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甜儿的加入对回春堂唯一的影响就是多了一个干活勤快的人。
老木不需要每天忙厨房的一日三餐,十七不用天天打扫院子,其他的一切照旧。
炎炎夏日,连树上的蝉都叫得无精打采,小六、老木和串子排排坐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大街煽扇子。
一辆精巧的马车驶过,风吹起纱帘,车内的女子,惊鸿一瞥,小六惊叹,“哇,好漂亮呀!好一个精致端庄的美人!”不知是否男人当久了,小六竟对着美人流起口水。
老木一巴掌拍在小六的大腿上,小声说道:“看嘛呢?”并向远处马车停下的方向努努嘴,“珠宝铺子!收收你的眼神,别招了祸事!”珠宝铺子的老板俞信已经站在门口。
小六几人还以为马车里坐的是俞老板的妻妾,能让余老板亲自出来迎接,定然是十分宠爱!不成想俞老板竟然毕恭毕敬地像走下马车的女子行礼问安。
这一举动可让包括小六在内所有见到的人惊掉了下巴。
这个俞信在清水镇相当有名望,不是因为珠宝铺子的生意有多好,而是因为这条街上的铺面都属于人家,包括回春堂。
老木每年都要去珠宝铺子交租金。
俞信还有一个外号叫俞半城,也就是说他是清水镇的半个主人。
如今来了个让俞半城都要行礼的人,清水镇的镇民都在纷纷猜测,是不是要出什么事了?果不其然,第二日让老木他们痛心疾首的消息便传了出来,俞半城要收回镇西的所有铺面。
不巧,回春堂就在其中。
二十多年的经营,如今一朝要收回,先不说以后要再哪里租个合适的地方,单说这么多年的感情就让人十分不舍。
这两日,老木愁的嘴上起了好几个大泡,连串子这种万事不操心的主都薅掉了几把头发。
看着众人焦急无助的模样,作为回春堂的掌事人,小六不得不站出来,去找俞老板交涉。
十七一如既往的跟在小六身边,一路上都看着小六两眼发直,不知所想,他还以为是小六因为这间铺子的事情在伤心难过。
其实小六是因为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跟人商谈这种事情。
这么有钱的主,应该如何打动他将铺面继续租给他们呢?若是能知道这俞老板因何收回店铺,或者他近期有什么急需,倒是能有个讨价还价的余地,可是他们对这位俞半城真的不了解,面对这样的突袭,众人也就麻了爪。
果然,面对小六和十七,俞老板十分坦诚,"你也是清水镇的老人了,我就和你实话实说,我只是个家奴,我家主上十分富有,别说一家商铺,就是把整个清水镇闲放着,也但凭心意。
"俞信说完,不想再谈,对下人吩咐:"送客!"小六无法,她尽力了。
转身带着十七准备赶紧回去找房子。
"站住!"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从楼上传来。
小六听话下意识抬头一看,这不是那天看见的车中美人吗?十七却没有站住,还继续往前走,那女子竟直接从栏杆上飞跃下来,扑上去抱住十七,泪如雨下,"公子……公子。
"十七站得笔直僵硬,不肯回头,女子哭倒在他脚下,"都说公子死了……可我们都不信!十年了!十年了……天可怜见,竟让奴婢寻到了您!"听到女子的哭泣声,俞信冲了出来,看到女子跪在十七脚边,他也立即惶恐地跪了下来。
女子哭着问:"公子,您怎么不说话?奴婢是静夜啊,您忘记了吗?还有兰香,您曾调笑我们说静夜幽兰香……俞信,赶紧给老夫人送信,就说找到二公子了……公子,难道您连老夫人也忘记了吗……"十七回了头,看向小六,短短几步的距离却变成了难以跨越的天堑。
小六震惊的无以复加,她僵硬的抬起头,看向叶十七,对上了他漆黑满含悲伤的眼睛。
此时她好像听到了脖子里传来关节生锈的“咔咔”的摩擦声。
俞信刚才说他只是个家奴?他说他家主上十分富有?整个清水镇闲置都但凭心意?如今,让俞信躬身行礼的美人跪在十七面前叫公子?小六看到了面前有好多小钱钱向她招手。
甩掉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
苏兆,人家再有钱也是叶十七的,和你有什么关系?虽然你救了他,但他也给你打工多年,并不欠你什么!清醒一点,不要净想些有的没的!压制住内心狂乱的想法,小六对十七说道:“你好好处理你的家事吧!”哀叹的向外走去,留下了身后依旧勾引着她的小钱钱。
回到家,看见坐在石阶上唉声叹气的老木,小六脸上笑嘻嘻的上前安慰道:“没事了,铺面的事已经解决了,以后大概可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老木闻言,蹦起老高,不敢置信地问道:“真的?俞老板同意续租给我们啦?”小六点头表示他没听错。
“小六,你厉害呀!”老木开心地拍着小六夸奖道,“快说说,你怎么说服俞老板的呀?”“呃~”小六欲言又止,纠结了半晌,继续说道:“这多亏了十七,这房子是十七卖身赚回来的……”十七都要回去接管家族生意了,也算是卖身了吧!说完不等老木的震惊,小六一溜烟跑了。
小六闷闷不乐的坐在河边,在震惊于叶十七的身份过后,她终于想到相处六年的十七要离开了。
他曾经说过要当她一辈子的仆人,一辈子听她的话,可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世上根本没有叶十七,他总归要回到他的位置上去。
就像这世上也根本没有玟小六,苏兆和小夭早晚也要回到属于她们的天地。
小六感觉到身后来人,她没有回头,“你怎么还来啊?”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十七坐,十七也听话的坐在小六一旁。
“嗯?”小六皱眉,“你身上好香啊,大男人搞这么浓郁的香,我还是喜欢草木清香的味道。
”“好,明天不熏了。
”十七承诺着。
“你怎么还在这,不回家吗?”小六看着十七,不知道自己想要个什么样的答案。
“我是叶十七,玟小六的叶十七,这里便是我的家。
”十七很专注的看着小六,很认真的回复她。
小六突然很烦躁,烦躁的想打醒眼前的人,告诉他认清现实,她也真的这样做了。
她迅速起身抓着十七的衣襟欺身而上,一把将十七按在身下,“你不是叶十七,尤其不能是玟小六的叶十七,决不能是,听见了没有?无论你是谁,都不是玟小六的,你只能、是、我、的!听见了没有?我的!”十七刚开始还有一阵迷茫,可慢慢的他好像理解了眼前之人说的话。
他记起来了,她好像会把“她”和“小六”分的很清楚,他的眸子里逐渐染上了喜悦。
理智回笼,小六更快速地从十七身上跳了起来,“不早了,我该走了。
”然后快速的跑远。
只留十七在原地傻笑。
那之后,十七每日傍晚都会在河边等小六,他们一起散步,一起看日落,只是他再没叫过她小六。
“你当年重伤是因为家产吗?”“嗯!”十七轻轻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那你有很多很多钱是吗?”“嗯!”“你回去了能有自保之力吗?”“嗯!”“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吗?”十七迟疑半晌才缓缓说道:“涂山璟。
”“涂山氏?”“嗯!”“你家住在青丘吗?”“嗯!”“你是狐狸吗?”“……”十七,有点委屈的看着小六。
“你真的有很多很多钱吗?”“嗯!”“你有几条尾巴呀?”“……”他好像更委屈了。
“我的那些毒药你全都会做,它们对相柳没什么作用,但对别的神族却有奇效,你会用吗?”“……”“看来不会。
”小六有点担忧。
“当年你在家中出了事,你的亲近之人要小心!”“嗯!”“你的武器是什么呀?”“琴。
”“琴呀,琴好,文艺风雅!你会射箭吗?”十七微微一顿,“会,但射的不好!”小六点头,“嗯,射箭不好!”“那你到底有几条尾巴呀?”“……”(
)今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最惬意的是陈陈微风给夏日解了不少暑气,所以街上的人很多,石先生的生意也很好。
“呦,六哥也来听书啊!”小六一走进石先生的铺子就看到轩热情的和她打招呼。
她笑呵呵的上前拱手道:“轩哥,真是好久不见了,你的铺子生意兴隆啊!”轩也笑嘻嘻回道:“托福托福!”“今天这里怎如此热闹?”小六坐在轩旁边问道。
“石先生有了新故事,六哥来晚了,都讲了一半了。
”小六这才注意前方的石先生口若悬河,正说着涂山氏的故事。
“……涂山夫人左挑右选,才定下防风氏的小姐。
听说防风氏的小姐从小跟着父兄四处游历,大方能干,生得如花骨朵儿一般娇美,还射得一手好箭……如今涂山二公子已经好了,涂山氏和防风氏正在商议婚期,都想尽早举行婚礼。
听说涂山二公子现在就在清水镇,估摸着二公子想要重掌家族生意了。
”小六握着茶杯的手越握越紧,“咔嚓”一声,茶杯碎在手中。
这时一锦袍男子蓦地上前握住小六的手检查他的手是否受伤。
小六眼中冰冷,并不看叶十七,只是看着十七和自己握在一起的手。
看着看着,她猛地想抽回手,可是十七却死死的握住不肯放开。
小六现在才了解到原来温和的叶十七竟有这般强大的力量。
以她这几年辛勤修炼的灵力还是难以和他抗衡。
小六转头看向叶十七,嘴角不自觉的带了丝笑意,说道:“涂山公子,家中未婚妻可还安好?”叶十七整个人僵住。
趁此机会,小六挣脱开他快步离开此地。
轩全程都坐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喝着茶水嗑着瓜子听着故事看着八卦,他觉得今天的茶钱花的很值。
小六不知不觉又回到了河岸边,她发现自己高兴或不高兴,发呆或无聊都要来到这里,好像她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一处安心之所。
小石子一颗又一颗的投到河里,扔一颗小六就会嘟囔一句,“大方能干……”,“娇美异常……”,“一手好箭……”,“手好箭……”,“好箭……”,“箭……”小六努力平复了下心情,发现不行,又接着扔。
“都有妇之夫了……不好好在家待嫁,跑出来做什么……”“整天笑笑笑……有什么可笑的……那么喜欢笑,回家给你老婆笑去……”“果然,遇上射箭的就不会有什么好事……会射箭的都特么去死!”“你就这么讨厌会射箭的人啊?”相柳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小六身体一僵,唾弃了一下自己,竟然情绪失控到完全没有注意周围的变化。
若是不改一改这坏毛病,以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回身面对相柳说道,“你怎么来了?又要喝血疗伤?”嗤笑一声,“还大妖呢,你这伤的有点勤吧?”她心情不好,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去。
相柳不理她的嗤笑,“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为什么讨厌会射箭的人?”小六肯定不会承认,“我为什么要讨厌会射箭的人?这天底下会射箭的人那么多,我讨厌的过来吗?”相柳点头,又说道:“那你是讨厌防风意映喽?”小六不解,“防风意映?谁呀?”相柳一副你白痴吗的表情,“啧啧”称奇,“你不知道防风意映是谁?哦,她还叫涂山璟的未婚妻!”随着这几个字从相柳口中说出,小六本就不明亮的脸色彻底黑了。
相柳却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你是因为防风意映会射箭而讨厌她,还是因为她是涂山璟的未婚妻才讨厌她呀?”小六从来没想过一条蛇也会这么讨厌,她横了一眼相柳说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我讨厌谁跟你有什么关系?”相柳被怼了多次,脸色也开始难看,他掐住小六的下巴,“我看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小六拍开了相柳的手,烦躁说道:“赶紧说你来此的目的,否则我就不奉陪了!”深吸口气,相柳说道:“你和涂山家的老二不是比较熟吗?”如今的小六,不仅不想听到防风二字,更不想听到涂山二字。
她挥挥手说:“不熟!你不是认识他吗?有事你直接去找他呀!”“我和他不熟,我和你比较熟!”“你到底要干什么?”相柳说:"这段日子酷热,山里暴发了疫病,急需一批药物,让涂山璟帮我们弄点药。
"小六对这个人的无耻很是无语,"凭什么啊?你以为你是谁啊?"相柳笑看着小六,"凭我能吃了你啊。
""有本事你就吃了我。
”相柳好整以暇,"你想不想知道涂山家的老大是什么样的人?十年前,他可是让涂山璟在婚礼前突然消失了。
如果我联系涂山家的老大,让他帮我弄药,我替他杀人,那位青丘公子活下去的机会有多大?"“呵呵,我说了,我和涂山璟不熟,想要拿他的命威胁我,你找错人了,你应该威胁他老婆去,他们比较熟。
”“呵呵,果然在吃醋啊!”小六转了话题,“我帮了你,能有什么好处?”"山里的事情不忙时,偶尔我也会做做杀手,还算有名气。
如果涂山大公子找我杀他,我会拒绝。
如果他考虑杀涂山大公子,我会接。
"小六指着自己说:“我说的是我有什么好处!”相柳鄙夷道:“别把自己摘的很干净,你不就是担心他的安危吗?我都把结果摆在你面前了,你还要什么好处?”小六问:"你还得搭着人情,去给人冒险,那你怎么不直接找涂山家去买?"相柳冷冷地说:"没钱!"“切!”小六忍住没笑,不过表达鄙夷还是必要的。
“好,我去邀他与你见面。
具体的事宜你与他谈。
不过你要记住,那个好处,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