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深夜诡异录像带 >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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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敲打着窗户,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抓挠。我蜷缩在出租屋的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一盘下午刚从旧货市场一个不起眼的摊位买回来的录像带。窗外的雨声和屋内老式挂钟的滴答声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氛围。
那个旧货市场位于城郊,平日里人迹罕至,今天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而显得更加阴郁。摊主是个上了岁数的老人,皱纹如同树皮般深刻,浑浊的眼球像是蒙着一层灰白的薄膜。他坐在一把吱呀作响的藤椅上,周围堆满了各种古怪的旧物——锈蚀的铜镜、缺角的瓷碗、褪色的老照片,还有那盘让我后悔一辈子的录像带。
年轻人,这盘带子不卖。老人当时对我说,喉间滚动的痰音让每个字都裹上了陈年烟草的焦油味。他的指甲又黄又厚,指节粗大变形,像枯树的枝桠。我注意到他左手小指缺了一截,伤口早已愈合,却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紫色。
我失望地转身要走时,他突然又开口:年轻人,等等……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像是换了一个人,或许它就是在等你。说完这句话,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当我回头时,看到他用手帕捂住嘴,上面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
现在回想起来,那场景依旧让我毛骨悚然。老人接过我递去的五十块钱时,手指冰冷得不似活人,而且……他的影子在那一刻诡异地扭曲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挣脱出来。录像带的标签已经泛黄,边缘处有些霉斑,上面用蓝色圆珠笔写的字已经褪色,但还能辨认出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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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露露生日的字样。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孩子的笔迹,但某些笔画又过分用力,几乎划破了纸面。更奇怪的是,当我用手指触摸那些字迹时,指尖传来一阵刺痛,仿佛被静电击中。
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一点二十三分。明天还有早课,我应该去睡觉。但一种难以抗拒的冲动驱使着我走向了那台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老式录像机。机器通体黑色,侧面贴着一张已经褪色的标签,按键上的字母几乎磨没了。当我按下电源键时,机器发出嗡嗡的运转声,像是垂死老人的喘息。
电视屏幕先是雪花,然后跳出模糊的画面。画面质量很差,像是经过多次翻录,色彩失真严重,还伴随着不规则的条纹干扰。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风格的客厅,装饰着彩色的气球和生日快乐的横幅。摄像机镜头有些摇晃,餐桌两旁是几个成年人,中间是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在吹蛋糕上的蜡烛。女孩大约六七岁的样子,扎着两个羊角辫,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祝露露生日快乐!大人们齐声说道,声音透过老旧录像带失真的效果,显得有些诡异。我注意到其中一个女人的声音特别尖锐,像是刻意提高音调掩饰恐惧。
这不就是个普通的家庭生日聚会录像,那个老头还说得那么邪乎。我撇了下嘴。
画面中的小女孩露露正准备吹蜡烛时,突然转头直视镜头。那一瞬间,我浑身一颤,因为她的眼神完全不像个孩子,而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充满了怨毒和仇恨。但眨眼间,她又恢复了天真烂漫的表情,仿佛刚才只是我的错觉。
我要许愿啦!露露用甜腻的童声说道,然后闭上眼睛。就在这时,画面突然闪烁了几下,像是信号受到了干扰。当我再次看清画面时,露露的眼睛睁开了——但她的瞳孔变成了诡异的竖瞳,像猫科动物一样。
还是那个客厅,但气球已经瘪了大半,横幅歪歪斜斜地挂着,上面生日快乐的乐字已经脱落。餐桌上摆着腐烂的蛋糕,奶油变成了令人作呕的黄绿色,上面爬满了蛆虫。蜡烛融化成一滩蜡油,像凝固的血液。
镜头转向沙发,沙发上躺着三个人——不,那是三具尸体。最外侧是个中年男人,他的喉咙被割开,伤口外翻,露出惨白的软骨;中间是个年轻女人,她的腹部被剖开,内脏流了一地;最里面是个老人,他的头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眼睛凸出,舌头肿胀发紫。沙发和地板上是已经干涸的深褐色血迹,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呈黑色。
我的胃部一阵痉挛,一股酸水涌上喉头。我扑向茶几旁的垃圾桶,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模糊了视线。当我擦掉眼泪再次抬头时,那个穿粉色连衣裙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尸体中间,背对着镜头。
然后她的头开始慢慢转动——不是身体,只是头,像猫头鹰一样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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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正对着镜头。她的脖子像橡皮一样拉伸、扭曲,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啊!我尖叫一声,从沙发上摔了下来。那小女孩的脸不是人类该有的脸,惨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漆黑的眼球占据了半个眼眶,没有眼白,嘴角咧到了耳根,露出参差不齐的鲨鱼般的牙齿。
她隔着屏幕阴沉地对我说:找到你了!声音不再是孩童的清脆,而是混合了男女老少的多重声线,像是无数人同时在说话。
画面戛然而止,屏幕恢复成一片雪花。我浑身发抖,额头冒出了冷汗,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一定是恶作剧,肯定是哪个变态制作的恐怖短片吓人的。我试图用理性解释这一切,但我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我擦着额头的汗走到录像机旁准备关掉,却发现录像机根本没有通电——插头就躺在地上,根本没插进插座。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我的头皮发麻。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就在这时,浴室传来啪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我僵硬地转头看向浴室,门是关着的。门缝下面缓缓渗出一摊暗红色的液体,在米色的地砖上格外刺眼。血液特有的铁锈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腐臭,像是肉类在闷热环境中腐烂多日的味道。
嗒、嗒、嗒……是光着脚踩在湿漉漉的地砖上的声音,伴随着孩童般清脆的笑声。但那笑声很快变得扭曲,时而像老人咳嗽,时而像女人啜泣。我每个毛孔都渗出了恐惧,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谁……谁在那里我的声音大得自己都快听不见了,喉咙干涩得像是塞了一把沙子。
笑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指甲刮擦门板的声音,一下,两下,三下……那绝不是人类的指甲能发出的声音,更像是某种坚硬的角质物在金属上摩擦。突然一声脆响,半片漆黑的指甲从门缝下弹出,落在我脚边仍在微微抽搐,断口处渗出腐绿色的黏液。
当门把手开始自行转动时,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金属把手上凝结的冰霜突然浮现出数字630,就像有隐形的手指在书写。这个日期我太熟悉了,录像带标签上露露的生日。此刻数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白转红,最后变成黏稠的血液顺着门板流淌。
我再也无法忍受,抓起茶几上的手机冲向门口。就在我夺门而出的瞬间,身后传来吱呀一声,浴室门开了。我没有回头,我也不敢回头。
我一路狂奔下楼,三步并作两步,几次险些摔倒。直到冲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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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被明亮的灯光和人群包围,我才敢停下来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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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利店里的灯光和旁边的收银员让我感到了些许安全感。同学,你没事吧收银员奇怪地看着我。我这才发现自己光着脚,只穿了
T
恤和短裤,在深秋的夜晚冻得发抖,脚底不知何时划破了,在地板上留下几个血脚印。
同学她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把我从恐惧中拉了回来。收银员是个戴眼镜的女生,看样子是附近大学生出来兼职的。她的声音温暖而真实,与刚才那噩梦般的经历形成鲜明对比。
没……没事。不用管我。我的声音还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我低头看了看手机,时间是凌晨一点十七分,从我开始看录像带到现在,竟然已经过去了近两个小时,可我记忆中最多只有半小时。
我站在便利店门口,冷风吹得我直打哆嗦,但我不敢回公寓。翻遍通讯录,我拨通了唯一能帮助我的电话号码——民俗系教授陈文彬。他是学校里有名的怪人,专研民间传说和超自然现象,据说有通灵能力,平时独来独往,不愿与人接近。上学期我选修过他的《中国民间信仰研究》,虽然成绩平平,但至少混了个脸熟。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陈教授的语气带着被吵醒的怒气:谁
陈教授,是我,朱峰。您……您得帮帮我,我遇到了……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我的牙齿直打颤,几乎咬到舌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陈教授说了一个地址:你现在来我家,别回头,别停下,别跟任何人说话。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不在家,钥匙在门口右手的花盆底下。到了给我打电话。
我的声音几乎崩溃:陈教授,那等你回来……等你回来估计我尸体都臭了……
电话被挂断了……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忙音。
我借了便利店收银员的笔,在手心上记下地址,然后叫了辆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男人,一路上不停地从后视镜瞄我,可能是我苍白的脸色和光着的脚让他觉得奇怪。
小伙子,这么晚去哪儿啊他试图搭话。
我想起陈教授的警告,紧闭着嘴不说话,只是指了指手心上的地址。司机撇撇嘴,打开了收音机,里面正在播放午夜情感热线。一个女听众正在讲述她丈夫最近行为异常,总在半夜对着空房间说话。
他说有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一直跟着他……女听众的声音颤抖着。
我猛地关掉了收音机,司机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但没再说话。车窗外,路灯一盏盏后退,在雨水中晕开成模糊的光团,像是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半小时后,我按照陈教授电话中的指引,来到了一处位于老城区的独栋房屋前。这是个位于老城区里独门独户的一所房子,红砖墙上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在黑夜里像干枯的血脉。院内种着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在雨中散发着古怪的草药味。
我蹲下身,从门口的花盆底下摸出钥匙。上面还有一些暗红色的锈迹。随着咔哒一声轻响,我缓缓推开大门。
屋内一片昏暗,只有窗外路灯的微弱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狭长的光带。我摸索着墙壁,很快找到了开关。灯光亮起的瞬间,眼前的景象让我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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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教授的家简直像个小型博物馆。正对门口的是一排书架,上面摆满了泛黄的古籍和各式各样的古怪收藏品: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罗盘、几枚发绿的铜钱、一只风干的蜥蜴标本、几个贴着符咒的小瓷瓶。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八卦图,中央的阴阳鱼似乎是用某种深色木材雕刻而成,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客厅中央是一张红木供桌,上面摆着香炉、烛台和一尊我不认识的神像。神像面目狰狞,三头六臂,每只手里都拿着不同的法器。供桌前的地上画着一个复杂的五芒星图案,每个角上都点着一根白色蜡烛,已经燃烧了大半。
我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拿出手机拨通了陈教授的电话。这次,电话很快就被接起。
教授,我已经进来了……她……不会找到这里来吧我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睛不停地扫视着房间的每个角落,生怕那个叫露露的小女孩突然从某个阴影里钻出来。
电话那头,陈教授沉默了片刻,随后低声说道:你去一进门左手边的房间拿些东西。供桌上有一把铜钱剑,带在身上防身。桌子下面的抽屉里,还有一个黑色的小盒子,里面是一块开过光的玉佩,务必戴在脖子上。如果遇到危险,它能救你一命。
他稍作停顿:拿到东西后,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一下,记住,越详细越好。
我按照陈教授的指示,迅速找到了铜钱剑和玉佩。铜钱剑长约六十厘米,由数十枚锈迹斑斑的古钱币用红绳串成,入手沉甸甸的,带着一股淡淡的香灰味。玉佩则呈圆形,通体乳白,中央有一点朱砂般的红晕,摸上去冰凉沁骨,上面刻着复杂的符文。当我戴上玉佩的瞬间,一股暖流从胸口扩散至全身,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我包裹起来,让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我将录像带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包括浴室里面发生的事情。说到露露隔着屏幕对我说找到你了时,我的声音再次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电话那头,陈教授的声音变得凝重:朱峰,你惹上大麻烦了。那盘录像带不是普通的物件,而是一种『媒介』——它连接着亡者的世界。那个叫露露的小女孩,恐怕不是人类,而是被某种邪祟附身的『替身』。
替身我的声音几乎嘶哑。
对。民间传说中,横死之人若怨气未消,会借助活人的躯壳重返阳间。露露的生日派对,很可能是一场灭门惨案的开端。而你看到的画面,正是她『觉醒』的时刻。陈教授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现在,她盯上你了。
突然,电话里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陈教授的声音断断续续:记住……别让她……碰到你……玉佩能……通话戛然而止。我低头一看,手机信号竟诡异地显示为无服务,而电量也从刚才的
60%
瞬间变成了红色警告的
1%。
就在这时,屋内的灯光开始闪烁,书架上的古籍无风自动,哗啦啦地翻页。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我呼出的白气在突然降温的空气中清晰可见。我握紧铜钱剑,死死盯着走廊尽头的阴影——那里传来嗒、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大哥哥,你跑得好快呀……露露的声音从黑暗中飘来,甜腻中带着扭曲。她的身影逐渐浮现:粉色连衣裙被血染成暗红,脖子以诡异的角度歪斜着,漆黑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我。她的皮肤在灯光下呈现出死尸般的青灰色,嘴角撕裂的伤口一直延伸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
我后退几步,后背抵上墙壁,无路可退。露露咧开嘴笑了,露出锯齿般的牙齿:来陪我过生日吧……永远陪我……她猛地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玉佩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露露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被弹飞数米,撞在书架上,几本古籍和那个蜥蜴标本掉了下来。但她很快爬起,四肢着地,像野兽般绕着金光边缘爬行,寻找突破口。她的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手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变黑,在地板上留下道道抓痕。
这……这玉佩能撑多久我绝望地想。突然,余光瞥见供桌下露出一角黄纸——是符咒!我冲过去抓起一把,凭着小时候看僵尸片的记忆,咬破手指在符上胡乱画了几笔,朝露露甩去。
轰!符纸在半空燃烧,形成一道火墙。露露被逼退到墙角,她愤怒地嘶吼,屋内所有玻璃制品同时炸裂。我趁机冲向大门,却听见陈教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朱峰!别出去!
我一愣,回头看见陈教授竟站在客厅中央,脸色惨白,手里拿着一串铜铃。教授您怎么……
外面更危险!他快步走来,伸手要拉我。就在指尖相触的瞬间,玉佩突然变得滚烫——眼前的陈教授面容扭曲,化作露露狰狞的脸!
你骗我!我挥剑斩去,铜钱剑却穿透了她的身体,像是砍在空气中。露露咯咯笑着,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抓到你了……
窒息中,我摸到口袋里的最后一张符咒,用尽力气拍在她额头。露露发出骇人的惨叫,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屋内恢复死寂,只有我剧烈的喘息声回荡。
快天亮时,真正的陈教授终于赶回。他看着满屋狼藉,长叹一声:你运气不错,但事情还没结束『替身』会不断寻找新宿主。他递给我一张车票,今晚有一班去山西的火车,我师父能帮你。
我攥紧车票,望向窗外。雨还在下,而玻璃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血手印……
我盯着玻璃上的血手印,寒意从脊背蔓延至全身。陈教授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脸色骤变,立刻从布袋里掏出一把朱砂,猛地撒向窗户。
滋啦——血手印如同被灼烧般冒出一缕黑烟,随即消失。
她还在附近。陈教授低声道,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走。
我抓起背包,将铜钱剑和剩余的符咒塞进去,玉佩紧紧贴在胸口。刚踏出门,一阵阴风卷着枯叶扑来,院里的植物无风自动,沙沙作响,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陈教授快步走在前面,手里捏着一串铜铃,铃声清脆却带着某种诡异的节奏。他低声念着咒语,每走几步就在地上撒一把盐。
别回头看。他警告道。
可我还是听到了……身后传来小女孩的哼唱声,是生日歌的调子,却拖得又慢又扭曲,像坏掉的八音盒。
3
火车站人流拥挤,嘈杂的环境让我稍微安心了些。陈教授带我穿过人群,直奔最后一节车厢。
这趟车是『阴阳交界』的夜班车,活人少,亡魂多。他压低声音,待会儿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出声,装睡就行。
列车缓缓启动,窗外夜色如墨。车厢里零星坐着几个乘客,有的低头打盹,有的直勾勾盯着前方,眼神空洞。
我闭眼假装休息,却感觉有冰冷的手指在摸我的脚踝。猛地睁眼,对座不知何时多了个老太太,冲我咧嘴一笑——她的牙床漆黑,舌头像蛇信般分叉。
小伙子,吃糖吗她递来一颗腐烂的水果糖,蛆虫在糖纸上蠕动。
我死死咬住嘴唇,假装没看见。老太太咯咯笑着,突然凑近,腐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你身上……有『她』的味道……
就在这时,车厢连接处传来咚、咚的撞击声,像有人在拍打车门。所有人的头同时转向声源——包括那个老太太。
来了。陈教授攥紧铜钱剑。
车门玻璃上,一只苍白的小手啪地贴上,五指缓缓张开。露露的脸从黑暗中浮现,嘴角撕裂到耳根:找到你啦——
车厢灯光骤然熄灭。
黑暗如潮水般吞没了车厢。耳边只剩下列车行驶的轰鸣,以及……越来越近的、湿漉漉的脚步声。
别动。陈教授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清晰,她只能感知恐惧。
我死死攥住玉佩,冷汗浸透了后背。突然,一只冰冷的小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大哥哥,你藏得真好。露露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根响起,腐臭的气息钻进鼻腔。
就在我几乎崩溃的瞬间,陈教授暴喝一声:现在!
一道金光从车厢尽头炸开!整节车厢的窗户同时映出密密麻麻的符咒纹路,地板、座椅、天花板——原来陈教授早已布下阵法!露露发出刺耳的尖啸,被金光灼烧的皮肤滋滋冒烟。她疯狂挣扎,却像落入蛛网的飞蛾,被符咒牢牢禁锢。
朱峰,铜钱剑!陈教授甩来一叠染血的黄符,刺她眉心!
我咬牙冲上前,铜钱剑狠狠贯穿露露的额头。黑血喷溅的刹那,她的身体像破碎的瓷器般裂开,无数扭曲的人脸从裂缝中涌出——有生日派对上的成年人,有更多陌生的男女老幼……全是她吞噬的魂魄。
救……救我……露露的脸突然恢复成普通小女孩的模样,泪水混着血滑落,我不想这样的……
陈教授长叹一声,将一张写满经文的红布盖在她头上:尘归尘,土归土。
车厢灯光重新亮起,其他乘客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我和陈教授知道,刚才经历了一场怎样的生死搏斗。我瘫坐在座位上,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手中的铜钱剑变得滚烫,那些古钱币上的文字正在发光,然后逐渐暗淡。
她……死了吗我颤抖着问。
陈教授摇摇头:这种存在不会真正『死亡』,我们只是暂时将她送回了该去的地方。他看了看窗外,快到站了,准备下车吧。
黎明时分,我们在山西的一座破旧道观前下车。道观坐落在半山腰,被晨雾笼罩,显得阴森而神秘。门口站着一位百岁老道,白发如雪,脸上的皱纹深如沟壑,但眼睛却异常明亮,像是能看透人心。他手中提着一盏白灯笼,里面的烛火竟是诡异的绿色。
解决了老人嗓音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陈教授疲惫地点头,转身递给我一枚铜钱,随身戴着,能辟邪。
我接过铜钱,突然感到掌心一阵刺痛。低头一看,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小的抓痕,正渗出诡异的黑血。那黑血像是活物般在皮肤下蠕动,形成一个小小的旋涡图案。
老道猛地抓住我的手,脸色剧变:她留了『记号』……他的手指在我的掌心画了个复杂的符号,黑血暂时停止了蠕动,但没有消失,这东西会一代代缠上你的血脉!
陈教授沉默良久,从怀里掏出一本古书塞给我。书皮是某种动物的皮革制成,已经磨损严重,封面上用褪色的朱砂写着三个字——《镇魂录》。
学吧,不想死的话。陈教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怜悯,从今天起,你的生活再也不会一样了。
我翻开第一页,上面用毛笔写着:凡被替身标记者,需以魂为引,以血为媒,镇邪驱魔,至死方休。字迹殷红如血,仿佛刚刚写下。
道观深处,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孩童笑声,与露露的声音一模一样。我猛地抬头,看到道观屋檐下,一个粉色的小身影一闪而过……
4
道观的日子比我想象中艰难百倍。
清晨四点,天还漆黑,我就被老道士的藤杖敲醒。山西深秋的寒气渗入骨髓,我呼出的白气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中缭绕。老道士——现在我叫他玄谷师父——站在床前,雪白的长眉下,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异样的光。
起来,《镇魂录》第一课。他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掌心给我看。
我伸出右手,那道黑血爪痕已经发生了变化。原本细小的伤口扩散成了一个铜钱大小的漩涡状纹路,黑红色的线条如同活物,在皮肤下微微蠕动。每到午夜,这里就会传来钻心的疼痛,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丝在骨头里搅动。
玄谷师父枯枝般的手指按在我的掌心,力道大得让我差点叫出声。他闭眼念咒,我感觉到一股热流从接触点涌入,与黑血旋涡对抗。突然,他猛地松开手,后退一步,脸色异常凝重。
比我想的还要深。他转身从木柜中取出一个陶罐,里面是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药膏,涂上,能暂时压制。但要根除,得靠你自己。
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我疼得眼前发黑,仿佛有人将烙铁按在了手上。黑血旋涡剧烈翻腾,然后慢慢平静,颜色变淡了些,但依然清晰可见。
这是什么诅咒我咬着牙问,冷汗已经浸透了内衣。
玄谷师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翻开《镇魂录》第一页,指着那段以魂为引,以血为媒的文字下方几乎不可见的小字:见纹如漩,三代必绝。
我的胃部一阵痉挛:意思是……
意思是如果你破解不了这个诅咒,陈教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抱着一摞古籍,眼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你的血脉传不过三代就会断绝。他放下书,露出右手腕——那里有一个已经结疤的漩涡状痕迹,比我的浅很多,但形状一模一样。
你也……我震惊地看着他。
二十年前的事了。陈教授苦笑,所以我才会研究这些。不过我的诅咒来源不同,也没你这么严重。
玄谷师父冷哼一声:废话少说。朱峰,从今天起,你每天寅时起床,先抄《清净经》十遍,然后学习画符。他指了指房间角落的矮桌,上面已经备好了黄纸、朱砂和毛笔,午饭后辨认邪祟种类,傍晚练铜钱剑,子时打坐调息。
我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雾气,照在《镇魂录》封面上,那三个朱砂大字仿佛在渗血。
画符比想象中难得多。
心不正则符不灵,笔不稳则咒无效。玄谷师父的藤杖啪地打在我手腕上,第五十张镇邪符又废了。我的右手已经酸痛不已,那些扭曲的符文在眼前晃动,像是要跳出纸面。
再来。老道士盘坐在蒲团上,眼睛半闭,却仿佛能看清我每一笔的偏差。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蘸取朱砂。这次,我试着将注意力集中在掌心的黑血旋涡上,想象每一笔都在压制它的扩散。笔尖触及黄纸的瞬间,我感觉到一丝异样——朱砂的颜色似乎变得更加鲜艳,笔画也流畅了许多。
嗯玄谷师父突然睁开眼,一把抓过我刚画好的符纸,对着阳光仔细观察。朱砂绘制的符文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像是掺入了什么别的东西。
血咒相引……他喃喃自语,然后严厉地看向我,你用了什么
我茫然摇头:就是按您教的……
老道士突然抓起我的右手,用银针在指尖一刺,挤出一滴血——那血不是正常的鲜红色,而是带着黑丝的暗红。血滴在符纸上,竟被符文吸收,整张符纸微微颤动,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嗡鸣。
果然如此。玄谷师父脸色阴晴不定,你的血已经与诅咒融合,画出的符会带有特殊效力,但也会加速诅咒的蔓延。他沉思片刻,继续画,但每天不超过三张。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那个黑血旋涡似乎扩大了一点点,恐惧如潮水般涌来。我到底是什么人还是诅咒的容器
午夜噩梦如期而至。
我站在那个熟悉的九十年代客厅里,身上穿着粉色连衣裙,脚下是柔软的小皮鞋。视角很矮,这是露露的视角。餐桌上,生日蛋糕插着七根蜡烛,烛光摇曳中,我看到自己的双手正握着餐刀。
露露,该许愿了。爸爸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温暖而宠溺。
但我知道一个秘密——爸爸不是真正的爸爸。昨天夜里,我看见他从地下室出来,脸上挂着不属于人类的笑容,嘴角咧到耳根,手里拿着沾血的铁锤。现在的爸爸只是披着人皮的什么东西。
我握紧餐刀,甜美地笑着:我的愿望是……
场景突然切换。地下室。铁链。惨叫。妈妈被绑在椅子上,她的脸……她的脸被整张剥下,血肉模糊的肌肉组织暴露在空气中,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她还活着,看到我时,没有皮肤的眼睑疯狂眨动。
跑……没有嘴唇的嘴艰难地形成这个字,他不是……
背后传来脚步声。爸爸哼着走调的歌谣走下楼梯,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那是一张新鲜的人脸,边缘还滴着血。
露露,来帮爸爸试一下新面具……
我尖叫着醒来,发现自己跪在道观的石地上,十指鲜血淋漓。墙上布满抓痕,有些深达寸余,而我的指甲缝里塞满了墙灰和血迹。枕边的《镇魂录》翻到了中间某一页,上面画着一个诡异的人脸剥离仪式图解。
窗外,一只夜枭发出凄厉的叫声,像是女人的惨笑。
三个月后,我已经能画出像样的符咒,铜钱剑也使得有模有样。玄谷师父开始带我下山处理一些简单的邪祟事件——婴灵作祟、老宅闹鬼、被附身的家畜。每次任务后,我的黑血旋涡都会暂时安静几天,仿佛得到了某种满足。
诅咒在利用你。陈教授某天夜里来找我,带来了一摞发黄的报纸,但同时你也可以利用它。看看这个。
那是
1998

7

2
日的《山阳晚报》,头版刊登着一则灭门惨案:某大学教授全家五口遇害,唯独七岁女儿失踪。报道旁边是一张模糊的家庭照——正是录像带里那个生日派对的情景。
露露的父亲,周教授,是我的学长。陈教授推了推眼镜,出事前三个月,他从陕西一座汉墓里带回了一件文物,一面铜镜。据说那镜子能照出人心中最恐惧的事物。
我的掌心突然一阵刺痛,黑血旋涡剧烈收缩了一下:那镜子……
失踪了,和露露一起。陈教授压低声音,但我怀疑,它可能被分成了几部分,改造成了其他东西……比如录像带。
我猛地想起那盘录像带的某些细节——塑料外壳内侧有些奇怪的金属反光,当时以为是普通衬里,现在想来……
还有件事。陈教授从怀里取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古老的符号,与《镇魂录》最后一页的图案惊人地相似,这是在周教授地下室发现的。玄谷师父认为,这个符号是一种古老的『契约』,能将灵魂转化为更强大的存在——但需要特定的『容器』。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一阵恶寒掠过脊背:你是说,露露被当成了『容器』而我现在……
嘘。陈教授突然捂住我的嘴,警惕地看向窗外。月光下,一个纤细的影子从院墙掠过,速度快得不似人类。
次日清晨,道观来了位不速之客。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一袭红衣,容貌艳丽得不似凡人。她自称柳青,是邻省某世家之女,前来求教驱邪之法。玄谷师父接待了她,但眼神始终充满戒备。
午饭时,我无意间看到柳青挽袖时露出的手腕——那里有一个黑血漩涡标记,比我的更加清晰,周围皮肤已经出现了蛛网般的黑色血管。
更可怕的是,当她走过我身边时,《镇魂录》在我怀中突然变得滚烫,而她的嘴角,在无人注意的瞬间,诡异地咧到了耳根……
5
柳青在道观住了下来。
她总是穿着那身红衣,走路时几乎没有声音,像一抹游荡的鬼影。玄谷师父对她的态度很微妙——既警惕,又似乎带着某种隐忍的容忍。陈教授则明显不安,几次暗示我离她远点。
但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她的眼睛。
每当她以为没人注意时,那双漆黑的瞳孔会微微扩张,像猫科动物一样竖起,然后又恢复正常。更诡异的是,她偶尔会对着空气低语,仿佛在和某个看不见的东西交谈。
第三天夜里,我做了个噩梦。
梦里,我站在一片荒芜的墓地里,四周是歪斜的墓碑,天空暗红如血。柳青站在不远处,背对着我,长发垂至腰间。她缓缓转身,嘴角一点点撕裂,露出森白的牙齿:你也在劫难逃。
我猛地惊醒,发现枕边的《镇魂录》翻开了新的一页,上面用朱砂写着:血漩之契,三代必绝,唯一解法,替命换命。我盯着这行字,浑身发冷。第二天,我忍不住去找陈教授。那面铜镜……到底是什么陈教授沉默了很久,终于从箱底取出一本泛黄的考古笔记。那是露露父亲,周教授的遗物。
笔记里记载,那面铜镜出土于一座汉代诸侯墓,镜背刻满诡异符文,能映照人心最深处的恐惧。但更可怕的是,它似乎能存储亡者的怨念,甚至让它们寄宿在活人身上。
周教授发现这镜子后,开始变得不对劲。陈教授低声道,他曾在笔记里写,镜子里有个声音,承诺给他『永生』……只要他献上合适的『容器』。
容器
活人的躯壳。陈教授声音发颤,尤其是……孩童。
我胃里一阵翻涌。
露露的生日派对,根本不是意外。陈教授合上笔记,那是仪式。她父亲……亲手把她献祭给了镜子里的东西。
我低头看着掌心的黑血旋涡,突然明白了,那不是诅咒。是契约。
当晚,柳青找到了我。你知道了吧她倚在门边,红唇微扬,我们这种人,活不过三十岁。她拉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黑血漩涡——比我的更深,周围的皮肤已经发黑溃烂。
玄谷老头没告诉你吧她轻笑,这诅咒会一点点吞噬你,直到你变成……它们的一部分。
有什么办法破解我攥紧拳头。有啊。她歪头,笑容诡异,找个替死鬼。我猛地想起《镇魂录》上的字——替命换命。
你以为玄谷为什么收留你她凑近,呼吸冰冷,他在等……等你身上的诅咒成熟,然后……她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玄谷师父站在阴影里,眼神阴沉。柳青。他声音沙哑,你越界了。柳青冷笑一声,转身离去。但那一夜,我再难入眠。
三天后,柳青失踪了。同时消失的,还有《镇魂录》和那盘录像带。玄谷师父脸色铁青,带着我和陈教授直奔后山的一座古墓——那里是周教授当年挖出铜镜的地方。墓穴深处,柳青跪在一面残破的铜镜前,镜面裂成两半,却仍泛着幽光。她手腕上的黑血旋涡正汩汩流血,顺着指尖滴入镜面。
来不及了……玄谷师父咬牙,她启动了逆转仪式!
镜子里,缓缓浮现一张扭曲的脸——是露露。但她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柳青的竖瞳。终于……柳青的声音变了,混合着露露的童音,自由了……她的身体剧烈抽搐,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突然,她猛地抬头,嘴角撕裂,轮到你了,朱峰。
玄谷师父暴喝一声,铜钱剑直刺柳青眉心!但她只是轻轻一挥手,师父就被无形力量掀飞,撞在石壁上吐血不止。陈教授冲上去,却被一股黑气缠住喉咙,悬在半空挣扎。我站在原地,掌心剧痛,黑血旋涡疯狂旋转,仿佛要破体而出。
你逃不掉的。柳青——或者说是占据她身体的露露——朝我走来,契约已成,要么你死,要么……她伸手,指尖冰冷,找个替身。我低头看着《镇魂录》最后一页,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替命换命——不是找别人替死。而是……让自己成为最后的容器。
我笑了。
好啊。我一把抓住她的手,黑血旋涡与她的完全重合!你……!她瞳孔骤缩。但已经晚了。我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铜镜上!以魂为引,以血为媒——铜镜轰然炸裂!柳青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体如瓷器般龟裂,黑气疯狂涌出,却在触及我的瞬间被掌心的旋涡吞噬!
露露的脸在最后一刻恢复了小女孩的模样,流下血泪。谢谢……她轻声说,然后化作飞灰消散。
玄谷师父重伤,陈教授昏迷三日才醒。柳青的尸体消失了,只留下一地灰烬。而我掌心的黑血旋涡……变成了一个淡红色的疤痕。
你做了什么陈教授虚弱地问。我摇头,没有回答。《镇魂录》最后一页被血浸透,字迹模糊,但隐约可见一行小字:契约已断,诅咒终结。
三个月后,我离开了道观。玄谷师父送我到山脚,只说了一句:记住,有些东西,一旦沾染,就永远无法真正摆脱。
我点头,转身走入晨光中。背包里,那盘录像带安静地躺着,镜面碎片微微反光。而我的影子……在某一瞬间,似乎多了一条小小的、扎着羊角辫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