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风起雪落时 > 凉山县尉

盛元十四年,凉山县的新县令冯源走马上任,这才来的短短几天,便把凉山县搅得鸡犬不宁,且不说那突然高了一倍的税赋,原来已经安分的山贼竟然又卷土重来,而且面对报官的威胁他们丝毫不在乎,甚至扬言那官府里都是他们的人,他们又有何惧。
更让百姓叫苦不迭是这每月都需上交的一笔孝敬钱,这可是开万古之先例,虽说之前也会有腐败的县官放任手下如此行事,但是这样光明正大征收的地方官他冯源还是第一个,让不少人微言轻的商贩都犯了嘀咕,这位大人到底是何来头,竟然敢如此行事,可奈何身份卑微,这县令恐怕就是他们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
冯源来了凉山县不足十天,孝敬钱已经是堆满了一间屋子,但是这凉山县也不全是软豆腐,有几个当地的大家族的孝敬钱他还没拿到手,但是冯源有这自信,这钱过不了多久,就会到自己口袋里,毕竟就算是大家族,也禁不住天天夜里有山匪敲门。
反倒在冯源看来,这凉山县最大的硬骨头是一个青楼——潇湘阁。
当今东梁不少地方都以有潇湘阁的规模为荣,不仅仅是因为它消息灵通,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因为潇湘阁的女子那确实一等一的好,是个不错的逍遥地。
凉山县的潇湘阁是三年前才建立的,规模不算小上下三层,一楼听曲,二楼作乐,三楼交易。
凉山县不是什么重要的商贾往来之地,也不是重要的边陲重镇。
所以白天来做消息买卖的人着实不多,但是这个潇湘阁却有一个放眼东梁都数得上名号的舞妓轻燕,所以也不乏周围城镇慕名而来之人。
只是最近这个轻燕总以身体不适为由告假不出,让不少人败兴而归。
县衙府上,冯源派去潇湘阁游说的人又给他带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潇湘阁对于他们之间的合作还是没有明确的回复,冯源再一追问,这人前前后后去了不下五趟潇湘阁,可是对方总是给出模棱两可的回复,这让冯源本来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施压。
看着案上孝敬钱的账目,那些大家还在和他博弈,如今手下又无功而返,看来这凉山县的几大势力就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打他冯源的脸。
冯源越想越气,手指不停的敲击着桌面。
“不识抬举的东西。
”冯源忍不住啐了一口,眼睛不由得眯起,开始盘算之后的计划。
衙役们经过这几日相处,对县尉的性情也了解了七七八八,这就是冯大人运筹时候的表情了,最好谁也别插嘴,不然会死得很难看。
冯源心想,潇湘阁在凉山县为商,做得又是伺候人的生意,倒不如就拿这潇湘阁解解气。
冯源对手下安排道:“你们去准备下,就同衙门里的兄弟说,最近辛苦他们了,今晚我请客,各位去潇湘阁好好玩玩。
”眼见手下刚要退出去,冯源又突然吩咐道:“你们去把他们也叫上,逛青楼自然是人多才热闹。
”太阳刚刚消失在凉山之后,潇湘阁门口就来一大批衙门的人。
冯源从马车上下来,先行进了门,后面的衙役也浩浩荡荡的跟进来。
有些个手脚不干净的对着接迎的女子就开始动手动脚。
这情形吓得不少鸟雀都不敢露面,但是这群人却偏偏人多不断催着楼里的人出来。
他们就在一楼落座,也不去二楼包厢,就对上来伺候的鸟雀上下其手,惹得大厅里骚乱连连。
有不少鸟雀本打算不在这伺候,却被强行留住,拉扯中衣衫不整,又引起旁边之人一阵怪笑。
这时冯源起身拍了拍桌子,一楼的骚乱渐停。
冯源也才开口道:“诸位静一静,前几日本官上任未来得及好好犒劳诸位同僚,还麻烦诸位与我办了不少事,今天就在这潇湘阁,各位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只要不把这潇湘阁给拆了,本官都准了。
”话音刚落,便迎来一阵掌声,就在冯源说话之时,潇湘阁门口又来了一群人,他们的打扮相比于官爷那就粗旷不少,门口的鸟雀本意是不想接待他们,便以今天已经满座为由打发了他们。
哪想到为首的大汉,对着里面高声喊道:“冯大人,今日您宴请,我带着兄弟几个来了,这怎么还说没有坐了,您是不是不厚道了。
”冯源听到了门口的动静,脸上的笑容更盛,他今晚本来就是想让这些男人在这里闹事,他们那帮山贼土匪来了,就算最后事情真的闹到不可收场也大可以把他们拉出来背锅,最后再以清剿匪患为由,把他们打扫干净,那自己在这凉山县就可以逍遥好几年了。
于是也是对着那大汉说到:“那是自然,这些丫头,恐怕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男人,今天为我们就让她们好好开开眼,各位进来坐进来坐。
”门口的鸟雀脸色已经很不好看,进来这几人她们又何尝不知道,最近猖獗起来的山匪,看来真如流言所说这冯县尉确实与这山匪蛇鼠一窝。
暗中一个鸟雀已经悄悄上了三楼去通禀管事之人。
果然冯源一行人这次来就没打算善罢甘休,刚刚进来的那几个山匪更是猖狂,直接抓住过路的鸟雀就打算开始行阿脏之事,为首的大汉也是起身叫到:“听闻你们潇湘阁有个上过胭脂榜的婆娘会跳舞,今天就出来,给大爷我跳一曲,让大爷我开开眼界,这胭脂榜上的女子到底有什么不一样,还是说就是你们潇湘阁随意糊弄外人的。
”所谓胭脂榜,是潇湘阁为世间女子所评,能上榜者当是人间尤物。
如今圣人常伴身侧的云妃当年便是这胭脂榜前十之人。
所以这能上胭脂榜还能愿意来潇湘阁中卖艺之人确实不多见,只是这轻燕已经告假多日,今日阁中也无人见过她,冯源一档人又怎会没听到过,这一看便是故意找茬。
当值的小头目已经解释了轻燕的情况但是这伙兵痞依旧不依不饶,眼见事态已经愈演愈烈,有人已经开始摔杯子砸板凳了,便听得台上传来一女子的声音:“各位稍安勿躁,今日是轻燕失礼了,现在我就舞一曲就当赔罪了。
”此话一出下面的人都被台上之人吸引,只见这轻燕姑娘看起来确实如同一只燕雀一般轻巧,就这样轻轻一跃,便跃上了四周垂下的纱帘,随着鼓乐齐鸣,便在空中翩翩起舞,纱帘上轻燕的身影若影若现,宛若游走于山林间的山鬼优美至极,台下那些人眼睛早已经看直了,突然鼓乐之声再度高涨,轻燕却稳稳的落回地面,这时众人也才得以看清楚这位轻燕的眉眼,那仅仅是一个抬眼,下面落座的不少宾客就觉得血气翻涌,媚眼如丝用来形容眼前之人再合适不过了。
冯源也是看直了眼,但是他也很快想起了今天他来这的根本目的,本想着让那些山匪闹出点动静,但是当他看到这位轻燕姑娘的时候,原来想法一扫而空。
就在台上的鼓乐未停,台下众人亦是兴致勃勃之时,冯源突然喊道:“停停停,都跳的是什么玩意,轻燕姑娘献舞一曲,这前半段都是在那纱帘后面,后半段又有这些伴舞的杂碎在这里碍眼,我们到现在连轻燕姑娘的脸都没看上几眼,这算哪门子赔罪。
要我看轻燕姑娘不如下来,咱们喝喝酒说说话多好。
”听到这轻燕的眉头紧皱,迟迟没有回复,后面的琴师看不下去,便起身说道:“轻燕姑娘只是舞妓,潇湘阁陪酒的姑娘在二楼,烦请各位移步。
”听到这话冯源还没开口,他身旁的山匪头子就开口:“你这拉破弦,刚刚老子就想说你,拉的什么玩意,鬼哭狼嚎的刚好我这有几个兄弟他们拉弦拉的好,让他们来教教你吧。
”说罢随意对身旁几人打了个手势,那些人便蜂拥上台,几人控制住琴师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轻燕看到这赶忙想上前拉架,又听到那山匪头子说到:“你们几个看什么热闹呢,没听到县尉大人要请轻燕姑娘共饮吗,快上去给轻燕姑娘请过去呀。
”其余那几人更是喜上眉梢,一个健步就冲上了台,名义上是请轻燕姑娘过去,而实则却是上下其手,其余的鸟雀看到这场景要不就是躲得远远的,有几个胆大上前拉架,也是被狠狠揍了几拳后就缩到了一旁。
正在下面乱成一团乱麻之时,几个拉着轻燕不放的山匪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捂着手躺倒在地上,紧接着那几个抓人就打的山匪也是一声惨叫,然后倒地打滚,整个楼里瞬间弥漫起一股血腥味。
土匪头子和冯源都是一惊,他们离得有些距离看不清台上那些人是怎么受伤的。
跟着冯源的衙役也瞬间惊觉起来,腰刀出鞘,几人大喊:“有刺客保护冯大人。
”冯源还算冷静,对着手下喊道:“来人,把潇湘阁给我封了,还有这轻燕给我拿下,本官要亲自审问。
还有我警告那些敢做不敢当的小人,本官上任凉山县县尉,可是拿着圣人的诏书的,尔等要是敢伤本官,那就是刺杀朝廷命官,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劝尔等还是快快主动现身,本官可以靠考虑从轻发落。
”话音落下,楼里除了女人抽泣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动静,手下见长官冷了场,也是急忙上台准备捉拿轻燕。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了一道冷冷清清的声音:“手都不想要了?”台上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在他们手腕处就已经停了几枚流光溢彩的碎片。
几人看见之时均是吓得急忙收手。
轻燕看到楼上之人也是轻轻施礼道:“多谢楼主出手。
”此话一出楼下之人更是议论纷纷。
每个潇湘阁都有一个楼主主管楼中事宜,但是这凉山县的楼主三年之中露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次露面也都带着面具,完全看不清面容,今日事情闹得大,果然是把他给请出来了。
不过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今日阁主并未像之前那样带着一张人不人鬼不鬼面具,而仅仅是带了一层薄薄的面纱。
仔细看的话,不难看出此人年纪不大,从刚刚她说话的声音中也略带着一丝稚气。
但是习武之人便可以感受到此人身上透露出气息绝非寻常之辈,只是可惜在座的都是草包,无人在意这个细节。
山匪头子的兄弟被伤了不少,旁边那县尉却一直在强调什么刺杀朝廷命官,对他的损失是只字不提,想到这他的火气不禁大了起来,对着楼上那人便说道:“我呸,什么破楼主,少在那里装神弄鬼,老子看就是哪里随便找的小丫头骗子来装大师。
老子今天几个兄弟都上了,看你长得能,要是能下来给老子伺候爽了,老子愿意让你在去鬼门关前常常什么叫做赛神仙。
”这话音还没完全消散,这山匪头子只觉得身下一凉,随即听到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然后就是淡淡的血腥味,再然后就是一阵让他要晕厥过去的痛意。
“啊——”一声惨叫久久地回响在楼中。
冯源见状也是一惊,楼上那人明明站的那么远,而且刚刚她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这山匪头子的命根子就掉地上了。
而且也正如那山匪所说,这丫头看起年纪不大,有何能耐掌管这一座楼,又有什么能耐有这功夫。
但是现在要他冯源再开口挑衅,那他是不敢的,随手拉过一个侍从挡在自己身前。
对着楼上的人说到:“来…来者何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在本官面前伤人,速速下来认罪伏法。
”此时众人的眼睛都是紧紧盯着楼上那人。
这女子身着一套白色衣裙戴着的面纱却是红色的,如此看去格外醒目。
就在下一秒,挡在冯源面前那人只觉得眼前一白,白光中带着红影就过去,他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见身后冯源的呼吸声突然加重,拉着自己的手也是一紧。
待他再转过身时,便看到刚刚还在楼上的女子现在已经站在了冯源身后,一只手轻轻的抚着冯源的脖子,侧头在冯源耳边说到:“冯大人今天来潇湘阁不就是想闹事吗?这闹事不见点血那哪够。
还是说我给你准备的这场面还不够大?”虽说这女子是在冯源耳边轻轻地说,但是在场所有却意外的听得清晰。
冯源刚刚喝了几杯酒,本来还略带醉意,现在已经全醒了,他算是明白了这潇湘阁为何敢如此大胆的忤逆他,有这样的人坐镇,确实不把他这功夫的放在眼里。
不过好在他身后的气息没有再进一步压迫,而是慢慢的退开。
冯源只觉得周围的空气这才恢复了流动。
只是腿脚不受控制的有些颤抖,旁边的衙役也是一把扶住了他。
冯源对于当官的执念当然不会因为一个高手而消失,东梁朝庭中武者不多,但是江湖上却不敢对朝廷命官如何,那完全是因为只要朝廷愿意可以通过各种方式施压,杀一个武榜前十的强者完全不在话下,所以冯源看来只要他今晚活着走出潇湘阁,那这样人在他面前也不过死路一条。
想到这冯源不禁轻松了不少,脸上堆起笑容对那女子说到:“楼主说笑了,本官只是到了凉山县有些日子,却从未到访过这潇湘阁,今日才想带着兄弟们来照顾照顾你们的生意。
今日能见到楼主也是我冯某的福分,还不知道楼主怎么称呼,不妨我们坐下慢聊。
”说罢便侧身让出了桌椅。
就在二人坐下之时,冯源只觉得有阵门风吹过,却不知道那风却是地府传来的消息。
东梁小记:要说这当今圣上也是一名奇人,自东梁建国以来都是帝王都是嫡长子,唯独这当今圣上,虽为庶子出身但是行事狠辣,杀伐果断,在继承帝位之前,也亲赴边关,提兵调将都是一把好手,后面得了先帝赏识,再加之太子势弱,着实令人失望,先帝临终之时,便将这国家大业托付给了他。
不过世人对于他的说法还不止于此,在民间流传着“阴宰相”一说,据说这圣上身边除了当朝的宰相以外还有一位暗处的高人,这位高人手中所掌握着整个东梁王朝的命脉,每一次朝野动荡都会有这位“阴宰相”的影子,甚至有人说当今圣上只是这位“阴宰相”的傀儡,不过这样的言论也自然被扰乱民心为由暗中处理了。
却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处理的缘故关于“阴宰相”的流言越传越玄乎,在民间甚至有些为了考中科举的士子将这“阴宰相”当作神佛来祭拜,有些脑子聪明的商人为了敛财,还为其修筑了庙宇,每年遇上科举考试之时,还有不少香火,无论是那些学子是否中榜,总有一群商人在那会乐得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