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少年时
哗啦——
我猛地从寒潭里探出头,二月冰水浸透大红织金襦裙,耳边传来丫鬟春桃的尖叫:大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啊!
四肢百骸的寒意让我打了个激灵,看着岸边提着灯笼匆匆赶来的人群,突然笑出声来。回来了,我真的回到了十七岁这年,回到被继母算计失身给马夫的那个夜晚。
容华!继母王氏提着裙摆冲过来,满脸焦灼,快把斗篷披上,春桃,快带大小姐去暖阁更衣......
我抓住她伸来的手腕,指尖掐进她腕间软肉:母亲,我方才在宴席上多饮了几杯,您特意准备的青梅酒,可真是醉人呢。
王氏脸色骤变。及笄宴的贵客们陆续围过来,我顺势跌进她怀里,借着宽大袖摆遮掩,将袖中酒壶塞进她腰间锦囊。前世我就是喝了这壶加了合欢散的酒,才会神志不清跌进寒潭,被马夫救起时衣不蔽体。
月柔妹妹呢我佯装张望,方才她说要给我取醒酒汤......
话音未落,暖阁方向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我低头掩住冷笑,算算时辰,我那好庶妹该是药效发作了。前世她与马夫私会被撞破,却反咬是我与人私通,这一世我倒要看看,当众出丑的会是谁。
哎呀!御史夫人突然指着暖阁惊叫,那窗纸上......
两道交叠的人影映在茜纱窗上,男子粗重的喘息混着女子娇吟。王夫人浑身发抖,我攥紧她冰凉的手:母亲别慌,许是哪个不懂事的下人,咱们快去......
是月柔小姐!不知谁喊了一声。暖阁门轰然洞开,沈月柔钗环散乱地扑出来,身后跟着衣衫不整的马夫。她脖颈上红痕刺目,正撞上闻讯赶来的父亲。
孽障!父亲一巴掌将王氏扇倒在地,这就是你教养的好女儿
我裹着斗篷冷眼旁观。前世这对母女诬我失贞时,父亲也是这样当众给我一耳光,骂我败坏门风。如今看王氏爬过去抱住父亲衣摆,发髻散乱如疯妇,忽然觉得二月寒风也没那么刺骨了。
老爷明鉴!王氏突然指着我尖叫,是容华!她换了月柔的酒,她......
母亲在说什么我眨掉睫上冰碴,露出被冻得青紫的指尖,月柔妹妹的酒,不是您亲自斟的吗
围观的女眷们窃窃私语。大理寺卿夫人突然开口:方才宴席上,确是王夫人特意让二小姐给容华敬酒。几位夫人纷纷点头,看向王氏的眼神变得鄙夷。
我低头掩去笑意。这些贵妇人最重名声,亲眼见到继母算计嫡女,明日这丑闻就会传遍京城。父亲最重颜面,定会严惩王氏母女以正家风。
果然,父亲铁青着脸喝道:把二小姐关进祠堂!王氏禁足佛堂,没有我的命令......
老爷!管家突然惊慌跑来,摄政王府来人了!说咱们府上惊了王爷车驾......
我心头一跳。前世并无这段插曲,难道因为重生改变了什么抬眼望去,玄色马车停在朱门外,鎏金车辕上三道爪痕——当朝摄政王萧景珩的徽记!
车帘微动,露出一截白玉似的手腕,修长手指捏着块染血的帕子。那帕子角上绣着兰草,正是我及笄宴上用的......
玄衣侍卫踏着满地碎雪而来,腰间弯刀映着月光:侯爷,惊驾之人已押在马车后。
父亲额角渗出冷汗,我望着那方染血的帕子,突然想起方才换酒时袖口被树枝勾破。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摄政王遇刺竟与我有关
王爷万安。我抢在父亲前头跪下,湿发贴在颈间,臣女不慎遗失贴身之物,竟累得王爷受惊,实在罪该万死。
马车里传来低咳,玉色指尖掀开半边帘子。我抬眼撞进一双琥珀色眸子,那瞳孔深处跳动着幽蓝火焰,恍若塞外经年不化的寒冰。
沈小姐的请罪倒是别致。萧景珩将帕子凑近鼻尖,苍白的唇勾起弧度,带着合欢香的血腥气。
四周响起抽气声,我耳尖发烫。那帕子确实浸过催情酒,但此刻更惊心的是他腕间缠着的青金石手钏——与我妆奁底层那串一模一样,是生母临终前死死攥着的物件。
父亲突然拽我起身:王爷恕罪,小女方才落水神志不清......
是么萧景珩轻咳着打断他,本王倒觉得沈小姐清醒得很。他突然倾身,玄狐大氅扫过我的手背,能在半盏茶时间内,把杀局变成棋局的人......
尾音消散在夜风里,他指尖划过我鬓边玉簪。冰凉触感激得我浑身战栗,那簪子突然咔嗒轻响,竟弹出一截暗刃!
王爷当心!侍卫拔刀出鞘。
萧景珩却低笑起来,苍白的脸泛起病态潮红:沈家的及笄礼,当真有趣。他忽然攥住我发抖的手,就着这个姿势将玉簪插回我发间,明日午时,带着妆奁来王府赔罪。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时,我摸到袖袋里多出的纸团。借着灯笼展开,上面是用胭脂写的血字:令堂棺椁有异。
大小姐春桃给我披上斗篷,您脸色好差,是不是冻着了
我摇头,齿间还残留着血腥气。前世直到被沉塘那日,我都以为母亲是难产而死。若棺中另有玄机......转头望向祠堂方向,沈月柔的哭喊隐约传来,我掐紧掌心,突然听见假山后有人啜泣。
嬷嬷我循声转过回廊,撞见母亲的陪嫁赵嬷嬷蜷在墙角。她胸前插着半截剪刀,鲜血正顺着青砖纹路漫到我鞋底。
小姐...终于等到您了......她攥住我裙摆,喉间发出嗬嗬声响,夫人生辰那日...侯爷送来的杏仁酪...别信王姨娘...玉簪...玉簪里有......
话音戛然而止。我颤抖着掰开她紧握的拳头,里面是半块鎏金腰牌,沾血的户部二字狰狞可怖。前世赵嬷嬷在我出嫁前暴毙,如今看来,竟是有人要灭口。
姑娘仔细着凉。身后突然响起带笑男声,我猛地转身,对上一双含情桃花眼。来人身着孔雀蓝织锦袍,腰间却挂着五品文官的青玉牌——户部侍郎之子周子安!
他目光扫过赵嬷嬷尸身,折扇轻敲掌心:表妹这是唱的哪出月黑风高杀人夜
我退后半步,突然想起前世正是这位表哥偶然撞破我与马夫私情。此刻他鞋尖沾着泥,分明是从后巷翻墙进来。
表哥慎言。我抬脚碾住那半块腰牌,倒是您这寅夜来访,莫不是来寻月柔妹妹可惜她被父亲关了祠堂......
周子安脸色骤变,折扇唰地合拢。我趁势逼近,染血的裙裾扫过他蟒纹靴面:听说户部正在查去岁军饷,表哥此刻出现在凶案现场,当真巧得很。
远处传来打更声,他深深看我一眼,突然笑道:容华表妹落水后,倒比从前有趣多了。说罢拂袖而去,留下满地凌乱脚印。
我蹲下身,从赵嬷嬷袖中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是半块发霉的杏仁酥,与记忆里母亲临终前呕出的秽物一模一样。当年王姨娘说母亲是吃了不洁点心,原来这毒,竟是从父亲手里递过去的!
第二章
血色妆奁
铜镜里映出我青白的面色,春桃正在给妆奁系上锦缎。寅时的梆子声穿透窗纸,我摩挲着袖中半块腰牌,户部侍郎的印记硌得掌心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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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真要独自去王府春桃忧心忡忡地扣上鎏金锁,昨夜祠堂走水,二小姐她......
我指尖一顿。前世沈月柔就是在今夜自焚,却反咬是我逼死庶妹。如今火势提前三个时辰,倒像是有人坐不住了。
备马车。我将染血的杏仁酥包进丝帕,从西角门走。
车轮碾过薄冰时,我听见暗巷传来马蹄声。掀帘望去,周子安带着五六个蒙面人堵在巷口,他手中弯刀映着雪光:表妹这是要去给王爷送什么好东西
表哥连王府的车都敢劫我握紧袖中暗刃,昨夜嬷嬷袖中的账本,您不想要了
他瞳孔骤缩。其实我根本没见过什么账本,但前世户部贪墨案发时,周子安曾连夜潜入侯府书房。果然,他策马逼近车窗:你果然拿了......
破空声突然炸响,三支羽箭擦着他耳畔钉入砖墙。玄甲卫如黑潮涌来,为首之人抛来玄狐大氅:王爷说,沈姑娘既怕冷,就别在雪地里磨蹭。
周子安勒马后退,我望着他扭曲的面容,突然将丝帕抛出窗外。染毒的杏仁酥滚落雪地,他本能地俯身去捡,却被玄甲卫的刀鞘拍落马背。
劳烦表哥转告王姨娘。我放下车帘,当年她往杏仁酪里添的砒霜,我早晚要让她亲自尝一遍。
第三章
囚雀
王府地龙烧得燥热,我却盯着萧景珩手中玉簪发抖。他竟当着我面旋开暗格,取出的不是密信,而是一缕用红绳缠着的胎发!
十年前漠北大雪。他忽然咳出血沫,指尖抚过胎发上凝结的血块,有个小姑娘用这簪子捅穿了狼王咽喉。
记忆如惊雷劈开迷雾。那年我七岁,随母亲省亲途中遇狼群,是母亲握着我手将玉簪刺进......不对!母亲根本不会武,那日救我的是个玄衣少年!
萧景珩突然扯开衣襟,心口狰狞的旧伤宛如狼爪:沈姑娘可认得这个
我踉跄后退,妆奁哐当翻倒。母亲的翡翠镯滚出来,内圈刻着漠北巫族的图腾——竟与萧景珩腕间青金石纹路一模一样!
令堂本名阿依黛,是巫族圣女。他拾起玉簪逼近,伤口几乎贴上我鼻尖,十七年前她带着漠北布防图出逃,而你......
王爷!侍卫破门而入,圣上急召!
他反手将我拽进密室,檀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呆在这儿,除非你想被大理寺带走。石门闭合前,他往我掌心塞了块虎符,你母亲用命换的东西,收好了。
第四章
灼骨香
我在黑暗中摸到暗格,火折子照亮满墙血书。最刺目的那幅绘着母亲被铁链穿透琵琶骨,落款竟是父亲笔迹:承平十二年,诛妖女阿依黛。
喉间涌上腥甜,原来我每年祭拜的坟茔竟是衣冠冢!密道突然传来脚步声,我吹灭火折,却听见沈月柔带笑的声音:多亏周公子报信,那贱人果然在王府。
虎符肯定在她手里。周子安嗓音阴冷,摄政王进宫凶多吉少,趁现在......
利刃破空声乍起,我扑向角落箭筒。沈月柔举着火把走进来,她脸上还带着昨夜烧伤的疤痕:姐姐躲什么父亲让我接你回家呢。
回哪个家我搭箭拉弓,回你们用我母亲尸骨垒的侯府
火把突然照亮她身后的琉璃棺,我瞳孔骤缩——棺中女子与母亲容貌无异,心口插着那支玉簪!沈月柔抚摸着棺椁轻笑:没想到吧你叫了十七年的娘亲,其实是巫族死士假扮的。
箭矢脱弦那瞬,周子安挥刀劈来。我翻身滚过棺椁,指尖触到棺底密匣。母亲真正的遗书在火光中展开,最后一行字迹斑驳:容华系景珩帝姬血脉,务必杀之。
第五章
巫山雾
萧景珩回来时浑身是血,玄色蟒袍浸得能拧出红水。他栽进温泉池的瞬间,我被他拽着跌进药雾里。
别动。他喘息着把我按在池壁,身后石门传来禁军搜查声,脱衣服。
我攥紧衣领往后缩,却被他咬住耳垂:沈姑娘想让本王帮你温热手掌突然探入衣襟,我扬手要打,却摸到他后背密密麻麻的箭伤。
你...指尖黏腻的血让我僵住,心口旧伤迸裂了
他低笑一声,下颌抵在我肩头:十年前被小狼崽子咬的。热气呵得我颈间发痒,暗门突然被撞响,我鬼使神差地扯开他腰封。
水红纱衣顺着涟漪飘远,萧景珩瞳孔倏地收缩。我贴着他滚烫的胸膛沉入水中,墨发与他的银丝缠作同心结:王爷说过,要做戏便做得真些。
禁军破门而入时,他忽然扣住我的后颈吻上来。龙涎香混着血腥气在唇齿间漫开,我瞪大眼睛,看见他睫毛上凝着的血珠坠入池中,将满池药汤染成诡异的靛蓝色。
禀王爷,刺客往西厢......侍卫的声音戛然而止。萧景珩把我往水下按了按,喉结擦过我湿润的唇:滚出去。
石门重新闭合后,我憋气到极限挣扎起来,却被他含着唇渡了口气。哗啦水声中,他指尖抚过我锁骨处的朱砂痣:漠北巫族的印记,果然在遇热时才会显现。
我低头看见肌肤上浮出的苍狼图腾,突然头痛欲裂。零碎记忆里,七岁的我握着滴血玉簪,地上躺着个心口破洞的少年。水雾模糊了萧景珩的脸,与那少年垂死的面容渐渐重合。
想起来了他忽然闷哼着滑进池底,我这才发现他腰间嵌着半截淬毒箭头。池水正在从蓝转黑,他伤口流出的血都是乌紫色。
你中了灼骨香我撕开裙摆扎紧他心脉,这毒遇热发作,你还敢泡温泉!
他惨白的脸上泛起妖异红潮,手指却勾着我腰间丝绦:当年你刺我那簪子...也淬了同样的毒......话音未落,突然咬破舌尖喷出口黑血。
我摸到他怀中的冰魄珠,想起母亲手札里记载的解毒之法。踌躇间,他忽然翻身将我压在池边:沈容华,这毒要巫族血脉为引......
禁军搜查声去而复返,我闭眼咬破手腕,将渗血的伤口贴在他唇上:萧景珩,你欠我两条命。
第六章
苍山负雪
萧景珩的重量几乎压断我的脊梁,他滚烫的呼吸喷在我后颈,玄铁甲胄结满冰碴。身后追兵的火把连成赤蛇,我狠狠咬破舌尖,血腥气混着雪沫往喉间灌。
往左...他染血的手指突然扣住我执缰的手,断魂崖有冰洞。
马匹在陡坡人立而起,我听见箭头没入皮肉的闷响。萧景珩闷哼一声,银发扫过我的侧脸:跳!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他翻身将我护在怀中。冰棱划破披风的声响像恶鬼尖啸,直到我们砸进蓬松的雪堆。
萧景珩!我摸到他后背的箭羽,温热血液正渗透狐裘。他腰间的青金石手钏突然泛起幽光,照亮崖底斑驳的壁画——画中巫女捧着婴孩献祭,那孩子心口赫然是月牙形胎记!
别碰箭...他攥住我的手腕,指腹擦过我虎口旧疤。这疤痕与壁画中巫女手上的图腾一模一样,我忽然记起七岁那年,母亲握着我的手往火盆里按:容华,这道疤能救命...
追兵嘶吼声从头顶传来,我撕开他浸血的里衣。箭头泛着绿芒,伤口周围的血管已经变成蛛网状。
得罪了。我俯身吮住伤口,他肌肉猛地绷紧,手指插进我发间:沈容华...你...
毒血苦得舌根发麻,我吐出第三口黑血时,忽然瞥见他后腰的刺青。墨色苍狼踏着火焰,与我锁骨下浮现的图腾分毫不差!
十年前...他喘息着掰过我的脸,你在狼群里救下的少年...其实是...
轰鸣声打断了他的话,积雪裹着巨石滚落。我拖着他扑进冰洞的刹那,看见他涣散的瞳孔里映出我额间红痕——那正是壁画中献祭巫女眉心的印记!
第七章
烬余欢
猎户小屋的柴火噼啪作响,我拧干他湿透的襕衫。火光跃动间,那道苍狼刺青竟随着呼吸起伏,仿佛要破肤而出。
冷...他在草席上蜷成弓形,银发铺满干草堆。我褪去冰冷的外袍贴上去,听见他齿关打战的声音:沈...沈容华...你当真...
掌心下的肌肤烫得惊人,那道月牙形胎记正在渗血。我忽然记起母亲手札里的记载,咬破指尖按上他心口:以血为契,同生共死。
金红光芒突然暴涨,他翻身将我压在身下,眼底翻涌着幽蓝火焰:你可知这句话在漠北...是婚誓
门外传来积雪压断枯枝的声响,我拔下玉簪抵住他咽喉:王爷还有力气调笑,看来这毒...
冰刃破窗而入的刹那,他抱着我滚到梁柱后。淬毒的暗器钉满我们方才躺过的草席,窗外响起周子安阴鸷的笑声:表妹好手段,连摄政王都成了你的裙下臣。
萧景珩突然咬住我耳珠,湿热的唇滑到颈侧:配合些。他扯开我的束腰,在周子安踹门的瞬间扬手洒出毒粉。
孔雀蓝衣袍在月光下翻飞,我趁机将发簪刺入他肩胛。周子安惨叫一声,突然盯着我散开的衣襟愣住:你...你心口的...
萧景珩的袖箭贯穿他咽喉,血珠溅上我锁骨处的苍狼图腾。周子安倒地时仍在嗬嗬作响,沾血的手指在地上画出半个莲花纹——正是沈月柔眉间花钿的样式!
第八章
夜奔
我们共骑的黑马踏碎河面薄冰时,追兵箭雨正密如飞蝗。萧景珩将我整个裹进大氅,血腥气萦绕的黑暗里,他心跳声震得我耳膜发疼。
抱紧。他突然勒马转向悬崖,怕吗
我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身后是万丈深渊,眼前是他染血的银发:王爷若敢松手,我做鬼也要...
呼啸风声吞没了未尽之言,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散在云雾里:十年前你也是这般...拽着我跳下山涧...
失重感席卷而来的瞬间,记忆如烟花炸开——
七岁的我背着奄奄一息的少年,在暴风雪中纵身跃下冰瀑。他腕间青金石手钏勾住我颈上红绳,两颗染血的乳牙坠入雪地......
萧景珩!我在狂风中嘶喊,你是漠北王庭的...
小心!他忽然旋身将我护在胸前。崖壁突出的枯枝穿透他肩胛,温热血雨溅满我的眉眼。
追兵的火把化作崖顶零星光点,我们坠入寒潭的瞬间,他唇瓣擦过我额间红痕:阿黛,这次换我护着你...
第九章
烬骨生香
潭水浸透的襦裙结满冰凌,萧景珩将我抵在祭坛石柱上取暖时,我听见洞外传来窸窣的叩拜声。十二名白袍老者额间绘着苍狼图腾,手中骨杖敲击冰面:恭迎圣女归位!
他钳制我的手骤然收紧,我吃痛低呼,忽然察觉他掌心那道月牙疤正与我颈后胎记严丝合缝。最年长的巫祝捧来鎏金火盆,盆中赫然是我们当年坠落的乳牙!
请圣女与守护灵完成血盟。巫祝割开手腕将血滴入火盆,火焰骤然蹿成青蓝色,否则子时蛊毒发作,二位都将化为血水。
萧景珩忽然掐住我下巴,眼底翻涌着陌生的恨意:阿依黛,你当年剖我心肺取血时,可想过今日我怔愣间被他撕开衣襟,锁骨下的苍狼图腾正对火盆,在墙上投出巨兽黑影。
第十章
裂红妆
喜烛爆出灯花时,萧景珩正用匕首挑开我腰间系带。大婚礼服下藏着玄铁软甲,他指尖划过我后腰箭伤,突然冷笑:这道疤是承平三年落下的
我反手握住他腕间青金石,将合衾酒泼在伤口处:王爷不妨仔细想想,七岁那年是谁替你挡的狼爪酒液混着血水渗入石砖,竟显出漠北文字——正是母亲手札缺失的那页!
他突然发狠般咬住我肩头,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你为何与壁画上的阿依黛...眼角泪痣位置不同疼痛让我清醒,铜镜里映出我右眼下的朱砂痣,而壁画巫女的泪痣在左眼尾。
洞外忽然传来沈月柔凄厉的笑声,我隔着红盖头看见她扭曲的面容:我的好姐姐,你猜父亲为何留你性命她掀开襁褓,里头的死婴竟与我容貌相同!
第十一章
错姻缘
沈月柔将死婴抛向火盆的刹那,萧景珩突然抽搐着跪倒在地。他心口月牙疤迸裂,血线顺着祭坛纹路流向壁画,那巫女画像的泪痣竟开始缓缓右移!
瞧啊姐姐。沈月柔抚摸着死婴青紫的脸,你不过是母亲用巫术培育的药人,真正的沈容华...咳咳...
她突然被骨杖贯穿胸膛,大巫祝的脸在火光中碎裂剥落,露出周子安阴鸷的面容!他脚踝银铃作响,扯开人皮面具后竟是女子嗓音:帝姬殿下,您该归巢了。
我接住坠落的萧景珩,他滚烫的唇擦过我泪痣:阿黛...冰洞...第三幅壁画...话音未落,周子安的弯刀已劈到面门——
最终章
日月同辉
周子安的弯刀在距我咽喉三寸处崩裂,萧景珩心口月牙疤绽出血色光刃。冰洞第三幅壁画突然剥落,露出嵌在墙中的琉璃棺——棺中躺着与我容貌相同的女子,心口插着萧景珩的银发!
当年被剖心的...是我双生兄长。萧景珩撕开襦裙按在我渗血的锁骨,阿依黛用禁术将帝姬魂魄一分为二,你承了巫力,她...他指向琉璃棺,承了血脉。
周子安突然割开手腕将血泼向棺椁,死婴发出刺耳鸣啼。沈月柔残破的身躯爬向祭坛,她腹部钻出条赤蛇:好姐姐,你猜为何你每月朔日会心痛蛇信舔过萧景珩的银发,因为你的心...早就换给这小王爷了...
第十二章
同心劫
我握着萧景珩的银发刺入心口时,看到七岁那年的真相。母亲握着滴血的玉簪,将两颗跳动的心脏互换:容华,要替娘亲守着漠北的月亮...
周子安在狂笑中化作飞灰,沈月柔的赤蛇咬住我脚踝。萧景珩突然掰过我的脸,将染血的唇印上来:现在,物归原主。
剧痛从心口炸开,琉璃棺中的我睁开眼睛。萧景珩银发寸寸成雪,他握着我的手将发簪捅进沈月柔眉心:阿黛,闭眼。
终章
春不渡
我坐在漠北王庭的琉璃顶上,看着萧景珩教孩童们刻玉簪。他尾椎处的胎记在月光下泛红,与我腰间印记拼出完整的苍狼图腾。
大巫祝捧着泛黄的婚书走来:帝姬可要补办典礼
我摸着空荡的左胸腔轻笑。那里装着萧景珩半颗心脏,随他指尖的刻刀起落震颤。他忽然抬头望来,银发间坠着当年那对乳牙:夫人,你的簪子歪了。
夜风卷着沙粒掠过王旗,我跃下屋檐时,他张开的手臂上疤痕蜿蜒。两颗残缺的心脏贴在一起,竟比完整的还要滚烫。
番外《小狼崽子》
漠北的夏夜,星河坠在琉璃瓦上。我拎着偷喝马奶酒的小家伙后领时,他腕间青金石正巧撞上我腰间苍狼胎记。
娘亲!萧祈安把酒囊往背后藏,银发间翘起的呆毛和某人如出一辙,我在帮阿塔叔试新酿......
我屈指弹他眉心,三颗乳牙硌得指尖发痒。七岁孩童的乳牙本该早换完了,偏生这小狼崽子继承巫族血脉,每逢朔月就要掉颗牙。
上月你爹书房那尊狼首玉雕......
是牙牙自己跳进去的!他碧色眼珠滴溜转,突然指着我身后尖叫,爹!你后腰的刺青着火啦!
我头也不回地甩出银针,正钉住翻窗欲逃的萧景珩衣角。他腕间红绳系着的乳牙撞在窗框,叮铃作响:夫人,为夫只是来取......
话音戛然而止。萧祈安突然将酒泼向墙角,青金石迸出幽蓝光芒。壁画上沉睡的苍狼睁开血瞳,叼起小崽子后领就往祭坛跑。
萧景珩!我劈手夺过狼首玉雕,你教他唤醒巫族神兽
冤枉。他揽着我跃上琉璃顶,月光勾勒出尾椎处若隐若现的胎记,是这小崽子自己发现,用乳牙能打开......
祭坛方向传来狼嚎,十八匹雪狼驮着萧祈安冲出王庭。小崽子攥着狼鬃大笑,掉落的乳牙滚到我们脚下,沾着星辉长成株赤色珊瑚。
像你。萧景珩忽然咬住我耳尖,七岁就敢骑狼王。
我反手按住他后腰刺青,触到满掌滚烫:更像你,三岁就会偷掀女奴裙摆。
夜风卷着沙粒掠过时,他忽然将珊瑚枝插进我松散的发髻。八百年前漠北王后的遗物在月光下苏醒,映出我们交叠的身影——他银发间缠绕着我的青丝,像极了壁画里永生永世痴缠的苍狼与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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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彩蛋
三更天,萧祈安抱着狼崽翻进寝殿。他掰开小狼的嘴,把今日新掉的乳牙塞进去:快快长大,明日带你去吓唬南诏使臣。
琉璃窗外,萧景珩正握着我的手教小崽子刻玉簪。他腕间红绳突然断裂,乳牙坠地那瞬,十八匹雪狼对着圆月长啸。
漠北的星子落进酒盏,酿成千年不散的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