前,当得刚知父母兄长离世的消息后悲痛欲绝,那时他说,清歌别怕,有我在。
黄薇紧紧箍住他的手臂,凌川哥你答应过我不再伤人!
凌川挥了挥手,纨绔子弟被拖走,门外传来哀求之声。
我被飞溅的玻璃划伤了脸颊,血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
季凌川甩开黄薇欲上前查看,却被我后退半步的动作激起冷笑,眸光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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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拽着我的胳膊拖进隔壁包厢,找来棉签为我擦拭脸上的血迹,我扭过头,你刚才为什么不反抗
你是我的老板,给我钱;他们是你朋友,会给我小费。你不是说过,为了钱,我什么都愿意做……
话未说完。
凌川钳制住我的双臂,将我按在他大腿上,咬破了我的唇,血腥味弥漫。
我奋力挣扎,凌川却解开了我的衣扣。
07
凌川哥,清歌姐。,黄薇的敲门声打断了凌川的动作。
我整理好衣服,跟在凌川身后走出房间,
包厢里的人望着我红肿的嘴唇,都愣了一下。
突然,包厢里的灯光全部熄灭,生日歌响起,黄薇推着三层蛋糕,娇嗔道,凌川哥,快来吹蜡烛!
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凌川哥快许愿呀!黄薇指尖沾着奶油点在凌川唇边,男人宠溺地摇了摇头,随后用纸巾轻轻擦拭。
要说般配还是季少和黄小姐,有人晃着香槟起哄,
青梅竹马熬过苦日子,可比某些攀高枝的强多了。
真是金童玉女,很般配啊!
大家别乱讲啊,他未婚妻还在呢,别乱给我们俩凑对。黄薇绞着蕾丝裙摆直跺脚,我们俩可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清歌姐,你离开圈子好几年了,他们可能不太了解情况,误会了,别介意他们的玩笑啦。
她歪头冲我眨眼,在蜡烛摇曳的光影中,凌川悄悄地瞥了一眼沉默的我。
黄薇的病情稳定后,便搬回了凌宅。
她拉着我的手,望向对面荒草丛生的沈宅说,清欢姐,等你把房子赎回来,我们就能做邻居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凌川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我们面前,看到我们站在院子里,舒了一口气。
他走上前,问道,你怎么自己出院了
想早点回家了。她亲昵地挽住我的手臂。
我望着马路对面爬满爬山虎的沈宅,落地窗破碎的玻璃像獠牙。
两年前催债人砸碎最后一件青瓷时,季凌川就站一边冷眼旁观。
其实,当年真不怪清欢姐,黄薇突然转身,眼罩边缘的疤痕在夕阳下狰狞,是我自己没站稳......只是......
她哽咽着摸向太阳穴。
季凌川立刻上前拢住她单薄的肩安慰她。
两年前,爸妈和哥哥去世,公司遭遇危机,我整个人都蒙了。
谁也没想到凌川变了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
我和他大吵一架后,精神更加恍惚。
无辜的黄薇跑来做中间人,谁也没想到我们两个人一起掉下了楼,我清醒时候,黄薇躺在地上浑身是血。
后来我被送去了精神病院。
08
黄薇的尖叫声划破空气时,我正跪在客厅里擦拭着波斯红毯。
我和凌川冲进后院,只见欢欢伏在她染血的裙摆边。
欢欢的低声呜咽混着血腥味涌来。
凌川抄起球杆的一刹那,我猛地扑过去护住发抖的毛团。
当年捡到它也是这样蜷在我怀里,那时的凌川还很喜欢这只小狗。
球杆重重击打在我的后背。
你冷静一点,事情还没弄清楚……
它伤人了。季凌川紧紧抱住夏微,声音冷如冰碴,目光锐利地瞪着我。畜生就该死!
随即,他吩咐管家将我和欢欢分开,并将我关了起来。
整整一天,无人送饭。
我的后背隐隐作痛。
直到第二天,凌川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份饭菜。
饿了吧。
我一动不动。
话音未落,他揪住我的头发,强行掰开我的嘴巴,将饭菜塞了进去。
你只是饿了一天,薇薇却进了医院。你为什么不看好那个畜生
咳……我被迫咽下,心中却坚定地认为我已将欢欢拴好。
胃里翻江倒海,难以忍受。
这时,我才注意到这是我最爱的咖喱牛腩饭。
它已经死了。凌川忽然说,说完他就走了。
我眼前陷入了一片灰暗。
两天了,管家端进来的饭菜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
怎么闹绝食凌川问道,要我喂你
见我一动不动,愣愣地注视着墙壁,理都不理睬他。
凌川语气略显慌乱,颤抖着手接通了视频电话,
视频里欢欢正大口大口吃着狗粮。
没死。我骗你的。
09
消毒水的味道让我直犯恶心,
小时候我就讨厌上医院,没想到这些天我成了医院的常客。
当我看见护士推着小车进来,不锈钢托盘与铁车碰撞的声音让我直发怵。
这声音我太熟悉,被关在精神病院时候,每天清晨都是这种金属撞击声伴着电击仪的嗡鸣。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凌川伫立在病房门外与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交谈,
晨曦的微光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他轻声低语,清歌,你病了。
我扑向铁门,恳求他放我出去,并展示胳膊上的伤口。
护士却冷冷地说,那都是我自己弄的。
沈小姐又出现自残倾向了。主治医生轻易为我下了诊断。
建议延长镇静剂注射周期。
凌川带我进行了体检。
我的体检报告上赫然写着右肾缺失的诊断结果。
什么时候的事季凌川紧握着报告,双手微微颤抖。怎,怎么会这样!
你送我去精神病院走之后。我笑着解开病号服纽扣,露出腰间蜈蚣状缝合疤,
他们说要给我最VIP的待遇。那道疤随着呼吸起伏。好看么
我的身体太差了。
严重营养不良。
自从知道我右肾没了后,凌川似乎又变成了之前的好男友。
不让我干活,给我安排一个干净舒适的大房间。
把欢欢带到我身边,同意让小狗进屋。
还想方设法请专家调理我的身体。
清欢姐,你一定会帮我的吧!
我正细嚼慢咽地吃着饭。
黄薇踩着细高跟出现时,我正数着粥里漂的米粒。
清欢姐的眼角膜正好符合条件。
她摸了摸我放在桌上的小摆件,是因为清欢姐我眼睛才受伤的。这次汤姆医生难得来国内。清欢姐一定希望我眼睛恢复的吧
如果你答应,五百万给你,放心,手术完成后,只需等待一个月,我就能帮你找到眼角膜。凌川开出了另外我无法拒绝的条件。
我点头道,好,五百万。说话算数。
手机日历显示还有十四天就是父母和哥哥的祭日。
还完债,我就能去见爸妈和哥哥了。
其实我早就不想活了。
我不想让沈家背负欠债的骂名,于是这几年拼命打工挣钱,但依旧是杯水车薪。
现在眼角膜能抵五百万,真是太好了。
我想回家,不想呆在医院。
10
似乎是对我感到愧疚,我的要求凌川都能满足。
我不再被约束囚禁。
游乐场、学校、寺庙、电影院、广场公园,我走遍了每个曾经让我开心的地方。
大学后巷的馄饨摊亮着昏黄的灯,我来到了以前爱吃的小吃店。
我掀开帘子时,热气卷着葱香扑在我僵直的脊背上。
我坐在塑料凳上,面前一碗荠菜馄饨浮着零星油花。
老板娘掀开后厨帘子时,眼睛一亮,姑娘,是你啊!
她指着留言墙,照片里二十岁的我和凌川在照片里互相喂食。
凌川唇角沾着辣椒油,我举着纸巾的手被他攥住按在心口,玻璃窗外的树叶簌簌落在我们交叠的影子上。
你男友呢老板娘挤眉弄眼地撞我手肘。
白炽灯管突然滋滋闪烁,
他.......
男店主忽然朝门外努嘴,喏,那不是
我回头。
牛仔外套沾着枯叶的人影撞进视线,
他仿佛还是那个替我占图书馆座位的穷学生。
我去买了草莓。他气喘吁吁从背包里掏出一盒鲜红的果实,将盒子放在了桌子上之前你最爱的那家老摊位还在......
他袖口滑出一截褪色的红绳,与我曾经腕上那条原是同一对。
清歌,我一直跟着你。
等处理完黄薇的事.....
馄饨汤映出我讥诮的唇角,
凌少爷要给我什么承诺像当年说永远会陪着我。
他忽然擒住我欲抽离的手,掌心滚烫如那天他从山上背着我时的体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十八岁的凌川在这里打工,我们交往时,我总爱光顾他的生意,他总会偷偷将最大颗的虾仁塞进我的碗底。
此刻,他眼底闪烁着熟悉的执拗,仿佛我们之间横亘的尸骨与背叛,不过是碗底边沿的一抹浮灰。
重新开始我放在汤勺。
你记不记得在这里给我过生日我望向他。
此时亮起的霓虹灯牌将他的脸割成碎片,我说想要永恒的爱,你说你会让我每天感受到你的爱意。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后来才明白,永恒太过奢侈。
我爸妈和哥哥出事前,家族遭遇危机,是不是你在背后搞鬼
我们相遇,是不是也是你早就计划好的
我的质问他踉跄着撞翻桌上的醋瓶。
酸涩的气息漫过我们之间的鸿沟。
老板娘举着锅铲探头张望。
我起身将照片墙上的合影撕成两半,他攥着属于我的那半张不肯松手。
相纸裂开处,二十岁的沈清歌正在凌川怀里笑得眉眼弯弯。
一通电话打断了我们之间的争吵。
凌川接到电话得知黄薇突然闹自杀,情绪不稳定。
夜风卷着半张照片扑向巷口,过去的永远回不去了。
距离我手术还有十天。
距离我离开还有十天。
黄薇约我在医院见面时,我正在收拾房子里的东西。
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挥之不去,我穿过住院部走廊时,身后传来轮椅碾过地砖的细响。
清歌姐,能推我去露台透透气吗
黄薇裹着羊绒披肩坐在轮椅上,夕阳透过玻璃窗将她睫毛染成琥珀色。
我注意到她无名指戴着蓝钻,那是之前媒体大肆报道的季家认祖归宗的新少爷拍下的那颗。
露台的风吹走了她的披肩,我弯腰去捡的瞬间,她突然攥住我的手腕。
我的手与她的手相比很粗糙。
她指尖摸上我手腕上的镯子,姐姐这双手,戴这个手镯真难看啊。
我沉默地将轮椅固定卡扣踩实,她却猛地摇晃身体。
轮椅前轮堪堪悬在台阶边缘,她仰头笑得天真,要是我现在摔下去,凌川哥会不会像两年前那样,把你绑在精神病院的电击椅上
远处传来查房护士的脚步声,我用力将轮椅拽回安全区。
她歪头打量我颤抖的手指,忽然从披肩内袋掏出个牛皮信封。
照片如雪花般散落,有两张飘到了我的跟前。
二十岁的凌川在大街上弯腰替我系鞋带。
另一张则是上周偷拍的,他深夜抱着高烧昏迷的我冲进急诊室,西装被我身上的汗浸出深色的水痕。
多可笑啊,你不在日子里他对我随叫随到,你一来他每天只能分给我一点点时间。
她用鞋尖碾过照片里我的脸,知道为什么移植手术非要你的眼角膜吗我要你亲眼看着,他怎么把订婚戒指戴在我手上。
我蹲下身一张张拾起照片,
黄薇俯身在我耳畔呵,就算凌川哥还爱你怎么样他永远不会抛下我!都怪你破坏我和凌川哥平静地生活!
暮色将她的影子拉长成扭曲的怪物。
我忽然想起刚见到黄薇时,她躺在病床上,输着液,柔柔弱弱,让人看了就想保护。
我将照片塞回信封,你知道他和我还在一起时候,他说什么
她甜美的笑容出现一丝裂痕,
他说你是她妹妹,让我这个嫂子多照顾你。
我将信封放在她膝盖上,转身离开按下电梯键,你和他那么多年了,为什么他还只是把你当妹妹即使我和他已经分开两年了。
我和他已经回不去了,你没必要和我在这下战书。
电梯门即将闭合的瞬间,她突然将轮椅撞向防火栓。
她对自己真狠。
警报器轰鸣声中,黄薇捂着渗血的额头哭喊,清歌姐我错了,你别推我!
我怔怔地看着闻声赶来的凌川将她打横抱起,她埋在他颈窝抽泣,是我非要找清歌姐谈心,没想到她这么恨我......
凌川望向我的眼神满是指责,却在触及我手腕上被黄薇掐出的红痕时骤然凝滞。
黄薇突然剧烈咳嗽,指尖死死揪住他衬衫前襟,哥,我喘不过气......
季凌川。我认真念完他的的新的全名。
他深深看我一眼,抱着黄薇冲向急救室。
我蹲下来捡起不小心被摔碎的翡翠镯子。
这是今早我起床时候发现我手腕上套着的。
凌川说这是他爸爸曾经给他妈妈的礼物,如果发现我取下来,五百万还剩下的金额他不会再打给我。
锋利的玉片割破指尖,血珠滴在遗落的照片上。
这张是二十岁的凌川和我相拥一起看着跨年烟花的照片
护士站的挂钟指向七点十七分,离移植手术还有七天。
离我离开还有七天。
11
手术室的灯光亮得刺眼,我紧紧攥着我一直放在身上的全家福照片。
麻药涌入血管时,从小到大的记忆如同老式放映机。
冰凉的针头刺入皮肤,恍惚听见精神病院的铁门咣当作响。
护士捆住我痉挛的手脚,季先生吩咐加大电击剂量。
我最后一次亲吻照片里父母的笑靥。
清歌,快来吃饭......母亲的声音忽远忽近,我陷入了昏沉。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被铁锈味取代,我睁开眼时,天花板的霉斑在摇晃。
左腕传来撕裂的痛感,手铐链条正嵌进两年前电击治疗留下的疤痕里。
醒了刀疤男人蹲下身,翡翠吊坠从领口滑出。
那抹帝王绿在昏暗里泛着幽光,正是黄薇曾说被绑匪抢走的传家宝。
他粗糙的手指碾过我结痂的唇,黄小姐交代了,缅北的船今晚就到。
我盯着他脖颈处褪色的纹身,记忆突然回到了从前。
两年前的雨夜里,就是这个图案在车灯下一闪而过。
当时黄薇蜷缩在后备箱,羊绒裙摆沾满泥浆,却死死护着毫发无伤的脸。
男人突然掐住我下颌,金属吊坠刮过锁骨,
她说你抢了她的人生。腥臭的呼吸喷在耳畔,不过现在,该收点利息了。
匕首寒光逼近的刹那,我猛地抬膝撞向他裆部。
在惨叫声中翻身滚向墙角,破碎的玻璃窗割开掌心。
夜风灌进来时,我听见楼底传来熟悉的犬吠。
是欢欢!
抓住她!刀疤男咆哮着扑来。
我抓起窗框残片扎进他肩膀,温热的血溅在眼皮上。
三楼的高度。
摔下去就死了吧
失重感撕扯着五脏六腑,我恍惚间看见哥哥张开双臂。
他身上穿着那件我给他买的那件白衬衫,身后站着的是朝我微笑的父母。
砰!
12
季凌川发现我不在手术室时,大发雷霆,调取监控却发现医院的监控被人动了手脚。
黄薇攥着他的袖口,啜泣道,清歌姐肯定是记恨我才……
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挖出来。他砸碎了手边的烟灰缸。
董事会的电话再次响起,黄薇劝道。
凌川哥,季家的事情重要,我的眼睛迟几天做手术没事的。
黄薇,做完手术后,你就出国吧。凌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
什么黄薇愣了几秒。
凌川哥,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你之前不是说,要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吗黄薇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慌乱。
凌川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坚定,我说过要照顾你,但那是我作为哥哥对妹妹的承诺。如果我之前的话让你产生了什么误会,我在这里向你道歉。
黄薇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可是,小时候你明明说过,我要当你的新娘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委屈和不甘。
黄薇,
凌川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那只是我们小时候玩过家家时的游戏话,你怎么能。
说完这句话,凌川没有给黄薇任何回应的机会,头也不回的走了。
季家小会议厅。
季凌川看了看调查报告,皱了皱眉。
他的钢笔尖在新生科技四字上洇出墨团。
凌川,最近有家科技公司名叫新生的,势头很猛。季父的声音冷硬如铁。近期处处与我们作对。
这个公司的股东、法人、监事都很陌生,是一年半前建立的。坐在季父旁边的男人说。
沈家人除了那个小姑娘,你确定都死了么凌川。
爸,你是说不可能,当年我陪着清歌一起收殓沈家人尸体的。
但愿是我们想多了。
我失踪后的
第七天的深夜,保镖战战兢兢地递上平板。
监控里我浑身插管,面无血色,躺在重症室里一动不动。
13.
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里,季凌川额头抵着病床护栏打盹。
褪色红绳从他腕间垂落。
他做了许多断断续续的梦。
梦见十八岁山上救下沈清歌时,她那串晶莹剔透的眼泪。
梦见十九岁,沈清歌在众人面前维护自己的模样。
梦见二十岁海边的沈清歌在笑。海风掀起她鹅黄裙摆。
梦见二十二岁时两个人订婚时,她那双特别好看的眼睛。
消息提示音不断响起,打碎了季凌川的梦。
【季总,证监会的人进了总部!】
【凌川哥,董事会要罢免你......】
【你父亲转移资产去国外了!】
他不耐烦的关了手机。
看着躺在床上的我
季凌川跪着挪到床边。
等你醒了,我立刻去自首......
清歌......他指尖刚要触到我手背,就被哥哥一拳砸在颧骨上。
你配说等这个字,她右肾被摘时你在给黄薇庆生!她一直那么信任你!哥哥怒不可遏,
你还有脸过来!
我的睫毛微微颤动。
黄薇的蓝钻戒指此刻套在我无名指上,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助理举着平板冲进来,季总,黄小姐在机场被拦下了!
视频里黄薇正撕扯登机牌。
她冲着镜头尖叫,哈哈哈,两年前沈清歌就该死了!
当年绑架她没事,后来送精神病院也没死成终于这次成植物人了!
季凌川突然开始干呕,立即把蓝钻戒指取下来扔进垃圾桶。
警察查到几件事。哥哥将温水用棉签沾着水润在我干瘪的唇上,黄薇给绑匪的多次转账的记录,当初黄薇坠楼也是她之前绑架没成功导致自己一只眼睛受伤后的报复,还有……
他瞥向蜷缩在墙角的男人,你妈妈当初死是意外突发心脏病,但是黄薇在场但是见死不救。
你妈妈的死跟我妈妈和季大夫人没关系。你报仇报错了。
我爸妈当初是阻止你这个私生子认祖归宗,但是他们也只是站在季大夫人朋友立场劝你爹,最终决定权是你爹。你爹因为怕季老爷子怪罪他争不到家产。你为什么不去跟你爹复仇
季凌川突然抓起水果刀抵住咽喉,血珠顺着刀刃滚落,我把命赔给你们.....求你让我看到清歌醒来。
晦气!哥哥直接夺过了季凌川手中的刀。别在这污了我妹妹的眼!
此时,我缓缓睁开了双眼,哥,哥。
哥哥激动按下床头铃后,嘲讽说,季先生,现在演深情感给谁看呢门口警察在等你,不要打扰我妹妹。
清歌!凌川紧握着我的手,声音哽咽,对不起。
我侧头注视着这个跪地痛哭的男人,他的衣衫皱巴巴,头发凌乱不堪,先生,我们认识吗
14.
初雪簌簌落在墓碑的青石上,欢欢的爪子踩出一串小梅花。
我蹲下身,指尖抚过碑文上父母的名字,石碑上父母的笑容还停在我记忆前前的模样。
哥哥在供盘摆着食物,那是生前爸爸妈妈最爱吃的菜品
。
我从医院醒来一直缺失一段记忆。
记忆中的我才刚刚上大学,没想到醒来后醒来后父母已经车祸去世了。
那场车祸罪魁祸首已经受到了处罚。
哥哥说,我交往了一个渣男,他让我伤心失忆。
我知道哥哥对我有所隐瞒。
哥哥问我想不想找回记忆。
我摇摇头,能被忘记的一定是我不想记起的。
我知道爸爸妈妈哥哥爱我就够了。
你才出院,医生说你还要多休息不能受凉。哥哥将黑伞倾向我这倾斜。
他的肩头落了半边雪。
我忽然想起医院苏醒那日,他攥着我的手哭得像个孩子,这次哥哥一定护好你。
车门关上的瞬间,广播里机械的女声响起季氏集团今日正式宣告破产,主犯季某涉嫌多项罪名已被批捕......
我垂眸盯着无名指上淡粉的戒痕,记忆深处闪过一张模糊的脸,雪地里,有人笑着朝我掷来雪球,碎雪落进他眼底,亮如星辰。
冷吗哥哥调高暖气,我无聊将手划过车窗玻璃,写下我和哥哥的名字
欢欢正蜷在座椅间酣睡。
墓园缩成后窗一个小灰点。电台滋啦切歌,雪粒子刮着车窗,我突然问道,那人…真和我没关系了
轮胎猛打滑,哥哥猛地踩了刹车。
许久,他揉乱我的头发,傻丫头,
那个人只是你人生中一个小坎坷。你不是笼中鸟,你是浴火重生的凤凰。
我闭上眼,任往事随雪消融。
欢欢梦中呜咽一声,往我怀里钻了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