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去谈吧!”相柳对着不远处扬了扬头,果然,叶十七站在那里。

不知已等了多久。

小六现在一看到他就想友好的问候一下他的未婚妻,可是看着叶十七黯然的神色,张了张嘴没说出口。

气氛略微尴尬的呆立半晌,身后传来了相柳的咳嗽声。

小六手指向身后指了指,不情不愿的开口道:“我,需要找你帮个忙!”十七说:“好!”“我,需要一批药材,应该是很大一批。

”十七又说:“好!”得到肯定的回答,小六转身向相柳招手示意他赶紧对接。

结果相柳只扔过来一枚玉简,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并不说话。

小六心头火起,嚷道,“不是大哥,你做生意,你一句话都不说呀,合着我是传讯玉简啊!”刚刚喊出口,小六忽觉这样的自己很没意思,便利落地将玉简放入十七手中,“这里是药品清单,药物到了清水镇相柳就会去取。

还有,这趟生意他没钱!”“好!”“好好好!什么都好!吃了亏也好!”小六有点生气,却不知道气谁,肯定是气这项不平等的生意。

跑到相柳面前,“之后的事宜,你们自己对接,别再来找我!”不想相柳上前一步向她抓去,口中说道:“那不行,这单生意结束之前,你得跟着我。

”结果小六身法更快,轻易在相柳抓到她衣领之前灵巧躲开,足间一点穿过一棵棵柳树往回春堂的方向掠去,“你不用以我为质,涂山璟答应了就会做到,他是君子,不会毁约!”小六没时间陪着相柳玩信任游戏,回春堂还有很多事她要忙呢!随着找上她的闲事越来越多,坐堂的时间越来越少,叶十七也不在了,总要有个衣钵传人,麻子串子不中用,春桃要继承自家的肉铺子,小六就把主意打到桑甜儿身上。

之前有受伤的来医馆里包扎,桑甜儿不躲不避,还能有条不紊地给她打下手,她很看好她。

若是再学会治疗不孕不育的本事,她和串子这辈子就不用愁了,更不会成天担心被串子抛弃。

于是一有时间她就抓着桑甜儿学习,让她欣慰的是桑甜儿学的也很用心。

两日后。

河边老地方。

叶十七看着相柳,说道:"将军要的药已全部备齐,在清水镇东柳街左边第四户的地窖里放着。

将军自可派人去拿。

"相柳点了下头,呈雕盘旋而上。

小六在一边踢着石头吐槽,“不给我这中间商回扣就算了,礼貌都没有!”她看向十七,说道,“这次你真的帮了相柳的大忙,谢谢你。

”小六知道一些辰荣军艰苦的环境,觉得他们虽在做毫无意义的事情,但是却值得敬佩,也值得善意的帮助。

十七上前一步,对小六说道:“你不需要说谢谢,永远不需要对我说谢谢。

”小六看着叶十七,最终还是问道:“你何时回家?”“不回。

”小六低下头叹气说:“终归是要回的,责任也是要担的,婚也是得结的。

”她看了一眼十七紧皱的眉头,悠悠说道:“仇,也应该报的!你有太多事要做,别在这里耽搁了。

”说完,小六快步离开。

叶十七垂着头,嘴紧紧抿着,不知该如何挽留。

深更半夜小六从打坐修炼中醒来,莫名其妙的看着去而复返的相柳,感觉到他身上的血腥气,便挽起袖子,将手臂递到他面前,问道:“发生了何事?”相柳几步上前,快速地吸完了血,有些虚弱的说道:“藏药地点泄露了,中了埋伏。

”小六惊讶,“何人所为?”“不知道,应和上次让我受伤的是同一拨人,但上次那拨人来得诡异,消失得也诡异,我怀疑山里有内奸,但一直没查出头绪。

"“上次?哦!”小六想起了早已忘记的林中偷听来的话,“那应该是轩的人。

”“轩?”相柳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对,街头开酒铺子的轩,上次伤你的好像就是他们。

”相柳怀疑地看着小六,那眼神定是觉得小六在其中掺了一脚。

小六赶紧解释,“上次扎了你之后不是要躲着你吗?在躲藏地点无意中听到的。

”消息得到了,血也喝饱了,接下来自然要去找轩算账,夺回药材。

”小六好心提醒:“小心啊!他手底下的人应该很多,势力很大,不要硬抢,计划好了再实施。

别药没抢回来,再把自己的命搭进去,成了别人兜里的赏金。

”“等等!”她稍作迟疑又将相柳喊住,“那轩,有个很疼爱的妹妹,灵力一般,只要放倒她身边的婢女就可以轻易制服她,若以她做为交换条件,轩应该会同意的!”看着头也不回的相柳,小六重新闭上眼睛进入修炼状态。

她又失了不少血,得加倍用灵力补回来。

有了小六的主意,相柳的活儿干的干净利落。

轩老板,真是个疼妹妹的好哥哥。

自打妹妹失踪之后,便全心扑在寻找妹妹的事上,对于相柳的条件,完全没有异议,痛快的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小六得知此事之后十分欣慰,自己暂时不用贫血了。

又是几日,毛球出现在小六面前。

巨大的翅膀扇了扇,示意她上去。

小六不知相柳又找她何事,竟然让毛球前来接她。

并未多想便上了毛球的背。

向来嚣张的毛球沿用了它一贯的风格,长啸一声,向清水镇的居民们展示了优美的身姿,然后扬长而去。

毛球停在一处山巅之上,此处为一处断崖,三面都是倾角很大的崖壁,只有一条上山的路。

相柳就坐在离崖边不远处,面朝远方看风景。

此时正值下午,天气还有些热,小六以手为扇,煽着风,不解的跑到相柳身边坐下问道:“你让我来这儿做什么?”相柳没有看她,只说再等等。

一个多时辰过去,燥热已经渐渐褪去。

悬崖之上,暮色将至。

远处群山如黛,层叠起伏,一轮夕阳在原本密实的云层中露出了一点痕迹。

瞬间,天边的云霞似被烈火点燃,由赤金渐次晕染为绛红,与深蓝的天幕交融。

崖下林海翻涌,风过时掀起阵阵松涛,挟着草木清香扑面而来。

小六坐在一块青石之上,一时间不由得看呆了。

“你带我来看日落?”相柳负手立于崖边,白衣被余晖染成暖色。

他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并没有看着小六说话。

“谢谢你的主意,让我安全的拿回药材。

”小六看他别扭的样子,想来是从未谢过别人,双手一伸,“咯咯”笑道:“谢礼呢?”他从袖中滑出个酒壶抛过来。

小六接住晃了晃:"就一壶酒?""不够?"相柳挑眉,"那便多看会儿太阳。

"正沉浸于美景之时。

小六忽听到四周窸窣作响,十余个面具人自岩壁后悄然现身,每人手中兵刃泛着冷光。

崖顶乱石嶙峋,蒙面人呈合围之势,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看他们的这个阵势,来人肯定不会少。

相柳迎上前去,背对小六说:"你找地方躲好。

"她看不清楚相柳的表情,只听到他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

轩一步踏出,脚下虚空炸裂,手中长剑迸发刺目寒芒,直斩相柳。

相柳袖袍一挥,妖力化作漫天飞雪,手中弯刀横档。

两股力量相撞,悬崖震颤,碎石崩飞,气浪横扫百里。

相柳手下的辰荣士兵结阵冲锋,黑气如潮,长戟破空,与轩带的神族高手厮杀在一处。

刀剑交击之声震彻云霄,鲜血飞溅,染红崖壁。

相柳身形如鬼魅,指尖妖力凝聚,每一次出手都撕裂空间,一时逼得轩连连后退。

小六身形极闪,从一块岩石飞跃到另一块岩石,不慌不忙地在后面看热闹。

忽然间,她眼角余光扫过一条白色的东西,好似动物的尾巴,小六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身体一轻,不自觉的朝那东西的方向飞跃过去,捡起了挂在一节树枝上的白色东西,是一个毛茸茸的白色狐狸尾巴。

小六整个人陷入一种痴傻的状态,唇角如月牙一般弯弯地翘起,眼中却有泪花悲伤坠落。

突然,她身形不受控制般,疯了一样去追相柳和轩。

轩在嶙峋山石间急速闪掠,身后相柳如影随形。

凛冽的妖气不断撕裂空气,所过之处岩壁崩裂,碎石簌簌滚落。

相柳突然暴起,冰刃甩出带着强烈破空之力劈向轩的面门,轩旋身挥剑,寒光闪过,冰刃应声而断。

危机之间,相柳左手手指化为利刃,带着刺耳尖啸直取轩的心脏。

"嗤"的一声,是利爪刺入血肉的撕裂之声。

可是却没有丝毫疼痛之感。

轩看着犹如流星一般扑入怀里的小六,原是他替自己挡住了相柳的雷霆一击。

"噗~"小六一口鲜血喷在轩的脸上。

猩红的鲜血,她看见了火红的凤凰花。

在凤凰树下,有一个秋千架,女孩儿站在秋千架上,迎着簌簌而落的凤凰花瓣,高高飞起,欢笑声洒满天地。

一个男孩儿站在凤凰树下,仰头笑看着她,等她落下时,再用力把她送出去。

秋千架飞起、落下,飞起、落下……轩的侍从赶到,扶着轩快速逃离。

轩边跑边回头,迷惘地看向小六……相柳眼见着大功告成,却被小六毁了,不禁大怒,一脚踢在小六的身上。

小六软软地倒下,却还是用尽全部力量,死命地抱住相柳的脚……在千米高空中,远处落日余晖,染红半个天空,纵身一跃,好像拥抱了整个天空整片大海,背后的拖拽力突然消失,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嘭”的一声,她砸入了大海,溅起巨大的浪花……轩被侍从带上坐骑,他茫然地看着翻滚的云海,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那个小六明明是相柳的帮手,他们引她至此设计杀他,可最后关头,却不惜一死也要救他。

为什么?混乱的思绪不停在脑中旋转,一会是漫山遍野的凤凰花叶,一会儿是漫天的残阳如血,相柳和轩的脸交替在眼前划过,惊愕……愤怒……疑惑……悲伤……有人叫她小六,有人叫她小夭,有人叫她兆,还有个人只是静静的看着她,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小六睁开眼睛,发现这是个山洞,她被泡在一滩小小池水中。

池水里有玉山玉髓、归墟水晶、汤谷水、扶桑叶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距离池子不远处,相柳盘腿坐在一方水玉榻上,眉间的戾气集聚如山峦,似乎随时都会倾倒。

小六知道此时的相柳怒极了,也恨极了,若非她还是个合格的血包,肯定早就尸骨无存了。

不过,认真说来他也没有什么立场来怨恨自己,用她为饵,就要有被反噬的自觉。

“为什么要救他?”相柳语气冰冷,极力压抑着怒气。

“你带我前来,以我为饵,就是为了要做局引轩前来?”小六开口发现自己气力非常虚弱,一句话她要喘半天,而且声音嘶哑,就像用指甲划墙壁一样难听。

小六压下开口后的恶心想吐的感觉,缓缓又道:“只是请相柳大人解惑。

轩为何会因我而来?我与他毫无关系!”“我将你出主意绑架阿念的事情透露给了他。

”“真是好办法,以轩护犊子的性格,知道是因我让他妹妹受辱,定然是想来剁了我。

所以你让毛球在镇上绕飞一圈,就是要让轩看到我独自一人出门,他们自然会跟来,不愧是辰荣军师,佩服佩服……”“可还是被你搞砸了!”“你算计我,我搞砸你的事,理所应当!”“那你便用命去搞!”相柳瞬间出现在小六近前,掐住她的脖子。

小六丝毫不在意相柳越收越紧的手,她忍着不能呼吸的痛苦,依旧嘴角挂上笑意,“方法不重要,有用就好,对不对?相柳大人!”相柳气的胸膛剧烈起伏,突然,他伏下头,狠狠地咬在小六的脖子上,用力吸吮着鲜血,以此宣泄着心中的杀意。

小六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精美雅致的房间里。

轻轻移动身体,胸前伤口竟然不疼了,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伤势都已恢复了。

十七的身影踏入门槛,日光自他身后倾泻而下,勾勒出挺拔如松的轮廓,如圭如璋,清冷矜贵,让这满室光华也黯然三分。

小六见到他不禁笑了,起身走上前去,手指捧住他的脸,“何以解忧,唯有我的十七啊!”十七开心于她对自己的举动,可是他看到她眼中的不舍,心中产生了慌乱,她不可以丢下他。

他伸手一把将眼前人抱在怀中,温柔却用力。

“叮叮咚咚”杯盘坠地的声音。

小六抬起头,看见静夜呆滞地站在廊下,眼神中满是惊骇。

叶十七完全无视身后动静,好似什么都不存在,只有怀中的人才是真实的,依旧安静地揽着,甚至还用脸轻轻蹭着她的头发。

静夜轻移莲步,走了过来,"是六公子的伤势又加重了吗?让奴婢搀扶吧!"小六“哈哈”笑出声来,赞道:“姑娘妙人!”她拍拍十七的手臂,示意他放开自己。

静夜对她行礼,"公子相救之恩,无以为报,请先受奴婢一礼。

"小六淡然受了她的礼。

对着十七说道:“我离开好些天了,回春堂还有事情要处理,我该回去了。

”说完不给他挽留的机会径自离去。

回到回春堂与老木他们打完招呼直接去闭关。

这里是上次被拉入的白雾空间,自从她修出灵力后,她便可以摆脱小夭自己进来,不过,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此。

“出来,我们聊聊。

”苏兆的语气带上了命令。

没有人回答她,也没有人出现。

“我的耐心有限,若是你再不出来,我就拆了这里,这里要是碎了,你便活不了,大不了我与你同归于尽,反正你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唉!”一声叹息在白雾中层层叠叠,却无人现身。

“藏头露尾做什么,不敢来见我?”“并非是我不愿意出去,只是之前我强行控制身体,耗费了这些年你为我汇集的所有灵力,现在我根本无法成形。

”小夭的声音飘荡在白雾中,显得疲累不堪。

“何苦呢!”苏兆表示不想同情她。

“你看到了我的记忆,既然我知道了他是苍玹,我不能看着他死。

我们从小相依为命,我发誓我要保护他,他承诺他要陪伴我,我们是世上最亲近的人。

”过了一会不见苏兆回话,小夭又道:“我知道这次是我冲动了,连累了你,以后不会了,就算他有危险,我会和你商量,不会再用极端的方式,真的!”“算了,你很虚弱了,快去休息吧!”对于这个虚弱至极的女孩子,苏兆真的不想在说什么狠话。

“谢谢你!”醒来之后,小六走出回春堂,又跑到河边发呆,躺在石滩上望着满天繁星。

“啊啊啊啊啊~~”她的自尊不允许她对着别人肆意发泄愤怒,只好半夜来无人处惊走几只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