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拔赛前,我终于在无数次摔打后,初步掌握了独创的刀刃四点跳。
可我从未想过,在比赛日当天,我会被教练锁在更衣室里面无法出去。
这个动作是我整整半年里,每天早上五点就起床训练的成果。
膝盖磨出了厚厚一层茧,浑身摔得青一块紫一块。
没有人相信我能发明这个动作,连张涛教练一开始也只是不置可否地点头,让我试试看。
他的注意力,早已被林依依和她那位出手阔绰的赞助商父亲占据。
直到两个月前,我第一次在训练中完美落冰,惊艳了在场所有人。
张涛教练的眼神变了,他难得用力拍着我的肩膀。
那双总是冷淡的眼睛罕见地闪着光。
就这个动作,绝对是你进入国家队集训的敲门砖。坚持住,选拔赛上,我要你向所有人证明自己!
我记得自己笑得有多开心,几乎整夜都没睡着。
可比赛日当天早上,一切都变了。
热身结束后,我回到更衣室换比赛服装。
门在我身后缓缓合上,我并未在意。
直到听到咔哒一声清脆的锁响,我才意识到不对。
我猛地冲向门口,用力扭动门把手——纹丝不动。
有人吗!门好像锁住了!我敲打着厚重的金属门,喊得嗓子都哑了。
无论我怎么砸门,怎么呼喊,外面都死寂一片。
这片区域离主赛场和热身区较远,平日里没什么人来。
厚重的钢制门板隔绝了声响,也隔绝了我通往梦想赛场的光。
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提示我比赛即将开始。
这更衣室信号微弱,只能勉强收到通知,打电话却总是提示暂无服务。
我试着发出求救信息,却迟迟没有回应。
就连教练给队员配发的对讲机,也不知为何没了信号。
我忽然明白,这一切绝非巧合。
两个小时过去了,我靠着冰冷的墙壁,双膝紧紧抱在胸前。
更衣室角落里的老式电视机忽然亮了起来,我这才意识到,女单决赛已经开始了。
画面中,穿着崭新定制赛服的林依依,正滑向场地中央。
解说员的声音传来:接下来要出场的是本次比赛最大的黑马——林依依选手,她今天将首次展示一个神秘的新动作……
我的心猛地揪紧了。
镜头切到她的准备姿态,那个熟悉的起手式,我再清楚不过。
那是我刀刃四点跳的预备动作!
这不可能......我喃喃自语,不愿相信眼前的画面。
林依依虽然动作生硬,技术点不够完美,但确实是在模仿我的刀刃四点跳。
尽管她落地时明显失误,但解说员依然激动地介绍:
这是由张涛教练秘密训练、林依依选手首次在正式比赛中亮相的独门绝技!虽然有些小失误,但这个动作的难度和创新度都令人惊叹!
镜头给到教练席特写,张涛正满脸慈爱地望着林依依,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骄傲和期待。
旁边,坐着面带得意微笑的林依依父亲,那位永远穿着昂贵西装、动辄承诺大笔赞助的金主。
我独自坐在黑暗的角落,电视屏幕惨白的光映在我毫无血色的脸上。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心脏却疼得发麻。
我还是无法相信,那个声称视我如己出的教练,会用这种方式把我锁在赛场之外,窃取我的心血。
这太荒谬了。
毕竟,论天赋、论努力、论成绩,我才是他手里最锋利的剑。
我比林依依多付出了三倍的训练量,承受了无数次失败和伤痛,只为证明自己值得他的栽培。
脸上湿漉漉的,我抬手一抹,是冰冷的眼泪。
它们毫无征兆地滚落,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挤压出来的。
比赛结束后的某个时刻,更衣室的门被远程控制系统解锁了。
走出更衣室,赛场早已人去楼空,只有几个清洁工在远处默默地打扫着。
我独自一人,穿着那件早已不需要的比赛服,呆呆地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
手机终于有了满格信号,像是某种残忍的嘲讽。
我颤抖着打开社交媒体,看到了张涛刚发的动态。
他在祝贺林依依惊艳亮相,还特意提到这个全新的动作将成为我们队的制胜法宝。
而他最新一条鼓励我全力以赴的动态,还停留在三天前。
我死死盯着屏幕,指甲掐进了掌心,然后缓缓在他那条动态下留言:
恭喜张教练,这个动作现在属于林依依了。
发完这条评论,我关掉了手机通知,独自走向宿舍。
谁知刚到宿舍门口,手机便疯狂震动起来。
是张涛接连发来的微信:
你发的那种评论是什么意思依依心态都快被你搞崩了!
立刻删掉!然后给她道歉!不然这个队你也不用待了!
接着是他最信任的助理教练发来的信息:
依依赛前压力太大,状态起伏不定,张教练临时决定让她用你的动作增加信心,情况紧急没来得及通知你,别往心里去。
我放下手机,回想着电视里林依依那熟练程度虽不够,但显然经过长期训练的动作,忽然失去了争辩的力气。
难道林依依能未卜先知,知道自己压力太大,所以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偷师我的独创动作
这种拙劣的借口,连他们自己都不信吧。
我早就提醒过教练,林依依的心思浮躁,过于依赖她父亲,可惜他不听。
那次我亲耳听到林依依父亲承诺,如果女儿能进国家队集训,他会追加投资一笔足以改变整个省队训练条件的资金。
自从她凭着赞助商的关系空降到队里,我所有重要的机会,似乎都成了她向上爬的垫脚石。
比赛名额、训练资源、甚至是媒体采访的机会,明明应该属于成绩更好的我,却总是被她占据。
无论我怎么用成绩证明自己,教练总是以大局为重、要考虑队伍发展为由,让我一再退让。
每一次让步,他都承诺会有更好的机会给我,可那些机会始终没来。
从前我不满训练资源向她倾斜,干脆将所有时间精力都投入技术钻研,才有了这个刀刃四点跳。
那些深夜加练的时间,那些拖着伤痛也不肯休息的日子,那些一遍遍磨合动作细节的执着,全都化作了今天被偷走的成果。
如今我刚满十六岁,首次获得参加全国最高级别成人赛事的资格。
好不容易凭着这个动作看到了国家队的希望。
只差这临门一脚,就被林依依和教练无耻地窃夺。
可我的教练,却反过来指责我,让我道歉,还轻描淡写地说,别往心里去。
我没有回复,没有像从前那样情绪激动地打电话质问,乞求他给我一个解释,一个公平。
内心深处,我已经明白,无论我怎么问,得到的永远只会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我只是忽然感到一阵茫然,其他运动员,也需要像我这样,不停地用血汗和屈辱去换取教练一点点可怜的关注吗
我的存在,就只是为了成为别人垫脚石的工具人吗
我微微转头,看着墙上贴着的世界冠军海报,她们坚毅的眼神里透着光芒。
她们的教练,也会这样对待她们吗
还是我真的不够优秀,不配得到公平对待
林依依刚进队时,我还不到十四岁。
在那之前,张涛教练也会在我完成漂亮动作后,露出真心的笑容,拍拍我的头,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曾几何时,那个关心我、鼓励我的张教练变成了今天这副嘴脸
是我变了,还是他的本性一直如此,只是我看不清而已
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滑落。
我解锁手机屏幕,面无表情地删掉了那条评论,然后将手机调成静音,扔到一边。
如果他们要的只是表面上的和平,那就给他们吧。
但有些事,一旦认清,就再也回不去了。
2
三天后,国家队公布了集训邀请函,主要是针对备战周期较短的下一届世锦赛。
林依依凭借那个首次亮相的动作和张涛的运作,拿到了一份观察员性质的邀请,可以随队训练,但并非正式队员。
我的名字,毫无意外地落选了。
也许是名单公布,尘埃落定,教练才终于想起我这个被他牺牲掉的棋子。
他发来一条看似关心的短信:
结果出来了,有点可惜。伤养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先放个假调整一下我给你申请一笔特别训练补助。
几乎同时,银行卡收到了一笔转账,数目不算小,大概是封口费和遣散费的意思。
我盯着那串数字,指尖冰凉,用这笔钱,加上我所有的积蓄,离开了这座城市。我找到了南方一个不起眼的小城,那里有一位早已退休、多年前曾带出过省冠军的老教练陈指导,经营着一个勉强维持的小冰场。我用近乎恳求的态度,说服了陈指导收留我,允许我在他的冰场训练。
我慢吞吞打字回复张涛:
谢谢教练,我决定先找个地方静养,暂时不回队里了。
那边很快回复:
也好,安心养伤。对了,依依虽然拿到了去国家队集训的机会,但情绪还是受你评论影响很大……
她现在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你先别回来了。
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彻底斩断了我最后一点犹豫。也好,从此山高水远,各不相干。
我开始在陈指导的冰场进行恢复性训练,他经验丰富,眼光毒辣,虽然资源有限,却给了我极大的自由度和针对性的指导。
一个月后,张涛大概是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的去向,又发来信息,带着施舍般的口吻:
听说你找了个地方训练差不多就回来吧,队里还是需要你的。不过回来后,要注意方式方法,别再像以前那么冲动,影响队伍团结。
我此时正在陈指导的帮助下,改进刀刃四点跳的技术细节,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冰面上。看着镜子里更加专注和坚韧的自己,心境无比平和。
我没生气,也没嘲讽,快速打字回复:
谢谢教练关心,我在这里挺好的,暂时没有回去的打算。
3
发完短信,我将手机交给陈指导保管,训练期间不再看手机。
这片小小的冰场,远离了过去的喧嚣和算计,只有冰刀划过冰面的声音和陈指导偶尔的指点。
我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和专注。从前我为什么要把那么多精力耗费在揣摩教练的心思、应对林依依的明枪暗箭上
那些时间和心力,本该属于冰场,属于旋转和跳跃,属于对花滑艺术本身的追求。
我的人生,不该被那些肮脏的交易和人情世故所玷污。
这样想着,过去的委屈似乎都化作了养分,滋养着我对未来的渴望和决心。我开始如饥似渴地吸收陈指导的经验,打磨自己的技术,酝酿着一个更大胆的计划。
训练是枯燥而艰苦的,尤其是在资源匮乏的情况下。陈指导倾囊相授,我也咬牙坚持。偶尔查看手机,总能看到张涛和助理教练发来的信息。
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但字里行间依然充满了掌控欲和试探。
苏清,最近训练怎么样陈指导年纪大了,能给你的帮助有限,还是早点回队里系统训练吧。
听说你练得很苦何必呢回来吧,教练给你争取资源。
依依在国家队那边表现不错,教练也经常过去指导。你要是回来,我们可以一起……
林依依偶尔也会发来一些看似关心实则炫耀的信息,展示她在国家队的优越生活。
我一概不回,只在张涛偶尔一次打来训练补助时,回复了一句谢谢。
这笔钱,被我全部用在了冰场维护和购买必要的训练器材上。陈指导年纪大了,冰场经营不易,我不能让他老人家再为我贴钱。
张涛大概以为这是我态度软化的信号,又发来信息:
钱收到了就好。缺什么就跟教练说。训练重要,但也别太拼命,注意身体。有空的话,还是回来看看吧。
他在等我写一篇悔过书,感恩戴德地回去,承认自己的错误,然后继续做他掌控下的棋子。
但我只是默默地收起手机,继续投入到冰冷的训练中。
距离冬奥会还有不到两年。陈指导告诉我,以我现在的状态和潜力,可以通过两年后的资格赛,重新杀回国家队选拔,争夺奥运名额。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那个舞台,我要堂堂正正地站上去。
4
冬奥会国内资格赛如期举行,地点依然是那个熟悉的省体育中心。
我代表陈指导的小俱乐部报名参赛。
再次踏入这片冰场,心境已完全不同。张涛正意气风发地指导着省队的新苗子,林依依则跟在他身边,虽然穿着省队队服,但神情倨傲,显然还把自己当成国家队关系户。
看到独自一人前来、气质沉静的我,张涛和林依依都明显愣住了。
林依依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震惊和敌意,张涛则迅速换上惊讶又带着审视的表情。
他快步走过来,上下打量着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苏清你怎么……来参加资格赛了
我平静地点头,脸上是标准而疏离的微笑:
是的,张教练,按规定报名参赛。
我的平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赛场边的气氛变得微妙。
他试图重新掌控局面,清了清嗓子:
那你……哪个单位报名的先去那边签到吧,别影响省队队员热身。他刻意强调了省队。
我在指定的签到区域外停下脚步,低头整理比赛服:
谢谢提醒,不过我只是提前来熟悉场地,签到时间还没到。
张涛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语气带着训斥的意味:
苏清!这里是正式比赛!不是你耍个性的地方!两年不见,规矩都忘了!
我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他,正好对上林依依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眼神。
我瞬间了然。
我的出现本身,就是对他的挑战。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语气平淡无波:
张教练误会了,我只是严格遵守赛事规定时间而已。
我先去休息区准备了,不打扰您指导队员。
说完,我拎着简单的行李袋,径直走向选手公共休息区。
张涛罕见地没有继续发难,只是眼神复杂地盯着我的背影,似乎在重新评估这个脱离他掌控两年多的弃子。
嗯,他对我的实力一无所知,既想打压,又不敢轻举妄动,很正常。
我找到一个角落坐下,开始赛前准备。没过多久,林依依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故意在我旁边的位置坐下,将一个印着国家队
logo(虽然可能只是集训队或关联队伍的标识)的水壶重重地放在桌上。
似乎察觉到周围选手投来的目光,正低头整理物品的林依依忽然哎呀一声,捂着脚踝皱起了眉头,表情痛苦。
张涛立刻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冲了过来,紧张地扶住她:依依!怎么了是不是旧伤复发了
等待赛事医务人员过来的间隙,张涛转过头,目光如刀子般射向我,压低声音怒斥:
苏清!你就不能安分点吗一来就刺激依依!她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影响了比赛,我饶不了你!
我没有像两年前那样惊慌失措,反而平静地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张教练,从我进来到现在,和林依依选手隔着至少三米远,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倒是您一来就大声喧哗,也许是您的激动情绪刺激到她了请问,我何错之有
张涛被我的冷静和反驳噎得满脸通红,一时竟说不出话。
这时,刚刚还痛得龇牙咧嘴的林依依,用泫然欲泣的声音拉住张涛的手臂:教练,不怪清清姐……是我自己不小心……她可能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太久没参加比赛,有点紧张吧。
听了这番颠倒黑白的解释,张涛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警告道:
最好是这样!如果依依的脚踝影响比赛,苏清,我会向组委会申诉你恶意干扰!
我随意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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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听尊便。
我知道,林依依的老一套又来了。不过这次,她的演技似乎拙劣了许多。
这么喜欢演,那就继续演吧。
正好,我可以不受打扰地准备我的比赛。
5
医务人员简单检查后,表示林依依的脚踝并无大碍,只是可能有点紧张导致肌肉僵硬。张涛松了口气,却依旧用怀疑和不满的眼神盯着我。
我不再理会他们,戴上耳机,开始自己的热身流程。
这两年,陈指导不仅帮我改进了刀刃四点跳,升级为更惊艳、难度更高的六点旋冰跳,更重要的是,他教会了我如何调整心态,如何屏蔽外界干扰,专注于冰面和自我。
我不再奢求教练的认可,也不再执着于所谓的公平。我只需要一个机会,用实力说话。
这个资格赛,就是我重返战场的第一步。
林依依在张涛的重点关照下,也开始热身,动作拘谨,显然信心不足。张涛在她身边不停地指导、鼓劲,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到我这边,仿佛在刻意展示他对林依依的不放弃。
我觉得既可笑又可悲,只专注于自己的每一个动作。
热身时间结束,我回到场边休息区,拿出自带的保温杯喝水。
张涛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打印出来的技术分析报告,表情严肃,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苏清,把你这两年的详细训练计划和技术参数给我一份,我要评估你的状态。
我拧紧杯盖,语气平静无波:
张教练,我现在代表的是陈教练的俱乐部,所有资料按规定已提交组委会。您如果需要额外信息,可以通过官方渠道申请。
张涛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习惯了对我发号施令,我的不卑不亢让他感到了冒犯:
我是省队主教练!也是这次资格赛的技术顾问!我有权了解所有重点选手的情况!
我笑了笑,从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符合赛事要求的标准技术简介递给他:
这是公开资料,您可以参考。
他一把夺过资料,快速扫了几眼,眉头紧锁,显然对这过于简单的内容极度不满。
这时,林依依滑到场边,带着哭腔对张涛说:
教练,我脚踝还是有点疼,心里好慌,等会儿比赛怎么办啊……
张涛立刻放下资料,转身安抚林依依,语气温柔得判若两人:
别怕,我已经跟裁判长沟通过了,他知道你的情况,会酌情考虑的。
林依依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带着示威的眼神瞥向我。我无所谓地耸耸肩,转身走到场地另一端,开始最后的拉伸。
实力,永远是竞技场上最硬的通行证。
比赛正式开始前,张涛又一次走到我身边,手里拿着一瓶林依依他爸赞助商品牌的功能饮料,表情别扭地递给我:
这个……补充点能量,对比赛有好处。
我看了看那瓶饮料,又看了看他故作姿态的脸,摇了摇头:
谢谢,我习惯喝自己的水。
张涛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由红转青,尴尬又恼怒。他的示好或者说服从性测试,再次被我干脆利落地拒绝,这让他感觉颜面尽失。
不远处的林依依看到这一幕,又开始捂着脚踝,发出细微的呻吟声,试图吸引注意力。
我站起身,退后一步,摊开手,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我什么都没做,也没说什么。
林依依选手的身体状况,应该由专业的医务人员和裁判组判断。
说完,我不再看张涛难堪的表情,径直走向了选手入场通道,轻轻戴上了早已选好比赛音乐的耳机。
6
他们没有立刻去围着林依依转。
反而是张涛几步追上我,在选手通道入口处拦住我,压低声音,语气是抑制不住的怒火:
苏清!我已经给足你台阶下了!你到底想怎么样非要在这资格赛上跟我对着干吗!
说真的,我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愤怒点在哪里:
张教练,我只是拒绝了一瓶不熟悉的饮料,并且希望按规则比赛。何来对着干一说
两年前,我恳求您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您却选择牺牲我。如今,我凭自己的努力争取到参赛资格,您却认为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挑衅,这又是什么道理
助理教练也跑了过来,满脸堆笑地打圆场:
哎呀,苏清,少说两句,你看依依脚又不舒服了,你就当体谅一下教练,别让他分心嘛。
我懒得再跟他们进行这种毫无意义的辩论,对着张涛微微颔首,语气带着一丝疲惫:
抱歉,也许我的出现确实打扰了你们省队的备战。你们还是多关心一下需要照顾的队员吧。
毕竟,一直扮演弱者博取同情,也是很消耗精力的。
说完,我不顾张涛气得发抖的肩膀和铁青的脸色,转身走进了通道深处。
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他们压抑的争吵。
你看她现在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
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想用这种冷淡的态度拿捏我们,逼我们承认错误,求着她回来!
我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唇边泛起一丝苦涩而无奈的笑意。
原来如此。
在他们的认知里,我永远是那个需要依附他们、渴望他们认可的小女孩。我的据理力争是不懂事,我的隐忍退让是懦弱,如今我的平静独立,又成了心机深沉的对抗手段。
他们永远无法理解,有些人,在被彻底伤害和抛弃后,是真的可以靠自己重新站起来,并且,再也不需要那些迟来的、廉价的补偿和认可了。
我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沉淀,目光投向即将踏入的冰场。那里,才是我真正应该倾注一切的地方。
资格赛第一天短节目结束,我凭借六点旋冰跳的首次亮相和稳定发挥,排名遥遥领先。
晚上在赛事安排的酒店休息,我正在用陈指导教的方法进行赛后放松,房门被敲响了。
是张涛。他大概是以省队主教练和技术顾问的身份,从组委会那里要到了我的房间信息。
看到我正在做拉伸,他眉头微蹙,随即换上关心的表情:
苏清,赛后放松很重要,但也要科学。我这里有国家队最新的放松流程和营养补充方案,你……
他作势要递给我一个
U
盘。
我停下动作,站起身,语气疏离而礼貌:
谢谢张教练,不过我有自己的训练和恢复计划,陈指导在这方面经验很丰富。
张涛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不喜欢被拒绝,更不喜欢被一个早已不在他掌控下的选手用另一个教练来顶撞他。
苏清,我知道你对过去的事情有看法。
但你要明白,陈指导毕竟年纪大了,理念和资源都跟不上时代了。只有回到省队,或者争取进入国家队,才有最好的保障。我这么说,是为你好。
他试图用所谓的前途和资源来诱惑我,重新将我纳入他的控制范围。
我点了点头,不想和他争论这些:
嗯,我明白您的意思。如果没有其他事,我需要休息了,明天还有自由滑比赛。
见我直接下了逐客令,张涛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他将那个
U
盘放在门口的桌子上:
资料我放这儿了,你……自己考虑吧。还有,这是依依的脚踝检查报告,她这次是真的扭伤了,明天能不能上场还不好说。
他刻意加重了真的两个字,似乎想以此博取我的同情,或者暗示我不要赶尽杀绝。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等他离开后,直接将那个
U
盘连同他暗示的好意,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我打开电脑,开始研究之前比赛中唯一一个不太满意的小细节,思考明天自由滑的策略。
深夜,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助理教练发来的信息,附带了一张林依依在医院接受治疗的照片:
苏清,依依脚伤加重,医生说明天可能无法参赛了。张教练心情很不好,你明天……好自为之。
这充满了暗示和威胁的信息,让我觉得无比厌烦。
从前他们总是说,一切以林依依为重,让我牺牲奉献。
如今我靠自己堂堂正正比赛,他们却又试图用林依依的伤病来对我进行道德绑架和施压。
我直接将助理教练也拉入了黑名单,关掉手机,准备休息。
资格赛第二天自由滑,林依依最终还是出现在了赛场上,脚踝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但眼神里的不甘和怨毒却丝毫没有减少。
她的伤情,果然收放自如。
她的坚持参赛,大概是张涛为了省队的荣誉或者她那可怜的自尊心,强行要求的吧。
不过这都与我无关了。我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以绝对优势拿下这个资格赛的冠军,拿到通往国家队最终选拔的入场券。
7
当我以近乎完美的表现完成整套自由滑,如愿以偿地拿到资格赛冠军时,场边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观众席上,陈指导激动得老泪纵横。而另一边,张涛脸色铁青,林依依则早已不知所踪。
颁奖仪式结束后,我正在后台收拾行李,准备直接前往国家队集训基地参加下一阶段的选拔时,张涛和助理教练拦住了我。他们脸上的震惊还未完全褪去,眼神复杂,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压抑不住的恐慌。
你要走了现在就走去国家队参加选拔张涛的语气充满了急切和不安。
这么重要的行程,为什么不提前跟省队,跟我沟通一下!他下意识地还想用省队来压我。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无奈地看着他,觉得有些荒谬:
张教练,资格赛的规则写得很清楚,前两名获得参加国家队最终选拔的资格。我是冠军,自然要去报到。这似乎不需要向您这位『省队主教练』请示吧
我的话像一记耳光,打得张涛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好像终于意识到,眼前的我,不仅实力远超他的预期,更重要的是,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即将踏上一个他无法再轻易干涉的平台。
他想起了两年前他是如何将我拒之门外,想起了这两年我对他的无视,想起了刚才我在冰场上那耀眼的光芒。一种名为后悔和恐惧的情绪,终于清晰地浮现在他脸上。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软话,语气也缓和下来:
苏清,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去国家队是大事,人生地不熟的,我……我帮你联系一下那边……
他的话还没说完,助理教练的手机响了,他接听后脸色大变,对张涛耳语了几句。张涛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大概是林依依那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或者是赞助商那边听到了风声。
张涛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不甘心地看向我,试图做最后的挽留:
苏清,过去的事……是教练不对,你……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助理教练焦急地催促他离开。
张涛留下一个欲言又止、充满懊悔的眼神,和助理教练匆匆离去。
我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心中毫无波澜。
有些人,只有在彻底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但那已经太晚了。
我拉起行李箱,没有丝毫留恋,转身走向了通往国家队的大巴。
8
抵达国家队集训基地,迎接我的是全新的环境、顶尖的教练团队和来自全国各地的优秀队友。这里的训练氛围严谨而纯粹,每个人都为了共同的目标——奥运会而努力。
没有人提及张涛,也没有人关心早已掉队的林依依。她那份观察员邀请,早已随着她在资格赛的惨淡表现而失效。在这里,实力是唯一的通行证。
我很快融入了新的集体,全身心投入到更高强度的训练中。
直到某天训练间歇,我刷手机时,无意中看到一条旧闻推送,是关于张涛因为培养林依依拿到国家队集训资格而获得省体育局表彰的新闻,日期正好是我当初被锁在更衣室的那一天。
这个日子,他用来庆祝对我的背叛和对林依依的栽培之功,如今看来,是多么的讽刺。
我面无表情地关掉推送。过去的尘埃,不必再沾染。
我在食堂窗口,给自己多加了一份补充蛋白质的鸡胸肉。
正吃着,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苏清,我是张涛。听说你在国家队训练很刻苦,很为你高兴。
当初那个资格赛的日子,是我不对,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我不仅不放在心上,甚至觉得可笑。他这是想干什么打感情牌还是试图为自己洗白
我直接将这个号码拉黑。
没想到几天后,他又换了个号码发来信息,附带了一张他当年指导我拿到第一个青少年组冠军时的照片:
苏清,还记得这张照片吗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看到你现在取得的成绩,我由衷地为你骄傲。
有什么困难,随时跟教练说,虽然我现在不是你的主管教练了,但能帮的我一定帮。
我看着照片里那个笑得一脸纯真的小女孩,和旁边意气风发的张涛,只觉得物是人非。
我回了一句:谢谢,我现在很好,李指导和团队都很专业。明确划清了界限。
张涛那边沉默了。
我以为他会就此罢休,没想到周末休息时,他又发来信息:
苏清,这周末有空吗教练想请你吃个饭,我们师徒好好聚聚,聊聊你的奥运备战。
我皱起了眉头。
曾经我多么渴望他能像对待林依依那样,给我一点额外的关注和指导,哪怕只是一顿饭的时间。
我说过无数次,想要和他像真正的师徒那样交流。
可他总是以忙、没时间、要优先照顾依依为由拒绝。
他看到我在角落里失落的样子,不仅不安慰,反而批评我心思不正、影响训练。
如今,我进入了国家队,成了他眼中炙手可热的潜力股,他又想起来要好好聚聚了。
我想都没想就回绝了:抱歉,周末队里有集训安排,没时间。
张涛这次没有再坚持,只是回了一句:好吧,那你好好训练。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接下来的日子,他彻底消失了。国家队的训练紧张而充实,我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打磨技术和提升状态中,为最后的奥运选拔做准备。
9
林依依在资格赛惨败后,似乎彻底沉寂了,再也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
张涛也仿佛人间蒸发,不再试图联系我。
国家队的训练氛围非常好,李指导和团队给了我极大的支持和信任。我的状态越来越好,六点旋冰跳的成功率也稳步提升。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奥运会最终选拔赛前夕,队内进行最后一次模拟测试。我发挥出色,得到了教练组的一致肯定。
测试结束后,李指导把我叫到办公室,表情有些严肃,递给我一个信封。
苏清,这是张涛教练托人转交给你的。
我有些诧异地接过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封长长的道歉信,和一份某运动品牌的高价代言合同草案。信里,张涛痛陈自己过去的错误,表达了深刻的忏悔,并声称这份代言合同是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为我争取来的,希望能作为补偿。
我看着那份合同,又看了看信里那些虚伪的辞藻,只觉得一阵反胃。
在我最需要支持和公平的时候,他选择了背叛和牺牲。如今看到我有了价值,又想用金钱和资源来收买和绑定我
正在这时,李指导的手机响了,他接听后皱起了眉头,将手机递给我:找你的,一个自称是你前队友的人,情绪很激动。
我接过电话,里面传来林依依歇斯底里的哭喊和咒骂:苏清!你这个狗东西!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受伤!教练不会放弃我!我本来也可以去奥运会的!你毁了我的一切!
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怨毒,仿佛将自己所有的失败都归咎到了我的身上。
我听着电话那头疯狂的噪音,内心却异常平静。
挂断电话,我对李指导说:抱歉,李指导,让您见笑了。
李指导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里充满了理解和支持:过去的都过去了,专注当下。你只需要在冰场上证明自己。
我点了点头,将那封道歉信和合同草案一起撕碎,扔进了垃圾桶。
张涛的道歉和补偿,林依依的咒骂和疯狂,都无法再撼动我的内心。
我的战场,只在冰面上。
10
我随国家队顺利出征冬奥会。
抵达奥运村,进入最后的备战阶段,手机按规定上交,与外界暂时隔绝。
小组赛波澜不惊,我以预赛第一的成绩轻松晋级。
短暂的休息时间,拿回手机,屏幕上立刻弹出了数不清的未接来电和信息提示。
大部分是陌生号码,还有几个是张涛和助理教练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忽略。这时,一个标记为张涛(新)的号码又打了进来。
我划开接听,电话那头的张涛声音激动,甚至带着一丝讨好:
苏清!祝贺你!我就知道你一定行!小组赛表现太棒了!
他像是在汇报工作一样,急切地补充道:依依那边……她彻底放弃了,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你安心比赛!等你凯旋,教练给你接风!
我听着他语无伦次的表功,觉得有些滑稽,淡淡地回了一句:
谢谢。我在准备决赛,先不聊了。
电话那头立刻沉默了,随即传来张涛近乎哀求的声音:
苏清!别挂!听我说!那份解约函……是无效的!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回到我的……
他的话没说完,我已经挂断了电话,并将这个新号码再次拉黑。
助理教练的信息紧随而至,语气焦急:
苏清!张教练现在就在奥运村外面!他只想见你一面,给你加加油!他为了来这里,付出了很多代价!
见我给我加油
从两年前他把我锁在更衣室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给我加油的资格。
我回复道:谢谢好意,但队里有纪律,赛前不会客。请转告他不必等了。
助理教练那边没有再回复。
我拉上窗帘,屏蔽掉奥运村夜晚的喧嚣,开始进行冥想和放松。
外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的目标,只有那块金牌。
11
决赛日。
我站在了冬奥会花样滑冰女单自由滑决赛的冰场中央。灯光璀璨,万众瞩目。
音乐响起,我深吸一口气,滑入冰面。旋转、跳跃、滑行……每一个动作都倾注了我全部的热爱和汗水。六点旋冰跳完美落冰的那一刻,全场沸腾。
最终,我以无可争议的优势,夺得了这枚宝贵的奥运金牌。
披着国旗,滑行在冰面上,接受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和欢呼,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这两年多所承受的一切委屈、汗水和孤独,在这一刻都化作了胸前沉甸甸的金牌。
在观众席的某个角落,我瞥见了张涛失魂落魄的身影,他身边再也没有了助理教练和林依依。
回到后台,重新拿到手机,开机的瞬间,信息和来电如同潮水般涌来,震得我几乎握不住手机。
除了家人、朋友和教练队友的祝贺,还有无数来自张涛和他试图通过各种关系发来的信息:
苏清!!!冠军!!!你是我的骄傲!!!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你是最棒的!
回来吧!苏清!教练知道错了!我们重新开始!
那份解约函我们烧了!它不存在!
回个电话!求你了!给教练一个补偿的机会!
苏清!你不能这么对我!是我发掘了你!培养了你!
……
我看着那些充满了绝望、不甘、试图道德绑架和邀功的信息,心中一片平静,甚至觉得有些可怜。
我随手将所有来自他的信息和通话记录全部删除。
在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面对国内外媒体,有记者尖锐地问起我和张涛的师徒恩怨。
我坦然地、清晰地回应:张涛先生是我职业生涯初期的一位教练,我很感谢他最初的启蒙。但由于理念和发展方向的差异,我们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正式解除了合作关系。我现在的主管教练是国家队的李指导。
我的这番话,通过直播传遍了世界,也彻底击碎了张涛想借我夺冠之势重新翻身的最后一点幻想。
发布会结束后,在我准备离开场馆时,张涛竟然不顾安保阻拦,冲到了运动员通道,拦住了我的去路。
他看起来比在观众席上时更加苍老和狼狈,眼神浑浊,充满了血丝和绝望:
苏清!你为什么要那么说!那份解约函……我们可以不承认的!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他手里捏着一份皱巴巴的文件,似乎还想塞给我。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他,语气冰冷而坚决:
张教练,请您自重。解约是双方确认过的事实,白纸黑字,具备法律效力。
看着我油盐不进、冷漠如冰的样子,张涛的情绪彻底崩溃了,他像个失去一切的赌徒,声音嘶哑地哭喊起来:
苏清!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偏心!不该被赞助商蒙蔽!但我们毕竟师徒一场啊!你就真的这么狠心,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吗!
机会当他把我锁在更衣室的时候,当他让林依依盗用我的技术成果的时候,当他为了利益一次次牺牲我的时候,他给过我机会吗
见我依旧无动于衷,张涛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恨和不甘:
苏清!你别忘了!当初是我把你从少年宫选出来的!没有我,根本没有你的今天!
是啊,他发掘了我。但也正是他,亲手将我推入了深渊。
我看著他状若癫狂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安保人员及时赶到,将情绪失控的张涛架离了现场。
我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走向了属于我的冠军之路,再也没有回头看那个被淘汰在过去的可怜人。
12
冬奥夺冠后,我的运动生涯达到了巅峰。各种荣誉、代言纷至沓来。
张涛因为之前的种种劣迹,加上培养的林依依彻底失败,被省队解聘,在国内花滑界彻底身败名裂,销声匿迹。
听说林依依因为伤病和心理问题,早早退役,后来嫁给了一个商人,彻底远离了花滑圈。
这些消息传来时,我只是平静地听着,心中再无波澜。她们的结局,与我无关。
几年后,我功成身退,不仅回报了当年李指导的教导之恩,并且也同样转型成为一名教练,并创办了自己的花滑俱乐部,致力于培养真正热爱这项运动、有天赋肯努力的好苗子。
我希望我的队员们,能够在一个纯粹、公正的环境里追逐梦想,不必再经历我曾经承受过的那些黑暗和不公。
在我俱乐部第一批学员参加全国青少年比赛,并取得优异成绩的那天,我在赛场外碰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张涛。
他比几年前更加苍老憔悴,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踟蹰着不敢上前,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和我身边朝气蓬勃的队员们。
最终,他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过来,声音干涩,充满了卑微:
苏清……不,苏教练。祝贺你……你的队员很出色。
我点了点头,礼貌而疏远地回应:谢谢。
他搓着手,从身后拿出一本磨损严重的笔记本,小心翼翼地递给我:
这是……这是我这些年的一些教学心得,也许……也许对你有用……
我看着那本熟悉的笔记本,上面似乎还有我少年时留下的笔记印记。
我的目光越过他,看向场内正在庆祝胜利的年轻队员们,她们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
我摇了摇头,轻轻推回了那本笔记本:
谢谢您的好意,张教练。不过,我有我自己的教学方式。
张涛浑浊的眼眶瞬间红了,他低下头,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尽的悔恨:
苏清……我知道,我这辈子都对不起你……如果当初……
这个瞬间,我忽然感到一种彻底的释然。
过去的伤害或许无法完全磨灭,但早已不再能影响我。他迟来的忏悔,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我看着他,平静地说道:
从我靠自己重新站起来的那天起,过去的一切,就已经过去了。
我不需要道歉,也不需要补偿。只希望,您能放过自己,也放过花滑。
说完,我转身走向我的队员们,她们欢呼着围了上来。
阳光洒在年轻的脸庞上,也照亮了我前方的道路。
张涛还愣在原地,像一个被时代彻底抛弃的剪影。
而我,早已不再是那个在阴影里挣扎的小女孩。
我将带着我的热爱和信念,奔赴属于我的、更加广阔光明的未来。
迟来的关心,我不需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