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世界只有我们吗
校园霸凌的团伙与倒打一耙的黑心教师同流合污怎么办自杀的男学生面色悲恸地叹气。
我带上墨镜,大手一挥:那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资本的力量。
肇事逃逸的混蛋和重男轻女的家人狼狈为奸怎么办车祸死亡的小女鬼眼泪汪汪地看着我。
我心疼地将新买包包上的泪滴抹去,咬牙切齿道:罪人一巴掌,其他人更是降龙十八掌。
他们对此表示我格外不靠谱。
只有从一开始就跟在我身边的男鬼奚桥是我不正经想法的忠实拥护者,无论做什么他都平静接受。
因为这是他等我的第三百三十年。
0
两个月前的一次偶然意外,我得到了只存在灵异故事中的阴阳眼。
这么说可能很离谱,当自称引渡亡灵的男人站在面前这么对我说时,我也只想打开日历看今天是不是四月一。
可那东西真不是人,双脚不着地,走路像阿飘,连身形都比旁人淡了一半。
也许是因为我是极度的唯心主义,相信鬼神之说,也有可能是隐匿在暗处的一双双眼睛给了这荒谬的现实一个证词。
我相信了这个叫奚桥的鬼。
在他们的世界里,死亡后的鬼魂需在管理者的指引下通过转生门前往地府转世,但其中有小部分会因余愿未了无法转世,这类魂魄叫遗灵。
这时就需要能通阴阳的渡魂师与他们交流,帮助他们了却遗愿转世重生。
管理者奚桥所在的人间管理处算是一个中心组织,一边引渡鬼魂一边寻找渡魂师。
可是这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我有些晕头转向地打断了面前事无巨细地讲解这个巨大世界观的男鬼。
奚桥摸了摸下巴沉思了一秒,说了句摸不着头脑的话:可以得到他们发自内心的感谢。
九月份的斜阳透过玻璃窗照射在矮桌上,脚下只有一人的影子。
惊悚的画面,奇怪的答案。
但我看着他的脸,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就这样我云里雾里地成为超度魂魄的渡魂师。
这工作可谓是替天行道,包括但不限于替救人而溺水身亡的男人和家人道歉,顺便单方面惩罚一下恩将仇报的白眼狼一家。
除此之外也有帮抱恨黄泉的老人找到遗失半生的独子,顺便利用一些手段将人贩子送进去关上半辈子。
相关示例不限于此。
毕竟我是柏江城独占一边天的京安集团董事长秦昌的孙女,只要我想就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做的。
所以我以往平静顺遂的生活也因此稍稍泛起了些涟漪。
1
今天是我成为渡魂师的第一百天,可现在我没心情去庆祝这件小事,因为我实习的学校发生了一件大事。
当然正常情况也不会去庆祝的。
你说什么
周边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了一般,我拧着眉看着面前憨厚的男人。
不,应该说是鬼。
他是奚桥的上司,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早死了几年。
李潘达嘿嘿笑了几声:秦老三,这小子就拜托你了。
我皮笑肉不笑地再一次向他声明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他跟我打着马虎眼。
而被他推向前的男孩瘦小的模样,表情有些呆滞,显然还没缓过神来。
不远处的地上也躺着一个他。
这哪个班的啊,太吓人了。
好像是从五楼跳下来的,流了好多血。
人群议论纷纷,广播里不断重复着教导主任催促学生回教室的声音。
现场一片混乱。
我指着不远处疏散人群的警察以及案发现场的血渍朝李潘达挑眉,其意思不言而喻。
魏池,男,十五岁,在学校跳了楼,进不了转生门,刚好你也在这学校。
男生在一旁像霜打的茄子,咬着下唇憋着眼泪,只愣愣地盯着边上被蒙上白布的自己。
暗红的血渍扎的眼睛疼。
大熊猫,虽然我是老师但我这儿又不是托儿所。
我不满地朝胖男人发起抗议。
况且自杀这种完全遵循本人意愿的方式怎么会进不了转生门难不成这烂门和你脑子一样生锈不会转了
隔人群有些远,声音也适当压低,并没有人注意到我的特殊举动。
李潘达连忙安抚我:渡魂师总共就没几人,属实找不到其他更适合的人了。
只有出生磁场较弱的人,或者遭受惨烈事故造成精神紊乱的人在极端情况下才会觉醒这稀奇能力。
所以在这座城市,渡魂师只有十来个人。
可我听的只想翻白眼。
……这孩子情况有点特殊。
李潘达犹豫了一番,告诉了我魏池的过去。
2
魏池出生时感染了细菌性脑膜炎导致轻度智力障碍,IQ只有65。
由于记忆力差所以成绩一直不好,更不用说与人交流了。
在小学,同学们多少还会从帮助他的过程中获得成就感,但到了初中,魏池渐渐发现开始被孤立。
他很迟钝地感知到同学们似乎不太喜欢他,会当着他的面窃窃私语,也会不怀好意地大声嘲笑他是低能儿。
起初还只是嘴上说说,后来演变成肢体霸凌,中午午休回来他的课桌总是会被掀倒在地,有人经过他身边时会用力撞他。
被关在仓库时,他甚至听得到门外那些人大肆狂笑的声音。
没有人应该遭受这样的对待。
可他第一次冲动反击的后果却是被五六个人围殴,班主任赶来后也只是把一群人带到办公室训斥了一顿。
低能儿变成了暴躁狂。
他们说魏池是神经病,发疯了会咬人。
冲动没有换来正义,于是他开始变得焦躁,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对于他来说漫长又煎熬。
他的变化妈妈都看在眼里,询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他哭的像孩子。
他们,欺负,我,讨厌。
妈妈隔天就去了学校,魏池站在办公室门外听的一清二楚。
班主任没有否认校园霸凌,但参与的学生成绩好,家境也不错,像他这样的学校能收已经很仁至义尽了,再闹下去也只能是魏池退学。
好像陷入了死循环,谁来也破除不了,多的只有妈妈的眼泪。
后来魏池不再向家人诉说,直到忍不了的时候他在家里厕所用一把美术刀割腕自杀了。
他活下来了
李潘达点了点头。
在意识模糊之际妈妈的脸却格外清晰,即使自己都是发烧在家休息却还是能保持清醒地打了120。
女人一遍遍喊着魏池的名字,温柔中带着害怕,那感觉像刚出生时窝在妈妈怀里一样。
自杀没有成功,但生活也没有变好。
同学看到魏池手腕上的绷带开始传他是个自虐狂,说不定会杀害同学,让大家都离他远一点。
他埋着头当鹌鹑,希望这样能换来消停。
可是一个人的心脏了是好不了的。
那天下午体育课,他安静地坐在树荫下等着老师解散,打篮球的那伙人看他闲着让他帮忙跑腿去买三根冰棍。
魏池去了。
回来后他们污蔑他是小偷,五块钱只剩了一块,魏池百口莫辩,尖锐的话语声如利剑刺入耳膜,他失控地推了一把。
身前的人一个踉跄,倒下时撞到了后脑勺,世界从那时突然安静了。
那人去医院缝了两针,学校最终以聚众闹事为由辞退了他。
隔天去收拾东西的时候他从五楼跳了下去。
李潘达的叙述平淡却让人心酸。
魏池始终垂眸,那人拿着一块钱在眼前晃,坏笑着说一块钱就能把他送走可太划算了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出事后妈妈问他为什么不能安分一点,可是他又错在哪呢。
我深深看了眼魏池,这个不算幸运的故事让我决定收下他。
3
姐姐,他是谁
钟晓好奇地打量着跟我回家的同类。
她扎着两个麻花辫,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睁着一双大眼睛,像恐怖电影里会在傍晚站在床边笑着问主角要不要一起玩的调皮鬼。
她死在上周末的车祸,刚上初中的年纪就因为飞来横祸白白丧命。
偶然经过案发现场的我被李潘达抓住,成了她的渡魂师。
也不知为何,如此小的年纪就有强烈的不能离开的理由,钟晓自己也不知道。
于是我白天上班,晚上替她打探消息,但每次带回来的信息都是肇事者还没抓到。
她每天都难过地在角落缩成一团。
就这样拖到了今天。
我告诉钟晓:他是和你一样需要我帮助的人。
听到我这么说,钟晓率先开口破冰。
我叫钟晓,‘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的钟和晓。
她的性格很不错,这是我在学校找她老师和同学了解到的情况。
懂事、聪明、很善良,这些正面词语几乎将我淹没,提起她没人不带着惋惜。
我叫魏池。
冷不丁的,魏池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虽然轻但也听得清。
钟晓眼睛亮了起来,她出事后就没遇到过同龄人,兴高采烈地拉着魏池跑去了书柜前看金鱼。
那是她这三天唯一的玩伴,现在有了第二个。
看着沉默寡言的魏池以及天真无邪的钟晓我既欣慰又郁闷地挠了挠头,感到棘手。
怎么又来一个
阳台上传来奚桥的声音,他不知何时到的,躺在摇篮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从认识他开始,除了每天三个的引渡亡魂的任务外他就没离开过我身边,悠闲地让人羡慕。
实习学校的学生,跳楼了。
我边回答边走过去将他拉开。
这是我第二次碰到奚桥,渡魂师能连接阴阳自然也能碰到常人碰不到的东西。
触感很奇怪,和活人不同,倒像锡纸内包着刚出炉的面包,外表硬挺内里柔软,摸起来冷冰冰的。
秋末久违的太阳温暖地让人昏昏欲睡,我用手遮住脸庞问他:不是你说鬼碰到阳光就会魂飞魄散吗你不怕
奚桥嗤笑一声,自顾自的在我常喝下午茶的椅子上坐下:我比较厉害。
哪里厉害
我目光意有所指地往下移,狡黠一笑。
指尖在桌上规律的敲打声停住,奚桥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被惨白的鬼这样看着还是有些毛骨悚然的,我自觉没趣,换了个话题:人死后是不是会和活着的时候不同啊
为什么这么说
大熊猫说魏池生前智商有点问题,在家也自杀过一次,没成功,可他现在虽然不怎么讲话但是看上去很正常。
我看向落地窗后趴在书柜上的两个小鬼,将我的困惑告诉了奚桥。
奚桥听罢点了点头:死亡算是人体重新构建的一种方式吧,就算死前重病缠身死后也会和正常人一样。
我垂眸追问:那聋哑残疾呢
都一样的。
原来可以变成正常人啊。
那死了还挺好。
我注视着他那张脸,仔细看才能发现他耳下有一片红斑。
奚桥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却被我打断。
你游荡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遗灵
他没有否认。
人间百年,你总该遇到过能帮你了却心愿的渡魂师,为什么还待在这
他们帮不了我。
我也不能
他不再回答我,只是平静地看着我。
我想这也许触及到了他的隐痛,没自讨没趣地继续问他是什么事让他能忍受时间。
钟晓,我想和你说件事。
我转过头看向房间内影影绰绰的模糊影子,插在外套口袋的手不自觉地捏紧。
听到我的呼唤,钟晓瞬间闪现到面前,隔着门槛兴冲冲地问我:什么事呀
看着她的笑容我有些迟疑该不该说,纠结良久拿出放了一天的照片递给她。
昨天,肇事者抓到了。
钟晓眼神逐渐亮了起来。
我不忍,抿着嘴唇又补了一句:但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照片上的男人不修边幅,穿着普通T恤衫,略微有些驼背,眼下有道很长的疤。
钟晓愣愣的看着手中的照片,熟悉的面容让她的心仿佛被撕裂一般。
舅舅。
身后的魏池身形怔住。
而我又看见那抹短暂的亮光化为泡沫。
4
南和路有一家酒馆,由于地处小巷深处,旁边商场关闭后就没什么生意,每天只有寥寥几人。
我坐在吧台点了杯Whisky
Sour,清新酸涩的口感很独特。
来这么早啊
等的人如约而至,我笑着将一旁的长岛冰茶移至他面前。
刚做好的,尝尝。
吴时理拿起酒杯低头啜饮一口,调侃道:秦大小姐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吩咐小的
见他爽快,我也不藏着掖着:听说你们抓到上周车祸的罪犯了我想见见。
钟晓的舅舅王旭被柏江市公安局在汽车站逮捕,据说抓到时人都已经坐上车了

而面前的吴时理则是这起案件的负责人之一,也是我从小玩到大的邻居。
吴时理闻言皱了皱眉头:你似乎对这件事很上心,怎么了
死者是我的学生,作为老师我想最后帮她一点忙。
找律师
我义正言辞地点了点头,不管说的是不是真实想法。
吴时理是个很讲义气的人,尽管不是直系亲属不能与肇事者见面,但还是答应我可以让我和律师一起与王旭谈谈。
小吴警官辛苦了,这杯敬你,我干了你跟上。
我拿起桌上的酒杯,将剩的最后一口一饮而尽。
男人好笑地低头同我喝了一口。
目的达成,我谄媚地用不值钱的东西巴结他替我保密。
知道了,不会和叔叔讲的。
吴时理大手一挥,说局里还有事先走了,我坐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本小姐果然干什么事都能成功。
我朝一直在旁边的奚桥挑了挑眉,等着他夸我业务能力精湛。
但出乎意料地没有回应。
姐姐,这是你男朋友
反而是情绪一直比较低落的钟晓开了口,虽然是打听八卦。
我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曾经是。
奚桥撑着头一直盯着我,此时倒颇感兴趣地开口问:怎么,那男的现在是和你成为好姐妹了
我翻了他一个白眼,扯着笑岔开话题:魏池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出来吗
咦刚刚还在这的。
钟晓四处张望了几眼,有些茫然。
跟我来。
奚桥没追着我不放,镇定自若地发话后起身朝着另一方向的暗处走了过去。
我带着钟晓跟在他身后,穿过一排排空位,终于在角落找到了低头不语的魏池以及一群与他同龄的青少年。
你在干什么
魏池不语。
只见一滴泪从空中落入无尽黑暗,我看见男孩紧握拳头抑制颤抖,一下一下像蝴蝶用尽最后力气煽动翅膀。
我刚想上前却被奚桥拦住。
不对劲。
还没等我询问,凭空腾升一阵黑雾将魏池包裹住,他的面容也逐渐被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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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些人害你变成这样的。
你不想报仇吗
雾中仿佛有什么人在不停和魏池说话。
奚桥拧眉交代我们待在原地,下一秒瞬移至魏池面前,只见他两指并拢划过眉心,双掌急速交叠成井字囚笼,小指相扣时猛然后拉。
万鬼纳息,雾归幽冥
阴司开路,雾如烟灭。
黑雾无风自散。
而垂头如布偶娃娃的魏池身旁此时突兀地站着一位白衣女子。
小钰。
一滴泪比我认出眼前人的速度更快落下。
我再一次见到了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
5
记忆中的丁钰自带香气,有着漂亮的眼睛,笑起来有个可爱的小酒窝,一头亮丽乌黑的黑长直,完美的校园女神。
那时转学的我初来乍到,对环境还不熟悉,于是带着乡音的我成了针对对象。
只有她会用清脆的嗓音制止别人给我取外号,会主动向老师提出和我做同桌。
也总喜欢在下课后蹭着我的肩膀喊我福宝。
青春自卑的褶皱被她一点点抚平。
我发誓,那个时候我比班上偷偷暗恋她的矫情男生还要爱她。
我们放学一起回家,周末约着出去逛街,也信誓旦旦地一起约定要上同一所大学,谁反悔谁就是小狗。
可承诺没有结果,她在高三下期休学了。
那时离高考只剩最后一百天。
我每天上完课就跑去她家楼底下找她,可无论我怎么喊怎么叫她都将自己关在厚厚的青苔后边。
我害怕她生病了,又害怕她只是不想见我。
直到我收到了她转交给她妈妈的手写信。
她让我专心高考,结束后一切都会知道的。
我为自己找借口,一定要完成当初读大学的约定,为了自己也为了丁钰,尽管这条路只有我一个人走了。
八月的结果没有让我失望,虽然不是顶尖名校但也小有名气。
当我攥着录取通知书兴冲冲地跑去她家楼下时,我见到了丁钰。
以及她怀里的孩子。
犹如一盆凉水浇灭了热情,我深陷夏末的寒潮中。
孩子他爸呢
不想负责,跑了。
其实我一直知道丁钰有个外校的男朋友,她说等毕业了再带给我看,却不曾想偶然的一次意外毁了所有。
窗台外的白玉兰谢了。
丁钰自嘲地说她的运气一向不好,让我不要再找她了。
我恨恨地看着熟睡中的婴儿,甚至想掐死这个用生命禁锢女性一生的罪人。
可是我没动手,她也死了。
一天夜晚突然发高烧,没抢救过来。
后来有段时间,新闻从早到晚播报一起恶性纵火事件,深夜一家三口全部葬身火海。
在案发现场,我终于见到了那个男人,他捂着脸说是他们一家人害死了他的女儿。
我冲出人群打了他一巴掌,不仅是为了我高中唯一的朋友。
不,我不配做她的朋友。
又一年夏,再抬头看向三楼右侧的窗台时,那儿再也没有一个明媚的少女探出头来叫我第一等。
我真是个自私自利又懦弱的人。
当她再一次出现在面前时我居然不敢靠近,我站在原地看了又看,她比记忆中的要瘦好多。
小钰。
黑暗慢慢将我吞没。
冷静一点。
奚桥紧紧抓住我的手臂,疼痛感将我拉回现实,面前那一抹亮眼的白消失殆尽。
她走了。
当遗灵心存恶念,愈积愈深又没有得到及时干预时将会失去意识,成为人们口中的邪祟。
这类鬼魂叫怨灵,靠吸取作恶的人或者鬼魂的神智而生存。
之前没和你说是这种情况实在少见,没想到……
奚桥没说完,我却也懂了他的意思,丁钰就是极少见的怨灵。
我什么都没说,只问他还能见到丁钰吗
奚桥也不确定。
我只觉眼眶发酸,却也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回现实。
魏池已经在钟晓的语言关心中缓了过来,而我的奇怪举动也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
你认识吗这谁啊
不知道,站在那不会是傻子吧。
要不和你哥说一声,把她赶出去。
我没理会他们,最后深深地看了这五个人一眼,主动离开了酒馆。
6
回到家里,我面色庄重地将三只鬼召集在房间中央,美其名曰要开个复仇会。
首先是魏池。
我指着缩在一旁,看起来傻不愣登的男孩。
明天我会带你去学校,你的执念我大概清楚,不管是谁,我都能通通帮你摆平。
魏池有些犹豫地开口:秦老师,你一个人行吗
冲他这声老师,我觉得不行也得行。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着瞧吧,属于他们的报应要来了。
奚桥也适时开口:是的,遗灵转世就得先了却心愿,这一击致命的法子可行。
我自信满满地将矛头转向钟晓:今天晚上你也听见了,我跟小吴警官申请和你舅舅见面,你和我去吗
钟晓似乎很纠结,良久摇了摇头。
这确实很难让人接受,我也没强求她。
放心,我会给你该有的公平,让那男的竖着进去就不可能出来。
可是那是我舅舅。
钟晓还是有些烦闷。
过了转生门,下辈子就不是了。
我义正言辞地纠正她。
血缘不是原谅的理由,反而成为了他犯罪的切入点,你心软可没有人心疼你。
奚桥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
他的一番话让我对他刮目相看,没忍住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男人促狭地对我眨了眨眼。
哥哥,你是秦老师的说客吧。
钟晓鄙夷地看着我俩,我耸了耸肩告诉她这是因为英雄所见略同。
奚桥问我对他有什么安排。
我想了想让他贴身跟着我见识我伟大风范就行,他很配合地表示遵从。
尽管两小鬼对我的想法都抱有不信任的想法,但他们也无力阻止。
隔天我就先在学校找到了张月华——初三五班班主任,也是魏池的老师。
小秦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四十多岁的女人保养得当,一身体面的职业装。
虽然语气客套,但我知道她根本不把我这个实习生放在眼里。
我看了眼手表,离上课还有两分钟。
张老师,下节课我想来咱班听课,不知道可以吗
张月华眉头一皱,显然这个要求提的她有些猝不及防,但她也没拒绝。
坐在教室最后方可以看到每一个人的动作,其中最后一排坐着的有三人是昨天晚上在酒馆见过的。
这些人就是之前欺负过你的人吧
我在本子上写下这行字,示意在身边直愣愣盯着黑板的魏池看。
这教室似乎对他来说充满回忆。
看到我的问题,他嘴巴微张,似乎有些不适应地清了清嗓子,没有否认。
于是我一一问了关于这些人的家庭情况以及学习情况和人际关系。
魏池虽然生前傻但也知道对欺负自己的人留个心眼,问的问题他大概都能答上来。
下课铃响起,看着面前这些剥夺魏池生命的畜生却依旧能正常生活学习,我就感觉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不搬开将会窒息。
张月华看我一节课本子上一个字都没有有些不满,质问我一节课都学到了什么。
我笑着将话题转移到主要事情上。
张老师,听说昨天跳楼的是你班的学生
张月华面色不自然地承认,反问我是又怎么样。
我只是好奇作为班主任,学生出事后你却仍然能自若地站在讲台上,不需要接受调查不需要问话。
我一步步紧逼:就因为教育局的陈主任是你丈夫吗
你胡说什么!
张月华怒不可遏地打断我,但走廊来来往往的学生都有耳朵,她慌忙地低声问我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笑着摇头:还是说你对学生被校园霸凌冷眼旁观的事并没有人知道,所以你觉得扯不到你头上来
女人脸色愈加难看。
走之前我问她知道自己丈夫做了什么事吗,她皱着眉头转身离开,我笑着让她拭目以待。
与此同时,校长室收到了一份U盘,里面是五份监控视频,画面清清楚楚地显示穿着校服的学生是如何欺负别人的。
除此之外还有我让别人模仿魏池的字迹写的遗书,字字句句让人落泪。
当然,这些还不能引起重视。
下午,记者围住了学校大门,U盘里的资料传的人尽皆知,而教育局陈伟国贪污教育资金,接受他人贿赂的事也被报道了出来。
这速度就像当初他们传谣魏池是精神病一样。
只不过一个真一个假。
7
可惜我看不见如此盛况,与王旭的谈话约到了下午。
我坐在看守所的会见室,眼前邋遢的男人正是王旭。
王旭,据警方现有证据链表示,在十月二十一号的车祸中你明知受害人是你侄女你还是撞了上去,这是为什么
王旭不耐烦地抖着腿:那辆车刹车不好,我看到她了有什么用,反正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问的,把我送进去关着得了。
我没忍住嗤笑了一声,王旭话音顿住,拧着眉看向我。
你笑什么
整个空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规律地敲击办公桌的声音。
王旭见我不说话,开始不耐烦地张嘴,同时敲击声也随之停止。
你知道王佳现在在学校是怎样过的吗
男人脸色沉了下来。
见有效果,我将奚桥了解到的事实告诉他:同学们都说她是杀人犯的女儿,谁靠近她就会沾上晦气,她的好朋友都不和她玩了。
如此相似的情节,我想到了魏池,可如今我却亲手利用了另一个人的痛处。
王旭抿着唇依然沉默。
故意杀人严重的会判死刑,不是进去关几年就能了事的。
可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身体激动地靠前:刹车失灵我怎么知道会死人,我查了顶多关两三年就行了。
那你可真有先见之明,可你猜一猜这个意外会不会成为减刑的依据。
他不再说话,胸脯的起伏以及剧烈的喘气声说明他的恐惧。
该说的我都说了,威慑的目的也达到了,我先一步离开了会见室,留律师单独问话。
吴时理从走廊迎面走来,我整理好表情率先开口:小吴警官忙着呢。
他挑了挑眉,意有所指地问:怎么样
我耸肩,如实告诉他没什么突破。
吴时理安慰地拍了拍我的头,让我别太有压力,反正那人也跑不了。
我没反驳,可是我就是不想让罪人的惩罚太过轻易。
对了。
吴时理递给了我一份资料:受害人家属在一个月前为受害人买了份意外险,这一点有些可疑。
你的意思是存在骗保的可能
我看着手中的白纸黑字有了主意。
8
楼梯间很窄,只能够一人通行,每一层楼高不高,低矮的空间让人有些局促。
站在二楼左边的门口,我回头看了眼钟晓,从警局出来后我还是让奚桥将她带了过来。
小女孩轻轻握住我的手掌,我抬手敲响了门,老旧的木门发出沉重的咚咚声。
没过多久,屋里面传来重而慢的脚步声。
谁呀。
一双浑浊的眼睛警惕地从门缝中看向我,我明显地感受到身后人一瞬间的紧张。
您好,这是钟晓家吗我是她的老师。
随着门的打开,房间内的景象也完全展开在眼前,一室一厅的构造,室内估计四十个平方米左右,客厅角落摆了个显眼的白色帘子。
那后面是我的床。
钟晓在身后小声介绍。
我皱着眉大致瞧了一眼,客厅这儿似乎是常待的活动区域,偌大的衣柜摆在墙边,一张正方形桌子和一个木长椅就是主要家具了。
居然让十多岁的女孩睡在客厅。
老师喝水。
接过一次性杯子,我叹了口气:听说钟晓的事情后学校也很惋惜。
丫头福薄,只能怪她命不好。
老人摆了摆手,看上去不想多说。
手微不可察地抖动,使得一两滴水撞击杯壁,这话听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钟晓成绩好,也讨人喜欢,这次来就是想看看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
听我这么说,老人语气带着哽咽:现在丫头没了我也不想活了,可是还有个小孙子要读书,我和他爷爷老了,实在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之前问过钟晓,家里只有奶奶在这带他们,爷爷在乡下干农活,爸爸喝酒猝死了,妈妈跑了。
一家人靠着政府资助生存。
我听说这种保险报的多啊,我们学校之前也是会给每个学生办学生保险的,你们给她买了吗
老人怨声载道:谁能想到啊,出事了一分钱都拿不到。
她撒谎了。
八十块钱的学平险都没有给钟晓买,却在车祸前买了人身意外险。
老人家绝对有事瞒着,接下来功成身退就行,这次来的目的已经达成。
我随口敷衍几句学校会考虑人道主义的资助后刚想起身道别,却不曾想木门先我动作一步打开。
一个四五年级模样的男孩走了进来。
小文,放学啦。
钟才文应了一声,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我客气地朝他回了个微笑。
这是你姐姐学校的老师,来我们家了解情况的。
听他奶奶这么一说,钟才文随口喊了声老师后便步履匆匆地回了卧室,关门时声音震天响。
好没礼貌的小孩。
下了楼和吴时理碰了面,将刚才的录音发给他后他带着几个便衣警察上了楼。
姐姐,我奶奶会有事吗
钟晓看着二楼外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蹲下与她平视,摸了摸她的脑袋:恶人会有恶报,如果她没做亏心事就不怕。
同一时刻,吴时理带着老人从楼梯间下来,我站起身朝男人点了点头。
老人不停解释自己什么都没干是不是弄错了,身后跟着害怕的钟才文,哭着喊着不要抓奶奶。
看着他们背影离去,我问奚桥会有个好结果吗
会的。
他轻声回答。
看着沉闷的天空我倒觉得有些轻松,虽然今天跟陀螺一样一刻都没消停,但好在事情都顺利地有了进展。
9
学校的事第二天就有了结果,参与其中的两位学生因行为恶劣被辞退,其余有七名同学被记大过。
张月华二十余年的教师生涯也结束在了这个秋末,她收拾东西的那天我专门去办公室看了她最后一眼。
我才不是去幸灾乐祸的。
短短几天,她再也不是那个风光无限的张老师了,听说她丈夫贪污罪已经被依法关押了。
魏池也在亲眼看到那些人的下场后心中执念尽散,在奚桥送他进转生门之前我带他去看了眼他的父母。
女人一夜白头,时不时就看着魏池的照片落泪,但好在两人互相扶持着经营一家早餐店,每天有事做倒也不空虚。
我问魏池有什么想说的我可以转达。
他摇了摇头,笑着说总算体会到一个正常人是怎么样的了,虽然很对不起父母,但是他不后悔。
明明是小孩却老成地要命,我狠狠地捏了把他的脸。
谢谢您秦老师,如果我幸运的是您的学生的话就好了,再见。
这是他最后说的一句话,他走了。
我有些惘然地问奚桥知道我为什么要当老师吗
想传授他们知识又想帮助像魏池这样的学生。
奚桥将我的想法准确无误地陈述出来,我看着他笑,真想夸赞他还是这么了解我。
魏池的离开让钟晓感到惆怅,时不时就要问我案件的新进展,于是我就帮她去问吴时理,吴时理都被我烦的有些无奈了。
结果出来了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奚桥也还是那样,看见吴时理就不对头,总是暗戳戳地在我耳边阴阳怪气,我怀疑他上辈子是被自己嘴毒死的。
可爱又搞笑。
经过漫长的等待,在半个月后我收到了吴时理的信息,他约我在城南的清泉寺见面。
我赶到时正巧看见吴时理一行人在寺前犯难,我扯过吴时理问他缘由。
那是钟才文的妈妈。
他指着寺内正在扫地的尼姑介绍:在八年前来到清泉寺削发为尼,但如今我们想让她还俗。
钟晓的案件已经查明,孙云——也就是钟晓奶奶不知道在哪听说杀人骗保的案例,于是和儿媳妇的弟弟王旭在钟晓身上起了歪心思,为的就是那几十万的赔款。
然而一切都逃不过警察的调查。
在前几天的庭审中,王旭因谋杀外甥女骗取保险判死刑,孙云则因为年纪较大判了无期。
可这样一来钟才文就无人照料,在老家的爷爷找过去了才知道中风多年,自己都照顾不好。
于是警察找到了他妈,也就是眼前的黄英,只是有一点,这女人是个聋哑人,寺内平常和她说话都是靠指指点点的大概意思,也不识字,所以没有人能和她交流。
钟晓看到了黄英的第一眼,从未掉眼泪的她哭的像个泪人,本就形体不稳的她还是靠奚桥才稳住心神。
她边哭边伸出手做着奇怪的动作。
我皱着眉看了几遍,发现钟晓好像在传达着什么,我试探地学她的样子将右手抬起,掌心朝向黄英,轻轻挥动两下。
钟晓告诉我这是手语中你好的意思。
让大家欣喜的是黄英用同样的动作回应了我,看来手语是唯一能和她交流的方式。
接下来一切顺利起来,我靠着钟晓的示范,将目前的状况告诉她,黄英知道钟晓的死亡很伤心,但现在还有一个孩子需要她。
钟才文见黄英看向自己时鼻子一酸,赶忙冲上去边喊妈妈边抱住了她。
吴时理说是钟才文将他在家听到了两人谋划的事说出来后孙云才认了罪。
黄英最终还是答应了,我们跟着她去见了住持。
一个上了年岁的女人正在禅房打坐,引路的尼姑向前唤了声师太,女人轻抬眼看向了我们。
在得知我们的来意后她并没有阻拦,只是多嘱咐了钟才文几句,不让黄英操劳。
在临走时却偏偏留下我。
姑娘,有人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当我疑惑时,禅房侧门有道人影走了进来,只是那不是什么人,而是遗灵。
我有些摸不清头脑,这师太竟也是渡魂师,但这遗灵没转世重生又为何要找我。
奚桥,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中年男人熟稔地开口,却不是对我。
奚桥显然也没料到眼前人会出现在这,笑着回应:金叔,您老躲这悠闲呢。
经他的介绍我才知道面前的是人间管理处的处长角色,一手创办了这个中心点。
金叔看着我思索着什么,随后他让奚桥等人全离开,只留下了我。
奚桥本不愿走,在我的推搡下还是出去了。
我疑惑的神情越发明显,他却长叹了口气。
我听李潘达说奚桥找到了要找的人,今日一见果真是你。
我问他此言何意。
从他的回忆中我才知道奚桥三百年多前用灵魂永世不得超生为代价求了他一件事。
换我这辈子幸福安宁
男人有些诧异地点了点头。
但造化弄人,我居然成了渡魂师,我咬着牙强烈压住心中情绪。
我同样也可以用永世不得超生作为条件和你交易,但不止这个。
金叔对我的话起了兴趣,笑着问我还有什么值得他付出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我能与怨灵交流,助你摆平他们。
男人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10
与金叔道别后,奚桥问我聊了些什么,我神秘地看着他说要保密。
他嘁了一声表示自己才不在乎,转而告诉我钟晓的遗愿也已经完成了。
我看着钟晓稚嫩的脸庞有些感伤,故作不满地问她:姐姐我帮你完成了这么大的事,你都没什么要感谢的我的吗
小姑娘一看便没准备,咬着下唇纠结着告诉我她家床板底下藏了五块钱要我拿走。
我有些好笑地拒绝。
没等她开口问我需要什么,我先她一步将人抱了个满怀。
就这样吧,现在大声放肆哭一场就当作你的谢礼了。
从开始到现在,只有见到妈妈的那刻才落了第一滴泪。
坚强的女孩如同栅栏外努力往上攀爬的喇叭花,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可惜清晨盛开的花朵到了中午便会逐渐闭合。
钟晓就是这样,花期短暂。
怀中的身躯僵硬地像块木头,摇着头说只有柔弱的女生才会哭泣。
声音都染上哭腔却还说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歪理。
我佯装生气地想要起身离开,却被她扯住了衣角,传来的小小啜泣声惹人怜爱。
我轻轻地拍着她的头。
亲爱的喇叭花姑娘,别再逞强,你已经很棒了。
钟晓的离开让生活回到最开始一般,李潘达没有再给我送人来,我也没见到寻求帮助的遗灵。
只有奚桥还是时不时地出现在身边,要么和我斗嘴要么就静静地不说话。
我和你讲个故事吧。
有天晚上我来了兴致,缠着奚桥让他听。
奚桥嫌弃地说才不要听白雪公主和丑小鸭。
我气愤地揪住他的耳朵,告诉他不听也得听。
故事的主人公叫小瓷,她是个很幸福的公主,从小就有国王的疼爱和万千子民的拥护,从来不用担心任何事。
但是从她出生起她就发现她的脑海中有另一个人的记忆。
那个人叫小福。
是个从小和爷爷奶奶过着艰苦生活的乡下丫头,爸爸妈妈带着弟弟在很远的王国打工。
童话故事也要打工啊太苦了吧。
我给他一拳让他别插嘴。
小福一年到头只有过年才能和爸爸妈妈见一面,她的心性并不成熟,开始抗拒这对名存实亡的父母带着陌生的弟弟踏进家门。
她恨父母为什么明明都是亲生的却不能考虑她的感受,甚至恨那座陌生的王国夺走了她的幸福。
但这样的日子意外地在十六岁那年结束了
她那总有点大男子主义的父亲,在一次疲劳驾驶中去世。
小福没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葬礼很简单,她的奶奶哭的几度昏厥,还是靠几个邻居帮的忙,让父亲入土为安。
可这样老弱病残的家庭也要继续生活,妈妈托朋友废了老大劲给小福转了学,她匆匆地进了城取代了父亲的位置
小小的木头房里依旧是三个人。
妈妈没什么文化,白日里帮富人的花园浇水,晚上就点着灯缝衣服。
于是小福得边读书边照顾弟弟。
乡下的教育很落后,带着乡音的她逐渐被城里学生排挤嘲笑。
那感觉就像土墙边,被人推着指着,编歌谣说她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所幸当初的她等来了奶奶,现在的她等到了小丁——一个美丽的裁缝女儿。
她渐渐开朗,不再自卑。
可最后她完成学业时却永远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她既伤心又自责。
但还是那句话,生活依然要继续。
小福在城里找了个工作,工资不高但足够养活家人,她在那遇到了小奚。
我也叫小奚诶。
奚桥摇头晃脑地提出重大发现。
我没理会他,继续讲我的。
11
小福过了一段很开心的日子,她和小奚从谈恋爱开始,慢慢彼此了解,最后都要商量结婚了,可是小奚却出了车祸。
小福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所以小瓷也很不开心,不管父王多么爱她,母后多么宠她,这个有着小福记忆的公主怎样也开心不起来。
因为她觉得这么好的生活是在做梦呢,其实她就是那个悲惨的小福。
但最后小瓷遇到了会逗自己开心的王子,她慢慢放下心结,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强制美满结局啊。
奚桥听了结尾吐槽我蹩脚的故事。
我笑着看他,笑着笑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奚桥不知所以地问我怎么了。
我很想再多听听你的声音,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遇到你的那一天下了很大雨,我上课要迟到了,你让我坐上你的后座。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回溯。
我看着他耳后的红斑哭了又笑:你是我唯一爱过的人,即使这辈子我也尝试去喜欢过其他人。
他伸手想为我擦眼泪的手顿在空中,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愣愣地问我在说什么。
奚桥,现在请你忘记我的模样吧。
下一秒他倒在了我面前。
我条件反射地接住了他。
这个故事其实不太完整。
李潘达将奚桥扛在了自己肩上看着我。
死亡的其实是小福,但是小奚担心小福太难过于是将小福记忆篡改了。
李潘达竟然知道这些事。
所以在雨夜出车祸的原来是我啊,我看着奚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滴在手背。
金叔和我说过奚桥是他入寺后遇到的第一个渡魂师,那人每天都去清泉寺跪拜,见到金叔时毫不惊讶。
我问他所求为何,你猜他怎么说
我含泪摇头,心中升起退意。
金叔说奚桥只求一人来世顺遂,即使无法相见,而那时管理处刚建好缺少管理人,金叔答应了奚桥用永世换取我的幸福。
所以我有资本做的这一切事情都是奚桥为我铺的路。
但当初还附带一个要求,奚桥怕我成为遗灵会因为种种过往而无法转世,于是将我车祸死亡的结局改成了自然死亡。
李潘达叹了口气: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啊,为什么不和他说呢
说了有什么意义呢。
我反问李潘达成为管理人这么多年,还记得家人的模样吗还记得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是怎么发生的吗
他无法回答。
人就是这样,昨天发生的事今天就有可能忘记,更不用说三百多年,如果不是靠我手上的痕迹他怎么会认得我呢。
我看着浅浅的像戒指印一样的东西,那是上辈子奚桥找人求的,说带上了就可以永生永世找到彼此。
如此荒唐的东西居然可信。
既然这样,我宁愿他什么都不知道,爱不是窒息的绳,我得让奚桥成为一个正常人。
李潘达没再说什么,他扛着奚桥带着我来到了清泉寺。
金叔已经等候多时。
他身旁的人赫然是丁钰。
丁钰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看见我惊喜地和我打招呼。
在与她的第一次见面中,我发现其实不如奚桥所言,因为我看着她能听见她和我说话。
丁钰的笑容依旧明媚,她说她很想我,在这人间游荡三百年她很难受,每天都在干不喜欢的事,仿佛下一秒就要魂飞魄散。
她让我救救她。
那时我就意识到我似乎有点不一样。
我朝她招了招手:小钰,下次遇到不好的人要记得跑的远远的。
丁钰点了点头,她的思想已经退化到和小孩一样,想不了很复杂的事。
我看向金叔,郑重地点了点头。
准备好了
嗯。
金叔召唤出转生门,我轻呼一口气,学着他的动作将双手抬起,自腹部缓缓向上移动。
双手拇指与食指相扣,形成一个小巧的圆轮,其余三指伸直微微颤动,紧接着,将双手手腕翻转,手腕轻转间,双手如蝴蝶般轻盈地舞动。
念。
神心化念开天路,往生彼岸身轻去。
六道轮回终有定,七魄归真意未央。
根据金叔教的,我意念合一,掷地有声地喊出口决,一道幽光环绕在周围。
看着眼前对我来说两个最重要的人我有些庆幸,至少有能力为他们做一件事。
随着音落,两人的身影隐没在门内。
这下,所有事情才是真告一段落。
12
柏江秦家人人称赞其一子一女生的标致,再没人识得秦书瓷。
这是我提出的附加条件。
那天过后我不再是人,短短半年从渡魂师变成了管理人,每天不是在抓鬼的就是在抓鬼的路上,迷迷糊糊地不知道今夕何年。
后知后觉地想时间才是最可怕的恶魔。
金叔说奚桥等了我三百二十年,我没敢问他我是否也要等待那么多年。
我不知道爱能否跨越时间,奚桥当初也不知道,但这下我们两不相欠了。
下次遇见奚桥,我一定要哭着诉说这样日子的无聊,然后质问他不会真忘记我了吧。
就算他听不见也没关系,只要幸福就行。
那是我该偿还给奚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