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传来急报。
我的未婚夫君慕容彻,坠崖殉国了。
侯府的嫡公子。
那个与我订下婚约的男人,就这么死了。
人人都夸他忠勇。
等着看我如何为他哭断肝肠、殉情守节,我却在灵堂平静得像个看客。
三年后,我碰见了他。
他不仅死而复生,看我的眼神更是充满了轻蔑与施舍。
这位姑娘看着眼熟,怎穿得如此朴素念你我或许有旧,爷发发慈悲,允你入我慕容府做个侍妾,如何
慕容彻不知道。
在他殉国当晚,我已收到密信,这场殉国不过是他精心策划的一场骗局。
他更不知道。
在他与柳嫣然逍遥快活的这三年里,我已嫁为人妻。
我的夫君,是权倾朝野、连他都要仰望和谄媚讨好的当朝瑞王——萧玦。
1.
京城最有名的酒楼醉仙楼,我正临窗小坐,等着新出炉的玫瑰酥。
这几日天暖和了,胃口好了些。
想带点心回府,给乐辰尝尝。
不经意间一抬眼,撞进了一双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睛里。
慕容彻!
那个死了三年的男人,活生生站在那儿。
他身着光鲜亮丽的锦缎华服,神采奕奕,气度非凡,哪里有半分死过的痕迹
身边还依偎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身段妖娆的女人,正是当年与他暗通款曲的柳嫣然。
他的目光扫过我,带着打量,然后是轻慢。
这位姑娘,瞧着有些眼熟啊。他懒洋洋地开口,嘴角撇了撇,带着几分戏谑,怎么穿得……如此朴素
他没认出我。
或许是不敢认。
也可能,三年前的沈知意,早忘了吧。
他怀里的柳嫣然娇滴滴地笑了,声音甜腻:彻哥哥,你看她这副模样,怕是连给你提鞋都不配呢!别是想攀附权贵,故意在这里等着偶遇吧
慕容彻摸着下巴打量我,眼神轻佻:啧,模样倒还算清秀。可惜了,这身打扮……
他顿了顿,这样吧,看你孤身一人,怪可怜的。爷今日心情好,你要是愿意……他拖长声音,……念在你我或许有过那么点‘旧识’,爷就发发慈悲,允你入我慕容府,做个侍妾,端茶递水,如何
真是好大一场戏。
他大概以为我还是三年前那个任他拿捏的棋子,以为我落魄至此,会对他这恩赐感激涕零吧
我缓缓放下茶杯,迎上他的目光,淡淡开口:慕容公子‘死’而复生,真是大喜事。只是不知这三年,公子是在何处仙山‘养伤’呢
他脸上的笑僵了僵。
3.
还未等慕容彻回应,他身后的雅间门被推开,里面传来一阵哄笑。
阿彻,跟个不相干的女人废话什么快进来喝酒!
是慕容彻的那帮狐朋狗友。
慕容彻觉得被我刚才的话扫了面子,拉着柳嫣然便要进门。
擦肩而过时,他低声对柳嫣然说: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穷酸女人,也敢在本公子面前放肆。
柳嫣然回头,给了我一个挑衅的眼神。
我正欲起身离开,却听见雅间内传出的对话。
刚才那个女人,好像是沈家那个……当年追着阿彻不放的那个
看她那寒酸样,啧啧,怕是日子不好过吧!
活该!当年还摆什么太傅千金的架子,如今还不是……
有人不怕死地提起:听说当年阿彻‘殉国’,她差点跟着去了呢!
慕容彻嗤笑一声,语气凉薄至极:那种呆板无趣的女人不过是我当年为了应付家族,顺手推舟的一步棋罢了。她给我提鞋都不配!
死了倒也干净,省得我费心打发。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伸手,用力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雅间里静了下来。
方才还高声谈笑的几人脸色发白,目光游移,气氛一时尴尬。
慕容彻的朋友赶紧跳出来打圆场:沈……沈姑娘!您、您怎么还在这儿啊那个……阿彻他、他失忆了!三年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刚才不是有心冲撞您!
这拙劣的借口,连他们自己都不信。
慕容彻见我神色平静,既不哭也不闹,与他料想的大相径庭,心头反而窜起一股无名火。
他一把揽过柳嫣然,指着她娇媚的脸,对我炫耀道:看见没这才是爷的心肝宝贝,柳嫣然!比你那张木头脸强百倍!
他眼神轻佻地上下打量我,不过嘛,爷也不是完全不念旧情。他向前一步,逼近我,你要是肯学乖点,伺候得爷舒坦了,爷就大发慈悲,每周……赏你一天,让你近身伺候,怎么样
真是恶心透顶!
我忍无可忍,缓缓抬起了右手手腕。
腕间,一枚温润剔透的玉佩,上面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玉质细腻,流光溢彩,正是皇室特赐、象征瑞王正妃身份的同心玉,独一无二。
我迎上他逐渐惊愕的目光,一字一句,
慕容公子,你认错人了。
小女早已嫁作人妻。
4.
慕容彻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爆发出一阵大笑。
他指着我手腕上的玉佩,满眼轻蔑与不信:嫁人了就凭你这穷酸样
他的目光盯着那玉佩,认出其非凡,心头却升起荒谬之感。
他厉声道:嫁了个什么玩意儿这破玉佩……呵,仿得倒挺像!沈知意,你从哪个地摊上淘来这么个赝品,就敢在我面前招摇撞骗还敢仿冒皇家御赐之物!
他认定我是故意拿个假货来刺激他,想攀高枝想疯了,甚至不惜犯下欺君罔上、冒充皇亲的大罪。
你好大的狗胆!他猛地上前,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想将玉佩扯下,
想用这个吓唬我还是想拉着整个太傅府给你陪葬!
我用力挣脱,护住玉佩。
柳嫣然凑上来,捏着嗓子,故作惊讶地捂住了嘴:呀!彻哥哥,这玉佩……
她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将玉佩翻来覆去地看,声音嗲得发腻,故意扬声道:这花纹,这质地,怎么越看越像……传说中瑞王殿下三年前赐给那位神秘王妃的‘同心玉’呢
她话音一转,轻瞥了我一眼,不过嘛,真品尊贵无比,怎么会戴在这种落魄之人手上依我看,定是假的!
沈姑娘,冒充王妃可是灭门的大罪,你可要想清楚了!
此言一出,满室无声,片刻后,哄笑声陡然响起,更加刺耳。
哈哈哈!瑞王妃就她
真是异想天开!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我看她是穷疯了,想讹诈慕容公子吧!
谁不知道瑞王萧玦权倾朝野,冷酷狠辣。
他那位从未在公开场合露过面的王妃更是神秘金贵,怎么可能是我这副寒酸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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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哄笑让他定了心,疑虑尽散,只剩被戏耍的恼羞成怒。
他猛地扬手,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我脸上!
贱人!他低吼,眼神凶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拿个假货来消遣爷,还敢冒充瑞王妃!
瑞王兄最疼爱王嫂,你是想拖累我们慕容家跟你一起死吗!
5.
柳嫣然见状,更是得意,冲上来,指着我的鼻子骂,
沈知意,你安的什么心!看彻哥哥现在回来了,又想死皮赖脸缠上来是不是还敢借瑞王的名头来打压我们你这毒妇!
慕容彻怒气未消,随手抓起桌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看也不看就朝我脸上砸了过来!
够了!少在这儿丢人现眼!拿着这些钱,滚!
钱袋沉重,边角擦过脸颊,留下道细细的血痕,又麻又疼。
念在往日那点微末‘情分’,爷今日不跟你计较冒充之罪!他下巴微抬,语气充满了施舍与厌恶,这点银子,够你这贱骨头花一阵子了!赶紧滚,别脏了爷的眼!
我抬手,指尖蹭过脸颊的血痕,有些黏腻。
视线落在地上的碎银上,又缓缓移开。
我弯下腰,在那片狼藉里,把那枚被他视作赝品的同心玉捡了起来。
我拿出随身的锦帕,仔仔细细地擦拭掉上面的灰尘。
无视他们的目光,我将玉佩重新系好。
死到临头还装!你这贱婢,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地上随便捡一块银子,都够买几十个你那破烂玩意儿!
他气急败坏,猛地一甩袖子,放出话来:三日后,我与嫣然将在侯府大婚!
他挑衅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恶意和看好戏的期待:届时,瑞王兄也会携王嫂亲临道贺!
你若是有胆,便来观礼!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冒牌货,在真正的瑞王妃面前,到时候怎么收场!怎么死!
我冷笑一声,迎上他扭曲的面孔,平静回应:慕容公子盛情相邀,恭敬不如从命。
三日后,知意定当到场,恭贺公子大婚之喜。
6.
三日后,侯府张灯结彩,宾客如云。
我依约前来。
身上穿着的,是一袭看似素雅、实则用料极为考究的云锦长裙,裙摆绣着不起眼的缠枝莲暗纹,这是萧玦前日特意命人送来的,
他说,配得上他的王妃。
我从容步入喧闹的喜堂,各种目光落在我身上,探究、鄙夷、幸灾乐祸。
醉仙楼的事,大概都听说了。
慕容彻远远瞥见我,嘴角扬起,透着看好戏的得意。
他身边的柳嫣然一身红妆,凤冠霞帔,目光扫过我时,毫不掩饰那份轻蔑与胜券在握的得意。
他们认定我是来自取其辱,等着被稍后到场的瑞王和真正的王妃当众揭穿,然后身败名裂。
我正欲寻个偏僻的角落落座,冷不防脚下被人狠狠一绊!
整个人重心不稳,踉跄着扑向旁边的点心长案。
哗啦一声,精致的糕点碎了一地,茶水、果汁溅了我满身。
新制的云锦衣裙瞬间污秽不堪,狼狈至极。
柳嫣然尖锐的声音立刻响起来:沈知意!你安的是什么心!
她快步走来,指着我,满脸受害者的委屈与愤怒,我们好心好意请你来观礼,你竟然故意捣乱,毁了我的喜宴!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和彻哥哥好吗!
周围那些趋炎附势的宾客立刻嗡嗡附和起来:
真是给脸不要脸!人家大喜的日子,她来触霉头!
看她那嫉妒的样子,心肠太坏了!
还妄想攀附瑞王我看她是彻底疯了!活该!
丢人现眼的东西!快把她赶出去!
慕容彻大步过来,脸色铁青。
看我这副样子,他眼里只有厌恶。
我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护住腕间的同心玉,那是萧玦的心意,不能再受损。
慕容彻却误会了。
以为我还在死死抓住这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抬脚,毫不犹豫地踩上我的手背,用力碾压!
还戴着那赝品!不知死活!
等王兄和王嫂来了,看你还怎么装!定要将你这贱婢当场杖毙!
7.
手骨咔嚓一声脆响,痛得我眼前直发黑。
慕容彻这狗东西。
我的手……还有萧玦的玉佩!他竟敢!
几个狗腿子还死死按着我,动都动不了。
我用尽力气,忍着疼:
瑞王殿下……乃我夫君!
慕容彻脚下没停,反而更不屑了: 噗,死到临头还嘴硬
等我王兄来了,我看你怎么死!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沉稳齐整的脚步。
接着是礼官拉长声音通传,带着敬畏:
瑞王殿下——携小世子——驾到——!
顷刻间,满堂俱静。
所有人都猛地看向门口。
方才还议论纷纷、面带讥诮的宾客,此刻都噤若寒蝉,垂首弓腰。
萧玦来了。
我的夫君。
他穿着亲王朝服,脸色很冷,直接走了进来。
怀里还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我们家的小崽子,萧乐辰。
8.
萧玦怀里,小乐辰扭了扭身子,好奇地张望。
他奶声奶气地问:父王,娘亲呢你说娘亲今天会来。
柳嫣然见状,忙换上谄媚的笑容,凑了过去。
这是接近瑞王府的好机会。
她伸手想去摸小乐辰的头:小世子真可爱,我是……
小乐辰眉头一皱,往后缩了缩,躲开她的手。
他毫不客气地大声道:走开!你笑得像狐狸精!娘亲说了,笑得不怀好意的坏女人不能碰!
柳嫣然的笑僵在脸上,十分难堪。
小乐辰挣脱萧玦,又噔噔噔跑到柳嫣然面前。
他仰起小脸,认真地问:你就是新娘子吧
你看到我娘亲了吗
她说今天会来喝喜酒,看热闹。
柳嫣然强撑着笑,声音干涩:小世子…你娘亲…尊贵的瑞王妃,今日并未到场。
不过嘛,这里倒是有个不知廉耻的女人,非要冒充你娘亲!还故意弄脏我的嫁衣,搅黄了我的婚礼!
话音刚落,便有眼尖的宾客凑趣,向瑞王告状。
是啊王爷!您瞧瞧这女人!
胆大包天!
竟敢冒充王妃娘娘,罪该万死!
幸好慕容公子明察秋毫,及时制止了!
慕容彻忙不迭凑到萧玦面前。
他一脸谄媚,急于邀功。
王兄,您可算来了!
王嫂没跟您一起来
他得意地瞟了地上的我一眼,像在展示功劳。
您放心!
那个胆大包天、意图玷污王嫂清誉的贱婢!
臣弟已经替您狠狠教训过了!
绝不容许任何人冒犯王室尊严!
9.
萧玦的声音没什么温度,穿透了满堂喧嚣:本王的王妃,三天前就动身回京了。
他顿了顿,说是要提前来侯府,会会‘故人’。
你没碰见
没、没有啊,王兄!慕容彻脸上那点得意僵住了,慌忙摆手,这、这几天……府上真没……没贵客登门!臣弟确实没见着王嫂!
这时,一直瘪着嘴在人群里寻找娘亲的小乐辰跌跌撞撞,从人群里挤出来
娘亲!娘亲你怎么了!小家伙扑到我身边,小手想拉我的手,却看到了那只被踩得红肿变形的手背,还有腕间碎裂的玉佩,哭得更伤心了,呜呜呜……娘亲的手!谁欺负你了!父王!有人欺负娘亲!
柳嫣然心头猛地一沉,忙挤出笑去拦乐辰:小世子认错人了!她不是!她是个骗子!你看她那玉佩,假的,都碎了!
她转向萧玦,语速飞快,王爷您瞧!这女人不知道怎么骗了小世子!拿个破玉佩到处晃,臣妇已经替王爷和王妃娘娘教训过她了!
立刻有人跟着嚷嚷:王爷明鉴!就是个骗子!
拿个假货就敢冒充王妃,当我们瞎啊
慕容公子做得对!就该教训!
慕容彻赶紧挺直腰板,凑上前去,一脸我立功了的表情:王兄放心!这贱婢的手,臣弟已经踩过了!还有她那个仿的假玉佩,也让臣弟一脚给踩碎了!绝不让这种人污了王嫂的名声!
听到慕容彻这番详细的功绩陈述,尤其是手被踩伤、玉佩踩碎这几个字眼。
萧玦转过身,对着还在邀功的慕容彻:你说…那个被你踩伤手、踩碎玉佩的‘冒充者’……
她叫什么名字
慕容彻没反应过来,甚至觉得王兄是在确认细节,准备嘉奖他。
他抬手一指,指向角落里被小乐辰紧紧抱住的我,声音还带着几分轻快:
回王兄,就是她!
太傅府那个庶女,沈—知—意!
10.
沈知意三个字一出口。
萧玦身后的侍卫脸色都变了。
但慕容彻这蠢货还傻站着,等着夸奖呢。
他甚至想拉萧玦过来看:王兄您看,就是她!臣弟这就叫人把她拖出去……
话音未落,萧玦猛地推开他!
慕容彻站不稳,踉跄几步,一屁股摔在地上。
萧玦看都没看他。
大步走到我面前。
侍卫立刻上前,隔开了周围的人。
目光扫过那些刚才起哄的宾客,个个吓得不敢出声。
随行的御医提着药箱跑过来。
看到我的样子和碎掉的玉,脸都白了。
哆嗦着跪下检查。
小乐辰还在哭:父王!娘亲手疼!呜呜……
御医抖着声音起身:启禀王爷!
王妃娘娘左手掌骨…碎了!腕间的同心玉…也碎了!
娘娘身上还有多处淤青,脸也肿了…万幸没有性命危险,但受了惊吓,气血攻心,得立刻回府静养!
王—妃—娘—娘!!!
四个字,像炸雷一样。
喜堂内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傻了。
脸上全是惊恐和不敢相信。
刚才还在嘲讽的人,脸惨白惨白的,想起瑞王的手段,腿肚子直抖,冷汗直流。
柳嫣然直接瘫在地上,面如死灰,嘴唇哆嗦。
慕容彻更是像被掐住了脖子。
眼睛瞪得老大,张着嘴,呆呆地看着我,又看看萧玦,再看看碎玉和哭着的小乐辰。
脑子一片空白。
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萧玦小心把我抱起来。
动作很轻。
他垂眸看我,眼神里是压不住的火气和心疼。
他抱着我,视线缓缓扫过全场。
今日之事,本王记下了。
所有伤了王妃、辱了王妃之人,一个都逃不掉!
小乐辰紧紧跟在旁边,小脸绷着,拉着我衣服的袖子,大声喊:娘亲不怕!父王和我保护你!把坏人都打跑!让他们给你磕头!
我再也撑不住。
眼前一黑。
彻底晕了过去。
萧玦抱着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11.
萧玦的怒火,快得吓人。
他踏出侯府的那一刻,就已经动手了。
效率高得可怕。
谋反、结党、构陷皇亲…罪名一条条扣下。
证据瑞王说有,那就是有。
天还没亮透,忠勇侯府就被禁军围了。
大门贴上封条。
府里的人,从主子到帮凶的下人,哭喊着被拖进了天牢。
等秋后问斩。
一夜之间,侯府彻底完了。
婚宴上那些看热闹、踩我的宾客,一个也跑不了。
轻的丢官,抄家。
重的流放。
还有几个嘴碎骂得难听的,直接消失了。
京城里,人人自危。
没人敢再提这事。
至于慕容彻
死太便宜他了。
萧玦废了他的武功,把他从慕容家族谱里划掉。
断了他所有后路。
然后,像扔条死狗一样,把他送去了北疆最苦的矿场。
这辈子,就在那儿挖矿挖到死吧。
还有柳嫣然。
萧玦也没放过她。
打入贱籍,卖去了最低等的官窑。
人尽可欺。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受过的羞辱,萧玦让她加倍还了回来。
等我再醒来,已经在瑞王府。
躺在柔软的被子里。
手腕接好了,固定着。
脸和身上的伤也敷了最好的药。
侍女小声告诉我外面的消息。
慕容家完了。
柳嫣然生不如死。
那些欺负过我的人,都付出了代价。
心里…有点痛快。
但更多的是安心。
终于安全了。
有人护着的感觉,很踏实。
12.
养伤的日子,过得格外平静。
萧玦几乎天天守着我,亲自喂药喂水。
小小乐辰也天天黏着我,一会儿说太傅教的趣事,一会儿跑调地唱歌给我听,逗得我心里暖暖的。
在我的追问下,萧玦也终于对我坦白了所有隐情。
我问起,萧玦才对我说了实话。
原来,三年前慕容彻殉国,他就觉得不对劲。
暗中查到了真相。
但那时朝里局势乱,他自己也还没站稳。
太傅府和我,位置都尴尬。
他不能直接插手慕容家的事。
更不能把我接进王府,怕给我惹来更多麻烦。
于是,他用了最稳妥也最无奈的方式,
一场只有少数心腹知晓的秘密仪式,娶了我,给了我瑞王妃的名分和庇护。
这三年,他一直在暗中保护我,默默为我扫清障碍,等待合适的时机。
他将我安置在京郊一处别院,对外只说王妃体弱静养,避开各方视线。
他知道我有慕容彻假死的密信,也知道我隐忍负重,但他更怕我冲动行事,引火烧身。
对不起,知意。他握着我没受伤的手。
眼里是藏不住的歉意。
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后来在他书房。
无意中看到一个锁着的紫檀木盒子。
打开一看。
里面是些我早忘了的小东西。
一支旧簪子。
一块绣了一半的帕子。
甚至有我小时候乱画的画…
都是当年在太傅府,不小心丢掉或者不要了的东西。
盒子底层,是一沓厚厚的信笺,笔迹刚劲有力,正是萧玦的字。
信是写给我的,却从未寄出。记录了他这三年隐忍克制的守护。
今日见你于街角买桂花糕,身形似清减,需多顾己身。京中风雨欲来,万事小心。
慕容氏欺人太甚,竟敢散布流言辱你。本王暂且记下,待时机成熟,必百倍奉还。
乐辰渐长,聪慧肖我。常问母妃何在,吾只能告其母妃一切安好,勿念。知意,本王……亦甚念你。
今日你别院海棠盛开,不知你可见否待风波平定,定与你携手共赏。
一封封,一行行,克制又深情。
都是他没说出口的思念和暗地里的守护。
看着他藏起的旧物和信笺,我才明白这三年的隐忍并非我一人独受,之前的怨与疑,此刻都释然了。
伤好之后,萧玦没有再让我继续隐身。
他以我的名义,在瑞王府举办了一场极其盛大的赏花宴,遍请皇亲国戚、满朝文武及其家眷。
他带我周旋于宾客间,手从未松开,态度明确地告诉所有人,我是他护着的人,不容丝毫轻慢。
他的偏爱,从此不再遮掩。
再后来,一个风和日丽的春日,我和萧玦带着乐辰出城踏青。
马车快到城门口时。
突然冲出来一个乞丐,衣衫褴褛,又脏又臭。
拦住了路。
是慕容彻!
他早没了当初的样子。
脸上全是风霜苦难的痕迹。
眼神浑浊,充满绝望。
他跪在地上,对着马车不停磕头。
哭得涕泪横流。
语无伦次地忏悔。
求我原谅。
求我让瑞王放他一条生路。
我掀开车帘。
平静地看着他那张不像样的脸。
心里没什么感觉了。
再见慕容彻,我发现自己已没了当初的恨,只剩下一种疏离的平静。
萧玦捏了捏我的手。
像是在问我。
我对他笑了笑,摇摇头。
我们对视一眼,放下了车帘。
吩咐车夫:走吧。
身后传来慕容彻更凄厉的哭喊。
但很快就被车轮声和街市的吵闹盖过了。
王府花园繁花盛开,我和萧玦坐在亭子里,看乐辰笑着扑向飞舞的彩蝶。
回头看那些过往纠葛,已觉得遥远而不真切,恍如隔世。
他握着我的手,很紧,很暖。
有他,有乐辰,这样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