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阮照雪的剑尖抵住顾枕棠咽喉时,嗅到一股混着血腥的棠梨香。
玄天宗首席弟子的鹤纹银靴碾过满地琉璃碎片,三十六盏鲛人灯将顾家地牢照得亮如白昼。
她看着被铁链悬在半空的少女——朱红纱衣浸透鲜血,足尖还在往下滴落浓稠的液体,在青玉砖上绽开一朵朵赤色海棠。
玄天宗第三戒,残害同族者,诛。
冰魄铃在阮照雪腕间轻震,霜色剑气凝成实质。她身后十二名执法弟子同时结印,伏魔阵的金光压得墙壁符文噼啪作响。
顾枕棠忽然低笑出声。
铁链随着她的动作哗啦作响,染血的指尖轻轻搭上剑刃：师姐可知,我剖她灵根时,这丫头哭得可比现在动听
被钉在墙上的黄衫少女应声抽搐,丹田处碗口大的血窟窿里隐约露出半截玉色灵根。
执法弟子中有人发出干呕声。
阮照雪目光扫过地牢四壁,瞳孔微缩。那些看似凌乱的血痕,竟在阵法映照下显出道家正统的镇魂符。
她掐诀的左手微不可察地一顿,剑气却更盛三分：顾氏私炼禁药,证据确凿。你若束手就擒......
师姐的剑,抖了。
顾枕棠突然贴近,阮照雪闻到她发间焚烧沉香木的气息。
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冰魄铃,竟发出玉石相击的脆响：让我猜猜——你在找这个
她摊开掌心,半块冰纹玉佩泛着幽蓝光泽。阮照雪呼吸骤乱,这是三日前失踪的玄天宗密令！
铁链应声断裂。
顾枕棠如折翼赤蝶坠落,却在触及地面的刹那暴起。
蛟骨鞭卷着噬魂钉直取阮照雪面门,鞭风扫过之处,三十六盏鲛人灯齐灭。
02
列阵！
阮照雪清叱一声,照雪绫自袖中激射而出。月白绸缎映着冰蓝灵光,在黑暗中织成天罗地网。
噬魂钉撞上灵绸的瞬间,她看到顾枕棠眼尾泪痣闪过妖异红光。
铮——
琴弦崩断般的锐响划破黑暗。待执法弟子重新点燃符火,只见阮照雪的剑贯穿顾枕棠右肩,将人钉在绘满符咒的玄铁壁上。
冰魄铃缠住她脖颈,只要稍一催动灵力便能绞碎喉骨。
真狠心啊。顾枕棠却笑得眉眼生花,染血的指尖抚过阮照雪衣襟,
早知师姐这般凶,那日合欢宫送来的十坛醉仙酿,就该灌进你的......
闭嘴。
阮照雪并指点在她眉心,禁言咒文尚未成型,突然被暴起的灵力反震。
顾枕棠周身浮现血色咒纹,竟与玄天宗禁地封印如出一辙。
师姐！执法弟子惊呼,这妖女会使本门秘术！
阮照雪看着掌心被灼伤的焦痕,忽然想起三日前占星阁的卦象。
紫微星坠于东南,大凶之兆下隐着段破碎的谶语：冰魄染尘,烬棠复生。
此刻顾枕棠发间的海棠木簪突然崩裂,青丝如瀑散落。
她舔去唇边血迹,贴着剑刃缓缓靠近：现在杀我,你会后悔的。
阮照雪闻到了更浓郁的棠梨香。
03
喀嚓——
顾枕棠肩头传来骨骼碎裂声,血色顺着剑刃蜿蜒而下,却在触及阮照雪指尖时凝成冰晶。
她忽然抓住剑身猛地后仰,玄铁壁上的符咒应声炸裂,整座地牢开始剧烈震颤。
小心傀儡！阮照雪厉喝声中,被钉在墙上的黄衫少女突然睁眼,腹腔中伸出无数血色藤蔓。
执法弟子们的剑阵瞬间被破,三条藤蔓穿透最前方弟子的胸膛。
顾枕棠趁机旋身挣脱,蛟骨鞭卷住阮照雪的腰将她拽至身前。
噬魂钉擦着耳际飞过时,阮照雪嗅到她颈间混着血腥的冷香：东南巽位,阵眼在琉璃灯座。
阮照雪来不及细想,照雪绫已缠住最近那盏鲛人灯。
冰灵力灌入的瞬间,整座地牢的阵法纹路骤然倒转,血色藤蔓发出凄厉尖啸,化作黑灰簌簌落下。
师姐果然聪慧。顾枕棠贴在她后背轻笑,指尖勾住冰魄铃的银链,可惜晚了三息。
阮照雪反手扣住她命门,却摸到满手黏腻——顾枕棠后心插着半截藤蔓,伤口正汩汩涌出带着金丝的血。
那些血珠落地竟生出冰蓝色火焰,将满地残骸烧成灰烬。
你......
嘘。顾枕棠将染血的玉佩塞进她掌心,唇色惨白如纸,现在杀我,就没人告诉你锁麟炉里炼的究竟是什么了。
04
玄天宗的囚车穿过云海时,顾枕棠正把玩着腕间禁灵锁。
十二道符咒烙在雪肤上,随着她拨弄锁链的动作泛起金光。
再动一下,禁制会灼穿经脉。阮照雪闭目调息,膝头横着尚未归鞘的却邪剑。
师姐不如担心自己。顾枕棠忽然凑近,禁灵锁哗啦作响,
心魔快压不住了吧每次运功时,是不是都能看见血海里浮着冰棺
阮照雪倏地睁眼,剑锋已抵在她喉间。
云车恰在此时剧烈颠簸,顾枕棠顺势跌进她怀里。
朱红衣袖滑落,露出小臂内侧的凤凰纹印——与阮照雪梦中冰棺上的图腾分毫不差。
你究竟......
惊天巨响打断了质问。囚车顶棚被漆黑利爪撕开,裹着魔气的骨刺直刺阮照雪眉心。
她挥剑格挡的刹那,顾枕棠突然挣断禁灵锁,噬魂钉贯穿偷袭者的眼眶。
玄天宗的护卫都是废物么顾枕棠旋身甩开魔修尸体,发间不知何时多了支冰棱发簪,三个元婴期魔修就能摸到首席座驾......
第二波攻击来得更急。阮照雪看着顾枕棠以指为笔,在空中绘出玄天宗禁术千山雪,忽然想起师尊的警告——能催动此术者,必与百年前那场祸事有关。
魔血溅上冰棱簪时,顾枕棠眼尾泪痣骤然猩红。
阮照雪本能地抓住她手腕,却触到沸腾的灵脉：你吞了炽元丹
不然怎么破得了你的禁制顾枕棠笑着咳出血沫,指尖点上她心口,往这儿刺,我就告诉你锁麟炉的秘密。
剑尖刺破衣料的瞬间,魔修首领的骨笛已抵住阮照雪后颈。顾枕棠瞳孔骤缩,周身爆出赤金烈焰。
阮照雪只来得及看见她唇形在说闭气,整个人就被推进漫天毒雾。
05
寒狱第三层的冰墙上,新添了七道剑痕。
阮照雪看着琉璃盏中那滴金红血液——方才审讯时,顾枕棠割破手指滴进去的。
本该冻结万物的玄冰,竟在血珠落下时绽开一朵赤莲。
这是最后的机会。她将药王谷的验毒针浸入血中,若再不说出魔修来历......
师姐不如自己尝一口顾枕棠倚着冰壁轻笑,脚踝银铃随着动作叮咚作响,你们药王谷养的那群废物,怕是验不出上古巫族的血契。
银针突然迸出紫光,阮照雪蓦然起身。这是......焚心蛊的反应可此蛊明明该在二十年前就随巫族灭绝了。
很惊讶顾枕棠忽然扯开衣领,心口浮现的蛊纹与阮照雪腕间冰晶胎记产生共鸣,
你以为这些年压制心魔的丹药,是用什么炼的
阮照雪手中的琉璃盏轰然炸裂。记忆如潮水涌来——每月朔月师尊送来的赤色丹药,总带着若有若无的棠梨香。
冰墙上的阵法突然亮起,顾枕棠沾血的手指轻轻划过符咒：你看,这才是真正的镇魂阵。
她勾完最后一笔时,整座寒狱的锁链同时嗡鸣,与九霄云外的惊雷遥相呼应。
阮照雪忽然按住心口。今夜并非朔月,心魔却躁动得异常。
恍惚间看见顾枕棠化作漫天赤蝶,每片蝶翼都映着冰棺中少女的面容。
当啷——
却邪剑脱手坠地,她踉跄着扶住冰案。
顾枕棠不知何时贴近耳畔,带着血腥气的声音像淬毒的蜜糖：现在相信了你饮我的血整整十年。
06
子时三刻,当值弟子发现寒狱异状时,只看到满地冰莲与血符。
阮照雪站在阵眼中央,手中攥着半截染血的衣袖。
顾枕棠早已不见踪影,唯有狱墙上留着用血绘就的棋局——正是阮照雪三年来始终未能破解的珍珑残谱。
传令各峰。阮照雪碾碎衣袖里藏的冰晶花瓣,那是顾枕棠发间落下的,开启护山大阵,搜查所有......
她突然顿住。掌心花瓣融化处,渐渐显出四个小字：
锁麟为墓。
07
阮照雪捏碎传讯玉简时,药王谷的马车正碾过玄天宗山门的青玉阶。
驾车的少女以素纱覆眼,怀中抱着具焦尾琴,琴尾刻着合欢宫独有的并蒂莲纹。
凌师姐,你的小药罐在发抖。帘内传出带笑的男声,白玉似的指尖掀起车帘,露出张雌雄莫辨的脸。
那琴师耳垂缀着银铃,开口却是清朗男声：怕就喝口定魂汤
闭嘴。凌霜华甩出三枚金针钉在车辕,突然勒马急停。
前方云雾中有蓝光闪烁——是玄天宗的护山剑阵全开的征兆。
08
寒狱第七层的水镜前,阮照雪正在重塑昨夜场景。
冰晶凝成的顾枕棠虚影行至狱墙东南角,指尖血珠坠地瞬间,镜面突然爬满蛛网般的裂痕。
首席,药王谷的人到了。执法弟子捧着鎏金拜帖,迟疑道：他们还带着...合欢宫的琴师。
阮照雪抹去唇角血丝,眸光扫过拜帖上的凤凰火漆。
药王谷主亲笔写的求援二字旁,印着道扭曲的暗纹——正是顾枕棠心口的蛊纹。
请到冰魄殿。她碾碎袖中残余的冰晶花瓣,转身时发梢凝出霜色,把试剑峰的陆师妹也叫来。
09
顾枕棠踏入蜃楼时,十二串人面灯笼同时转向。
青铜面具下传来嘶哑笑声：这不是被玄天宗通缉的顾大小姐么
怎么,怕我烧了你这老鼠窝她弹指点燃檐角的招魂幡,烈焰中浮现出半张星图,
我要二十年前药王谷问诊录,还有凌家灭门案的卷宗。
黑影们发出窸窣低语,直到楼心降下道佝偻身影。
蜃楼主拄着人骨杖,浑浊眼珠盯住她发间冰簪：拿巫族遗宝来换。
这个如何顾枕棠扯开衣襟,心口蛊纹泛起金光。
整座蜃楼突然震颤,无数黑影尖叫着化为灰烬。蜃楼主踉跄跪地,手中骨杖寸寸龟裂：您...您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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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她将星图按进老者眉心,三更前备好货物,送到老地方。
转身时,腰间玉佩突然发烫。
顾枕棠看着上面浮现的照雪二字,笑得眉眼弯弯。
阮照雪果然发现了她故意留下的破绽。
10
冰魄殿内,凌霜华的银针正悬在琴师咽喉：说,合欢宫为何插手药王谷之事
师姐这样凶,阿月要哭了。琴师轻抚琴弦,竟发出女子啜泣声。
端坐上首的阮照雪突然挥袖,音波撞在冰墙上凝成霜花：幻音术对本座无效。
琴师耳垂银铃骤响,周身骨骼发出脆响。
待灵光散去,竟化作双髻少女模样：不愧是玄天宗首席,但您该审的不是我——她指尖轻点,琴身暗格弹出一卷泛黄医案。
凌霜华脸色骤变。那是她失踪姐姐的笔迹,最后一页赫然画着与顾枕棠相同的蛊纹！
三年前药王谷瘟疫,令姐剖心取血制药。琴师突然按住凌霜华颤抖的手,她不是病逝,是被炼成了人药。
殿外忽然传来剑鸣。试剑峰弟子陆清浅冲进来,怀中抱着浑身是血的小师妹：首席！我们在后山发现......
话音戛然而止。
陆清浅颈间玉佩突然炸裂,露出里面蠕动的蛊虫。
阮照雪剑光闪过时,少女瞳孔已变成竖瞳：锁麟炉...要开了......
小心！琴师突然扑倒凌霜华,原先站立处的地砖被毒液腐蚀出深坑。
陆清浅身体诡异地扭曲,皮肤下隆起无数鼓包：血祭...需要更多的......
阮照雪的却邪剑贯穿她丹田的瞬间,整座冰魄殿开始崩塌。
地面裂痕中渗出黑雾,凝聚成顾枕棠的模样：师姐毁我棋子,是要亲自当阵眼么
你疯了这是噬魂雾！凌霜华甩出药鼎护住众人,鼎身浮现的铭文竟与寒狱阵法同源。
阮照雪看着黑雾中若隐若现的赤金蛊纹,忽然捏碎腰间玉佩。
漫天冰晶如暴雨倾泻,顾枕棠的虚影在风雪中消散：我在幽冥鬼域等......
余音被剑鸣绞碎,却邪剑钉入地脉的刹那,黑雾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待尘埃落定,殿中央只剩深不见底的天坑。
琴师捡起片染血的衣角,上面用金线绣着蜃楼二字。
即刻启程。阮照雪拔出没入地脉的剑,剑尖残留的黑血凝成冰珠,陆清浅的尸身带回寒狱,请占星阁主验魂。
凌霜华突然抓住她手腕：首席可知焚心蛊解法
她掀开袖口,腕间浮现同样的金纹,三日前,我也开始咯血。
11
子时的幽冥鬼域,顾枕棠正在血河边垂钓。
骨制鱼竿突然剧烈震动,钓上来的却是阮照雪的冰魄铃。
铃铛沾着凌霜华的血,在月光下映出段幻象——药王谷密室里,数百具冰棺陈列如山,每具棺中都躺着心口刻蛊纹的少女。
真快啊。她割破手指将血滴入河面,水中顿时浮现玄天宗的画面。
阮照雪站在寒狱最深处,脚下阵法与她在蜃楼所绘的星图完美重叠。
血河突然沸腾,无数苍白手臂攀上她脚踝。顾枕棠轻笑着任恶鬼撕扯裙摆,直到阮照雪的剑气破开迷雾：你故意引我来此。
师姐的却邪剑还是这么冷。她转身露出鲜血淋漓的后背,昨夜被魔修所伤的裂痕竟在鬼气滋养下开出血色海棠,猜猜我钓到了什么
阮照雪看着被她抛来的冰棺碎片,上面封着道熟悉的禁制——正是她每月朔月服用的丹药配方。
而药材栏里朱笔勾勒的,分明是巫族心头血。
你早知自己在饮我的血。顾枕棠的蛟骨鞭缠住她腰身,毒雾随着呼吸渗入经脉,却还是追到鬼域...师姐动凡心了
剑光劈开毒瘴时,阮照雪颈侧多了道血痕。
顾枕棠舔去鞭梢沾的血,瞳孔泛起妖异的赤金：锁麟炉里炼的不是药,是百年前就该死的我们。
她突然拽着阮照雪坠入血河。
无数记忆残片涌入识海：白衣少女跪在炼狱火海边,将金丹喂进垂死修士唇间；冰棺在雷劫中碎裂,有人在她心口刻下永生咒。
想起来了吗顾枕棠在滔天血浪中捧住她的脸,我的...小师姐。
12
破晓时分,凌霜华看着浑身湿透的阮照雪独自归来。
她手中攥着半幅星图,肩头落着瓣血色海棠。寒
狱最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占星阁主传音震彻九峰：
天刑剑异动,魔渊裂缝...开了！
13
阮照雪踏上炼魂桥时,腕间冰魄铃碎成齑粉。
这座横跨魔渊的骨桥正在崩塌,每块桥石都是具刻着符咒的修士遗骸。
顾枕棠的红衣在罡风中猎猎作响,她足尖点过之处,尸骨皆开出血色重瓣棠。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阮照雪的照雪绫缠住桥索,身后追兵的法器灵光已映红半边天,各派长老正在......
正在商议怎么活烹了我顾枕棠回眸轻笑,眼尾蛊纹蔓至鬓角,锁麟炉的柴火不够旺,总要添些渡劫期修士的元婴。
话音未落,整座骨桥轰然炸裂。阮照雪挥剑斩开坠落的白骨,却见顾枕棠如折翼赤鸟坠向魔渊。
她本能地纵身去抓,却被暴涨的魔气掀翻在桥基。
接住！凌霜华的药鼎突然破空而至,鼎中药液浇在魔气上发出滋滋声响。
阮照雪借力翻身,剑尖刺入岩壁的瞬间,看见顾枕棠被三条缚仙索缠住腰身。
药王谷长老的冷笑从云端传来：魔头,还不交出天刑剑碎片！
14
寒狱最深处的冰室内,琴师阿月正在调弄焦尾琴。
凌霜华的金针悬在琴弦上方,将融未融的血珠倒映出扭曲画面——顾枕棠被吊在锁麟炉前,炉中青焰正舔舐她足尖。
非要看这个阿月指尖扫过变调的宫音,画面中突然传来皮肉焦灼声。
凌霜华猛地按停琴弦：焚心蛊发作时,你们合欢宫用什么镇痛
情丝。阿月突然贴近她耳畔,女声如蜜,就像你现在缠在腕上的,阮首席的发带。
药鼎突然爆出青光,凌霜华掐住她脖颈按在冰案：你怎知......
我知道的可多了。阿月任她钳制,袖中滑出半枚玉珏,比如凌家灭门前夜,有人用这物件换走了问诊录。
凌霜华瞳孔骤缩。玉珏上残缺的凤凰纹,与姐姐临终攥着的一模一样。
15
魔渊裂缝溢出的罡风刮得人脸生疼,顾枕棠却哼着江南小调。
她的左腕被玄铁钩贯穿,鲜血顺着锁链滴入锁麟炉,激起冲天火光。
再炼三个时辰,这魔女就该灰飞烟灭了。合欢宫长老摇着鎏金扇,倒是便宜了药王谷,白得具上品药鼎。
阮照雪藏在岩缝中,看着各派修士围着炉火推杯换盏。
顾枕棠的血气混着酒香飘来,竟让她灵台泛起熟悉的灼痛——每逢朔月服药前,也是这般钻心蚀骨的疼。
子时更响,锁麟炉突然发出龙吟。顾枕棠猛然抬头,眼底赤金蛊纹流转如星河：师姐可知,他们为何留你到此刻
阮照雪心头突跳,怀中那截冰簪突然发烫。
三日前幽冥鬼域的记忆汹涌而来：血河中浮沉的冰棺,棺中少女与自己九分相似的面容。
因为你是最好的祭品啊。顾枕棠笑着震断锁链,魔气如巨蟒绞碎最近的三名修士,
天刑剑灵需要宿体,而你是最完美的......
她突然闷哼跪地。
药王谷长老掐诀催动焚心蛊,顾枕棠心口迸出金光,竟映出阮照雪灵台深处的冰棺虚影。
原来如此！合欢宫长老的扇骨刺入她肩胛,阮首席才是真正的剑鞘！
场面霎时大乱。无数法器调转方向,阮照雪挥剑格挡时,听见顾枕棠沙哑的笑声：现在信了他们早知你是堕仙转世！
16
阿月拭去凌霜华眼尾冰霜时,寒狱传来惊天巨响。
占星阁的浑天仪碎片如流星坠落,其中一片嵌进冰墙,映出魔渊上空的修罗幻象。
这是......天刑剑灵凌霜华看着幻象中与阮照雪面容相同的白衣女子,百年前的堕仙竟是她前世！
阿月突然咬破指尖,在琴身画出传送阵：现在赶去,还能救回你的阮首席。
那你呢
我啊......琴师抚过她束发的银簪,去赎一桩迟了二十年的罪。
传送阵亮起的瞬间,凌霜华看见阿月耳后浮现合欢宫奴印——那是叛逃者才有的刺青。
17
魔渊上空雷云翻涌,阮照雪的却邪剑已断成两截。
她以照雪绫缠住天刑剑碎片,却见顾枕棠在围攻中渐露颓势。
各派长老结成的诛仙阵正在成型,阵眼处赫然摆着药王谷的炼魂鼎。
别过来！顾枕棠突然厉喝,周身爆出赤金火焰。
阮照雪嗅到熟悉的气息——是炽元丹燃烧神魂的味道。
记忆如利刃劈开灵台。她看见百年前的自己高悬九天,天刑剑贯穿少女心口：以汝之魂,镇吾心魔。
这次换我护着你。顾枕棠的声音混在雷声中,阮照雪眼睁睁看她撞向诛仙阵。
赤金火焰与青光相撞的刹那,魔渊裂缝中伸出无数苍白手臂,将各派修士拖入深渊。
抓住我！阮照雪抛出照雪绫,却在握住顾枕棠手的瞬间僵住——对方掌心浮现的命纹,与自己腕间冰晶胎记完全契合。
锁麟炉轰然炸裂,青焰化作漫天流火。顾枕棠在坠落中贴上她耳畔：记住,你欠我两世了。
18
药王谷地宫深处,凌霜华看着冰棺中与阿月容貌相同的女子,手中玉珏啪嗒落地。
石壁上的壁画清晰记载着：二十年前合欢宫主为救道侣,将半数元神封入琴师体内。
现在明白为何我能解焚心蛊了阿月将焦尾琴放入冰棺,我本是已死之人,靠着她的半缕残魂苟活。
凌霜华突然按住心口,那里有团青焰在灼烧。
阿月笑着拭去她唇边血渍：情蛊发作的滋味如何你对我动心时,它就开始蚕食经脉了。
地宫开始坍塌,凌霜华在坠落中被阿月推上传送阵。
最后一眼,是琴师化作流光没入冰棺：告诉阮照雪,锁麟炉的钥匙在......
19
阮照雪醒来时,身下是顾枕棠的朱红外袍。
那人正在剥莲子,腕间新添的伤疤组成古老咒文。
你替我挡了天刑剑反噬。她将莲子塞进阮照雪口中,七十二派正在通缉堕仙同党,玄天宗把你除名了。
阮照雪握住她手腕：为什么每次救我都要算计
因为师姐太蠢。顾枕棠笑着抽回手,指尖划过她心口,百年前剖丹,今朝挡剑,下次该换你为我......
话音戛然而止。阮照雪突然扣住她后颈吻上去,唇间血腥气混着莲香：没有下次。
魔渊罡风穿洞而过,卷走顾枕棠发间冰簪。
阮照雪看着那簪子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突然想起幻境中少女临终的笑：等你看破无情道,我早成灰了。
怀中之人在颤抖,阮照雪摸到满手温热。顾枕棠心口蛊纹正在渗血,唇角却噙着得逞的笑：终于肯认了我的小师姐。
20
三更时分,凌霜华抱着焦尾琴撞开结界。阮照雪正在给昏迷的顾枕棠输灵力,冰晶胎记已蔓延至锁骨。
锁麟炉的钥匙是心头血。她将染血的琴谱摊开,阿月用命换来的消息。
顾枕棠忽然睁眼,蛊纹赤金如熔岩：错了,钥匙是我们。
她扯开阮照雪衣襟,露出心口与冰棺相同的图腾。
凌霜华的药鼎突然嗡鸣,鼎身浮现出锁麟炉内部的构造图——炉心处赫然是双女子相拥的雕像。
百年前她们用情魄封住魔渊,如今该还债了。顾枕棠的蛟骨鞭缠住阮照雪腰身,敢不敢与我赴死
阮照雪握住她冰凉的手,将断剑却邪刺入地面：这次,一起。
21
阮照雪踏入锁麟炉的瞬间,千盏魂灯骤亮。
青铜炉壁上浮凸的缠枝纹爬满冰霜,那些被炼化的冤魂在冰层下蠕动,凝成她们前世的模样。
怕了顾枕棠的蛟骨鞭缠住她手腕,鞭梢噬魂钉刺破皮肤,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阮照雪反手扣住她命门,将人抵在炉壁上。
魂灯映出顾枕棠苍白的脸,额间浮现的堕仙印与自己心口图腾呼应：百年前你闯锁麟炉时,可曾怕过
怕你疼。顾枕棠忽然轻笑,指尖点上她锁骨胎记。
炉内温度骤降,冰晶顺着触碰处蔓延,当年你替我受九天玄雷时,这里裂得像蛛网。
炉外传来轰鸣,各派修士正在强攻结界。
凌霜华的传音符突然自燃,在空中炸出药王谷密卷——数百具冰棺陈列的画面中央,赫然是阮照雪前世冰雕。
时辰到了。顾枕棠拽着她跃上炉心莲台,发间血色海棠簌簌而落,要么与我魂祭天地,要么看着三界......
话音未落,炉壁突然探出无数鬼手。
阮照雪的照雪绫绞碎最先袭来的黑影,却见顾枕棠瞳孔变成赤金色：他们竟把噬魂雾灌进来了！
22
红尘境最西边的蜃楼里,凌霜华正在拆解焦尾琴。
琴腹掉出的羊皮卷上,朱砂写着以情丝为引,替命换魂。
阿月临终前的画面反复闪现——琴师化作流光时,唇语分明是别忘了我。
客官,您的离人醉。小二放下酒盏时,袖口滑出半枚玉珏。
凌霜华的金针抵住他咽喉：药王谷的狗都闻着味来了
凌姑娘误会了。小二撕开面皮,露出合欢宫弟子印记,阿月师姐托我传话：焚心蛊的母蛊在阮首席心脉。
窗外忽然雷声大作。凌霜华看着羊皮卷在雷光中显出新字迹,药盏啪地碎裂——情蛊非毒,乃生魂契。
23
锁麟炉内已化作血海,顾枕棠正用本命精血绘制阵图。
阮照雪斩断第七波鬼手,剑锋突然转向她咽喉：你早知魂祭需要两具堕仙体。
现在杀我也来得及。顾枕棠任由剑尖刺破皮肤,将阵眼玉佩拍进她掌心,用天刑剑碎片贯穿这里,就能......
炉顶轰然炸裂,罡风卷着毒雾灌入。药王谷长老的狂笑自上空传来：多谢二位开启炉心！
阮照雪看着被劫走的阵眼玉佩,忽然记起幻境细节——百年前正是此人将顾枕棠推入炼魂鼎。
怒火灼烧灵台,冰晶胎记瞬间爬满右脸。
屏息！顾枕棠的蛟骨鞭缠住药王谷长老,噬魂钉贯穿他丹田,玉佩是假的！
真正的阵眼在她心口跳动。阮照雪本能地挥剑去护,却刺穿顾枕棠左肩。
天刑剑碎片感应到堕仙血,突然迸出万丈青光。
抓住她们！合欢宫长老的缚仙索缠住阮照雪脚踝,要活的！
顾枕棠突然咬破舌尖,血雾在空中凝成彼岸花。
阮照雪嗅到熟悉的棠梨香,灵台突然清明——这是她们在寒狱用的传讯暗号。
东南巽位！两人同时挥出法器,照雪绫与蛟骨鞭绞碎炉壁。
外界天光漏入的刹那,阮照雪看见顾枕棠后背插满淬毒暗器。
走！顾枕棠将她推出裂缝,反手启动自毁阵。
各派长老的惨叫声中,锁麟炉化作巨大火球坠向魔渊。
24
凌霜华闯进寒狱时,阮照雪正在剜心口冰晶。
染血的匕首当啷落地,冰棺里躺着面色青灰的顾枕棠。
你疯了她甩出药鼎接住坠落的冰晶,这是堕仙印的本源！
还给她。阮照雪将冰晶按进顾枕棠心口,我欠她两世魂魄。
凌霜华突然掀开顾枕棠衣袖,腕间浮现的命纹令她踉跄后退——与阿月留下的琴谱残页完全一致。
药鼎自发嗡鸣,鼎身显现上古祭文：
双生魂,阴阳契；锁麟为媒,烬棠成劫。
地底传来锁链崩断声,占星阁主的传音震碎冰壁：魔渊全面崩塌！所有弟子速至......
来不及了。阮照雪抱起顾枕棠走向寒潭,替我护法。
凌霜华看着潭水漫过她们相握的手,突然想起阿月消散前的笑。
她咬破指尖在药鼎画出血阵：要疯一起疯。
25
红尘境开始下雨。血雨坠地生莲,蜃楼最高处站着黑袍人。
他脚边跪着的药王谷弟子浑身抽搐,皮肤下钻出金色蛊虫。
主上,锁麟炉已毁。
无妨。黑袍人抚过腰间玉佩,与阮照雪那枚恰好成对,新的剑鞘已经养成了。
暗室冰棺缓缓开启,少女面容与阮照雪九分相似。
心口插着的烬棠簪,正是顾枕棠的本命法器。
26
寒潭深处,阮照雪在刺骨冰水中吻住顾枕棠。
堕仙印顺着相贴的肌肤流转,她们的神魂在剧痛中交融。
记忆如洪流席卷——
百年前的月夜,顾枕棠将醉倒的她扶上莲台：小师姐,你道袍沾酒了。
别闹......她翻身压住捣乱的人,却对上含笑的泪痣。那晚的棠梨香混着酒气,比合欢散更灼人。
锁麟炉爆炸前夜,顾枕棠偷换她丹药：傻子,哪有用仇人血养心的道理。
幽冥鬼域的血河里,那人神魂碎成千万片：别忘了我...求你......
醒过来！阮照雪捏碎本命剑,剑气割开手腕。
鲜血染红寒潭时,顾枕棠睫毛颤动：你就...这么想殉情
凌霜华的药鼎突然炸裂,鼎中飞出金红蛊虫。
阮照雪看着蛊虫没入顾枕棠眉心,堕仙印瞬间蔓延至全身。
情蛊不是毒...凌霜华咳着血笑,是阿月留给你的……
27
子时的玄天宗废墟上,阮照雪背着昏迷的顾枕棠踽踽独行。
身后跟着化作傀儡的凌霜华,她腕间缠着焦尾琴弦,每走一步都落下带蛊的血莲。
接下来去哪傀儡突然开口,声音却是阿月的。
顾枕棠在阮照雪颈侧轻笑：去讨债。她指尖凝出火星,点亮天际七十二盏魂灯。
第一盏灯映出药王谷地宫,第二盏照向合欢宫禁地......当最后一盏魂灯燃起时,整个修真界都看到了锁麟炉真相——
百年前的道魔大战,不过是仙门为炼制人药设的局。
而她们,是唯二逃出炼狱的药引。
怕吗阮照雪握住她冰凉的手。
顾枕棠将烬棠簪插进她发间：怕你不敢与我焚天灭地。
晨光刺破云层时,两道身影化作流光坠向魔渊最深处。
凌霜华看着手中渐熄的命灯,突然哼起阿月最爱的江南调。
28
魔渊最深处的地火映红天际时,阮照雪正在剥莲子。顾枕棠枕着她膝头,指尖绕着一缕霜发：七十二盏魂灯,烧尽需要三百年。
等不了那么久。阮照雪将莲子喂进她唇间,抬眼望向岩壁上浮动的金纹——那是天刑剑灵最后的封印,今夜子时,蜃楼会送来最后一块碎片。
顾枕棠忽然咬住她指尖,殷红血珠滚落掌心：药王谷地宫藏着好东西,不想看看
话音未落,凌霜华的傀儡身突然僵直。她腕间焦尾琴弦寸寸断裂,药鼎迸出刺目青光：阿月...阿月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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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王谷地宫的冰棺群里,黑袍人正在描摹阮照雪复制体的眉眼。少女心口的烬棠簪突然震颤,簪头海棠绽出血色光晕。
主上,焚魂阵已备好。
不急。黑袍人抚过冰棺上的凤凰纹,等那对痴儿烧干净三界,才是收割之时。
暗处忽然传来琴音。阿月抱着半焦的琴倚在柱边,十指白骨森森：师叔谋划百年,就为养蛊
好侄女,你的情蛊滋味如何黑袍人掀开兜帽,露出与合欢宫主七分相似的脸,当年若不是你爹......
琴弦骤然绷断。阿月化作流光扑向冰棺,却在触及时被阵法弹开：你以为我为何留着你的残魂
地面突然裂开,无数蛊虫涌向冰棺。阿月看着棺中少女睁眼,瞳孔映出阮照雪的剑光：小心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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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照雪斩碎最后一道结界时,顾枕棠正用蛟骨鞭绞杀药王谷长老。血雾中浮现的星图突然扭曲,七十二盏魂灯同时转向地宫方位。
障眼法。顾枕棠甩出噬魂钉击碎幻象,真正的冰棺群正在地底沉降,那老东西在拖延时间。
阮照雪忽然按住心口,堕仙印灼如烙铁。凌霜华的传音混着雷声炸响：他在炼剑鞘！用你的......
余音被爆炸声吞没。黑袍人踏着蛊潮现身,手中天刑剑碎片发出龙吟：这份大礼,可还满意
剑光所指处,与阮照雪容貌相同的少女缓步走来。她额间堕仙印完整无缺,掌心托着朵冰雕海棠：姐姐,我来接你回家。
顾枕棠的蛟骨鞭应声而断。阮照雪看着那少女心口的烬棠簪,忽然记起幻境中最痛的一幕——百年前自己亲手将发簪刺入顾枕棠灵台。
赝品。顾枕棠突然嗤笑,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剑痕,天刑剑认的是这个。
黑袍人抚掌大笑：不愧是本座最完美的药引。他掐诀催动阵法,少女化作流光没入阮照雪体内,双魂归一,方成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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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霜华在地宫角落找到阿月时,焦尾琴已碎成齑粉。琴师残魂附在最后半根琴弦上,声音轻得像叹息：毁掉东墙第三具冰棺......
药鼎砸碎冰棺的刹那,整个地宫开始崩塌。凌霜华看着棺中滚落的玉瓶,突然呕出大口黑血——瓶中泡着的,是她姐姐的眼珠。
原来如此...她捏碎玉瓶,吞下瓶底的蛊王,阿月,黄泉路上等等我。
黑袍人突然发出惨叫。他心口钻出金红蛊虫,凌霜华染血的指尖正捏着母蛊：疼吗
阮照雪趁机斩断阵法锁链,却见顾枕棠被天刑剑贯穿左肩。复制体少女掐着她脖颈轻笑：你猜这次,她选天下还是选你
我都要。阮照雪捏碎本命剑,剑气化作万千冰莲。堕仙印爬满全身时,她握住顾枕棠的手刺向自己心口：剑鞘给你,三界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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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魔渊突然寂静。顾枕棠抱着逐渐冰化的阮照雪,脚边躺着黑袍人焦黑的头颅。七十二盏魂灯尽数熄灭,天刑剑插在血泊中,剑身缠着并蒂莲纹。
傻子...她将烬棠簪刺入心脉,金红蛊虫顺着血线渡进阮照雪体内,两辈子都学不会撒谎。
凌霜华踉跄着走来,药鼎里盛着阿月最后半缕残魂：还有办法...
不必。顾枕棠擦去她眼角冰晶,把我们的故事写进弑神书。
她最后吻了吻阮照雪冰冷的唇,化作赤金流火没入天刑剑。剑鸣声响彻三界时,暴雨倾盆而下,红尘境每个角落都开出血色重瓣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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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后的江南烟雨中,说书人敲响醒木：
话说那对弑神的女修罗,一个化作镇界剑,一个变成引魂灯。药王谷的小医仙抱着焦尾琴远走海外,合欢宫的秘史里藏着半页胭脂笺......
茶馆角落,戴帷帽的白衣女子突然掷出银锭：说错了。
她对面红衣人轻笑,眼尾泪痣如血：该罚。
两人起身时,柜台上多了本残破的弑神书。最后一页墨迹未干,依稀是句新词：
燃棠不烬,照雪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