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是个瘫子。
脾气还超差,动辄就骂天骂地骂来看他的人。
爸爸被他骂得最凶。
爸爸却不生气,还让我和弟弟要好好照顾大伯。
照顾屁,一条寄生虫不感恩戴德还脾气这么大！某天,弟弟又听到大伯骂爸爸忍不住吼他。
没想到,一向宠弟弟的爸爸转头给了他一巴掌。
还让弟弟给大伯跪下道歉。
1
滚！别
TM
在这现眼。我
TM
看到你就恶心。
我和弟弟去给爸爸和大伯送饭,远远地就听到大伯又在吼爸爸。
急脾气的弟弟把饭往我手里一塞就冲了上去。
你
TM
才恶心。像条寄生虫一样趴在我爸身上,不感恩就算了还天天嘴巴喷粪。
完了。
果然,等我收拾好把饭菜端过去时,大伯又在求死。
让我死,让我死。他疯狂地左右转动他的头,试图抬起来撞击,表情狰狞而疯狂。
爸爸很紧张,一边安抚大伯一边想要按住他,发现大伯抬不起头来松了一口气。
转头给了弟弟一个大巴掌。
爸,你打我弟弟捂着脸震惊,别说他了,我也很震惊。
从小到大,不管弟弟犯多大的错,爸爸都没有打过他。
他一直很宠弟弟,以前我家穷得连白面馒头都吃不起,弟弟却一直牛奶羊奶不断。在我们家,弟弟的东西永远都是最好的最新的。
我是长子,却一直捡弟弟的旧衣服旧鞋子穿。
去年,弟弟撕了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爸爸也只是说了句,下次小心点,你弟弟不是故意的就算了。
今天,爸爸竟然因为弟弟的一句话就打了他。
显然弟弟也很是不能接受,愤怒让他失去理智。
你打我,就为这么个东西
闭嘴,瞎咧咧什么,这是你大伯,快向你大伯道歉。
我道歉就他每天嘴里喷粪,应该倒尿给他冲冲。
这话一出,刚安静下来的大伯又激动起来,气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啊啊地嘶喊。爸爸显然也没有想到弟弟能说出这话,但此时也顾不上教育弟弟,因为他看到大伯挣脱不了,悲愤异常,竟然在咬舌。
大哥,放松点,放松点不能咬,你还没有看到原子成家。
原子是我,大伯还算疼我,以往只要爸爸一说这话,大伯就会安静下来不再闹腾。但这次,这个万能金句也不好使了,大伯听不进去任何话。
他的舌头已经隐隐冒出血丝。
情急之下,爸爸把手指头塞进他的嘴里,疼得他脸都扭曲了。
弟弟却冷嗤一声。
拦他做什么！他就是装给我们看,那么多次也没死。
实在太过了,我赶紧拉住他,让他冷静下来。
弟弟却还不停嘴。
我说错什么了,爸,他这些年寄生在你身上,还不够吗
胡说八道什么,给我跪下。爸爸脸色很难看,也不知是疼得还是其他。
他好不容易才成功把旁边的衣服塞进大伯的嘴里阻止大伯的自残,才有精力搭理弟弟。
你小时候喝的奶都是他四处借的,你丧良心了吗
那我吐给他。弟弟不听,做呕吐状,爸爸气得拉扯他让他给大伯下跪。
我想大伯此时并不想要他的道歉,他应该只想别人把他嘴里塞得满满的衣服拿走。他满目哀求地看着我,脸憋得通红,脖子那也冒出青筋。
我不敢上前。
慢慢地,他也不再挣扎,双目无神地看着房顶。
还有你,爸爸看向我,也给我跪下。作为大哥,弟弟做错事不知道阻止劝一劝。
我错了。我跪得很麻溜,丝毫不挣扎,直接认错,倒是爸爸被我的行为弄得一愣,不再说话。
没办法,这套流程,我太熟悉了。
从小到大,不管是我犯错还是弟弟犯错,受惩罚的都只有我。
如果我反抗质问不满,接下来就会面临更厉害的惩罚,可能是关黑屋,可能是被吊起来打,可能是两天不给吃喝,我在乎什么毁了什么,我怕什么来什么。
还不如直接认错。
这次还挺好,弟弟陪我一起跪着呢。
2
你爸也太狠心了,给你跪出个好歹怎么办
村里没秘密,那天爸爸因为弟弟骂大伯罚我们跪的事情很快传了出去。
虽然是我们家自己的事情,但村里人却很上心。
甚至分成了好几派。
有的认为弟弟不是个好的,连长辈都骂,这派以我家邻居葛大爷为代表。
有的认为爸爸厚道,大伯这样还养着他,给他口饭吃,是个难得的厚道人,这派以生了三个儿女却一个人生活的孙奶奶为主。
有的说能理解弟弟的做法,这大伯太过分了,天天骂人,好心看他也没个好脸,时间久了谁不烦,这派弟弟哥们力挺。
有人跑去劝大伯,顾大,别闹了,你都这样了,还不软着点脾气大伯不搭理,他摇摇头出来。
有的纯粹想多打听点细节,逮到我们中谁就顺着谁说。
看到爸爸：你大哥太不晓得好歹了,就你厚道。
见到弟弟：我懂我懂,谁遇到这样都忍不了。
看到我,就问我跪得疼不疼。
比如此刻,我去村里小超市买包盐,都被坐在超市门口的几个大爷大妈拉住关心。
你说疼不疼我很想翻白眼让他们也去跪一个试试。
但我不敢,今天我翻一个白眼,估计明天满村就会传顾原上个大学就看不起人这样的流言。
以往经验告诉我,活在他们嘴里是一件挺可怕的事情。
我不知怎么应对这些语调高昂充满兴味的关心,既做不出爸爸苦笑一声的表情,也做不到像弟弟一样和来人一起骂街的行为,只好低着头含含糊糊地说没事没事还好还好,然后拿着东西快速离开。
远远地,听到他们在讲,顾大毛子（我）读书都读傻了。以后估计也是靠他弟。
他那弟弟弟能是什么好东西顾野（我弟）和他爸一样,不是个好货。是葛大爷。
我慢下脚步,没有人知道,我挺喜欢听到有人骂顾野,骂得越狠我越高兴。
有人立马反驳,顾二（我爸）怎么不是好货了顾大（大伯）瘫成那样,还狗脾气,他都养着。要不是顾二,顾大不知埋哪去了。是孙奶奶。
她早年守寡,一个人拉扯大三个儿女,去年地里摔了一跤需要人照顾,三个儿女却没有一个愿意养她。一气之下,她把三个儿女都告了。
从那之后,她就看愿意养着大伯的爸爸格外顺眼。
哼,他要不养着顾大,该被天打雷劈。早年顾大对他就差了要不是因为他,顾大能无儿无女的你们不要忘记,顾大当年可是考上高中的人。葛大爷不满,声音越来越大。
我听他们又要提那些老黄历,不再骂弟弟,有些失望。
算了,还是快些回去吧。
妈妈在等我的盐炒菜,回去晚了,又要被骂了。
3
饭吃好后,弟弟又跑得没影了。
这周轮到弟弟去喂大伯吃饭,他却总是找理由不去,或者拉着我一起,要不干脆像今天这样,直接跑了。
我怕大伯饿着,只能替他去。
到了大伯家里,大伯正在睡觉。
我不敢喊醒他,从他瘫痪开始,他的睡眠也变得十分的差,很难睡着,即使睡着了也会很容易惊醒。
此时他睡得倒很安稳。
我把饭放在地上,拉着屋里唯一的板凳,望着他发呆。
以前的大伯家不是现在这样,虽然不富裕,但电视、电风扇、桌子椅子这些该有的都有。
不像现在,空空荡荡,只剩一张床和一个小板凳。
以前的大伯也不是这样。
他高高大大,很有力气,快六十岁的人,在工地里搬砖扛棍丝毫不输年轻人。
他的脾气也很好也很热心,谁家遇事只要他知道他都会帮忙。
他总是笑眯眯的,小时候我经常因为父母偏心弟弟偷偷哭,他总把我放在肩头,让我骑着他的脖子带着我跑,直到我重新笑起来才停下。
他说,原子,是男人就不能丧着脸。
听说他结过婚,我爸很不喜欢大伯娘,说大伯娘脾气大、不讲理还势力,觉得大伯穷就跑了。
但我听村里人说,是因为大伯挣钱都给我爸用,还要借钱给我爸盖房结婚,大伯娘受不了才离婚。
弟弟一直说大伯是爸爸的寄生虫,但我一直觉得,早年爸爸才是大伯的寄生虫。
爸爸比大伯小了七岁,爸爸八九岁的时候爷爷掉河里淹死了,奶奶身体不好没两年也去世了。
村里人说,当时大伯已经收到县城最好的高中的录取通知书,一时不知怎么办。
不过不等他为难多久,爸爸就替他做了决定。
一把火,把大伯的录取通知书,户籍证明,全烧了。
烧了还哭呢,哭爹喊娘的,说顾大上学就不管他了,顾大怎么办,只能退学去打工养活他。
葛大爷每次提到这些就会骂我爸打小就不是个好东西。
爸爸直到结婚都没上过班,妈妈因为这个和他吵过打过无数次,但看大伯一直养着爸爸,她慢慢也不闹了,也不干活挣钱了,渐渐和爸爸一样让大伯养着。
弟弟出生后,爸爸和大伯说,要从两个男孩中挑一个过继给大伯,大伯虽然拒绝了,但格外高兴。
他很喜欢我,曾偷偷和我说想让我当他的儿子,怕我妈不高兴我的日子不好过就算了。
但他不知道,弟弟出生后我的日子就不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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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给我们两个人买的东西总是只到弟弟一个人手里,他给我们兄弟两个借的奶只有弟弟一个人能喝。
因为弟弟像爸爸,我像大伯。
要是大伯没有从工地上摔下来就好了。
但我看着新买的科比
9
球鞋,又有点不确定自己怎么想。
4
其实我模糊有点感觉,我家突然富起来,和大伯的伤或许有些关系。
当年我从寄宿学校放假回来,大伯已经瘫在床上,与此同时,爸爸突然就壕起来。
不仅学着人家盖了小洋楼,配了最时兴的空调彩电,还给弟弟配了一个台式电脑。
弟弟已经在台式机前打游戏打得热火朝天。
以往那些看都不敢看的东西慢慢都出现在我家中。
大伯的家,却慢慢空了。
5
大伯近来有点咳嗽,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大夏天竟然感冒了。
爸爸妈妈在外地,说谈一个项目,要半个月才回来。
但我就要开学了。
原子,没事,你去上学,好好上。大伯不让我请假,一边咳一边让我去上学。
他对我上学这一块格外在意。
当年他刚瘫痪受不住,爸爸劝他,如果他死了会影响我高考,他就不再闹了。
可我也不太放心我弟。
果然。
请两天假怎么了我知道你肯定是不想照顾大伯。我不管。我也有事,我女朋友要开学了,我得去送她。
哪个女朋友不是分了吗
前几天这个小子带了个姑娘回来,说要订婚,要钱买五金买车。
爸爸高兴地说弟弟有出息,当即打了二十万给他。
结果第二天就说女朋友和他分手了,说女朋友嫌弃家里有个寄生虫大伯。
这混小子还跑去又和大伯吵了一顿。
后面大伯就开始咳嗽。
这个不一样,是个大学生呢,不要钱不要东西,就稀罕我对她好。
什么大学生,眼光怎么忒差。
没办法我只能打电话给爸爸,他却训了我一顿,说我见不得弟弟好,好不容易找了个大学生,我还要搞破坏。
大伯看出我的窘境,在旁边喊,如果让我请假,他立马死。
最后还是葛大爷来帮了忙。
原子,您大伯苦啊。你可不能学你那没良心的爸,发家了就不管你大伯,白眼狼一个。
没有不管啊,我们每天都做饭给他吃。
虽然爸爸偏心弟弟,但听到有人在我面前骂他,我还是忍不住反驳。
这叫管葛大爷指指我家的小洋楼,和我家旁边大伯的小破屋摇了摇头。
有这么多钱,就不能请个护工来照看一下你大伯背后都生疮了。
我和爸爸说了这事,爸爸说,葛大爷就是想要点钱。
没事,让你弟去送女朋友,你也上学去,省得你大伯闹,你葛大爷这钱我回去给他。
那我就放心了。
在我走之前,大伯叫住我。
原子,你好好学习,过好自己的生活。留在那,别回来了。
他像是感应到什么,努力想要憋着咳嗽的劲儿,认真又哀伤地望着我嘱托我。
我没当一回事,很随意的回了句,知道了大伯。
却不知,这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对话。
6
大伯走了。
在我回校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接到了爸爸电话。
等我匆匆忙忙赶回去时,村里格外安静又格外热闹。
常坐在村口的大爷大妈不见踪影,却能听到拖得长长的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那是办丧礼请的礼丧队办事的声音。
我循着这声音找了过去,看见大伯小破屋前搭着戏台,村口消失的人都坐在那里看戏。
爸妈正忙来忙去招呼着他们。
而大伯却一个人,被一床被子盖住,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破屋地上。
我喊了声大伯,我回来了。
他再也不会回应。
7
丧礼过后,弟弟才从外地回来。
不顾爸妈阻止,我拽着他去给大伯磕头。
你疯啦弟弟不可思议冲我喊。
再疯没有你疯！办事都不回来,大伯死了,死了！你这个傻
B。
说着说着忍不住动了手,一拳头一拳头地往他脸上招呼。
弟弟可能也是因为亏心,没有还手。
大伯对你那么好,你
TM
怎么没心到这样
我越揍越恨,力气也越来越大,弟弟受不住疼也动起手来。
你
TM
不要太过分,你有脸说我。你
TM
才是真虚伪！别以为我没上过大学就什么都不知道,一个研究生连两天假都不能请
你
TM
什么心思,当谁不懂呢明明嫌弃还装得要死。
我被他说得一愣,停下手来,躺在大伯墓前不说话。
弟弟嘁了一声,爬起来甩甩手离开。
呸！装货！
8
我确实是烦了。
照顾一个瘫痪病人并不容易。
除了吃喝,还有拉撒。大伯控制不住自己,每次发现时,床已经脏了。
每到这时,大伯脾气也格外得差。
我从他的嘴里听到最脏的话。
昏暗的房间,脏臭的床,还有一个满嘴污言秽语的疯子。
这些都让我害怕。
让我觉得,我也活得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
我很想逃,像弟弟一样不管不顾,但我不敢。
大伯,对我太好了。
爸爸和我说,大伯是因为给我挣学费才去的工地。
结果,从施工楼上掉了下来。
我应该感恩。
可是太累了。
假期我的同学都在享受人生,而我,只能被关在这样的屋子里浑浑噩噩。
所以一到开学,我就迫不及待地想要逃开。
即使,我的导师不在,我暂时不去也没关系。
大伯是不是也知道
所以。
他才让我,别回来。
9
丧礼过后,我回到学校。
家里的生活依然很奢侈,爸爸用上最新款的水果手机,妈妈穿金戴银,弟弟买最好的游戏装备,就连我,每个月也有不少的生活费。
可能,真的是因为爸爸做生意发了财。
而不是因为大伯才有钱。
10
我们的生活慢慢走上正轨,不再提起大伯。
就连我,也很少很少再想起他,就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偶尔回去时候路过大伯的小破屋,有些恍惚。
分不清那些昏暗的日子是不是真的存在。
或许。
我们真的被大伯寄生影响到正常生活。
如今。
一切被修正,我们才可以生活得如此明亮与顺畅。
11
弟弟又换了个女朋友。
嫌那个大学生女朋友太过保守无趣。
新的女朋友很讨他喜欢,弟弟想给她买辆法拉利。
爸爸有点犹豫。
大伯去世这一年,他突然对我好了起来,给弟弟买什么也会给我买什么,但他现在没有买两辆法拉利的钱。
以往我会说没关系。
但现在我也交了女朋友,她的家境很好,我很想在她面前表现一下。
爸爸也知道我女朋友的事情,他鼓励我一定要守住。
这么好的女孩子,家里有公司,还是独生女。你们结婚后不就都是你的了吗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些话听起来真的很刺耳。
明明我是靠自己才能和这么优秀的女孩子交往。
虽然,她的好家境确实帮了我不少。
爸爸最终决定把车买了,记在他名下,先给我用。
但要求我在女朋友公司给我弟弟安排个工作。
这种小事情,都不用和我女朋友说,我直接和人事打个招呼就解决了。
12
这辆法拉利帮了我大忙。
女朋友爸妈终于答应我们订婚了。
在此之前,即便我满身名牌、高校学历,他们也始终认为我是凤凰男,不相信我和女朋友是真心相爱。
我们决定在上城最大的酒店办理订婚宴。
13
订婚宴当天,爸妈特意定制了一套衣服参加。
弟弟把他的女朋友也带了过来。
这小子,这次竟然没有闹,真是长大懂事了。
更让我惊喜的是,葛大爷和孙奶奶也穿着喜庆的衣服来了。
看到他们还在酒店门口,我立马从里面出来迎接他们。
却见酒店保安也一脸惊喜地走向他们。
咦,你是建党他弟建党大哥人呢,也来了吗酒店保安看到爸爸很是惊喜。爸爸却脸色大变。
旁边葛大爷不知是什么情况,下意识回答：什么建党他弟,这是建党本人。
不可能啊,几年前就是他接建党大哥回去的,他自己说是建党大哥的弟弟。我这还有当时的照片呢。
你说的是他哥吧,他哥顾大叫顾建国,已经没了,去年没得。孙奶奶叹口气,也是可惜哦,他生前最疼原子了,现在原子订婚也看不到了。
不可能！保安大喊,我今年才看到后勤给建党大哥寄慰问品,要是建党大哥走了,后勤不会让的。
原来当年大伯受伤瘫痪后,建筑集团工会每年会寄慰问品。
这个保安和大伯在工地里处得最好,大伯被接回去后,他怕后勤会贪了这个慰问品,每年都会去看着工作人员邮寄。
我感觉不妙,想到这些年爸爸莫名其妙多了很多钱。
但此时也管不了这么多,我只想让这个保安闭嘴,把订婚宴顺利办下去。
爸爸也反应过来,想要拉着这个保安到一边说话。
没想到保安指着我女朋友的表姐,不信问问李经理,她就是负责这件事情的后勤。
13
事情还是曝光了。
原来,大伯当年年龄太大,无法达到用工要求,但公司条件太好了,他舍不得这个机会,就拿爸爸的身份证银行卡办得入职。
巧的是,这个公司是女朋友爸爸旗下的。
当时大伯受伤公司这边也没有推脱责任,直接给了最大的伤残赔偿。
除此之外,公司还给所有工人买过一份伤残保险。
在大伯受伤后,保险立马起效出了赔偿,高达百万。并且,每个月还有将近两万的工伤金。
所有的赔偿保险都是为了让大伯即使瘫了也能好好活着。
可大伯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在众人口中,成了爸爸身上的寄生虫。
15
我女朋友的父母非常生气。
他可以穷,但他的人品不能有问题。
女朋友哭着为我说话,为我们的感情争取。
他是无辜的,他是一个很上进很正直的人,如果知道一定会阻止。爸妈你们不能因为他父母做的事情就否定他,也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就推翻我们的过往。
可惜,企业家的心都是石头做的。
也或许,他们从来看不起我贫穷的身份。
他们当场取消我们的订婚宴。
并强势要求女朋友和我分手,否则连我现在的工作都保不住。
后来,女朋友终究是没有抗住她父母的压力。
和我分了手。
之前的一切就像是泡沫一样,虽然绚烂,一触即破。
我不敢去求我的女朋友不要离开我。
虽然我并没有任何错。
但在这么明媚的姑娘面前,我抬不起头来。
16
不知道是谁举报了爸爸。
事情爆发后,我很清楚爸爸的行为是欺诈犯罪,但毕竟已经发生,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爸爸进去,我请知道这些事情的人帮忙隐瞒。
另外,我让爸爸把大伯死后领取的所有工伤金退回。
我一直以为,只要归还违法所得,以往不被检举就没事。
显然,我想得太过天真。
肯定是你马子家搞的,我就说你应该哄着她,让她怀个崽,什么女人搞不定弟弟极其愤怒,要去闹我女朋友家里。
不可能是她,最多不搭理我们,做不来赶尽杀绝。我拦住弟弟,如果是他们,我和弟弟的工作不会还好好的做着。
你就知道装,从小到大都这样,就你是个好人。我不管,他们敢举报我就敢弄死他们！
你不要闹,工作还要不要了
工作个屁,他们抓我老子,我还得给他们做狗我再贱也不是这个贱法！
嗤我冷笑,你还做狗,我还以为你是皇上呢！没见你去公司待一天,拿工资倒是积极。你以为你凭什么
凭什么凭我法拉利换的！
说到法拉利,为什么还没有还回去
我让爸爸把冒领的钱还回去,他哭穷说没钱,我就把法拉利给了他,让他变卖还款。没想到现在车在弟弟手里。
爸爸已经被带走,弟弟还在这里只会打砸捣乱。
一切都脱离我的掌控,这种感觉让我很烦躁。
甚至埋怨起大伯,为什么死得这么早
17
爸爸的判决书下来了。
在大伯死后还继续领工伤保险金属于虚构事实、隐瞒真相的欺诈行为,且金额巨大,涉嫌诈骗罪。
被判处十三年有期徒刑,并没收财产,同时,需退还冒领的所有工伤保险金,因性质极其恶劣,并处以
5
倍罚款。
然而,在检察机关查抄财产时,发现爸爸名下没有任何资产。
这不可能。接到爸爸判决书,因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所以还算能够接受。但此时,检查机关人员找到我需要我配合明示资产时,我还是慌了。
别的不说,就那辆一百多万的法拉利,我是亲眼看到记在爸爸名下的。
但办事人员也不可能和我开这样的玩笑。
我只能配合检查,明示我所有的资产流水。他们并未发现异常,只能再从其他方面着手。
有一点很奇怪,他们只查我,却不查我的弟弟顾野。
而顾野,在爸爸判决书下来后,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18
探视时间到了,我还是联系不上顾野,只能一个人去看爸爸。
爸爸瘦了。
衣服还算齐整干净,但脸色却很不好看。
胡子拉碴,像一个重病未愈行将就木的人,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意气风发。
他一直被大伯养得很好,一辈子没上过班,总比同龄人看着年轻很多,此时却一下子老了。
这样的他,和大伯一模一样。
爸,还好吗我有一肚子要质问他的话,比如他的资产到底去了哪里,比如为什么不按照我的安排去做,比如你总疼顾野有什么用,此时却什么都问不出来。
不,我不好,原子,你去求求雅丽（我女朋友）,去求求她,让我出去。爸爸看到我很激动,不停拍探视玻璃。
此时他的眼神哀求又抱着期望,就像当年的大伯一样。
如今的我不再惧怕这样的眼神,却还是不能答应他的要求。
我和雅丽已经分了,爸,咱做错事就得接受惩罚。
爸爸不能接受,一直让我去求她,和弟弟一样,他觉得只要我能让雅丽生个孩子,那么所有事情都会解决,爸爸不用坐牢,我们也能拿到她家的家产。
直到现在,爸爸还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认为现在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人嫉妒他。
爸,不说这些,检查人员说家里的小洋房提前卖掉了,这钱呢我不想再和爸爸掰扯什么对错,现在最重要的是那么多的钱到底去了哪里。
什么钱早就花光了。说到钱,爸爸立马清醒,麻溜地说花在哪里哪里,眼神坚定得像在背书。
那顾野呢不知道野哪里去了,你知道除了他几个哥们家里还能去哪里吗
什么顾野我不清楚。我们家一直只有你一个孩子。
我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顾野一直不在我们家户口里面。
我们小时候计划生育查得严,但农村人讲究多子多福,怀了就想生下来。
当时妈妈一直躲在外婆家的小鱼船上生的弟弟。
其实生下来记入大伯的户口也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但爸爸不知道怎么想的,坚决让弟弟入了舅舅家的户口。
当时舅舅家只有一个女孩子,按照农村的规定,还可以再生一个。舅舅又伤了身体不能生,正好弟弟来了。
虽然记入舅舅的户口,但是弟弟还是和我们一起生活。
这些事情,除了我们一家和舅舅一家,没有任何人知道。
在顾野那里,对不对
爸爸还在否认,我却不再搭话。
我不明白,同样是他的孩子,他为什么能偏心至此。
19
我们一家突然就火了。
爸爸冒领大伯赔偿金的事情,不知怎么的,在网上传了出去。
网友哗然。
骂我们什么的都有,还有很多人来到大伯家进行直播。
看到大伯的小破屋和他生前躺的床,和我家的小洋楼,网友们更加愤怒。
他们不理解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又蠢又毒。
吸血鬼。
这才是妥妥的寄生虫,全家都寄生在一个瘫痪的人身上。
这么坏还这么蠢！但凡给他兄弟请个护工,一家继续吃香喝辣的。
法盲太可怕了。
不,他们不清楚,爸爸根本不是法盲。至少在事情曝光之后,我已经明确告诉他会面临什么后果。
但我想的是弥补,他想的是怎么转移。
是的,转移,他在大伯死后变卖了小洋房,以租住方式继续住在那里。而法拉利,自始至终,都是记在我弟弟顾野名下。
所以我订婚时,他才老老实实不闹腾,因为他知道,我只是暂时借用,但东西始终是他的。
雅丽以死相逼给我保住的工作还是没了。
弟弟不仅被辞退,还得退回这些日子空领的工资。
房东也从网上知道我家的事情,宁愿给赔偿金也要我连夜搬走。
老家也没法去,自从事情爆发后,小洋楼不知被谁泼了粪,即使说明不是我家房子也止不住网友伸张正义。
我打算找个宾馆先安顿下来,再想想怎么办。
没想到刚出门,就碰到一瘸一拐的顾野。
20
哥,哥你救救我他满脸青紫,肿的像个馒头,我差一点没认出来。
顾野
哥,你救救我,我不想残废。
怎么回事我虽然生气,但从小的习惯,没有办法不管他。
我被人搞了。就那个大学生女朋友,妈的这个贱人！就因为分手就举报我,还找人教训我,别以为我没抓到人就不知道她,TM
的就是**。
我听着不对,让他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
原来,最后一次弟弟和大伯大吵说他是寄生虫之后,爸爸怕弟弟真的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就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弟弟。
为了安抚弟弟,说以后这些钱都留给他。
并且让他不要告诉大伯和我,因为大伯只知道有赔偿金但不知道多少,爸爸一直骗大伯说钱都给我存着。
你
TM
还是人吗听到这里,我实在忍不住。
这些事情,大伯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我不敢想,大伯那些日子为了我到底忍让多少。
又不是我要的,是爸爸要给我的。弟弟还觉得自己很无辜。
现在,都没了。他捂脸,蹲在地上痛哭,哭得真心实意。
我却只想弄死他。
知道那些事情,没有让他对大伯有丝毫的愧疚心理,反而引以为豪。对自己新交的女朋友百般炫耀,偏偏又去欺负人真心,把人搞得抑郁。
此时还有脸哭,哭什么,哭自己不够又蠢又毒吗
哭也没有用。
很快,顾野名下的资产全部归还。但爸爸坚持转移资产是他一个人的主意,所以顾野不用坐牢。
只是,他的腿,真的瘸了。
21
我不管顾野,他却黏上了我。
妈妈也从老家找到了我,五十多岁的年龄看起来像七八十岁。
她说老家她是待不下去了。
舅舅家连门都不让她进,村里的人也都在骂她。有时骂着骂着就打起来,没有一个人帮她,她经常鼻青脸肿。
孙奶奶骂得最狠,反而是一直说爸爸不是个东西的葛大爷稍微拦了拦。
但也没有什么用。
家里的东西卖的卖,坏的坏,地里种的粮食与菜也不知道被谁拔了。
没有办法,她现在只能依靠我。
我可以不管顾野,但不能不管我妈。
22
我找工作极其不顺利。
虽然我是名牌大学研究生学历,也有大项目经验,但因为家里的事情,所有公司连简历都投不进去。
为了生存,我只能去送外卖,去做分拣工,勉强维持温饱。
但妈妈和顾野却总是不满。
又吃馒头大白菜粉条顾野摔了筷子,妈妈不说话,我知道她也有所不满。
不吃你就滚。累了一天,我没有力气和他吵,只想赶紧吃完休息休息。
凭什么我滚,我有今天都怪你。要不是你不及时给我看病,我腿能瘸
你自己造孽,怪不得我头上。
原子,你这话太过了。妈妈此时又能说话了,你可不能不管你弟弟,要不是你,你弟能上不了户口
以前他们总拿这个来驯服我。
觉得我弟上了我舅舅家的户口,是我对不起弟弟。
呵！是我要生他的大伯那么想要一个孩子,你们怎么不给他
妈妈一愣,大概没想到我会提到大伯。
你
TM
冲着妈吼什么大孝子顾野很不满,想给我一拳,但在他动手之前,我先忍不住给他一拳。
我们互不相让,打得难舍难分,今天势必得死一个。
妈妈也不敢拉,在旁边鬼哭狼嚎。
一切,就像一场闹剧。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对我的报应。
妈妈说身体不好靠我养,弟弟直接躲在妈妈的身后,还有爸爸,以后出来也快七十岁,他们没有钱,他们没有社保,都只能靠我。
我被这一切,压得喘不过气来。
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另一个大伯。
被一群所谓的亲人寄生。
但很快又唾弃自己,我哪里有大伯那么好。
我就是一个王八蛋。
是一只吸附在大伯身上无知无觉的寄生虫。
大伯对我这么好,我却想要逃离。
我以为那段照顾他的日子是昏暗的,是像老鼠一样的,如今才发现,那时我的生活才是明亮的。
那时的我,是有人无条件地爱着的。
是有人即使躺在那里,也愿意让我寄生的。
我却想逃离,只想逃离。
那些装模作样的借口,最终骗到的,只有自己。
如今真的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
永远见不到光。
都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