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研的鞋踩碎晨霜,腰间酒葫芦随着步伐晃出欢快的节奏。离家许久,他终于放下过去,轻快回家了,还在行囊里藏了父亲最爱的泸州老窖。山道两侧的枫树红得灼眼,恍惚间他又看见儿时在树下追着纸鸢奔跑的光景。
转过最后一道山弯时,腐臭味突然撞进鼻腔。顾研脚步顿住,瞳孔猛地收缩——本该炊烟袅袅的顾城,此刻只剩焦黑的断壁残垣在寒风中呜咽。成群的乌鸦扑棱棱飞起,羽翼下露出横陈的尸l,有的还保持着挣扎的姿势,凝固在骇人的惨状里。
“不可能……”顾研踉跄着冲下山,鞋陷进泥泞的血水里。他扒开半塌的城门,瓦砾堆里滚落孩童烧焦的木剑,那是他去年给邻家阿狗打的生日礼物。火舌肆虐过的街道上,昔日热闹的商铺只剩扭曲的梁柱,绸缎庄的招牌在风中摇晃,“顾”字被烧得只剩半边。
顾研发疯似的扒开砖石,指甲缝里渗出血珠:“爹!娘!我是阿研!”坍塌的正厅下露出半截绣着并蒂莲的裙裾,他浑身发冷,颤抖着掀开瓦块——是母亲最爱的月白襦裙,却裹着一具面目全非的焦尸。
“不!”顾研瘫坐在地,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他忽然想起离家那日,父亲对他说的话,说:“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可此刻父亲的官服碎片正挂在烧焦的廊柱上,金线绣的云纹被烧得卷曲。
夕阳将废墟染成暗红,顾研跪在记地残骸中,最后一抹天光消失时,他摇摇晃晃站起身,将酒葫芦狠狠砸向石墙。瓷片飞溅间,他望着悬崖下漆黑的深渊,眼中翻涌的不是泪水,而是滚烫的恨意。
“我要你们血债血偿。”顾研的声音混着寒风,惊起崖边沉睡的夜枭。他转身踏入暮色,发现一黑衣人,他将他打晕,黑衣人腰间那卷记载着顾城官员勾结外敌的密信,被冷汗浸得发潮。山风掠过废墟,卷起几片未燃尽的文书,上面“黎国”二字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顾研终于好像明白了一切。他抛开一切,即刻起身赶往清明寺,看看父母是否在那里,他踉踉跄跄跑到那里,可是整个寺庙也都沦为废墟,他冲进主庙里,只看见明烛大师静静坐在那里,没有了气息,此时此刻,顾研完全失控,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已要怎么办。突然他想到清明寺,急匆匆赶去,顾研跌跌撞撞扑到蒲团前,明烛大师的袈裟还保持着打坐的褶皱,却再无半点生机。供桌上的铜炉倾倒,香灰簌簌落在大师掌心,仿佛凝固的雪。他颤抖着伸手触碰那具冰凉的躯l,突然摸到大师紧攥的拳心有硬物硌手——掰开后,竟是半枚刻着“黎”字的虎符,边缘还凝着暗红血痂。
檐角铜铃在夜风里发出破碎的呜咽,顾研跪在记地狼藉中,恍惚听见儿时躲在明烛大师身后听经的笑声。此刻蛛网垂落的壁画上,迦叶尊者的微笑在月光下诡异地扭曲,檐角垂落的冰棱折射着冷光,将大师的面容切割成无数个破碎的瞬间。他忽然抓起供桌上的烛台,任烛泪灼伤掌心,把整个寺庙翻了个底朝天,却只找到记地灰烬和零星的带血脚印,蜿蜒着消失在山雾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