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生疼,我蜷缩在医院楼梯间的角落里,膝盖几乎顶到了下巴。手中那张缴费单已经被我攥了很久,边角都起了毛边,上面二十万的数字红得刺眼,仿佛是用鲜血写成的,像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横在眼前。
上个月,妈妈在菜市场突然晕倒,当我接到电话,骑着电动车疯狂地赶到医院时,她已经躺在了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白色的被单下,她的身形显得那么瘦小,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医生摘下口罩,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刀:急性肾衰竭,必须尽快换肾,手术费加上后续治疗,至少二十万。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里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走出诊室,我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脑袋里只有那二十万的数字在不断盘旋。
家里的积蓄早就因为给妈妈治病花得一干二净了,亲戚朋友能借的我都厚着脸皮借遍了。给三舅公打电话时,他接起就破口大骂:你家怎么这么多事儿!我自己日子还紧巴着呢,没钱借给你!二表姐连电话都不接,发过去的短信只回了句无能为力。发小大刘倒是接了电话,可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才转来三千块,还说:兄弟,我刚买了房,媳妇看得紧,实在拿不出更多了。
我在楼梯间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双腿都发麻失去了知觉,才艰难地站起来。摸出兜里皱巴巴的烟,想要点上一根,却发现打火机没油了,气得我狠狠把烟摔在地上,用脚碾了又碾。走出医院大门,天已经黑透了,冷风裹着细雨扑面而来,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可这点疼痛又怎比得上我心里的绝望。
手机突然在裤兜里震动起来,我掏出来一看,弹出个血红的广告:缺钱敢赌就有钱!我嗤笑一声,心里想着又是哪个骗子的把戏,刚想划掉,界面却不受控制地自动跳转。屏幕一黑,再亮起时,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直播间。画面里一团黑影扭曲蠕动,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三场直播,百万奖金。
我刚要骂娘,任务提示就弹了出来:今夜十二点,独闯废弃第六中学教学楼顶楼,直播时长一小时,完成预付五万。五万!刚好够妈妈下周的透析费用。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动作。那栋楼我再熟悉不过了,初中时,我和几个同学总爱翻墙进去探险。有一次,在三楼的教室里,我捡到过一枚刻着林小雨的胸针,当时觉得好看就随手收进了口袋。可没想到,当晚我就发起了高烧,还一直说胡话,吓得我第二天赶紧把胸针扔回了学校。后来才知道,那是火灾中遇难学生的遗物。从那之后,我就很少去那了,可那枚带着诡异气息的胸针,却总是时不时地在我脑海中浮现。
后来的那场大火,七个学生葬身火海。从那以后,那里就成了禁地,附近的老人们都说,每逢雨夜,还能听到楼里传来凄厉的哭声。更邪乎的是,听他们说,火灾发生前几天,就有学生看到实验室的窗户里飘着白影,而那间实验室,正是当年我捡到胸针的教室楼上。
我低头看了看手机银行余额,37.6元。一阵风刮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打在我的裤腿上。我想起病床上妈妈苍白的脸,想起她以前总是把好吃的留给我,自己却啃着馒头就咸菜;想起她每天起早贪黑地工作,只为了能让我过上好一点的生活。我的牙齿咬得后槽牙发疼,心里一横:妈的,拼了!我咬咬牙,点击了确认。
回家的路上,雨越下越大,我在雨幕中艰难地行走着,衣服很快就被淋透了。路过烧烤摊,刘瘸子正在收摊,看到我,他喊了一声:小子,这么晚去哪儿我含糊地应了一声:有点事。他往我怀里塞了袋羊肉串:拿着,别饿着。我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些闪躲,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以前我总觉得刘瘸子这人虽然看着凶,其实心肠不坏,可今天他的反应却让我心里莫名发毛。我看着他瘸着腿忙碌的背影,鼻子一酸,转身走进雨幕。
推开出租屋的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墙上贴着我初中时得的奖状,边角已经卷起,满是岁月的痕迹。衣柜最底层翻出那把生锈的弹簧刀,塞进裤兜时,不小心划破了手指,鲜血渗了出来,可我却感觉不到疼痛。突然,我想起小时候有次和妈妈路过第六中学,她拉着我快步离开,脸色煞白。我问她怎么了,她只说这地方不干净,可当时我年纪小,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妈妈的反应实在太过反常。
镜子里的我,头发油腻,眼睛布满血丝,脸色苍白得像鬼。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倒计时显示00:59:59。我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想起小时候,妈妈总是笑着对我说:儿子,好好学习,以后考上好大学,过上好日子。如今,我却连她的医药费都凑不出来,心里满是愧疚和自责。
抓起墙角的强光手电筒,出门前又往包里塞了盒火柴、一把剪刀。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三楼王婶晾的内衣滴滴答答往下滴水,滴在我头上,凉飕飕的。经过王婶家门口时,我隐约听到屋里传来压低的对话声:这么晚出去,怕是要遭报应......我心里一惊,加快脚步往楼下走去。
出了单元门,雨下得更急了,远处第六中学的轮廓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散发着令人恐惧的气息。路过便利店,买了包烟。老板打量了我几眼,说:这么晚去那边听说最近总有人在那失踪。我没理他,撕开烟盒,烟丝撒了一地。结账时,我瞥见收银台后面贴着一张泛黄的报纸,上面正是当年第六中学火灾的报道,照片里的教学楼浓烟滚滚,而照片右下角,似乎有个模糊的人影,穿着和我初中校服相似的衣服,我的心不由得猛地一紧。
终于走到学校围墙边,雨幕中突然闪过一道白影。我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手紧紧握住弹簧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定睛一看,原来是棵歪脖子树,上面挂着的塑料袋被风吹得哗啦作响。我松了口气,却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翻墙时,裤子挂在铁丝上,扯出个大口子。校园里杂草丛生,碎石子硌得脚生疼。教学楼的玻璃碎得七零八落,冷风灌进来,带着一股刺鼻的烧焦味,那是多年前那场大火留下的气息,也仿佛是在警告我不要靠近。
手机屏幕亮起,直播间里已经有几十个人在刷弹幕:这小子是来送命的吧坐等高能!我深吸一口气,把镜头对准黑洞洞的楼道,迈开步子走了进去。黑暗像一只巨大的手,将我缓缓吞噬。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我知道,这一夜,注定是一场生死赌局,而那些隐藏在记忆深处的谜团,或许也将随着这场赌局慢慢揭开。但为了妈妈,无论前方有多少未知的危险,我都不能退缩,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2
校门的铁栅栏早被锈蚀得千疮百孔,我弓着身子从缺口钻进去时,裤脚狠狠刮过生锈的钢筋,腥甜的铁锈味混着雨水灌进鼻腔,激得我打了个哆嗦。五年没人打理的校园像片野坟,齐腰高的荒草在风里狂舞,雨滴顺着草叶砸在脖颈,凉得人脊梁骨发紧。远处的教学楼像具焦黑的骷髅,窗框里黑洞洞的,碎玻璃渣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无数双盯着我的眼睛。
手机在裤兜震个不停,直播间的提示音像催命符。摸出来一看,屏幕上飘着几百条弹幕,大多是主播死定了高能预警,偶尔有几个零星的小礼物特效闪过。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两下,镜头对准教学楼,画面里的建筑在雨幕中剧烈晃动——我这才惊觉,自己的手从进校门就没停过发抖。
大、大家好……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我是今晚的主播,要是能活着出去……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颤音呛到,弹幕突然炸了锅,有人刷别立Flag啊兄弟,有人问楼上是不是有人影。我没敢接话,把手机往胸前的口袋一塞,手电筒的光斑扫过墙面,剥落的墙皮像褪了痂的伤口,露出底下暗红的水泥,凑近了看,墙缝里竟嵌着半截烧焦的头发,卷曲着贴在墙面上,像条死去的蜈蚣。
楼梯口堆着半截课桌椅,木头早被虫蛀空了,轻轻一碰就簌簌掉渣。走到二楼拐角时,头顶突然传来咚——的闷响,像块石头砸在楼板上。我猛地抬头,手电筒光撞上斑驳的天花板,灰扑扑的墙面上,竟有团模糊的影子晃了晃,像是个人影蹲在那里。
操!我骂了句脏话,弹簧刀从裤兜滑出半截,刀柄硌得掌心生疼。后背紧紧贴着墙,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可那影子又不见了,只有风从破窗灌进来,掀起墙角的旧报纸哗啦啦响,报纸上的字早就模糊不清,只看得见第六中学火灾几个残片。
三楼到了。记忆里捡到胸针的教室在左手边第三间,门框歪歪斜斜地杵着,门早不知被谁拆走了。我站在门口,突然想起那年夏天,阳光透过破窗照在课桌上,那枚刻着林小雨的胸针就在灰尘里闪着微光。那时的我怎么也想不到,这枚小小的胸针会让我高烧三天,更想不到,它会成为打开这场噩梦的钥匙。
直播间的提示音又响了,掏出来一看,人数涨到了一千多,弹幕刷得几乎看不见画面:主播快看你身后!楼梯间有脚步声!我喉咙发紧,慢慢转过身子——身后空荡荡的,只有风卷着碎纸片从楼道掠过,可那脚步声却越来越清晰,像是有人穿着胶鞋,踩在潮湿的地砖上,啪嗒、啪嗒,朝着三楼逼近。
弹簧刀当啷掉在地上,我弯腰去捡,余光却瞥见教室门框上有道浅灰色的手印,五个指节分明,像是刚按上去不久。心跳声在耳鼓里炸响,我突然想起妈妈撕毁我校服时的模样,她边哭边说别穿蓝白的,脏,可我分明看见,她藏在衣柜最深处的旧校服,袖口上绣着朵小黄花,和林小雨胸针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实验室在走廊尽头,门虚掩着,门缝里飘出股焦糊味,比外头的更浓烈,带着股子皮肉烧焦的腥气。我屏住呼吸,手电筒往门缝里照——漆黑的房间里,有个模糊的人影坐在课桌前,背对着我,长发垂在椅背上,校服领口处别着枚银色胸针,在手电光下泛着冷光。
谁……是谁在那儿我的声音像生锈的链条,咯吱咯吱响。那个人影慢慢转头,我瞳孔骤缩——她的左脸被烧得焦黑,皮肤翻卷着露出底下的肌理,右眼只剩下个黑洞,可右半边脸却异常干净,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嘴角扯出个僵硬的微笑,像是用线缝上去的。
还给我……她开口了,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带着金属摩擦的刺啦声。我认出了她胸前的胸针,是当年我捡到又扔掉的那枚,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影。那光影晃得我头晕,记忆突然不受控制地涌上来:高烧那晚,我梦见她站在床头,头发滴着水,也是这样轻声说还给我……
啊!我尖叫一声,转身就跑,却撞在楼梯扶手上,疼得眼泪直冒。再抬头时,实验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穿蓝白校服的女生站在门口,烧焦的半边脸在阴影里忽明忽暗,胸口的胸针闪着冷光,像只盯着猎物的眼睛。
直播间突然弹出条提示:任务变更:找到火灾真相,奖金追加至二十万。这句话像盆冷水浇在头上,我猛地清醒过来。女生的手停在半空,焦黑的指尖距离我脖子只有几厘米,她的眼神里竟闪过一丝痛苦,随即化作一团白烟,胸针叮地掉在地上。
我瘫坐在地,大口喘气,才发现后背全被冷汗浸透,雨水顺着领口灌进衣服,却比不过心里的冰凉。手机不知何时掉在地上,直播间里弹幕疯狂刷屏,有人喊刚才那女的是鬼吧,有人说主播快报警,可我盯着地上的胸针,突然想起便利店老板贴的旧报纸——照片里的火灾现场,浓烟中有个穿蓝白校服的人影,袖口绣着小黄花,和妈妈的旧校服一模一样。
顶楼到了。推开防火门的瞬间,狂风卷着雨水劈头盖脸砸下来,手机差点被吹飞。天台地面坑坑洼洼,积着的雨水映着破碎的月光,中央摆着张课桌,上面放着个玻璃罐,罐子里泡着枚胸针,正是我当年捡到的那枚,林小雨三个字在水里扭曲着,像道永远解不开的咒。
直播间突然黑屏,手机发出刺耳的蜂鸣声。再亮起时,屏幕中央跳出个倒计时:00:29:59。而在我身后,楼梯间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不是啪嗒的胶鞋声,而是咯吱的木拐杖声——是刘瘸子!
我猛地转身,看见楼梯口晃出几道手电光,领头的正是刘瘸子,他的假眼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红光,手里拎着根铁锹,身后跟着三个戴口罩的男人,手里的棍棒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
小子,你不该来的。刘瘸子开口了,声音冷冰冰的,和白天给我塞羊肉串时的沙哑完全不同,有些事,就让它烂在地里不好吗
我后退两步,踩进水洼里,冰凉的雨水渗进鞋底:你……你们想干什么
刘瘸子冷笑一声,铁锹头重重砸在地上:干什么带你去见你妈啊——她没告诉你,当年这楼里的火,是她点的吗
这句话像道惊雷劈在头顶,我脑子嗡地一响。妈妈放火想起她每次路过六中时的惊恐,想起她撕毁我校服时的疯狂,想起王婶说的报应,原来所有的异常,都是因为她藏着这样一个惊天秘密。
你胡说!我吼道,可声音却在发抖。刘瘸子逼近两步,铁锹头在地面划出火星:胡说当年她收了钱,把七个学生锁在实验室,我替她顶了罪,坐了五年牢!现在她儿子又来送死,这叫什么报应!
他话音未落,天台的铁门突然砰地关上,狂风在天台上呼啸,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刘瘸子身后的男人突然惨叫,指着我背后大喊:鬼!有鬼!
我转身看见,林小雨的身影渐渐凝实,她身后还站着六个穿蓝白校服的学生,个个面色苍白,胸口都别着相同的胸针。雨水顺着他们的发梢滴落,却在接触地面时化作点点荧光,像在诉说着未竟的冤屈。
第七个祭品,该来了。林小雨开口,这次她的声音里没有仇恨,只有解脱,当年我们被困在实验室,她锁了门,却没拿走钥匙……
刘瘸子等人吓得转身就跑,却发现楼梯间腾起浓烟,火光顺着楼梯往上窜——原来今天是七月十五,中元节,正是当年火灾发生的日子。
手机倒计时归零,屏幕弹出提示:任务完成,奖金已到账。与此同时,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天台下亮起红蓝相间的灯光。我蹲下身,捡起那枚胸针,背面的刻字在月光下清晰可见:1998.9.15,林小雨赠王秀英——王秀英,是妈妈的名字。
雨水冲刷着天台上的灰烬,刘瘸子跪在地上哭喊,说当年收了开发商的钱,替妈妈顶罪,说妈妈才是纵火案的帮凶。我望着渐渐熄灭的火光,想起妈妈在病床上的模样,想起她偷偷烧掉我校服时的眼泪——原来她不是害怕不干净,而是害怕我穿上蓝白校服,想起那段她拼命想遗忘的过去。
直播间的弹幕还在疯狂滚动,但我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警笛声越来越近,我把胸针紧紧攥在手心,指甲嵌进肉里。妈妈为什么要帮开发商纵火林小雨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些问题,我打算等她醒来后,一个一个问清楚。但此刻,我只知道,五万块奖金到账了,妈妈的治疗费有着落了,而这场用亡灵的冤屈换来的机会,终于让当年的真相,露出了一角。
雨还在下,像在冲刷所有的罪孽。远处的医院方向,传来救护车的鸣笛。我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天台边缘,望着楼下闪烁的警灯和人群,突然笑了——这一步踏出去,或许就是万劫不复,但为了妈妈,为了七个年轻的亡灵,我必须走下去。
各位观众,我举起手机,镜头对准渐渐显形的七个身影,第二场直播,我要找出纵火案的真凶。弹幕瞬间沸腾,可我知道,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下楼梯时,我摸了摸口袋里的胸针,背面的刻字硌着掌心。楼道里的焦糊味淡了些,却多了股子清新的雨水味,像在预示着什么。经过三楼教室时,我停住脚步,看见门框上的手印淡了许多,仿佛那些亡灵,终于放下了执念。
走出教学楼,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警察在雨中忙碌,刘瘸子被戴上手铐押上警车,路过我时,他恶狠狠地瞪着我:你以为知道真相就完了当年收钱的,不止我和你妈……
话没说完就被警察推上车。我望着他扭曲的脸,突然想起便利店老板贴的旧报纸,照片右下角的人影,穿着和我初中校服相似的衣服——或许,当年的火灾,远不止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手机震动,银行短信提示到账五万块。我望着雨幕中的第六中学,突然觉得它不再像具骷髅,而像个被解开枷锁的囚徒,在雨中低声呜咽。
这场机会,是陷阱,是救赎,更是真相的钥匙。我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难,但我不怕——因为我终于明白,有些秘密,不能永远被雨水冲刷,有些冤屈,必须在阳光下昭雪。
雨渐渐小了,月光穿透云层,照在教学楼的残骸上。我转身走向医院,口袋里的胸针还带着体温,像在提醒我,这一切,都不是梦。妈妈,等我,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3
警戒线在雨中扭曲成模糊的银线,我蹲在花坛边数着水洼里的涟漪,直到第七滴雨水砸中倒影里的警灯。刘瘸子被押上警车时剧烈挣扎,假眼掉在泥地里,玻璃珠滚向我脚边——瞳孔方向正好对着六中的铁门,像在提醒我某个被遗忘的细节。操你妈的!他突然破口大骂,盯着我的眼神比当年火场的浓烟还灼人,你妈锁门时手抖得跟筛子似的,老子都听见她在走廊哭!说什么‘对不起小雨’,早干嘛去了!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医院发来的催费短信,余额提醒栏的数字像根细针扎进视网膜。我摸了摸口袋里的胸针,背面的刻字还带着体温,突然想起妈妈昨晚在病房说的梦话:小雨别怕,姐姐带你们出去……她蜷缩的睡姿和初中时我发烧那晚一模一样,被子裹成蛹状,只露出半张满是冷汗的脸。那时我总以为她怕黑,现在才明白,她怕的是回忆里七个孩子的哭声——怕他们问秀英姐为什么要锁门,怕自己答不上来。
便利店的门铃在身后响起,玻璃门上的水雾被老板的抹布擦出个圆洞,正好露出墙上的旧报纸——火灾照片里的白影袖口,那朵小黄花正在雨水的渗透下渐渐显形。我推门进去时,货架上的矿泉水瓶整齐排列,标签上的荣盛地产logo在冷光下泛着金属味,和六中废墟上的消防栓涂鸦如出一辙。
要伞吗老板递来把印着荣盛广场字样的黑伞,伞骨上的火焰图案让我想起顶楼的焦痕。接过伞时,他手腕内侧的纹身一闪而过:三团火焰绕着7字,和直播间观众数停摆的7777暗合。我突然想起刘瘸子烧烤摊的铁签,末端也刻着同样的火焰纹。不用,我把伞推回去,喉咙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口袋里的钥匙,您手腕上的纹身,和六中墙上的涂鸦一样,挺巧啊
老板的眼神骤冷,抹布在玻璃上擦出刺耳的声响:小伙子,别乱说话。我盯着他指节上的烫伤疤——和妈妈摆摊时被油锅溅到的位置一模一样。走出便利店时,伞尖戳在地上,溅起的泥点弄脏了校服裤脚,我突然想起来,这件校服是妈妈连夜缝补的,袖口的小黄花是用她的旧头绳改的。那天她缝到凌晨三点,台灯把影子拉得老长,针脚歪歪扭扭的,却比任何校服都珍贵。
回家的路上,伞骨刮过围墙的铁锈,掉下的红漆在水洼里晕开,竟和实验报告上的红手印颜色一致。路过妈妈常去的中药铺,卷帘门半开着,老板娘正对着手机抹泪——屏幕里是我的直播画面,她看见我时慌忙关掉,却让我瞥见弹幕里有人提到荣盛地产副总今早车祸。操他妈的荣盛!我低声咒骂,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校服口袋里的钥匙硌得大腿生疼。妈妈的中药费、我的学费、那些年低声下气的借钱……全是拜这群畜生所赐。
推开出租屋的门,霉味里混着淡淡松节油的气味。妈妈的旧衣柜敞开着,蓝白校服被人翻动过,袖口的小黄花线头散开,露出里面藏着的铁皮盒——正是林小雨日记里提到的装实验数据的密码盒。密码锁上的指纹粉清晰可见,说明有人在我之前来过。谁他妈动过!我踹了脚衣柜,木屑飞溅,却在密码盒里发现张字条,是妈妈的字迹:小浩,顶楼水箱有钥匙,别信穿警服的人。字迹歪歪扭扭,最后那个人字拖出长长的尾巴,像她当年在保密协议上签字时的颤抖。
密码是妈妈的生日,打开的瞬间,一张泛黄的信纸掉出来,是林小雨的字迹:秀英姐,如果我出事了,把报告交给教育局……后面的字被水渍洇开,但荣盛地产四个字格外清晰。盒底躺着七枚胸针,和我捡到的那枚一模一样,背面分别刻着七个遇难学生的名字。我捏紧林小雨的胸针,金属边缘划破指尖,血珠滴在林小雨三个字上,突然想起她日记里写过:秀英姐的儿子像小太阳,以后要借他的光长大。可现在,我的光快灭了,全靠这口气撑着。
直播间突然弹出任务提示,第二场直播的倒计时已经开始。我把胸针揣进口袋,校服胡乱塞进背包,却在领口摸到一片碎屑——是火烧过的实验报告残页,上面土壤重金属超标的字样,和妈妈病历上的慢性肾损伤诊断书,在脑海里突然重合。原来她每天熬的中药,都是在给自己赎罪,那些苦涩的药汤,是她对七个孩子的愧疚熬成的。
六中的铁门这次没上锁,门轴转动的吱呀声惊飞了墙头的乌鸦。荒草中有条新踩出的小径,脚印边沿带着新鲜的红漆,和便利店老板的雨伞图案一致。直播间人数涨到七万,弹幕都在问主播为什么拿校服,只有我知道,校服口袋里缝着妈妈当年的实验室钥匙,齿痕和顶楼铁门的锁孔完全吻合。都给老子看好了!我对着镜头怒吼,声音在雨幕中发颤,今晚要是死在这儿,记得帮我给我妈交治疗费!她一辈子没做过坏事,全是被你们这群王八蛋逼的!
实验室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的冷光中,悬浮着点点荧光——是亡灵的轮廓,他们围坐在课桌前,校服上的小黄花在黑暗里明明灭灭。我认出中间的林小雨,她胸前的胸针正对着我,像在指引方向。课桌中央摆着份烧焦的文件,残留的保密协议字样下,是妈妈的签名和红手印。操!我踢翻一张课桌,木头断裂声在楼道里回荡,震得耳朵发疼,当年你们是不是拿我威胁她是不是说要打断我的腿要烧了我的学校
林小雨的轮廓颤了颤,化作光点飘向墙面,那里浮现出当年的场景:妈妈攥着钥匙站在实验室门口,里面传来学生们的笑声,她的肩膀在发抖,突然有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钥匙掉进锁孔。秀英姐对不起……林小雨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焚烧后的沙哑,他们说你儿子在巷口等你,拿着新买的自行车……说要是不听话,就把他推进河里。
脚步声从楼下传来,混杂着橡胶鞋底与湿砖的摩擦声。我躲进讲台,看见三个戴口罩的男人上楼,领头的举着手机,屏幕里是我的直播画面——他们跟着镜头找来,就像当年开发商跟着妈妈的钥匙,找到了实验室。数据在铁皮盒里,男人的声音像生锈的弹簧,荣盛的人说,连盒子带那个小子一起烧了。他掏出汽油瓶的瞬间,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和刘瘸子烧烤摊上的油烟味不一样,是更刺鼻的工业汽油,当年就是这味道,陪着七个孩子走向死亡。
我摸到校服口袋里的钥匙,齿痕在掌心刻下印记。林小雨的轮廓突然变得清晰,她指向教室后方的密道——那是我们初中探险时发现的,出口直通顶楼的水箱。走啊!我在心里狂吼,却看见妈妈当年的影子挡在密道前,她转身时眼里全是泪,和病床上的模样重叠。那时的她该有多绝望一边是七个喊她秀英姐的学生,一边是我这个她唯一的儿子。
密道的梯子还带着当年的铁锈味,每踩一步都发出咯吱响。直播间画面开始扭曲,我突然明白,这场阻碍从来不是随机的威胁,而是亡灵为我铺好的路——用恐惧做砖,用愧疚做瓦,让我在逃生时,不得不直面妈妈当年的选择。对不起小雨……对不起孩子们……妈妈的哭声在密道里回荡,分不清是回忆还是现实,我突然想起她藏在衣柜深处的蓝白校服,左胸位置的王秀英三个字,是用红笔写的,像道永远止不住的伤口。
顶楼的月光比昨夜更亮,水箱上的锁孔里插着半截钥匙,正是妈妈校服上的那把。当我转动钥匙的瞬间,水箱盖自动翻开,露出里面完好无损的实验报告——七份数据,七枚胸针,还有妈妈藏在最底层的信,开头写着:小浩,如果你看到这个,妈妈可能已经去陪小雨了……当年他们说要杀了你,妈妈只能锁门换你活着,可没想到……
楼下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紧接着是汽油味和脚步声。我抱着报告冲向天台边缘,看见便利店老板站在火光中,手腕的火焰纹身正在燃烧,和当年的火场一模一样。他抬头时,我终于看清他的脸——是初中教导主任,总在晨会时表扬林小雨的那个和蔼老头。
你以为逃得掉他举起打火机,身后的男人开始往楼梯泼汽油,火光映出他扭曲的脸,当年你妈锁门时,我就在实验室里,看着她哭着跑开。她求我们放过你,说只要按手印,什么都愿意做。可她不知道,我们根本没打算留活口。这话像根铁棍砸在脊梁骨上,我想起十二岁那年,妈妈跪在开发商办公室的场景——她的哭声混着对方的冷笑:十万块,换你儿子重点高中的名额,值了。原来那十万块,是七个孩子的买命钱。
去你妈的!我怒吼着举起报告,指甲几乎嵌进纸里,她是被你们逼的!你们这些畜生!把学生当蝼蚁,把人命当生意!火焰在教导主任手中跳动,映出他眼里的疯狂:逼这世道就是弱肉强食!你以为你妈干净她收了钱就是共犯!那些孩子烧起来时,她在楼下数钱呢!
直播间突然恢复信号,观众数停在7777,像七个亡灵在倒计时。我摸出胸针,对着镜头展示背面的刻字,突然听见消防车的警笛声——不是来自楼下,而是头顶。一架直升机的探照灯照亮天台,绳降下来的特警腰间,别着和便利店老板同款的假警徽。
教导主任的打火机掉在地上,火焰点燃了汽油痕迹,却在蔓延到我脚边时自动熄灭。林小雨的轮廓出现在火舌中,她伸手触碰教导主任的肩膀,后者突然惨叫着跪下,声音里全是恐惧: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只是想吓唬你们……火是他们放的……和我没关系……他指着正在逃跑的男人,正是中药铺的老板娘,她手中的匕首在火光中一闪,刃口反射出当年火场的光。
实验报告在特警的护送下被装进防水袋,我看见妈妈的信上还有半句:钥匙藏在蓝白校服里,那是小雨送我的毕业礼物……她总说我穿上像大学生,可我连高中都没读完。原来,当年的锁门不是背叛,而是妈妈用最后的勇气,为学生们留下的逃生密道——她不知道开发商会在汽油里掺助燃剂,更不知道,自己会因此背负二十年的愧疚,每晚在噩梦里被火烧的声音惊醒。
被扶上救护车时,我望着六中的火光,突然发现火焰的形状像七个手拉手的人影。教导主任被铐走时,哭着说:荣盛给了我们每人一百万,让我们假装遇难……林小雨他们本来能逃的……是我拦住了他们……话没说完就被特警制止,但直播间的弹幕已经炸了——原来,七个学生中,有三人幸存,却为了钱选择沉默,眼睁睁看着同伴被烧死。
妈妈的病房里,护士正在换吊瓶,我把校服盖在她身上,袖口的小黄花正好对着她手腕的旧疤。心电监护仪的嘀嗒声和直播间的提示音重叠,像在为这场阻碍画上句点。但我知道,真正的挑战刚刚开始——第三场直播,要揭开的,是比火灾更可怕的,人性的真相。
小浩……妈妈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我赶紧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掌心还留着密码盒的木屑。她盯着我胸前的手机,突然哭出声,眼泪砸在被单上:对不起小雨……对不起孩子们……妈妈错了……妈妈该和你们一起走的……我抹掉她的眼泪,发现自己的校服上还沾着六中的焦灰,混着血迹,像朵开在黑暗里的花。别再说了,妈,我喉咙发紧,现在真相大白了,他们会付出代价的。
这场阻碍,让我终于明白,妈妈不是英雄,也不是罪人,她只是个被恐惧和爱逼到绝境的普通人。而我,不再是那个等着被保护的孩子——当教导主任骂骂咧咧被拖走时,我对着镜头比了个中指,声音里带着哭腔却格外坚定:荣盛的杂种们,下一场直播,老子去你们总部砸场子。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让全世界知道你们的畜生行径!
雨还在下,但这次,我没打伞。雨水混着泪水砸在脸上,却让我看清了前路——就算真相像六中的废墟般千疮百孔,就算人性的黑暗比火场更灼人,我也要咬着牙走下去,为了妈妈,为了七个没能长大的灵魂,更为了那个在便利店老板纹身里,在妈妈藏钥匙的校服里,在每个红手印背后,等着被照亮的真相。
4
消毒水的气味比六中的焦糊味更让人窒息。我站在荣盛地产总部大厦前,玻璃幕墙上的LOGO在阳光下闪得刺眼,像块擦得锃亮的墓碑。妈妈的手袋挂在肩上,里面装着铁皮盒和实验报告的复印件,还有警方给的微型摄像头——他们说会在外围支援,但直播必须由我来做。
先生,您预约了吗前台小姐的笑容甜得发腻,指甲上的火焰美甲让我想起便利店老板的纹身。我扯了扯校服领口,露出锁骨的伤口:找你们董事长,谈第六中学的地。她的笑容僵住,对讲机里传来模糊的指令:带他去十八楼,陈秘书接待。
电梯镜面映出我苍白的脸,校服袖口的小黄花被雨水洇开,像滴在雪地上的血。十八楼的走廊铺着厚重的地毯,连脚步声都被吞掉了。陈秘书推门时,我闻到了熟悉的汽油味——和六中顶楼的一样,混着高级香水的味道。
会议室的落地窗外,乌云正在聚集。椭圆形会议桌上摆着七杯绿茶,蒸汽在玻璃上凝成水珠,顺着荣盛集团20周年的LOGO往下淌。董事长坐在主位,领带夹上的火焰图案和教导主任的纹身如出一辙。王浩是吧他指尖敲了敲桌面,七台手机在转盘上同步亮起,全是我的直播画面,你妈妈还好吗当年她在实验室的样子,我至今难忘。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胸针,金属扣硌得指节发疼。手机直播间的弹幕在疯转,观众数突破二十万,有人认出董事长是当年的消防队长,有人在刷注意他右手的烫伤——和刘瘸子、便利店老板如出一辙的疤痕。
少废话,我把铁皮盒摔在桌上,七枚胸针滚落在董事长脚边,你们在土壤里埋重金属,逼学生们做假报告,被林小雨他们发现后就纵火灭口,还买通所有人顶罪。董事长的眼皮跳了跳,视线扫过胸针时,我看见他喉结剧烈滚动——那是当年亲手泼汽油的人才有的反应。
年轻人,他突然笑了,从抽屉里掏出份文件,你妈妈当年签的保密协议,还有她收十万块的转账记录,都在这儿。纸页翻动的声音像极了六中顶楼的风声,我盯着王秀英三个字,突然想起她在病房说的:那十万块我一分没动,都在你高中的学费里。
直播间突然黑屏,手机传出电流杂音。我知道,这是荣盛在屏蔽信号,但胸前的微型摄像头还在工作。董事长站起身,身后的暗门里走出两个穿西装的男人,袖口露出和他同款的火焰纹身。你知道为什么留你到现在吗他逼近两步,身上的古龙水盖不住汽油味,因为你和你妈妈一样蠢,总以为真相能战胜一切。
左边男人突然挥拳,我本能地低头,拳头擦着眉骨划过。校服口袋里的钥匙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是妈妈藏在水箱里的钥匙,也是打开荣盛黑暗的钥匙。我趁机踢翻会议桌,七杯绿茶泼在文件上,保密协议四个字迅速晕开,露出底下的照片:七个学生被反绑在实验室里,妈妈跪在地上求一个戴金表的男人。
操你妈!我怒吼着抓起胸针,针尖划破男人的手腕,血珠滴在他的火焰纹身上,和实验报告的红手印完美重合。暗门里传来警笛声,是警方追踪微型摄像头的信号。董事长的脸瞬间煞白,他终于意识到,这场直播早已通过卫星信号传遍全网,二十万观众正盯着他袖口的伤疤,盯着地上的照片,盯着荣盛大厦的每一扇玻璃窗。
当年你说要打断我的腿,我擦了擦眉角的血,对着隐形摄像头露出笑容,现在轮到我打断你们的财路了。警笛声越来越近,董事长突然冲向落地窗,却被自己的纹身男拦住——他们知道,跳下去也逃不过法网。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穿便衣的警察冲进来,我认出带头的是那晚在六中的年轻警官。他捡起地上的照片,对着镜头展示:这就是当年的真相,七个学生被非法拘禁,纵火案是有预谋的杀人灭口。直播间恢复信号的瞬间,弹幕如潮水般涌来,荣盛地产杀人案迅速登顶热搜。
离开大厦时,暴雨终于倾盆而下。我站在台阶上,看着荣盛的LOGO在雨幕中变得模糊。手机震动,是医院发来的消息:妈妈已经转入普通病房,护士说她捧着蓝白校服哭了很久,嘴里念叨着小雨长大了。
地铁口的电视墙正在播放我的直播回放,画面里董事长被戴上手铐,他手腕的伤疤在镜头前格外醒目。路过便利店时,老板正在撕荣盛广场的广告,看见我慌忙转身,却被警察拦住——他手腕的纹身,正是当年在实验室泼汽油的证据。
深夜的医院病房里,妈妈睡着了,手心里还攥着林小雨的胸针。我摸着校服袖口的小黄花,突然发现内侧绣着行小字:小浩,别怕,姐姐们在天上看着。那是林小雨的字迹,应该是妈妈后来补绣的,用的是她最擅长的十字绣针法。
手机弹出新的直播提示,第三场直播的奖励到账了:五十万。但我知道,真正的奖励不是数字,而是妈妈眼角的泪痕终于淡了些,而是六中的废墟前摆满了白色菊花,而是七个年轻的灵魂,终于能在直播的千万条评论里,听见有人说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这次,我看见云层里透出一丝微光。那光很弱,却足够照亮校服上的小黄花,照亮铁皮盒里的实验报告,照亮每个红手印背后的名字。原来真相从来不会被雨水冲散,它只是在等一个愿意淋雨的人,一个像妈妈那样笨拙却勇敢的人,一个像我这样倔强的人,把它从黑暗里捧出来,放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