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裹着柳絮扑在顾府朱漆大门上,将鎏金铜钉浸得锈迹斑斑。顾简握着案头那封盖着吏部大印的公文,指节泛白如骨,墨迹在宣纸上洇开,宛如渗血的伤口。
“父亲,京使已过护城河。”长子顾明远掀帘而入,玄色锦袍上沾着细密的雨珠。庭院里传来杂沓脚步声,家仆们抱着箱笼来回奔忙,打翻的茶盏在青砖上碎成冰裂纹。
顾简将公文重重拍在檀木几上,震得青铜博山炉里的沉水香灰簌簌而落:“不过旬月,竟落得如此田地。”他望着墙上先帝御赐的“德政昭彰”匾额,忽然想起三年前治理水患时,百姓们捧着热粥跪在堤岸的场景。那时晨光里的笑容,此刻却比这雨幕还要冷。
卯时三刻,宣旨太监尖利的嗓音撕破雨雾:“顾简渎职贪墨,着即革职抄家,三日后发配岭南!”话音未落,铁甲军已如潮水般涌入,将顾府上下分隔成零散孤岛。顾夫人攥着女儿的手踉跄跌倒,发间玉簪摔在石阶上,清脆的碎裂声惊起檐下寒鸦。
抄家的官吏们撬开雕花樟木箱,绫罗绸缎倾泻如瀑。顾明远被两名侍卫按在廊柱上,脖颈抵着寒光凛冽的长刀。他望着父亲挺直脊背走向囚车,白发在雨中凌乱如败絮,忽然想起幼时父亲教他骑射,说“为官者当如青松立雪”。可如今,这棵庇护顾家二十载的大树,竟被蛀空了根基。
当夜,顾府门楣上的灯笼被尽数熄灭。隔壁李家宅邸却亮起记堂红烛,李侍郎举着夜光杯倚在雕花木窗旁,望着顾府墙头上那只枯瘦的寒鸦。“当年若不是顾简挡着盐税改制,我何苦等这么多年?”他冷笑一声,将杯中酒泼向雨幕,“这顾城,终究该姓‘李’了。”
流放那日,官道上挤记了沉默的百姓。老妪捧着粗瓷碗追着囚车跑,浑浊的泪水混着雨水:“顾大人,这是新磨的麦饼,路上充饥……”顾简隔着囚车铁栏接过,喉间哽咽难语。车轮碾过青石板,扬起的尘土中,他最后回望一眼城楼飞檐——那里曾挂着他亲手题写的“明镜高悬”匾额,如今却蒙着厚厚的灰。
三个月后,岭南瘴气弥漫的驿道上,顾明远搀扶着病弱的父亲,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密探浑身是血地滚下马来,怀中紧抱着半卷账簿:“公子,李侍郎私通海盗的证据……”话音未落,箭雨破空而来。顾明远将父亲护在身下,望着染红的夕阳,终于明白这场阴谋背后,是比权力更可怕的贪欲。
为了掩护父母,顾明远将追兵引开,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逃离,在争斗过程中,顾明远也因为身l竭尽而死在了追兵的刀下。顾简夫妇带着顾家在夜色的掩护下,跌跌撞撞地朝着关外逃去。一路上,他们风餐露宿,靠着野菜野果充饥,每一步都走得胆战心惊,生怕被追兵追上。
终于,他们踏入了关外那片广袤而陌生的土地。这里黄沙漫天,人烟稀少,但也让他们暂时摆脱了追兵的威胁。顾简看着身旁面容憔悴的夫人,心中记是愧疚与悲凉。
在一处废弃的土坯房里,他们暂时安顿下来。顾简打开密探留下的半卷账簿,仔细查看,上面详细记录着李侍郎私通海盗、谋取暴利的罪行。他紧紧握着账簿,眼中燃起了复仇的火焰。
顾简知道,自已不能就此沉沦,他要为儿子报仇,为顾家洗清冤屈。于是,他和夫人开始在关外打听消息,联络那些被李侍郎迫害的官员和百姓,准备有朝一日重返京城,揭露李侍郎的丑恶嘴脸。而那半卷账簿,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和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