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嫁进了武安侯府。
我则嫁给了贫困潦倒的新科进士。
本是云泥之别,谁承想妹妹嫁进侯府多年无所出,最后更是成了上京有名的妒妇。
最后妹妹被武安侯世子厌弃,以七出之罪被休弃回家。
而我则靠着夫君陈士林一步一步做到了丞相夫人。
回京任职那天,我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妹妹。
她形容枯槁,眼神阴鸷,早已不复当初明艳娇媚的样子。
姐姐,听闻你这些年夫妻恩爱,儿女双全,人生圆满啊。
为什么!为什么我嫁到侯府门楣比你贵,官职比你高,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你不过是个死了娘的孤女,凭什么过得比我好!
说罢,她拔下头上的簪子刺进了我的胸口。
再睁眼,回到了温府给我和妹妹议亲之时。
1
璇儿,你别看陈士林现在只是一个刚上榜的新科进士,你父亲可看过他写的文章,日后必定有所作为。
邹氏说着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话,试图让我心甘情愿下嫁给陈士林。
我父亲官居五品,身为嫡小姐的我怎么可能会愿意呢
母亲,姐姐实在不愿便罢了,淑儿愿意替姐姐嫁到陈家。
温淑此话一出,我就知道她也重生了。
上辈子我不愿意嫁给陈士林,温淑就在我的伤口上撒盐,说我只不过占了个嫡女的名头,嫁给陈士林已经是我的造化了。
她没想到她一语成谶,陈士林后来官至一品,连带着我这个夫人也成了上京炙手可热的人物。
而她嫁进侯府也仅仅是风光了几年,侯府世子郑子俞日日沉迷女色,天天娇妻美妾的往府里纳,她这个嫡妻只是一个摆设。
重来一世,她怎肯重蹈覆辙
胡闹!邹氏少有地对温淑发了火。
你和武安侯世子的亲事两家已经默许,岂能玩笑
为了将温淑定给武安侯府,邹氏不知道吹了多少枕头风。
武安侯是镇守西北的老将军,战功赫赫,对皇上极为忠心,皇上也视其为心腹,嫁进去那就是泼天的富贵。
再看陈士林,家中没有亲族帮衬,只不过是得天子赏识,以后能谋个一官半职。
两相对比,傻子才会选择陈士林。
可温淑就是那个傻子,看到邹氏冷下来的眉眼,咬了咬牙凑到她耳边轻声道。
母亲,昨夜我做了个梦...陈士林有宰辅之才,将来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郑子俞虽贵为武安侯世子,却毫无抱负,日日厮混在脂粉堆里,说不好已经有了什么花柳病呢!
邹氏盯着温淑的脸庞陷入沉思,良久才拂袖起身。
此事稍后再议。
温淑也跟着站起身来,婢女扶着她走到我身前。
姐姐你总觉得温府待你有失偏颇,现下你要去做那高高在上的世子夫人,而妹妹我却要替你嫁入那贫苦的新科进士家。
姐姐享得荣华富贵时,千万别忘了妹妹我呀。
说完,她趾高气昂地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我的好妹妹,你以为丞相夫人是这么好当的吗。
既然这辈子你争着抢着要做,作为姐姐,我自然成全你。
2
邹氏没有轻信温淑的话。
她差人去武安侯府打听,看郑子俞是否真的不堪嫁。
小厮回来禀告,郑子俞喜欢和朋友去吃花酒,但却从不狎妓。
在邹氏看来这不算什么,男的花天酒地本是天经地义,温淑嫁入侯府,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当家主母,谁都别想越了去。
见邹氏一意孤行,温淑慌了。
她只得凭借前世的记忆预言了未来会发生的事。
乾德宫走水啊,贤妃娘娘得了恶疾啊。
这些事一件一件应验后,邹氏终于下定决心让我和温淑换嫁。
秋水探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松了一口气。
这辈子总算是逃离了陈家那个虎狼窝。
璇儿,你已及笄,你母亲心疼你,想着将武安侯府的亲事说给你,你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那我是相当满意了。
我站起身,朝邹氏施了一礼。
女儿多谢母亲。
邹氏连忙叫起,仔细看去,她嘴角微不可查地颤动,想来将她千求万求为温淑求来的亲事让给我,呕的狠呢。
许是我唇边的笑意太过明显,温淑忍不住嘲讽道。
武安侯府是好,可听闻侯府世子是个招蜂引蝶的,姐姐可千万不要行差踏错啊!
温淑以为我会在乎男女情爱重活一世,我早就知道男人的爱最是虚妄,远没有权利来的实在。
邹氏斜了温淑一眼,只朝我笑道。
武安侯世子身份高贵,得女子青睐是常事。不管怎么说,你妹妹将这大好的姻缘让给你,你以后可要劝你夫君多多提携你妹夫啊。
是啊姐姐,以后你就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夫人,妹妹真是好生羡慕呢。
只是这个程度就羡慕了么
从守正堂出来时,陈士林正站在外面。
和上辈子一样,他没有选择留在上京任职,反而要去偏远的松原。
青色的长衫随风微微飘动,更衬得他温润如玉。
见过大小姐。
他拱手见礼,嗓音如旧。
可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这副如玉的面孔下是怎样不堪的狼子野心!
这次,我连脚步也没有停顿,越过他向前走去。
3
我与温淑同一天出嫁。
侯府世子迎亲,声势浩大。
郑子俞骑着高头大马,轿夫们抬着八抬大轿紧紧跟着他。
少年意气,破天富贵,令人艳羡。
街道上观礼的百姓,都在惊叹侯府的奢华。
而迎接温淑的队伍就差得多了。
轿子简陋,轿夫们也东歪西扭的,像是从哪里拉来凑数的。
温侍郎的两个女儿同一天出嫁啊。
是啊,只可惜命运殊途,一个嫁给了高门侯府,另一个却嫁给了连京郊地皮都买不起的穷才子。
大小姐是嫡女,二小姐是继室生的,到底没有原配尊贵...
窃窃私语的议论声传到温淑耳里,她恼恨地绞着手里的帕子。
这群鼠目寸光的愚民,只看得到眼前的风光。
等十年后她夫君成了文官之首,她一定要大摆宴席,让这群眼瞎的贱人们好好看看谁最尊贵。
这般想着,她得意地笑了出声。
她满意,我也很满意。
陈士林在上京没有房产,上辈子迎亲将我迎到了京郊的客栈,足足住了三天,直到三日后回门才启程去了松原。
现在我坐在宽敞的轿子里,浑身都是舒畅的。
武安侯府在城东,一炷香时间不到的时间就到了。
然后是拜天地、闹洞房,一切都很顺利。
直到坐到喜床上,我才松快了一些。
秋水怕我腹中饥饿,将藏在袖子里的软饼喂给我吃。
小姐,武安侯府真是富贵啊...
我掀开盖头,看到沉香木雕刻的家具,摆放满屋的金贵玉器,轻轻牵起嘴角。
不多时,郑子俞就来了。
他轻轻勾起我的下巴。
本以为妹妹就已经够美了,不曾想姐姐更是绝色。
语气中带着一丝凉意。
想必温府随便更换嫁娶人选已经惹得这位世子不悦。
我斟了一杯美酒送到他的唇旁,柔声道。
妾身早就倾慕世子,不曾想上天竟真的听到妾身心愿...
一双秋眸娇羞地看向他,里面蕴藏的都是情意。
郑子俞顺势饮下酒,看向我的目光柔和了许多。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想要在侯府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必须要和郑子俞搞好关系。
更深露重,朝春院里春意深深...
4
折腾半夜,才将将睡去就被下人惊醒。
世子爷不好了,您快去蒹葭院里看看吧...
郑子俞迷迷糊糊起身,上去就踹了喊话的小厮一脚。
什么不好了,再胡说把你舌头绞下来喂狗!今天是爷大喜的日子...
小厮抬手擦着脸上的冷汗。
世子爷您快去看看吧,冬意姑娘快不行了...
听见这话,郑子俞清醒了几分,连忙汲鞋奔到了门口。
这时他才想起来我还在房里,面上露出几分赫然之色。
璇儿...府里出来点事,你先睡,我去去就来....
冬意姑娘么
我直起身子,唤了秋水进来为我更衣。
蒹葭院里灯火重重,我制止住了要通报的婢女,径直走到了屋内。
软榻上,穿着轻纱的女人柔弱无骨地靠在郑子俞的怀里。
爷,你不要走好不好,意儿真的害怕...
爷是不是娶了世子妃,就会慢慢忘记意儿,意儿不要。
郑子俞怜惜地抚上她的脸颊,才欲开口,就看到了站在了门口的我,脸色瞬间苍白。
璇儿,你..你怎么来了。
我轻叹了口气。
夫君深夜悄然前来,可是信不过我
郑子俞张口,却说不出话来,新婚之夜撇开嫡妻去看小妾,实在不是大家之风。
我柔柔一笑,三言两语解了他的尴尬。
冬意姑娘肚子里怀得可是武安侯府的贵子,长大了也是要叫我一声母亲的。
我抬抬手,候在外面的郎中急忙进来。
谁知冬意却不愿把脉,只说世子来了她已经好了。
可,郑子俞怎会在这种时刻驳我的面子。
冬意拗不过,只得伸出手来。
姑娘身子康健,并无大碍。
这话一出,郑子俞眉梢微冷。世家大宅里的争宠手段,这位脂粉里长大的世子爷想必很清楚。
我敛袖起身,神色轻松。
无事便好,那夫君今夜就留在这里陪陪冬意姑娘吧,孩子要紧。
才刚转身,郑子俞的手就覆了上来。
天黑路滑,我陪夫人回去。
身后,冬意目光阴沉。
第二天便是给婆母敬茶。
武安侯夫人也是名门闺秀,特别注重规矩。
我恭敬小心地敬了茶,倒也没有被刁难。
好孩子,委屈你了。说着,她从手腕上褪下来一个碧绿的镯子放在我手中。
镯子通体透绿,水头极好。
你是个识大体的,侯府交给你,我放心。
随后又将侯府的一应对牌都交到我手上,我握住对牌,心中渐渐安稳。
旁的事情都不重要,只有权利和钱财是一等一重要的。
随即,我就将冬意抬了姨娘。
冬意过来给我敬茶时,战战兢兢的,想是怕我计较昨夜她设计将世子哄走之事。
我看着她微拢的肚子,心底默默叹息。
上辈子冬意把郑子俞哄走后,温淑转头就给她灌了落子汤。
当天夜里孩子就没了,冬意也去了大半条命。
自从后,郑子俞就和温淑形同陌路,武安侯夫人心里也很是不满。
以侯府的门楣,温家是高攀了,想来也是侯夫人为了保住侯府子嗣才没有迎娶世家大族的女儿。
我这里没有这么多规矩,你往后不必日日前来请安,照顾好腹中胎儿才是一等要事。
缺什么少什么,打发你身边婢女来回我就是。
武安侯夫人得知此事,对我又是一番赏赐。
5
转眼间,到了回门的时候。
秋水一早就开始安排起来,想要我风风光光回府。
郑子俞站在院外等我,我有些惊讶。
爷今天不去上职吗
往常这个时候,郑子俞已经出门了。
他上前拉住我的手,玩笑道。
今日娘子回门,为夫怎能不去只好旷工一日了。
我心底微微一暖。
上辈子温淑回门时,郑子俞可没陪着一起去。
想来是这几日我行事妥帖,所以愿意给我几分薄面。
回到温府时,温淑已经紧紧挨着邹氏坐下了。
娘,陈士林对我可好了,明明家里还很忙,但他一大早就陪我回来了。
姐姐虽然嫁到侯府,但到底是高攀,说不定要怎样谨小慎微呢...
邹氏在一旁满意地点头。
看到我一个人进来后,她用帕子掩住嘴,惊呼道。
姐姐,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世子爷没有陪你一起吗
难不成...是姐姐做了什么惹了世子爷不快
跟在我身后的秋水不忿,刚想开口,一道俊朗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璇儿,你这条帕子就是落在马车上了,让我好找。
说着,一条绣着青色远山的丝帕就被放在我的手里。
温淑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这次他怎么会跟着一起回来...
看着她失态的样子,我觉得好笑,温淑和郑子俞做了一世夫妻,可惜还是不了解他。
郑子俞是世家大族正经培养出来的,尊敬嫡妻是他刻在骨子里的。
怪只怪上辈子温淑做的太过,导致夫妻离心离德。
饭桌上,气氛很是古怪。
温淑瞪着一双眼睛,在我和郑子俞之间看来看去。
在看到郑子俞一边和父亲谈话,一边还给我夹菜时,她硬生生掰断了手里的竹筷。
竹筷断裂的地方割破了她的手指,有鲜血流了下来。
陈士林急忙将温淑的手指含在嘴里,半天才拿出来。
娘子,你没事吧
眼神里盛满了担忧。
温淑这时才清醒过来,依偎在陈士林怀里,低声啜泣。
父亲和邹氏看到陈士林对温淑这么上心,心里都满是欣慰。
璇儿,你妹妹今日便要启程去松原了,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们姐妹两个人好好说说话。
父亲这句话让我觉得好笑。
我和温淑之间有没有姐妹情,他不清楚吗
想来,是清楚的吧。
只是太过偏宠小女儿,怕她吃苦受累,所以想让我和我的夫家多多关照。
6
姐姐,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妹妹好心提醒你一下,站的越高,摔得越狠啊—
人都离开后,温淑也不装了,她抚着身上穿的金丝流云裳,居高临下地睨着我。
是吗听说妹妹和妹夫今天就要启程去松原了,那个地方,听说穷的很呢,姐姐奉劝你还是多带些银两傍身。
穷山恶水出刁民,妹妹可得仔细这一身被温府娇生惯养了十八年的皮肉呢!
听我说起松原,温淑眼中闪过炽热的光彩。
哼!姐姐莫不是也和其他目光短浅的人一样,认为陈郎这辈子就只能当一个小小的县尉吧
再说,夫君是为朝廷当差,自当有俸禄,就不劳姐姐操心了。
说罢,甩袖离去。
她不知道,一旦离开上京,就是她噩梦的开始。
陈士林是一个野心极大的男人,在松原时步步钻营,这些全都需要钱。
看在这辈子温淑替我嫁进这虎狼窝,我好心提醒她多带些银钱傍身,可惜她却以为我在趁机取笑她。
罢了,各人有各人的命。
我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也离开了温府。
7
翌日,温家二小姐随夫上任松原的事在上京传开了。
据说,邹氏给温淑又添了很多贵重物品,随行的马车统共有十几辆。
夫人,今日你妹妹离京,你怎么不去看看呢
我想的出了神,没注意郑子俞就站在我身后。
我抬手挽了挽碎发:我不去,她们一家人才更自在。
郑子俞将我圈在怀里,语气中带着心疼。
夫人,这些年你受苦了,以后侯府就是你的家。
我依偎在他怀里,心里却很清楚,女子在这世上,根本没有家。
只有攥紧自己能攥紧的一切,才能有所依仗。
在侯府的日子很是充实。
除了执掌侯府中馈,还要时时照料怀孕的冬意。
冬意着实不是个让人省心的,自从新婚之夜她装病哄郑子俞过去后,郑子俞对她就不复之前的宠爱了,据说已经好几天没有去看过她了。
冬意唯恐自己失了宠,每天是铆足了劲地折腾。
终于在一次折腾地见红后,我去了蒹葭院。
看到是我来了,冬意眼里的光瞬间熄灭。
为什么是你来了,世子呢世子为什么没来
看来世子是真的厌弃了我..
我走上前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许是我平时待她过于温和,使她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肚子的孩子是侯府的长子,不是你邀宠的工具,若是你再敢用他做什么,那这个孩子不要也罢,我便差人给你送到福闲山庄上,让你在那里好好养病。
福闲山庄在京郊,侯府平时也不甚打理,和废庄子也没有什么区别。
我话语中的冷意让她打了个颤,努力撑起身子在床上向我磕头。
夫人,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不要去庄子上...
我冷笑一声。
去不去,端得看你!
要是孩子有什么闪失,你的性命也不必留着了!
自那之后,冬意就老实了,我又顺势给郑子俞抬了两房姨娘。
侯府,始终是要人丁兴旺啊。
8
这一世,陈士林比上一世的动作更快,不过上任月余,松原百姓已经将他奉为父母官。
但是只有我清楚,这些都是他压榨自己嫡妻的钱财换来的。
上辈子,为了给陈士林博名声,我带到陈家的嫁妆被他一点一点的搜刮干净。
陈母更是以家里缺钱为由,遣散了家里的所有婢女,所有的活计都落在了我身上,严寒腊月我还要去河边洗衣,没多久,我的身体就彻底破败,竟然生生咳出了血。
底子亏空,平时又只吃的一些没有营养的东西,连自己的身子都养不住,更遑论为诞下子嗣。
陈母却以此为由,对我动辄打骂,我一个五品官员嫡女,生生活成了一个婢女。
而陈士林对此视而不见。
他的官名越来越响,派头也越来越足,扭头嫌我粗鄙。
温璇,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像是正头夫人,就连大户人家的婢女也比你体面。
这是同僚送给我的侍妾雪莲,她已经有了身孕,肚子里的是我们陈家的长子,你且好生看顾她,等孩子生了,就记在你的名下。
陈士林身后站出来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面露得意。
而陈士林的脸上也都是鄙夷,一丝愧疚都没有。
他忘记了,忘记我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忘记我为什么生不了孩子!
我心寒不已。
刚嫁给他时,他事事顺我的意,别说这般羞辱我,就连重话也是没有一句的。
可他才刚在官场展露头脚,就已经忘了他往上走的这一路,都是我在背后扶持!
我转头给家里修书一封,温家的女儿,岂能被人这般折辱。
可回给我的,只有斥责。
既已嫁作人妇,就要守礼,岂能在背后抹黑夫家
况且你嫁进陈家几年都没有身孕,现在妾室怀上了你应该感恩戴德,否则陈家就是休了你又如何
哪个男人不纳妾你因此怪责你的夫君,难道是想落得个善妒的名声吗你妹妹在侯府已经举步维艰,你再传出点什么闲言碎语,是想要你妹妹的命吗
字字诛心,但也让我明白,温府不是我的家。
我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只能隐忍下来,忍受陈母的打骂,妾室的刁难和夫君的冷脸。
就连雪莲生下的两个孩子我也带在身边,当作自己的孩子。
我的退让没有换来感恩,反而让她们越来越肆无忌惮。
陈士林看我没母家可依附,对我越来越冷淡,
陈母和雪莲也常常在背后教唆两个孩子。
那些年,我就是那么捱过去的。
没想到这样的苦日子,在温淑眼里竟然是儿女双全的美满生活。
既然她要抢,那我就让给她。
我也很想看看,她费尽心思要嫁进的陈家,到底能不能让她如愿。
9
一年后,我就在温府见到了温淑。
短短一年光阴,她就沧桑了许多,厚厚的脂粉都遮掩不住她的憔悴。
她跪在邹氏面前,哭得肝肠寸断。
母亲,我要和陈士林和离,陈家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在那里我吃不好,穿不好,陈母那个老不死的更是想着法的折磨我……
温淑句句泣血,却没看到父亲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还不住嘴!当初是你要死要活的的非要嫁过去,才不过短短一年你就要和离,你要外面的人怎么看我们温家
况且,嫁作人妇就是要劳心劳力,你母亲,你姐姐,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偏你如此矫情!
听到父亲说起我的名字,我才拨开珠帘走了进去。
妹妹,父亲说的对,咱们女人,就是要掌好中愦,孝敬婆母……
说话时,我头上的珠翠一晃一晃的,温淑盯着我的眼中满是怨毒。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辈子已经和我换人嫁了,却还是她在哭,我在笑。
温璇,你得意什么听说郑子俞的小妾又怀上了,姐姐你却还没有动静呢,你还真是贤良啊。
看你现在过得这般光鲜亮丽,可有想过老了以后会怎样
我温淑身上有着傲骨,不像你,为了维持表面的光鲜亮丽,讨好男人,卑躬屈膝。
傲骨吗上辈子我也有,可那又有什么用
她满是羞辱的话语并没有激怒我分毫,如今我站着,她跪着,我笑着,她哭着,高下立断。
不过我的这两句话到底是激起了她的斗志,她恳求邹氏再给她些傍身钱。
我知道,她是想用这笔钱熬到陈士林成为丞相的那天,她还对成为丞相夫人抱有幻想。
我心底冷笑,若是她今日以死相逼,保不齐邹氏还会心软,支持她和离。
可惜,她错过了这次机会。
她以为吃不好穿不好就是人间疾苦了
那在陈家后面的日子可怎么熬,毕竟陈士林这个人的所作所为可以称得上是令人发指。
10
我在廊下听到邹氏询问她怎么肚子还没有动静。
心底暗叹,看来温淑的身体也已经慢慢损坏了。
温淑启程回松原不久后,我被诊出有了身孕。
整个侯府都喜气洋洋,侯夫人特别重视我这一胎。
流水的赏赐和补品往福瑞院里送,甚至还派人给郑子俞的妾室训话,勒令她们一个个的要安分守己,不得痴缠侯爷。
郑子俞也很宝贝我这一胎。
日日都要来看我,和肚里还没有成型的孩子说说话才罢休。
就连妾室的院子,他也很少去了。
我历经两世才为人母,每天都抚着肚子,感谢上天的馈赠。
同时,我也没有放松对陈士林的监视,上辈子受的苦,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我定要陈士林身败名裂!
怀孕五个月时,郑子俞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了。
是个男孩。
林姨娘见自己生的是侯府的第一个男孩,动了些心思。
在我平时喝的安胎药里放了红花。
好在我怀孕后处处谨慎,身边的人又都是得力的,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即便如此,郑子俞还是动了大怒。
他命人将林姨娘勒死,就连林姨娘生的孩子也不再亲近。
稚子无辜,她亲娘犯的错却波及了这个孩子,我看着实在可怜,于是将人接到了院里,好生照料着。
冬意常常来看这个孩子,也许是当了母亲的缘故,她常常低叹孩子可怜,同时又搂紧了怀里的女儿。
一岁多的雪绒冰雕玉琢,很是可爱。
我也不忍她们母子分离,就允了雪绒养在冬意身边,为此冬意对我越发恭敬。
11
就在这时,京中有了传言。
松原的县尉陈士林是真正的父母官,松原发生荒灾时,广设施粥点,甚至散尽家财,接收一些难民,陈士林的夫人更是亲自照料。
听到这个传言时,我冷冷一笑。
陈士林还真是好算计,广设粥点是交给下人去办,用的钱财是温家的陪嫁,那些难民也是温淑亲自照料。他什么力都没出,却还博得一个好名声。
秋水,咱们的人,可以行动了。
我站在窗前,看着树上的鸟儿在打架。
陈士林,你要美名,我偏偏与你作对!
不多时,京中的传言开始变了风向。
听说,松原县尉是个吃老婆本的。
可不是,用自己夫人的嫁妆嫁妆拿去做好事,啧啧,谁家女儿嫁到陈家可是倒大霉了..
还不止如此呢,我有个表弟在松原,听说陈士林施粥,只给那些说他好话的..
这样的传言愈演愈烈,邹氏还曾上门让我想想办法,我一句流言止于智者打发了她。
单单是传言,自然无法伤其根基,但却可以趁其病,要其命。
陈士林仕途的转折点,是在蕲州。
12
蕲州是个好地方。
山清、水秀,易出美女。
当地官员之间大多用女人联系交情,巩固权利。
陈士林也不例外。
蕲州巡抚喜欢美人,特别是嫁做人妇的美人。
上辈子为了讨好蕲州巡抚,陈士林话里话外暗示让我去蕲州巡抚府上。
我以死相逼才令他放下这个念头。
但是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月,我就被歹人掳走。
当睁开眼看见自己被绑在巡抚家的床上时,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陈士林安排的!
此后,我就成了蕲州巡抚的禁裔。
陈士林靠着我的耻辱一步一步越走越高,但是私下里越嫌我脏,他不仅没有再碰过我,还勒令整个陈府视我为空气。
陈士林回京述职的那天,我在书房外听到他搂着新纳的小妾说要给陈府换个主母。
所谓丞相夫人、儿女双全,全部都是假象。
上辈子的我根本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我攥紧手中的帕子,秋云在一旁低声道。
夫人,宫宴就快开始了,咱们的马车已经备好了。
闻言,我扶了扶头上的步摇。
世子呢
秋云脸上露出笑意。
小少爷闹着要吃糖,世子爷拗不过,这会估计在宝晶阁呢。
两年前我产下侯府的嫡子,郑子俞给他起名为郑玄宗。
郑玄宗天资聪颖,不管是开口说话还是走路,都比别的孩子早,小小的、白白的,像个奶团子。
武安侯夫人天天搂在怀里,一口一个乖孙的喊着,就连郑子俞也被他勾了魂,下了职就往家里跑,这两年也不再纳妾,日日宿在我的院子里面。
马车才刚至宝晶阁,我就听见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
娘亲~
我掀开帘子,郑玄宗正被郑子俞抱在怀里,手里还抓着一块糖。
我嗔怪道。
也不怕把他的牙吃坏了。
郑子俞坐在我旁边拱手赔笑。
夫人恕罪,小的再也不敢了。
一路上说说笑笑,倒是缓解了我的内心的紧张。
毕竟今天可是陈士林回京述职的日子。
仔细算算,我和他也有三年未见了,久别重逢,我自当有重礼奉上。
13
中秋宫宴,格外热闹。
皇上准允后,宴会才正式开始。
我和身边的贵夫人说着家长里短,觥筹交错间,有一道视线落在我的脸上。
我转头看去,是温淑。
她看起来雍容华贵,但是眉宇间有着化不开的愁绪。
站在她身后的嬷嬷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
她见我望向她,嘴唇一开一合。
我从中辨认出她的意思:荷花池见。
荷花池在华清殿的后方,因池中蓄满荷花得以此名。
温淑一人站在池塘边,看着有些萧条。
我在离她还有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毕竟上辈子她刺死我的阴影还在,谁知道这辈子她过得不如意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听到我的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身,语气低迷。
姐姐,这次我归家,听母亲说你现在的日子过得是花团锦簇,你诞下了武安侯府的嫡子,还让世子为了你不再纳妾...
这一切,明明是属于我的!姐姐,你抢走了属于我的人生啊...
她眸中含泪,神色隐隐带着疯狂。
我不着痕迹退后几步。
可这不是你自己选择的吗上辈子你嫁给了世子,可你并不满意啊,否则这辈子你为什么会选择陈士林
看着她震惊的神色,我继续问道。
妹妹啊,在蕲州巡抚府里的日子好过吗
养着别人的孩子快乐吗
听说陈士林的小妾又怀上了,上辈子你艳羡的儿女双全的福分马上也要拥有了!
我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锤在她的胸口,她用手指着我,语不成调。
你...你都知道,原来..你都知道你是故意的!哈哈哈哈,我以为老天让我重生是为了赐我锦绣人生,可连你这样的贱人都有这样的机遇...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挥舞着袖子,却不慎被裙角绊倒。
我走上前用帕子拭去她眼角的泪。
陈士林行此不仁不义之事,难道你就只想在这里痛骂他几句
难道..你就不想报复他
轻柔的嗓音中仿佛有种魔力,温淑被蛊惑般地抬起头。
报复
可是下一秒,泪水夺眶而出。
如何报复我现在冠以陈姓,扳倒了他,我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况且..况且我以一身侍二男,又不能生育,离开陈府我又能如何就连温家也是不会接纳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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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垂的眼眸中蕴藏着茫然,看来嫁给陈士林的这几年,她成长了很多,也明白一直宠着她的温家也不过是利益至上。
我知道她的处境,这个世上,女子太难存活,一朝不慎,赔上的就是一辈子。
只要你愿意,一切就都有转机。你的母亲自不必说,她肯定会帮你,还有我,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温淑怔怔地看着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愿意帮我
我抬头看向挂在天空中的月亮,中秋节的月亮是那么的圆,那么的亮。
可惜上辈子的我只能看着别人团圆,自己却生活在无间地狱。
因为,陈士林该死!
14
宴会进行到一半,有人状告蕲州知府陈士林屠杀官员,视国法为无物。
陈士林当即起身,声称这是诬告。
一名妇女带着两名幼童,哭得肝肠寸断。
从这断断续续的哭诉中,众人总算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去年春上,皇上颁布新法,以蕲州为试点,想在全国推行。
陈士林意识到这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毛遂自荐在蕲州推行新法。
推行新法总会遇到阻碍,陈士林贪功冒进,遇见不愿意配合的官员先是规矩,如果还不愿意就将其残忍杀害。
那些官员的家眷一夕之间没了家主,好不凄惨。
可是上报官府得到的答复也只是离奇失踪。
宫宴之上,一片哗然。
我看到陈士林的额角渗出虚汗,他以袖拭面,强装镇定。
皇上,这一切都是诬告!微臣变法可都是按照朝廷律法啊...
那,朝廷律法有让你强抢民妇送给上级吗
朝廷律法有让你将拒不受辱的民妇送给衙兵糟蹋吗
温淑站起身来,走到大殿中央,死死盯着陈士林,盯着这个毁了他一辈子的男人。
朝廷...有让你将自己的嫡妻送到上级的床上吗
命妇席的邹氏闻言不可置信的抬头,她顾不上规矩,踉踉跄跄地跑到温淑面前。
淑儿..你说的可是真的陈士林将你...后面的话,却是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温淑看了邹氏一眼,朝天子跪下,膝行数十步。
皇上!臣妇是陈士林的枕边人,臣妇今日要状告这无情无义、无心无德之人...
女子名声大过天,陈士林没想到温淑竟然会用这种自毁的形式来报复他,等他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去拉温淑。
你疯了我要是完蛋,你也别想好过!
待看到温淑眼底决绝的神情,他又放软了语气。
夫妇一体,以往我做的确实不好,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弥补你的。你且向皇上说明,刚刚你是失心疯了——
温淑仰天长笑。
我呸!
你宠妾灭妻,将庶子养在我名下,欺上瞒下这是家事!
可你在蕲州屠杀官员,强抢民女,逼良为娼,这是国事,我启动朝怎能容得下你这个蛀虫!
话音刚落,陈士林就一个巴掌扇到了温淑的脸上。
温淑捂着脸,眸中却都是快意。
想到自己身为名门淑女却沦为陈家奴妇,想到自己貌若天仙却要在蕲州巡抚这个老头子身下承欢。这一巴掌,又算得了什么
陈士林还要再打,邹氏连忙将温淑护在身后。
当初我们温家真是瞎了眼,选了你当姑爷,你算计她的嫁妆便罢了,竟还把她拱手送人,你……你简直不配为人!
高座之上的皇帝面色铁青。
新法本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是陈士林却为了一己私利,将新法和律法对立,可以想见,日后新法推行,难上加难。
陈士林,你还有何话好说
皇上语气平淡,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皇上这是动怒了。
蕲州巡抚连忙出席跪下磕头。
臣,有罪!
臣不该贪图美色,但臣实在不知陈知府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强抢民妇来投臣所好…
一时间,墙倒众人推。
陈士林也跪倒在地,再不复刚刚的稳重。
臣……臣……
他张口说了两个字,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殿中站着告他御状的女人,跪着告他御状的嫡妻和上级,他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况且他觉得殿外也还候着证人。
他想的没错,从他去松原的那天起,我就一直派人暗中监视他。
如今终于寻到他的诸多罪证,让他再也不能害人。
听到皇上下令将他打入天牢,择日斩首的时候,我一直紧紧攥着帕子的手才慢慢松开。
这个让我日日噩梦的男人,终于要死了。
15
陈士林的案子审得很快。
听说他在狱中一直喊着要见自己的夫人,就连狱卒都看不过去。
一口浓痰吐在了他的脸上。
卖妻求荣的主儿,连个脊梁骨都没有!
陈士林擦去浓痰,眼中全是恐惧。
他总觉得他的结局不该如此,他还没有出人头地!
三天后,陈士林在城门口被斩首示众。
行刑的时候我站在人群中,看着温淑站在人前,笑得流出了眼泪。
从蕲州带来的证人被我安置在城郊的空宅子里,我想也是时候送她们回去了。
刚行至门口,就听见郑子俞温润的嗓音。
春来,给她们每人一包银子,蕲州路远,多带些钱傍身。
妇人们带着孩子跪下磕头。
多谢世子!
郑子俞摆摆手。
这是我家夫人的意思。
将人送走后,郑子俞才看见站在门口的我。
你怎么站在风口快些进来,别吹到了……
听着他絮絮叨叨的声音,我想,圆满人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