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穹之下,日暮西山。
苍山,断崖,枯树,昏鸦。
风沙败石,一剑一书生,满目苍凉。
低头,浸思。
手中长剑,可吹毛断发,却斩不断恩怨情仇。
猝然一声哀鸣,嘶哑,悠长,经久,不绝如缕,透了空间,入了心房。
弦动,一根红线,牵向了过往……
……
红灯,倒福,炮声阵阵。
一场宴席,聚集了亲友一堂。
那年,他七岁。
那天,是传说中的除夕。
满桌佳肴。
他坐在爹爹身旁,看着众人笑语连连。
明亮烛光,照耀在所有人的脸上。很亮,很亮。
他努力地睁大眼睛,试图看清楚每个人的一丝一发。
但是,模糊了,越是努力地睁大双眼,就越是模糊。
火光冲天,他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满目红光和灼灼的热。
惨叫,桌翻椅乱,杯盘尽碎,声声入耳。
泪水,慌乱,不知所措,弥漫脸庞。
不知是谁将他推入了宗祠桌下,然后是低沉一声怪响。
温热的液体,溅射在了脸上,霎时感觉清凉。
那一刻,他忽然心安了。
世界安静下来了,然后,他似乎听见有人呼唤他。
转头,凝望,他的眼睛明明没有睁开,可他却看见有人在对他招手。
看啊,那是爷爷,慈祥的面庞微笑着,苍老的手掌半举着,前后摆动……
他开心得向爷爷走去,可爷爷的身体却在后退,他开始奋力去追,爷爷却退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远……
接着是爹爹和娘亲,那个待他严格却不失爱意的高大的身影和那个视他如命的柔弱的身影,也摆着手向后退去……
他哭泣,他流泪,他奋力去追,却无法追上,无法阻止那些曾经最亲密无间的人远去,他的爷爷,爹爹,娘亲,叔叔……
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
电闪雷鸣,狂风骤雨,老天像是在怒吼,在流泪。
他推开了那个人,那个死人,从桌子下爬了出来。
那个人是他的娘亲,胸口上插了一把刀,周围是一片血红。她面色苍白,表情狰狞,但在痛苦之下似乎有着一抹笑意——这个伟大的女人因为保住了她的孩子而痛苦并快乐着死去。
他看着娘亲的尸体,没有哭,不是不伤心,而是泪水已干。
他在房子里乱游晃荡,失魂落魄,因为整个巨大的刚刚还充满了欢声笑语的房子里只剩下了断椅残桌和一片血红。
他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出了那个人间地狱,血光之地。
黑夜……大雨……冰冷……家在何方
……
二：
苏醒,满身剧痛。
睁眼,刺目光芒下有一张慈祥沧桑的面孔显现。很像他的爷爷,但不是他的爷爷。
爷爷死了。还有爹爹,娘亲,叔叔,所有人……都死了。
只有我,为什么只剩下我了
他在内心狂吼,怒问苍天为何不公大地为何不平他凭什么要忍受家破人亡,一个人伶仃孤苦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那些人要杀死我的家人为什么那些恶人得不到惩罚反而逍遥自在
到底是为什么
他在内心一遍又一遍地怒吼,面皮狰狞,怒目圆睁。不是他不愿意喊出来,而是他得喉咙根本发不出声。
可是天不应他,地也不理他,没有人回答他,他绝望了。
如果可以,他宁愿就此长眠。他这样告诉自己。
但是,他终归是活着的啊,不可能忘记那些伤痛,不光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灵上的。
他忘不了,他要复仇。
这些伤痛,他要十倍百倍千倍得还给那些人。
既然天理不公,那他就去替天行道。
他冷静下来了,表情不再狰狞,缓和了,只是眼睛越加冰冷凶狠,目光如炬。
在他躺着动也动不了却在无声得疯狂之时,那个老人一直在看着他,默默的,没有说话,没有劝他,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当他冷静下来了,面色缓和眼神却越加冰冷之时,老人那满布岁月痕迹的面庞有了一抹笑意。
老人问他：你想报仇吗
他诧异地看着这个自己的救命恩人,在愣了一会儿之后,眼睛一瞪,不顾浑身疼痛,努力地点头,因为疼痛,他表情狰狞,因为疼痛,他眼神凶狠,那种模样,分外可怖,似乎是一蹲魔王从他体内苏醒了亦像是这才是他的本性。
……
三：
他拜老人为师了。
因为他亲眼看见老人一个人屠戮了一伙山贼,足足五六十人不过数刻时间便永远也不能再作恶了。
他们的灵魂都被送往了地狱,将会遭受最严厉的惩罚。
当然,这是他自己想的,恶人不是应该下十八层地狱吗
他告诉自己,他以后要亲手送这些人面兽心的东西下地狱。
老人告诉他,要跟他学武功,可以,但是必须要熟读四书五经,至少要考个状元才可以,否则,老人不会将真正的绝世武功传给他。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学武功会有这个限定,但是他明白,这世界上,除了老人的武功外,没有人能帮他报得了仇。
他已经知道了自己仇人是谁,那个人是武林中的魔鬼,被称为鬼阎王的笑傲天。江湖中有他的一句传闻：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他的爹爹同样是武林中一方高手,同时是一位嫉恶如仇的好汉,见不得笑傲天无恶不作还如此嚣张,就质疑了这句话,致使后来的家破人亡。
他决定,追随老人。
他开始了文武双全之路。
他闻鸡起舞,研读诗书,只为一纸状元。他挺马下蹲,步履蹒跚,只为手刃仇人。
老人还有一个孙女,和他一般大。
小女孩长得丽人,青眸如一汪静静幽水,素衣素裙,美得超凡脱俗。她名曰青莲。老人给了他一把长剑,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剑名青莲。
这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青莲和他一样,一起吃喝,一起读书,一起练武。
青莲已经跟老人练过两年了,她的基础很牢固,一开始是她教他。
后来,是老人教他们。
老人极其严格,要求奇高,甚至吹毛求疵。
每一次训练都是炼狱求生,每一次训练都有泪有血。
所以,他们每天都进步飞速,他们朝夕相处,一起哭笑,一起面对那个魔鬼。
两年后,他九岁,青莲也九岁,他第一次青莲跟打平。
又过半年,他胜了青莲。
到十一岁的时候,青莲已经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了。
此时,青莲的武功在江湖上已算二流高手,而他勉强入一流。
也就是这一年,老人给了任务。这是一场血的历练。
四：
当青莲剑划过最后一个山贼的咽喉后,他看着腥红的液体喷射而出,血珠在空气里翻飞,落到地上,迅速风干,变黑,他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冰冷。
这是他第二次看见血液从人的咽喉喷射出来,看着那个人的狰狞面孔,但他却没任何惧意,反而在心底升起了淡淡的快意。
恐惧在五年前就已经怕完了,不是吗
他插回青莲,只留下了一页纸。
他不清楚此举有何目的,老人让他留的。
那个人还没有完全死透,他努力地睁着眼睛,血丝密布,目光涣散,但仍然惊恐地看着自己已经血红的胸口的那页纸,再想起那把银白色的削铁如泥的长剑。
他最后喃喃着：夺命书生剑,夺命书生……重出……江湖了……吗……
他和青莲回到了那里。
这一次是大获全胜。
他和青莲忙着跟老人邀功。
然而,这一次,他们遭受了老人最严厉的惩罚。
最后,他和青莲满身是血地躺了半个月。
而理由便是他们杀完那帮山贼多用了半刻钟。
老人为他们疗伤,端茶倒水,照顾了半年,终于,恢复了。
他们再次开始了炼狱之旅。
训练是痛苦的。
训练是入骨的。
每一次都伴随着血与泪,伤和痛。
他和青莲痛苦了十五年,熬过了那段灰暗的岁月。
这个时候,论武功,他已经是武林中的一方高手,论名声,他和青莲共同被江湖上称双子杀星。
十五年前后,他们总共出了不下百次任务,每次都是老人提供地点、人物以及这些人的江湖身份和武功路数还有他们所犯下的罪恶,他们每个人手底下都有不下百条性命。
也许是那次惩罚太过刻骨铭心,也许是他们天赋异禀,总之,他们每次都完美而又轻易完成了老人的任务。
老人告诉他,让他进京赶考,只要中了状元,立马将所学倾囊相授。
进京之路,遥遥十万里,他夜以继日,马不停蹄。虽旅途遥远,但他俨然只用了两个月就得胜归来。
再至故地,已为状元郎。
然而心系灭门大仇,他弃了高官厚禄,只取了一纸文书,已证其实。
旅途顺利,轻易达成目的,他还听到老人在江湖中并不是籍籍无名。
夺命书生,这就是老人的江湖名号——比之活阎王也丝毫不弱。
他的选择是对的,他终于知道老人让他考取功名后再传授武功和每杀一次人就留下一页纸的深意。
我会是下一个夺命书生吗他问自己。
五：
他成了状元郎。
但老人并没有立刻传授他武功。
他也不着急,只是每天和青莲默默地练功,高强度的练功。
因为他知道,夺命书生的书生夺命剑法,高深莫测,威力无穷。
朝夕相处,同甘共苦,一起经历了血与泪,他和青莲一直在一起。
整整十五年,四万多个日日夜夜,青梅竹马也不过如此吧。
他似乎爱上了青莲。
他确定青莲已经爱他入了骨髓。
但是他不能动情,因为只有心一直冰冷无情,他才能报得血海深仇。
他故意装傻充愣,不明白青莲的纯纯爱意。
宁愿当一根不懂人间烟火的木头,他也不愿伤了青莲的心。
老人决定了。
传授他书生夺命剑法。
他开始了炼狱般的煎熬。
但是他始终坚持着。
为了心中的执念。
为了他忘不了的娘亲最后的笑容。
为了他生命中故园的烟消云散。
也为了他自己。
他天赋异禀。
书生夺命剑法共十三招,招招致命,式式逼人,层层叠加,气势如虹。
老人只给他演示了一遍,他自己摸索,自己演练,老人只是从旁指点。尽管如此,他的剑术依旧涨得飞快。
短短两年,他已经习得前十二式,此番速度,堪称旷世奇才。
但是,老人至始至终都没有赞他一句,他也没有奢求。
可是,事实证明,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天才,也许有,但是你不可能一直天才。
他撞到瓶颈了。
无论他如何尝试,将前十二式练的如何炉火纯青,那第十三式就是使不出来,每次一到了哪里,就像突然少了什么,总提不上气,剑法也就中断了。
他知道,那第十三式才是夺命剑法的精髓,前十二式是基础,层层叠加,最后一鼓作气,进击,方才有那种势不可挡的气势如虹,一击毙命。
他努力了一年。
毫无寸进。
第十二式似乎就是他的巅峰。
他自信不在。
他怀疑自己有能力报仇吗
活阎王笑傲天,一身刀法独步天下,快如疾风,突如闪电,有鬼神莫测之威力。
夺命书生,一把书生剑,一套书生剑法,直接了当,像一声短促的飞鸟的破鸣,出如利剑,快若激流,一击必杀。
两人都是冠绝古今,当世第一。
江湖言传,两人未曾比过,对二人也争议不断,但他清楚,如果没有第十三式,夺命剑法必然不敌活阎王的神刀。
就像他的夺命剑法。不,应该不是,老人说过,没有第十三式的剑法不叫夺命剑法。
他再一次施展失败。
他颓废地睁大眼睛,两眼无神,徒然无力,任自己倒地。
青莲站在风中,素衣素裙翻飞,绝世的容颜微皱着,瞳仁黑如墨,珍珠般的水液弥漫眼眶。佳人如画,美得得不可方物,如同展开的涟漪。
老人终于又说话了。
自他状元归来,为他演示一遍夺命剑法之后,老人不再出一语。
老人说：江南很美,江南的水很美,碧绿色的温润的水,如娘亲的柔和的手,它们蜿蜒地缠绕着整个江南,抚摸着江南。但是,江南现在不那么美了。
江南出现了一位一流高手,也是一个用剑的高手,同时,他不是个懂得美的人,他破坏那里的美好,扰乱了桃源。
新任务是,杀死他。
他重新站了起来,拿起了青莲莲剑。老人的命令他还从未反抗过。
他和青莲一起。
六：
当那人的剑深深地划过青莲的颈部动脉的时候,我仿佛听见了血液喷涌而出的呼呼的风声,那些血液细小纷扬地喷洒出来,像风中的尘埃纷飞,细小的血珠散落在江南温润的大地上,迅速风干变黑,如同青莲的瞳仁的颜色,黑如深墨。当青莲在那人面前像一幅画一样倒下的时候,我看见了青莲眼角的泪水,像珍珠般晶莹剔透,美得不可方物。
青莲死了。
为了救他。
那个破坏和谐的江南的人,是一个绝世高手,他的剑法大气磅礴,气势恢宏,如同华美的翱翔的凤凰,高雅尊贵,但杀机四伏。
他和青莲联手也完全不是那人的对手。
他重伤而逃,拖着近乎废掉的身体,回到了老人那里。
他说：青莲死了。
老人说：老人说：这是她的命。
于是,他不再问老人。
他与老人同在屋檐十六年,然而,他永远也不清楚老人在想什么。如果老人不说,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他开始全力疗伤。
老人则是帮他治疗。
他和老人住在遥遥山巅,可以一眼千里,源桃美景,风云鸿雁,尽收眼底。
以前这里是三个人,现在是两个人。
以前这里有一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和一个只知练剑的木头男人。
青莲,我愿为你当一世木头。他这样跟自己说。
老人今天不再沉默。
老人说,你再练一遍剑法给我看。
他再一次拿起青莲剑。
行云流水,惊鸿阵阵,如同空中急促的飞鸟破鸣。毅然的,在第十三式停下了。
他再一次失败了。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疯狂,他很冷静地插回了青莲剑,转头看了老人一眼,神色复杂。
他要去为青莲报仇。
他转身,欲离去。
老人突然向他发起了攻击。
老人的武器是一把玄铁剑,那把普通的剑在他手中舞动,却显得大气磅礴,气势恢宏,如同华美的翱翔的凤凰,高雅尊贵,但杀机四伏。
他虽仓促应战,但十多年的苦练给了他极好的剑法基础,他与老人形成了僵持。
他练了一辈子剑,对宝剑宝刀有着天生的感应,对剑法也是。
老人的剑法法,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江南的绝顶高手。
老人就是那个人。
老人杀死了青莲。
他愤怒,竭尽全力地舞动手中的青莲,他要杀死这个魔鬼。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青莲死后的两年,他的剑法有了多大的进步,以至于老人竟然不能占据上风。
老人用的依旧是那个江南高手的剑法。
他用的是书生夺命剑法。
他愤怒,他疯狂,他一式又一式得行云流水般施展剑法,气势恢宏,层层叠加,竟有了几分无与伦比之势。
也许是愤怒化作了力量,也许是仇恨赋予了他的剑法灵魂,也许是疯狂造就了他,这一次,他施展出了第十三式。
他如同飞驰的小鸟破晓,他如同利剑出击,那一霎,他真正做到了快若疾风。
老人突然就不动了,放下了手中的剑。
他的剑快若闪电般划过了老人的咽喉,深深地,划断了颈部动脉,他听见了血液喷涌而出的呼呼的风声,那些血液细小纷扬地喷洒出来,像风中的尘埃纷飞,细小的血珠散落在这里温润的大地上,迅速风干变黑,如同青莲的瞳仁的颜色,黑如深墨。
老人眼神很快涣散了。
但是,老人一直是笑着的,那种笑,他见过一次,就是娘亲在最后的面容上见到的。
他愣住了。
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亲手杀死了养育了他整整十六年的人。
为什么老人死都是笑着的
那抹笑容有什么特殊含义
七：
他杀死了老人。
为青莲报仇了。
他把老人埋到了青莲旁边,而青莲是葬在他的爹爹和娘亲还有爷爷叔叔旁边。
他在坟前跪了一天一夜。
原来,老人在十多年前,不光救了他,还埋葬了他的家人。
埋葬老人时,他从老人身上发现了一页帛书,上面写满了字。
上面写满了所有他想知道的东西。
夜色下,一轮皓月当空。晚间清风徐来,风中,一道黑影矗立着,笔直,坚韧。
他在夜色中,借助月光看完了帛书。
眼角再次蓄满了泪水。
这是他生命中第三次流泪。
帛书里,是老人的自传：
吾为书生,亦擅舞剑。吾十岁可作对吟诗,熟背四书五经,十五岁才高八斗,名传乡里；吾之剑术,大气磅礴,气势恢宏,如同华美的翱翔的凤凰,高雅尊贵,但不失杀机；吾有一剑,曰书生剑,吾的剑法称为书生剑法。弱冠之年,吾进京科考,一举拿下文武双状元。衣锦还乡,本想与家人共享荣华,不曾预测,那生吾养吾的人早已死于非命,那个吾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已变成了废墟。吾的家人被屠戮了,吾的家被毁了,罪魁祸首是武林败类笑傲天。吾怒发冲冠,于泰山之下与之生死战。不曾想,吾引以为傲的书生剑法在活阎王笑傲天的神刀之下竟然不敌,吾败了,重伤而逃。吾仔细分析了笑傲天的刀法,他的刀法快若疾风,惊如闪电,精髓就在一个快字上,而书生剑法的确威力不俗,但走的大气磅礴气势恢宏的路数,刚好被他的极速克制。想要报仇,只有重先练就一手剑法。于是,吾用了十年时间,终于创出一套绝世剑法,吾称它夺命书生剑法,并将书生剑更名夺命书生剑。夺命书生剑法同样讲究一个快字,吾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笑傲天的刀法快,那么想要杀他,就比他更快,并且,吾的剑法有叠加之效,一式比一式快,一式比一式强,层层叠叠,到第十三式,已有疾风之速,泰山压顶之势,任何人都不可能存活下来,一击必杀。吾欣喜若狂,连忙着手练此剑法,便用此剑法在江湖上闯荡,就此立就了夺命书生的威名。但在最后吾却发现吾竟天赋不足,那第十三式无论如何也施展不出,努力了十年,依旧无用。吾用不完整的剑法再与笑傲天一战,再败。在那之后,吾便清楚了笑傲天的强大,没有第十三式的剑法是不能打败他的。吾悲愤不绝,怒骂苍天,真要绝我复仇之路吾之痛无异于肝肠寸断。不能复仇,吾愧对九泉之下的爹娘,无脸活在世上,决意赴死。那晚,电闪雷鸣,狂风骤雨,天地像是在愤怒,发泄,吾时大笑,选了个大好日子赴死,也算逍遥。正当吾赴死之际,见一男童在风雨中没命狂奔,跌倒了又站起来,再跌倒再站起来,毅力坚如磐石。吾见此,忽一明悟,既然吾不能修炼成功,那么,吾可以培养一个弟子,而这男童便是极好的苗子。吾救了他,并且震惊而又愤怒地发现,男童一家同样被灭门,而罪魁祸首竟与屠戮吾家的是同一人。吾将男童的亲人都安葬了,吾于他有恩,吾要培养他,为我也为他复仇。吾还救了一幼女,曰青莲,这于吾的弟子练成剑法有大用。吾之一身武功,皆与书生有关,吾乃文武双状元,而夺命书生剑法亦与书生同名,于是,吾立下规定,吾的武功非状元不传。那男童果然没有令吾失望,他拥有比吾更好的天赋,并且他由吾亲自培养拥有堪称罕见的练剑基础,但是,他依然停留在了第十三式,再难以存进。吾早已料到,吾清楚青莲对他动了情,吾也清楚他对青莲动了情,人体的潜力是无穷的,吾在情绪激动比如愤怒疯狂的情况下并可以将这种潜力激发出来,于是,吾设计了那一场计谋,用青莲和吾的性命换取他的成功。吾相信吾的计划会成功的,他有这个潜力。吾之一生,愧对爹娘,也愧对青莲。徒儿,愿你不要怨为师之绝情,为师活下来的动力就是复仇,而你是唯一的机会,可惜,为师没有机会看见那一天啦。答应为师,复仇之后,好好活下去。
……
八：
他报了仇。
老人引以为傲的夺命书生剑法有泰山压顶之势,他用第十三式杀死了笑傲天。
当他用青莲剑,应该是夺命书生剑刺入笑傲天的咽喉时,笑傲天的血沿着剑锋流下来从他的手腕一滴一滴掉下去,温润的地面上,血液蜿蜒成了汩汩的流水,像是他梦中的虚无缥缈的河。蜿蜒凝重的流水,四散开来,有一种异样的美感觉。而他的手感觉诡异,血液滴在上面,冰凉而舒适,就像娘亲的血滴在他身上一样,令他心安。
笑傲天,死了。
血海深仇终究是成为了历史。
他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欣喜若狂,看着笑傲天的尸体和满地的妖异的血,他居然很平静。
死了,他感觉空落落的。
他割下了笑傲天的头,拿到爹娘、爷爷、叔叔、老人,还有青莲坟前,祭奠亡魂。
他将青莲的墓碑的字改成了爱妻青莲之墓。
他在坟前,跪了三天三夜。
其间,他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也没有祭奠亡魂的忧伤,他只是做着这些事情而已。
前路漫漫……他再一次问：
路在何方
去往何处
他从墓前起来,转身,借着金色的幽静的月光……向着黑暗走去……
……
……
他抬起了头,露出了坚毅桀骜的脸……
站起来,他看着夕阳……
晚风吹动了他飘逸的黑发……一身书生长袍在风里翻飞……
他举起了青莲剑,他还是喜欢叫这把剑青莲。拔出剑来,炫目剑锋暴露在夕阳下,闪着冷艳的光芒……
放心吧,师父,我会好好活下去的。他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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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