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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入宫的第五年,五年前我偶然救了遇刺的楚钰,当时的我还不知他是当今太子,也不懂什么药理,看他可怜便替他做了包扎,然后又随便抓了几副药,一口口地就这样把楚钰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后来我被楚钰带回了宫当了宫女,再后来不知怎得就成了东宫的暖床宫女,不过太子的卧榻也的确是比宫女的住宿要舒服得多了。
东宫实在是太无聊了,太子平日里勤于政务,是以这些年除了东宫外,我呆得最多的就是太医院。一开始是为了打发时间,除了经常跑到膳食院里偷吃些东西,其他的闲暇时间我就帮太医院分拣药材,不拣不知道,没想到我竟还是个学医奇才!
久而久之,那些无权找太医的宫人们自然也就找上了我。所以入宫的这些年,除了东宫里的人外,其他宫中的宫女太监对我还是十分照拂的,我过得倒还算不错。
不过我还是想要出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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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我是因为长得像楚钰的白月光又恰巧救了楚钰所以才被带回宫中的。我刚刚进宫的那段时间,那些宫女太监闲暇之时总会拿我当赌注,赌我什么时候会被太子厌弃。后来在我和膳食院的那帮人混熟了后的某一天,我忽然提起了这件事,当时的我只是有些好奇究竟有没有人是压的另外一种结果,最终得到的回答当然是没有。
前日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北边传来了捷报,常年驻守边关的宋大将军击退了匈奴。皇帝听到消息后十分欣喜。适逢皇帝新寿,遂下了诏书召宋将军一家回京,举国同庆。消息不消半会儿就传遍了整个宫廷,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膳食院里试吃他们新出的蜜浆露,吃得正欢的时候,余光就看到膳食局里的一众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手边的动作,目光沉凝地看着我。
我抬手抹了一把嘴,扬起了笑,怯生生地开口道:
我可以装一些蜜浆露回去吗
话落,对面的人立马脸上挂笑应声说好,不过我还是从他们的笑容中看出了几丝同情。
我不是没有听到这个消息,相反刚刚来膳食院的路上的时候我就听说了。这些人说是私语,但说得人多了,连聋子都能听明白了。我甚至偶然遇到那些宫女太监们私下里设赌,赌我什么时候会被逐出东宫,有的赌一个月有的赌半个月,更有甚者赌了三天。
要不是因为太过于张扬,我也想去压上几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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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宋大将军携家眷入了皇城,宋茯苓也在其列,宫中的宫女太监都争先恐后地想要一睹这位宋氏嫡女的芳容,我也被拉着混入到了人群中,远远地我盯着宋茯苓看了许久,着实不觉得我们两个有哪些相像之处。不过宋家的大小姐不愧是世家大族出来的贵女,这通身的气派可丝毫不亚于这宫中的娘娘。
围观的人太多了,我挤在人群中倒显得有些进退两难了,反正也挤不出去,我索性从袖口中掏出了一份刚刚从御膳房顺来的桃花酥,边吃着酥饼,边欣赏着美人,心里还在盘算着自己的家当够不够在京城盘下一个铺子。这些年跟在楚钰身边倒是得了不少的好货,等出了宫找个当铺把这些东西当了,也足够她在街上盘下一间铺子做医馆了。
没等我盘算好资产,我就走了霉运。
那天楚钰仍是像往日那般召我去寝殿,我过去之时可没有料到大将军府家的一干人等竟也在东宫商讨战事。这也是我第一次正式与这位白月光打了照面。
宋茯苓好像早就知晓了我的身份,所以当她看到我的第一眼我就瞧出了她眼底的轻蔑。沏好茶后,我弯着腰将茶杯端至这位宋大小姐的面前,不过宋茯苓却好似没看见我似的撇过头去继续与人说话,片刻后又状似不经意地打翻了茶碗。
滚烫的茶水浸湿了我的衣襟,我能清楚地感受到衣物之下皮肉处的火辣辣的刺痛感。直到这时这位宋小姐才佯装抱歉的模样问了我一句:
你没事吧我陪你下去换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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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陪伴了太子殿下多年,怎得连茶盏都端不好,这要是放在军营里,可是要挨几下军棍的。
宋茯苓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阴翳,俨然不复往日爽朗大气的形象。她的手在我的伤患处不经意的摩挲,痛得我整个人都汗涔涔的。
我在心底唾骂了她一句,不过面上仍是不显。
回宋小姐,今日之事是奴婢的错,还请宋小姐饶我一回...
可能是我认错态度还不错的缘故,宋茯苓竟真的没有再找我的麻烦,看了我一眼便去内院更衣了。
看来我的计划要提前了....我看着起了水泡的伤口喃喃道。
不知是不是老天也同情我,盘点一番后,我发现这些年我竟然从太子那边得到了许多,那些金银珠宝我在拿到手的第一时间就托人将其兑换成了白银,经年累月下来竟然足足有五万两白银,这钱都够盘下京城最豪华地段的商铺了。我早就托人将这些钱兑换成了银票,就是为了方便携带。
不过没等到我做完详细的逃离计划,宋茯苓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那日夜晚,我起身去小解,迷迷糊糊中就看到院墙内有两道黑影。我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跟了上去,躲在了墙根边上以防被他们发现。
主子吩咐了趁着两日后的庆典,我们就动手,庆典上所有的宫人都会到大殿上或者宫里的其他地方,我们只要设法将她引到此处迷晕即可....
可是万一到时候事情败露又该如何,毕竟她跟了太子这么多年...
太子如若真的对她有意早就纳了她的,何必等到现在都没有动作。
我躲在墙后,觉得他们说得甚是有理,心中甚至有些隐隐的激动,我终于可以恢复自由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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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懒得去纠结这两人口中的主子到底是谁,只要他们能够帮我达成目的就好。
当天晚上我就开始整理包袱,要带的东西不多,只要有银票去哪都行。这么些年,太子倒是出手阔绰地给我赏了许多的衣服和珠宝首饰,只可惜临了这些东西都不能带走,不过之前换下来的银票也足够我过下半辈子了…
这个院子我住了很久,一直到前一年才偶然间知道后院杂草丛生处竟有一个狗洞,狗洞通向的是一片密林,穿过密林就是西街,只要安全地度过这片林子,我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了。
计划安排的非常详密,就等两天后的庆典了。
就在庆典前的一日,太子将我召了过去,传人通报的时候我以为他找我无非是床第之类的事,我都已经做好准备承这最后一次的鱼水之欢了,毕竟整个大周朝都找不出一个长得比这位更好看的男子了,算下来我还是我赚了。
刚进屋,我就看到太子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目光望着我,不知怎得我竟然从这道目光中看到了苦楚,约莫是我想多了。
这日,太子看了一夜的书,而我就在一旁磨墨,丑时将至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就先找了一张塌歇下了,这要是放在平时我是绝对不敢做如此逾矩之事的,但我都要出宫了,一切就单凭我的心意来吧。
就是不知为何,平日里都会驱虫的东宫竟然生了不少蚊虫,夜半时分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拂过我的脸颊,窸窸窣窣的,被我一掌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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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典之日,举国同庆,周边的一些小国也委派了使臣朝贺。这些天,宫里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连同膳食院都忙了起来。
我闲来无事就去膳食局逛了逛,最后再看一眼我的这些同僚们,顺便拿走了几块大饼。我看着他们忙忙碌碌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看袖子里的几块大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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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就当是他们给我的饯行礼吧…
出了膳食院,我边啃着大饼边朝拙政殿的方向走去,今天的典礼就在拙政殿举行。
我远远地就看到楚钰站在皇帝的身侧,他生得十分俊秀,面若美玉,眸间似是盛了一弯明月,但他的目光却总是冷若冰霜。
我暗自腹诽楚钰大概就是个面瘫,所以只会在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时才会笑得更温和些,就比如说现在他对着宋茯苓时嘴角的笑意就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跟在楚钰身边多年,他好像只有在嘲笑我的时候才会勾起一个讽刺的笑。
我承认他嘴角的笑容让我一时间有些愤懑,心头忽然涌上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这是在宋茯苓来之前从来没有过的。很快,这种略微的心情变化就被我抛在脑后了。因为我的大饼被挤压的人群撞到了地上….
我将衣服上的粉屑抖了抖,拍了拍手,低头看向地面,左看右看也没有找到那块大饼,于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人群。
而在我看不到的背后,却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盯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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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这里我住了两年,严谨来说这两年的有些时候我都是在东宫度过的,但是临了要走时我却反而有些还舍不得。
很快,宫女所走水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宫中,却没有传到大殿之上。所有人都觉得一个宫女所,即便现在是有哪位宫女烧死在里面了,也没有此刻皇帝的寿辰重要。寿宴上发生了这种事情,谁也没有勇气拿自己的人头做项告到上面去。
这个深宫里枉死的宫女太监数不胜数,哪里还差这几个呢….
等到楚钰得到消息的时候已是戌时,楚钰回到寝宫时没有找到往日的身影,这个时间,是晏清吃宵夜的时候了,以往他都会吩咐后厨做一些端进来,虽然最后这些都落在了晏清的肚子里。
可是今日空荡的寝殿中竟是一人都没有….
晏清呢
楚钰随手抓了一个小太监问道。
她今日没来,太子您找她吗,奴才立刻就去传报。
话落,远处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不好了,走水了,宫里走水了!
楚钰的脚步赫然一顿,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重,瞬时他提步往外走去,没有人注意他垂落在身侧的手正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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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这个院子是木制的,火势太大了,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其湮灭,这里的尘灰太多,殿下您还是请回吧。一个太监说道。
晏清呢
楚钰刚刚一路而来,他的发髻也早就乱了,锦衣华服上附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尘土。
太监惊恐地跪倒在地大喊:太子恕罪!
直到楚钰的贴身太监在旁劝到:
殿下,也许晏姑娘只是去别个什么地了,今天宫中如此热闹,晏姑娘一时贪玩,迟了也不一定…..
直到这时,院子里的这些人才恍然似乎的确有段时间没有见到晏清了……
这时,院子里早就让人挂上了灯笼,月光倾洒而下,像是将整个院子都覆上了一层金边。
而柔白的月光下,是一片狼籍废墟….
火势太大了,所有人的心里都清楚,没有人能躲过这样的灾祸。
直到寅时三刻,这场大火才被彻底消灭,可在场的所有人却还是不敢松懈,只因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传来那个女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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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国来朝,宫中人员复杂,宫内的值守遍比往日里松懈了些,我的计划比想象中都要更顺畅些。
大火刚起的时候我就钻了那个狗洞逃走了,我十分不起眼的穿着让我得以顺利地混入他国使臣的队伍中去。
出宫门后,我没有转身回望这座承载了我多年记忆的皇庭,就这样一步步地汇入那片熙攘的人流中….
大街上的小商贩很多,鱼龙混杂,可惜京城的地段租金太贵,凭我个人之力实在是没有办法将那医馆开下去。于是我找了车队,给了他们一锭银子,让他们准许我和他们一道出城去,这样一来一路上我的安全保障也有了。
最终我留在了江南地带,这里的冬日不似京城那般地冷,再合适我不过了。
江南的地租便宜,很快我便租到了一个摊位。为了行事方便,我乔装成了男人。
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客源,不过我也不急,每天就接诊那些平民百姓们,虽然给的诊金不多,但久而久之我的医术在民间传开了,便也有一些富绅找上了门。
三个月过去了,江南也迎来了春日。
为了省些钱,我就就住在了医馆,又请了好几位身强体壮的护院轮番值守,所有人都以为我请护院是为了看守那些药材,却没有人知道我是为了看守我的那五万两白银。
也就是在这一年我遇到了苏幕遮,江南医药世家的继承人,他与我合作,给我引荐了许多达官贵族。
我的生意蒸蒸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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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而久之,就有人传言苏家的公子竟有龙阳之好,这位相好的医术高明,早在他们认识之前,便为许多达官贵人看诊,苏公子也因此与这位医者结识。
不过我与苏幕遮之间只是结交好友,所以对于这些流言我也不曾放在心上。况且我一人行医在外,难免会有些歹人起了异心,多一层苏家的关系在,行事也更方便些。
几年下来竟真的让我攒了许多钱。
今日是苏幕遮的生辰,这些年来苏幕遮对我颇多照拂所以我理应上门为他送礼贺寿。于是早在上月的时候我便做了木雕又写了一首贺词,准备以此作为贺礼。
多年没有做过的东西,一开始我的手法甚至有些生疏。拿起刀柄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多年前我为楚钰刻下的那尊木雕,当时可花了我不少的精力。
至于那两联贺词,除了是开药方的时候,我已经很久没有正经地写过字了,只因为每次写字的时候总是会想起楚钰,我的字便是他教的。
苏家不愧是世家大族,苏府少爷的生辰礼竟然能请来如此多的达官贵族。来参加宴礼的人都是几箱几箱的贺礼往苏府里抬。我远远地看着,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袖中孤零零躺着的木雕和字联,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苏家的下人也看到了我,随即马不停蹄地向里通传,不消片刻,我就见苏府的管家迎上来我。
苏大夫,您怎么来了,快去里面坐吧…
苏管家此等做派无非就是不想让太多外人看见我来了苏府,不过能早些找个地方坐下我也是乐意得很,就随着管家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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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闲人可能没有发现,其实今日苏家的护卫要比平日里多了四五成。增派如此多的护卫倒不是为了一个生辰礼,而是因为有贵人到访。而这个人也不是别人,正是楚钰…..
楚钰来此当然不是为了参加什么生辰礼的,他只是奉圣上之命来着查些事情,而苏家则奉旨协助太子。今日苏家大喜便邀请了楚钰前来观礼。
听说了吗,那个大夫今日也来了,老爷和夫人本想趁着这个机会给少爷相看好的人家,这人怎么也来了,真是阴魂不散,整日里勾得少爷往他那边跑。我们少爷不会真的有那龙阳之好吧。
苏家的两个婢女没有注意到楚钰,在角落说起这些八卦也忘记了放低音量。楚钰的心腹面露难色地看了楚钰一眼。
主子,属下之前并没有打听到苏大少爷的太多密辛,想来是苏家人瞒下来了…
无妨楚钰抬了抬手,继续盯着吧。
一路上走来我自然是察觉到了苏家人对我的疏远,想来苏幕遮今日一定是有许多琐碎需要处理,我也不便打扰,所以将贴了封联的贺礼交给了苏家下人,让他们代为转交。
这边眼看着时辰快到了,楚钰便起身往正厅去。苏幕遮此时正环视着四周像是在找什么似得,而后苏幕遮的贴身小厮附耳过去说了几句话后,苏大少的神情忽然变得凌厉起来,一旁的小厮似是从未见过自家公子如此神色,手指颤巍巍地指向了楚钰身后的方向。
楚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个红木箱,以及箱子上的的那对封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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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字是楚钰教的,这位太子殿下没别的什么爱好,闲下来的时候,他便会教我写字。平日里我若是做错了什么事,他也不似其他宫中的那些不是赏一丈红就是赐鸩酒的主子,他只会罚我抄书,从这点来看他惩戒的手段的确是温柔了许多,所以其他宫的那些宫女太监们都想到东宫里做事。
有一次,宫中新进的宫女中出了一位据说是和宋茯苓极其相像的人,我想着帮楚钰引荐一下,这样我也乐得轻松些,所以当晚就安排了这位宫女与这位太子来一个漪园相会,没想到当晚我便承受了楚钰的雷霆之怒。事后,我在床上狠狠唾骂了那个假传消息的人。而那个宫人也自此被调到了冷宫做事,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人敢往东宫中。
此时大堂内的风穿过,卷起了那封贺联,联上的字小而娟秀。
此时的堂内挤了许多的人,除了苏家的主人外却无一人敢上前去。因为是微服外出,楚钰只穿了件黛色的便衣,衣服上绣着的是一只鸿鹄,腰间系着一枚白色雕纹玉佩,青丝顺着发冠垂落,英英玉立。
贺联被风卷着一起吹到了空中,转了几圈后落到了楚钰的脚下。贺联用的纸是我用专门的熏香熏过了一遍的,这个法子还是我以前伺候楚钰的时候学的,时间久了便也养成了这个习惯。
于是约莫几句话的功夫,刚刚那个在众人眼里如谪仙般人物的楚钰忽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握着那封联的手上青筋四起,他的眼神游移在在场的每个人身上,似乎要在他们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影似的。
另一边,我讪讪地穿过了宾客之间,来不及和苏幕遮告别,就想先回家去,一路上我考量一番后决定,先让我的医馆歇业几日躲躲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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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热,时下女子的衣衫也渐薄了,早在前几日我便做了新药用来疏通经络,调理气血。
晏大夫也太奢侈了些,这么好的玉瓷罐竟用来装药,只怕药材的钱都顶不上这个瓷罐吧....店中的伙计有些怀疑。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的药材和瓷罐的成本虽然要80文,但是我们卖200文啊...另一个伙计说道。
我的个乖乖,卖这么贵,寻常人家谁来买啊。
言罢,就见贺夫人携丫鬟过来了,这位贺夫人是本地一位富商的妻子,这位夫人生了一场重病,辗转找了好几个大夫都不见好。晏清也是巧合之下给她写了一张方子,几日下来,这位夫人的身子竟然全然就好了,要知道在这之前贺家连棺材都已经打好了,自此这位夫人便经常叫晏清上门诊治,晏大夫的这个名头也自此在富商太太的圈子里传扬开来。
只是这位夫人因为常年服药的缘故所以身姿臃肿,与丈夫之间更是因色衰而爱驰,富商一房房地往屋里纳妾。贺夫人心中难平,所以坐诊时总是会和晏清诉苦。晏清承她这份情,便研制了纤体药予以她,不过月余的功夫,贺夫人那就传来了消息,她喝了药茶的确是纤细了许多,连去年的裙衫都丢了要重新购置。又过了一月听到了贺家后院遣散了姬妾的消息。
而今天来的自然也不只有贺夫人的丫鬟,还有其他一些大户人家的丫鬟们都奉了主家的命令来买药。刚刚还在嫌弃药价贵的伙计正数银子数到手软。
姑娘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女子了,照这样下去,过几月我们就可以再盘一间铺子了.....
夜风轻柔,带着几丝凉意,吹散了空气中的热气,我的心中又踏实了几分,等过了一阵子,楚钰就该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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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光从窗隙中泻入,雕花窗前,柔光倾洒而下,有人正站在院中,初晨的阳光本是柔和,但窗外的年轻人精致的眉眼间却是一派冷色,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我,这日间的晨光却像是将他镀了一层金边。
晏清他看着我,一如多年前一派正色般地叫着我的名字。恍然间,我好似又回到了那些日子里,楚钰总是一本正色地叫着我的名字又罚我抄书,可是我只是一个宫女,是宫廷里最卑微,随时可以被丢弃的存在,他如此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每当这个疑问冒上来的时候,我看着楚钰那泠然的眼睛又默默地压下了质问的念头....我没有这个资格....
堂中的护院将楚钰团团包围,刀剑抵着楚钰伸出的手,锋利的刀刃划破他的皮肉,可他却只是微微移开了刀刃又用手替我拂去了我头顶的落花。护卫一怔,又看了看一旁蓦然站着的主家,而后收起了长剑,默默退去。
我为楚钰斟了一盏茶,将茶盏推至他的面前,即使没抬头,我也能感受到旁边那道灼热的视线。
我没有理会他,甚至没有抬头与他对视便转身在一旁的药箱中了一盏膏药。
一日三次,敷在伤患处,三日之内切忌碰水。
接着又是长久的安静,久到我以为楚钰已经要离去的时候,忽然面前闪过一道身影。他忽然从后背环住了我,衣袖浮起,露出了他劲瘦的小臂,上面有一道可怖的伤疤。
当今太子,少年英姿,斩杀敌国将领无数,是本朝受人敬仰的长盛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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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都恍若隔世,那些早早就被我尘封的记忆忽然又变得鲜活起来。那一年,楚钰也正是这样环着我,一笔一划地读书练字。也正是这样一双手在夜晚耳鬓厮磨之际拂过我身上的每一处。
眸间忽然涌上一股热泪,我几不可察地将其拂去。
楚钰的动作顿了顿,又忽然将我的身子转了过来,我的侧脸抵着他的前胸,我可以清晰地听到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我猛地推开了楚钰,此时的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是一阵阵的敲门声。
顾不得此时有些旖旎的气氛,我思忖了下仍然不知外头是怎么回事,只能推开了楚钰,提起裙摆就往外走去。
此时我店中的伙计也正好从外头迎了上来。
大夫,不好了,外面来了好些女子,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不仅是女子还有不少肥硕的男子,那一个个的看着可吓人了。听他们的意思是来买药的!
我心下微动,事成了…
应该是贺夫人回去后在贵女圈里又宣传了一波,消息不久便传到了京城,现在又正值踏春的季节,京城的这些贵女们便更是一窝蜂
地往这里跑。
见状,我两手一挥,中气十足地喊道:
开门,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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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来的人实在是超出了我的预估,于是我只能打发楚钰和他的下属们帮我磨草药。人一多果然效率就上来了。
只是虽然效率上来了,药堂内的人却仍然不见少,甚至有越来越多的趋势。我躲在幕帘后观察了片刻,两手一拍,当即做了一个决定。
接下去的几天,楚钰就成了药馆里的活招牌,那些女子们已经从一开始的寻医问药变成了争先恐后地看楚钰。这些人中我甚至还看到了许多妇人,我想再过个几天我是不是可以开始卖楚钰的生辰八字了,我们医馆的机遇终于来了!
再过段时间,我们可能要再收拾出一间房子当库房了,明天再让伙计们去山上采些药材…
我沉浸在自己的小金库被堆得满满的喜悦中,没有注意到房间内忽然多出来的那个人。
你可知这几天赚那么多的钱,是托了谁的福
清冷的声音在卧房中响起。
当然还是要谢谢楚钰了,要不是他出卖色相….
话没说完,我就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沉寂了几分,将胸前的银票拢了拢,我战战兢兢地转身,果然身后站着的是那位财神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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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我当怡红院里的招牌了吗让我在这里替你揽客
楚钰阴翳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立马换上了讨好的笑容,财神爷可不能轻易得罪了。于是我俯身到楚钰的嘴角轻啄了一下,没想到换来得是更深的一记唇齿相交。
第二日,我仍然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坐诊卖药。可是这日的楚钰却像是犯了什么病似的,非常殷勤地替我端茶送水,放在往常的时候他只会躲在药房煎药。
没过多久我就发现周围的这些诊客们看我们的眼神也愈加暧昧。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忽然反应过来,我一个以男人身份行医的医者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举止暧昧的美貌男子,换谁都会觉得不对劲。只怕现在整个镇子里都传着苏家公子的那位短袖另觅了一位容貌俊美的相好的….
时间就这么流逝着,直到一个月后,楚钰必须要回宫去,这一个月的时间他曾数次暗示我一起同行,但都被我拒绝了。
宫外的日子很好,我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放弃我的追求,即使那个人是楚钰。
于是第二年,朝廷内就传开了,太子殿下在外边养了外室,每隔几日都要往外室那边跑。而原定的太子妃宋茯苓一家因勾结外邦,被选在于秋后问斩。
后来消息传着传着变成了太子在外养外室实则是为了掩盖自己的龙阳之好,这位外室其实是一位坐馆男大夫…..
那日,楚钰刚下朝便缠着我要名分,我那时正忙着开诊,随口答应了他,却没告诉他具体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