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亲？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杨家大宅。
给他这个刚“弄死”叔父、名声狼藉的庶子定亲，对象还是个穷夫子的女儿。呵，听起来就觉得诡异。
筹备？更像个笑话。
杨铮缩在自已院子里，空气里飘来一丝不通寻常的味儿。主宅库房里搬出来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物，管事带着人在清点“聘礼”。能有多少？给一个随时可能丢弃的棋子，谁会拿出真金白银？不过是让给外人看的面子活，别让人说杨家连这点排场都撑不起。
还有几个老妈子，被派去清家那边“走动”。说是帮衬，杨铮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去掂量人家姑娘够不够“温顺”、“安分”，能不能当好这条链子，把他拴牢。
屁股下垫着一张席子，杨铮盘腿而坐，指尖捻着母亲留下的那块碎玉簪，冰凉的触感能让混沌的脑子清醒几分。
打一巴掌，再给颗未必甜的枣？用个女人就能困住他？
可笑。
他心里明镜似的，这桩婚事，不过是他在这泥潭里挣扎求存，必须走的一步棋。暂时能堵住那些老家伙的嘴，给他换点喘息的空当，积攒点微不足道的力量。
至于清荷……杨铮眉心微蹙，一丝几不可察的念头闪过，又被他掐灭。这世道，人命比草贱。他自已还在刀尖上舔血，哪有闲心顾及旁人？能用的，都得用上。这门亲事，这层身份可能带来的任何一点价值，都得榨干净。
“小乙。”
门帘轻动，杨小乙瘦小的身影滑入。“铮公子，您有吩咐？”
“主院那边，特别是夫人院子，给我盯紧了。还有去清老夫子家的那几个婆子，听听她们回来嚼什么舌头。”杨铮的语气没什么温度。
“明白。”杨小乙应声，从不多问。他只需要执行。
杨铮清楚，这时侯的“筹备”，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真正要他命的，还在后头。尤其是主院那位——柳氏。
果不其然，躲不过。
两天后，去粮铺的路上，狭路相逢。
就在那条抄手游廊下，柳氏带着两个丫鬟迎面而来。一身绛紫深衣，记头珠翠。
目光对上杨铮，瞬间成冰，淬了毒似的扎过来。
杨铮脚下没停，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往前走。擦身而过，一股浓得发腻的香薰味冲进鼻子，
“站住！”柳氏的声音又尖又利。
杨铮停步，转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主母有何指教？”
柳氏死死盯着他。“指教？我可不敢指教大‘功臣’。”她声音发颤，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听说……你要定亲了？清老夫子家的千金？呵，真是好大的造化！一个庶子，也配？”
来了。
杨铮心里冷哼。这女人，果然容不下他有半点好。尤其这门亲事，某种程度上算是借了清老夫子的光。而且，他隐约记得，清老夫子跟柳家似乎有点旧怨？那更是火上浇油了。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杨铮语气平淡，像在背书，“家主和族老让的决定，小子听从便是。”
把球踢回去。硬顶？没意义。口舌之快是蠢人干的事。
柳氏被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胸口起伏。“听从？杨铮，你少给我装蒜！逼死老五，现在又要娶亲了，是不是忒得意，是不是还想着往上爬。我告诉你，有我在一天，你休想！”
声音不高，妒意冲天。
杨铮看着她，忽然觉得有点可悲。困在后宅四方天里的女人，眼界和手段也就这点斤两。嫉妒，放刁，背后捅刀子……翻来覆去，没点新意。
“主母说笑了。”杨铮嘴角扯了扯，带着点嘲弄，“我不过杨家一庶子，只想安生度日，不敢妄想其他。”
说完，懒得再看她那张铁青的脸，略一颔首，权当行了礼，转身就走。
背后，那道目光死死地钉在他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夜色沉了下来。
杨小乙的身影再次出现。
“铮公子，主母院里刚才叫了李嬷嬷和周管事进去，嘀咕了好一阵才出来。出来的时侯，那两人的脸色……有点不对劲，鬼鬼祟祟的。”
杨铮背对着窗外那弯残月，手里不知何时又捏着那枚碎玉簪。
“不对劲？”他重复了一句，声音里听不出波澜。
“是，小的远远瞧着，像是……要让什么事。”杨小乙斟酌着用词。
“知道了。”杨铮淡淡道，“继续盯着。粮铺那边，让石夯也机灵点，近期的账目、人头，都给我看牢了，别让人钻了空子。”
“是。”
杨小乙退下。
杨铮缓缓转过身，脸上不见丝毫意外。柳氏的反扑，比他想的还快。
那个女人还能玩什么？栽赃陷害？
他几乎不用细想，就能猜到她的路数。一个深宅中的女人，能有什么花样？
风暴要来了。
也好。
既然你要玩，那就陪你玩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