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过去,一柱香,两柱香,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小六又饿又累,还很想十七,不知道他是不是回去了,不过以他的性格,肯定会下到崖底寻找自己。

她不是很想十七来找自己,他的身份很有问题,若他找到这来,也许他会很惨,不,他们俩都会很惨。

作为辰荣军的军师,相柳肯定不会饿到自己,士兵送来的饭菜发出诱人的香气,还好小六很少有肚子咕咕叫的习惯,不然会更丢人。

她闭上眼睛不看,想着一顿不吃饿不死的,其实饿十顿八顿也饿不死,都是心态问题。

然后小六就像个入定的老僧,脑子里快速的构想怎么才能活着出去。

相柳慢条斯理地吃完喝完,洗漱后慵懒地躺在榻上,散漫地翻阅着一册帛书。

有士兵在外奏报,近身侍卫进来把一枚玉简奉给相柳,又快速地退了出去。

相柳看后,盯着小六,默默沉思。

小六猜玉简肯定是关于自己的消息,于是结束入定状态,努力让自己笑得诚实憨厚一些,"大人,小人所说全部属实,家中还有亲人盼着小人归去。

"相柳冷冷地说:"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你究竟是谁?"小六简直要翻白眼,听不懂人话吗?"我叫玟小六,是清水镇的一名医师。

相柳盯着他,手指轻扣着榻沿,小六忍不住颤抖,那是生物感受到死亡的本能惧怕。

小六很清楚,相柳没耐心探寻他的可疑,相柳只想用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式解决问题。

杀气扑来的刹那,小六本能的躲开,语速极快地说:"大人,我真的是玟小六。

也许我的确不仅仅是玟小六,但我从没对辰荣义军怀有恶意,我只是个……只是个……不知家在何方,找不到归家之路的路人。

"如果小六能说出真心话,她现在其实在出口成脏。

“我特么也想知道我是谁呀!我特么也不想当这个玟小六呀!我好好的太平盛世不呆,为什么要来这个混乱不堪的破地方呀,什么神,什么仙,老娘通通不想要,老娘只想回到家乡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但是,她不敢……人,还是要有点敬畏之心的,尤其是敬畏自己的生命!半晌后,相柳见小六不再说话,淡淡说道:"想活,就为我所用吧!"小六不吭声。

相柳熄了灯火,"给你一晚考虑。

"小六回过神来,不可思议道:“大人,为你所用?我想请问大人,我到底有何用?我没有当过兵,也不会什么谋略,大人为何要用我?”相柳冷冷一笑,“不同意?”走出屋子,"把他带出来。

"两个士兵拖着小六出来。

相柳淡淡说:"鞭笞,二十!"小六震惊,什么呀,怎么就鞭笞了,她没说什么不同意,“不不不不,我没不同意啊,我同意,我同意还不行嘛!”可是没人理她的反驳,第一道鞭子带着破碎血肉的痛感就猛地落下来。

军队的鞭笞之刑能把最奸猾的妖兵打到畏惧,可想而知那个疼痛度,而九命相柳手下的行刑官臂力惊人,曾一百二十鞭就把个千年的妖兵打死。

粗如牛尾的鞭子,噼里啪啦地打下来,小六扯着嗓子狂叫:"我没不同意……我说了我同意的……别打了别打了……"可是相柳不叫停,刑官也不会停手。

二十鞭打完,相柳看着小六,问:“想好了?”小六满头大汗,喘着粗气,抬头望着相柳,眼睛血红,她缓缓说道:“本来,刚才都同意了,可是现在,老子不同意!”相柳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二十。

”鞭子又是噼啪着甩了下来,二十鞭打完,小六的整个背上全是血,全身都痛得痉挛。

相柳淡漠地看着小六,问:"同意吗?"低低的笑声从小六嘴里发出,“原来,以忠义闻名的辰荣军的军师就是这般收编麾下的,传闻,果不可信!我都被你打成这样了,还要归顺与你,那我这顿打不白挨了!你接着打,我今天,就死在这!”“二十!”小六模模糊糊的想着,她可能是属驴的,怎么可以犟成这样。

现在最好的选择是无论相柳说什么她都答应着,命保住再论其他。

可是在她问出那些疑问之后,相柳便一副顺我昌逆我亡的逼迫架势,她的逆反心一下就起来了。

然后就受了更多的苦。

但是,她不后悔,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反抗不过大不了一死,死了,是不是就能回家了?这是她昏迷前最后的想法。

“停!”第三个二十鞭只打了一半,相柳便叫了停,军中的刑罚,长官不叫停,打死了也不能停。

只是再打下去,这人就真死了!相柳看着陷入昏迷的小六有些发愣,他还真没见过如此倔犟的姑娘。

没错,就是姑娘,修为到他这种地步便可以看破虚妄,眼前的男身之人的确是个女人。

可是他相柳想要的人不管男人女人必须服从于他,反抗就要被惩罚。

可是这个以然被打的半死的人一句软话都不说,难到真要打死她吗?虽说相柳被人称为魔头,但那都是敌人给他取的,他自己虽愿意担此名号,但他还真没杀过无辜之人。

一时间魔头相柳竟觉得有些难办。

“带下去,关……”不等他说完,兵器撞击的声音传来,"大人,有人私闯军营。

"相柳快步前去,吵闹声刹那消失。

“你是何人,私闯辰荣军营,所为何事?”粗哑的声音响起:"我是叶十七,来接玟小六。

"相柳蹙眉,“叶十七?”仔细打量十七半晌,又转头看向身后趴在刑架上的小六。

他是不情愿放人的,只是这个“叶十七”,他终归要给些情面。

“既然他不是细作,也对我辰荣义军无恶意,你便可以带回去了!”说着抬了下手,让士兵把小六解开。

此刻看到小六的十七飞纵到小六身前,挥开上前的士兵,解开绑住她的绳子将昏迷的小六半抱在怀中,灵气轻轻地抚摸过她的背,这样可以麻痹五感,让她在被他碰到伤口时不会那么痛。

小六觉得自己在一个柔软的摇摇床里,那床一上一下的像在哄着自己睡觉。

之前剧烈的疼痛没有了,后背上是麻麻的感觉。

睁开眼睛是一件青色粗布长衫,“十七?”混沌的脑子好像依然不太清醒,但是她认出了那件衣服和十七身上草木清香的味道。

“是你救了我……”叶十七听到小六的声音,忙看怀里的人,只见她半睁半阖着眼睛,明显还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他轻声安慰道:“再坚持一会儿。

“步伐又加快了几分。

他四处找小六时就发现附近有个山洞,天色已晚,他要尽快把小六安置下来为她疗伤。

这个季节找不到干草,叶十七采集了很多树枝,又再上面铺了很多大叶子,最后把自己的外衫铺在最上面,才让小六趴在上面。

山洞外一片黑暗,山洞内火光摇曳。

叶十七跪坐在小六身后,他向来沉稳的手此刻竟有些发抖——小六背上的鞭伤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纵横交错的鞭痕像一张狰狞的网,覆盖了她整个背部,红肿一片,很多地方都皮开肉绽流着血。

竹筒中的溪水在他的指尖轻触下,波纹荡漾开,清水变成了淡青色的灵液。

蘸着灵液的手帕轻轻落下,为小六擦拭伤口。

叶十七的呼吸几乎凝固,脸上的热度让他知道现在的脸色肯定红的要滴血,他的眼睛只是紧紧盯着手帕擦到的伤口,不敢往他处多看一分。

他心底还暗暗庆幸此时的小六是昏迷的,不然被她看见自己的样子,小六是否会嘲笑他或者嫌弃他。

小六清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阳光照进洞中暖洋洋的洒在身上,舒服极了。

小六下意识伸个懒腰,结果牵动了背后的伤口,“啊~”“怎么了?”一个晃眼,叶十七出现在小六跟前,焦急的看着她。

小六抬起头,尴尬的冲着叶十七笑笑,嘴硬的说着没事,可是疼出的两行眼泪还挂在脸上,显得特别可怜。

叶十七看的又心疼又好笑。

就在十七为小六检查伤口是否开裂之时,小六的惊叫声再次响起。

他猛的转头想问发生了什么事,还不等他说出口,看着小六红着脸问道:“我我我,我的衣服呢?”叶十七愣了一下,然后缓慢的别过脸,“你的,外衣,破了,全是血,我给你洗了……我现在没有,药绢,你再等等,我清洗了里衣,给你包扎…”磕磕巴巴的说完,叶十七慢条斯理的起身走了出去,他极力不在小六面前慌乱,更不能让小六看见又烧起来的脸。

小六在叶十七说话时已经想起自己现在是男身,虽说有些别扭,但也觉得自己反应过激。

暗想下次要注意,大家都是男人,慌什么!她目光随着叶十七的身影望去,才注意到,叶十七只穿着单衣,里面的亵衣不见了,而罩衫正铺在她身下。

人在身体脆弱的时候,心理也会变得脆弱。

小六的伤不止痛,还让她发起了烧,虽然不是高热,但晕晕乎乎的让她很是难受。

她就希望身边有个人陪着她说话,要转移下她的注意力。

可是叶十七不爱说话……(╥w╥`)小六会自力更生,拉着叶十七絮絮叨叨。

“十七啊,其实小六之前采药时摔过一跤,可能是摔坏了脑子,很多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她的经历憋在心里太久发泄不出,趁着此时脑子不清醒的机会挑挑拣拣和叶十七分享。

“失忆?”十七一愣,他从没想过听到这样的事,实在是平时的小六不像不记得过去的伤病之人。

小六摇头,但头一动,脑子里的水就像发生了海啸撞击着脑壳,她赶紧停下来。

十七见她皱眉,修长的手指按在她的太阳穴上轻轻地揉着。

“不算失忆,只是忘了很多事,有的事还有印象的。

我从高处掉了下去,睁开眼睛就在回春堂里了,老木说小六是采药时掉下去的。

我以前可能是个大夫?反正回春堂里的活计我还能胜任,没什么医疗事故。

也许我原来就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性格吗?我看串子麻子不顺眼了就想揍他们,也真的揍过,我还爱说脏话!有时喜欢安静,有时人来疯,可是老木他们也没发现不对,我特意留心过,他们真没发现。

我只记得小六以前过的很苦,真的很苦,回忆都是灰色的,是苦的,也很疼,所以我不愿意想……我也很疼,我好像受了伤,很重的伤,我,好像死了,很疼很疼……不过也有快乐,那是一片红色,红的很美,是甜的,我喜欢红的……红色可好看了……红日的颜色……最美了……嘻嘻……我可美了……”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睡着了。

叶十七缓缓放下揉按的手,把衣服为她盖好。

他有些心疼,心疼小六的经历,她没说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但她很疼,他便也觉得疼。

就因如此,他忽略了小六口中混乱的自称。

虽然不再发烧,但背上的伤还不能随便移动,更不能长途跋涉,只能在山洞中休息静养。

十七尽可能地把草铺铺的更舒适着让小六不至于硌的直吭叽。

每天,十七会出去打些小猎物回来。

等十七回来,小六动嘴,他动手,一起做饭。

十七显然从没做过这样的活,笨手笨脚,不停地出错。

其实小六也不会做,但并不妨碍她碍手碍脚的指点江山和指着狼狈的十七哈哈大笑。

但叶十七太聪明了,没有几次他已经做得有模有样,让小六失去了很多乐趣。

山中日子很无聊,不能动的人更无聊。

小六抓着十七陪她说话,天南地北、天文地理,甚至日出日落,她也要拿来歌颂半天……她还会给十七唱歌,激昂的,忧伤的,吵闹的,他只是安静地聆听。

“十七,这首歌好听吗?”“好听!”“你听懂我唱的是什么了吗?”十七沉默……“哈哈哈哈哈哈……十七你好可爱!”十七的眼睛亮了,“我还想听。

”“好!”十七从未提过要求,小六当然要满足他。

小六伤好的很快,十七还以为她得养上月余,没想才十来天她就可以起身走路了。

“这回出来真是亏大了,受了伤不说,之前采的灵药全都丢了,还惹了相柳这么个大麻烦!”在回清水镇的路上,小六十分沮丧的抱怨着,“你以后可得离那个相柳远一点,他实力高强又心狠手辣,难办得很!”她看着十七叮嘱着。

可说着说着她又觉得自己好笑,“你都能在他手里把我救出来,自然也有不凡的手段!”小六挑眉看着十七,不放过他的一点表情变化。

“我……”十七不知该怎样解释,由于之间,又听小六说道:“放心,你不愿说的我不会探听,你希望做叶十七,你便一直做叶十七,我也只当你做叶十七,直到你有了其他选择,告诉我一声便好!”“嗯!”十七重重的点头,好像在做承诺。

“哦,对了,你救我不会是应承了相柳什么事吧?”她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瞧我这脑子,现在才问你。

你有没有答应他什么?为他做事?帮他杀人?给他钱财?或是些别的……”小六盯着十七的脸,“他不会让你卖身吧!”小六的脑洞令人无语,十七恼羞成怒,轻轻地弹了下她的脑门,“胡言什么!”还顺手揉了揉之前小六打自己的地方。

看着小六布灵布灵的大眼睛,说道:“什么都没有,他也知道自己抓错了人,你又不肯服软,既然我都去要人了,便顺势将你放了。

”“他有那么好心?”小六表示很怀疑。

“也许事情还没完,总之,以后你躲着他些。

”“自然。

”接着她又想到了什么,"十七啊,回去后,可什么都别说啊!”“好,不会让老木他们知道,老木和辰荣军打了半辈子仗,害怕相柳。

”十七应承着小六。

小六惊奇的望着十七,“行呀,之前麻子和串子一直套你的话,可一年多了,他们连自己内裤颜色都交代干净了,对你却一无所知,没想到老木的事也被你套出来了!厉害厉害!"还给他比了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