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子时,钟楼阴影区。
月光被云层切割成碎银,淑仪踩着青苔覆盖的石阶向上,碎镜在袖口发烫,映出前方若隐若现的红绸灯笼,灯笼上写着“阴”“市”“拍”“卖”四个血字,每个字都在蠕动,像活着的虫。
“这破地方比我家楼下的鬼屋还渗人。”小泽抱着胳膊发抖,人类身体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元青,你带晕车药了吗?我现在感觉胃里翻江倒海——”
“那是因为你刚才喝了血袋汽水。”元青面无表情地递来薄荷糖,“含着,别说话。”
三人穿过拱门,眼前是巨大的圆形会场,石墙上嵌着上百面青铜镜,每面镜中都映着不同年代的拍卖会场景:民国时的旗袍女子举着人头灯笼竞价,八十年代的西装男人用bp机喊价,现代的网红对着镜头直播剁手而中央的拍卖台是口悬空的黑檀木棺,棺盖开着缝,里面伸出缠着金箔的手。
“欢迎来到阴市百年庆典。”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淑仪抬头,看见会长站在钟楼顶,穿着黑色金丝龙袍,左脸的云雷纹胎记在月光下泛着油光,“今天的压轴拍品——是你们。”
钟声突然轰鸣,青铜镜同时亮起,镜中走出无数阴市商会成员,他们穿着各年代的服饰,共同点是胸口都绣着吉祥照相馆的阴文图腾。小泽突然指着某个穿喇叭裤的男人惊呼:“那是我二舅!他去年说去非洲打工,原来死了还在搞传销!”
“他不是你二舅,是灵器‘冒名顶替者’。”淑仪挥刀斩向最近的镜中人,刀刃却穿过对方身体,“这些都是镜中世界的投影,真正的商会成员在镜子里。”
会长抬手敲响铜钟,黑檀木棺缓缓落下,棺中站起的竟是淑仪的母亲,只是她的右眼蒙着黑布,左眼泛着血光,怀里抱着阴阳镜的碎片:“阿仪,该回家了。”
元青的罗盘指向母亲,指针竟裂成两半:“她她的灵体是半人半灵器!”
“没错,我和你姑姑是双生镜灵。”母亲抚摸着阴阳镜,碎片自动拼合,“当年阴市商会杀了我们全家,用我们的血肉炼成阴阳镜,所以阿仪你才能成为完美容器——”
“够了!”淑仪甩出碎镜,碎片悬浮在胸前形成护盾,“我不是容器,是来终结你们的。”
会场突然陷入黑暗,唯有阴阳镜发出幽光。小泽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低头看见脚边是堆白骨,手里攥着张泛黄的请柬,上面写着“民国三十二年阴市拍卖会特邀嘉宾”,而白骨的无名指上戴着枚银戒,正是他爷爷的遗物。
“原来我家世代都是阴市的韭菜”小泽欲哭无泪,“等等,这堆骨头在比耶?!”
白骨的手指突然摆出剪刀手,淑仪这才注意到每具白骨的腕骨上都刻着“阴市”字样。会长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没错,你们的祖先都是灵媒体质,世代为阴市提供祭品——包括你,元青医生。”
元青后退半步,撞上身后的青铜镜,镜中映出他父亲被绑在灵器炉上的画面:“我父亲的失踪是因为发现了商会的秘密?”
“答对了!”会长打了个响指,镜中伸出无数手臂,拽住元青的脚踝拖向镜面,“而你,将成为双生镜灵归位的祭品!”
“元青!”淑仪挥刀砍向镜臂,却见小泽突然扑上去抱住元青的腰,三人一起摔进镜面。
镜中世界,月食时刻。
暗红色的月光笼罩着吉祥照相馆,屋顶的钟摆左右摇晃,每摆动一次就响起婴儿的啼哭声。淑仪爬起时,发现阴阳镜已完整归位,立在照相馆中央,镜中映着三个世界的重叠画面:现实的拍卖会、镜中的阴市、以及真正的1943年。
“欢迎来到‘三重镜域’。”母亲的声音从镜中传来,她的身体与姑姑的镜像重合,变成双面人,“在这里,过去、现在、未来同时存在,而你们将永远被困在镜中,成为灵器的养料。”
小泽突然指着镜中的民国场景惊呼:“看!那是真正的林招娣!”
画面里,年轻的林招娣正在给双胞胎婴儿洗澡,戴口罩的男人(会长年轻时)走进浴室,手里拿着灵器“断情梳”:“招娣,这对孩子的灵媒血能让阴阳镜升级,你该知道怎么做。”
“原来会长就是当年的育婴堂医生!”元青握紧罗盘,“他用稳婆的愧疚感制造了双生锁,又用双生镜灵维持阴市!”
淑仪的碎镜突然与阴阳镜共鸣,他看见镜中无数个自己正在不同时空战斗,有的变成灵器,有的成功摧毁阴市,而最清晰的画面里,母亲正将碎镜扎进他胸口,微笑着说:“阿仪,只有你能结束这一切。”
“等等,这是循环?”小泽抱住脑袋,“我们困在镜中世界的时间闭环里了?”
会长的笑声从钟摆里传出:“聪明人!每次月食,阴市就会重启,而你们的灵魂会被不断收割——不过这次,有了完整的阴阳镜,我终于能成为真正的人类!”
他的身影从镜中走出,龙袍上的金丝化作活蛇,缠向淑仪咽喉。小泽本能地抓起桌上的相机拍照,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会长的脸在照片里化作白骨,而相机底部刻着“吉祥照相馆
戊申年”字样。
“用相机拍镜子!”淑仪突然想起林招娣的提醒,“镜中世界的弱点是影像!”
元青迅速掏出法医箱里的拍立得——他习惯记录尸体细节:“明白!这就给镜灵拍遗照!”
拍立得闪光的瞬间,阴阳镜出现裂痕,镜中母亲的影像露出痛苦的表情:“阿仪,快毁掉镜子别管妈妈”
会长的蛇形灵器缠住小泽,却被他兜里的血袋汽水爆开糊了一脸:“靠!你这龙袍是纸做的吧?一沾液体就化!”
淑仪趁机将碎镜插入阴阳镜裂痕,镜中爆发出强光,三个时空的画面开始崩塌。他看见民国的林招娣抓起断情梳刺向会长,现实的元青正在给灵器们拍集体照,而小泽正在用拍立得给自己自拍,背景是正在融化的会长。
“茄子!”小泽举起照片,上面的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这破镜子把我的脸拍胖了!”
阴阳镜终于碎裂,镜中世界如玻璃般崩解。淑仪在坠落中抓住母亲的手,却发现她的身体正在化作光点:“妈妈,你是好人对吗?”
“阿仪对不起”母亲的光点融入碎镜,最后在他掌心留下行血字,去钟楼天台,那里有真正的出口。
现实世界,月食结束。
三人从镜中跌落在钟楼天台,面前是会长的真身——具干尸,穿着腐烂的龙袍,胸口插着半块阴阳镜碎片。小泽踢了踢干尸,假牙掉出:“原来他早就死了,靠灵器维持意识?”
元青检查干尸手腕:“根据腐烂程度,死亡超过五十年。阴市商会根本是群执念不散的老鬼。”
淑仪握紧碎镜,发现镜片上融合了母亲的光点,现在能清晰“看”到城市里所有灵器的灵脉走向。小泽晃了晃拍立得,最后一张照片显影——画面里的三人站在阳光下,身后是废弃的吉祥照相馆,而淑仪的右眼恢复了正常颜色。
“所以,我们赢了?”小泽捡起会长的假牙当战利品,“那能不能去吃顿火锅庆祝?我快饿死了!”
元青突然指向远处的晨光:“看!灵器们在消散。”
城市各处的灵器如晨露般蒸发,化作光点飘向淑仪的碎镜。他知道,阴市商会的百年诅咒终于破除,但碎镜中母亲的光点仍在闪烁,似乎在提醒他——灵器界的故事,永远不会真正结束。
小泽的肚子适时发出巨响,打破了宁静。淑仪摇头失笑,踢了踢会长的干尸:“走吧,请你吃火锅,不过丑话说在前头——”
他举起碎镜,镜片映出三人带血的笑脸:“如果下次再敢乱碰灵器,我就把你塞进安抚熊里当填充物。”
“遵命,碎镜奇侠!”小泽敬了个不标准的军礼,却不小心踩空天台边缘,淑仪和元青同时拽住他,三人在晨光中笑成一团,远处的钟楼传来整点报时,仿佛在为这场跨越时空的战斗敲响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