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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顺着林小阳的黑色连帽衫滴落,他像一只湿透的猫般蜷缩在地铁站的柱子后面。晚上九点半,晚高峰已过,但站台上仍有不少疲惫的上班族。林小阳的目光锁定在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身上——那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浑然不觉自己昂贵的定制西装口袋里,另一部手机已经露出了小半截。
又一个猎物。林小阳在心里冷笑。他像一条游鱼般穿过人群,肩膀不小心撞了那中年男子一下。
对不起,先生。林小阳低头道歉,声音里满是诚恳。就在这一瞬间,他的手指已经灵巧地将那部价值上万的折叠屏手机滑进了自己的袖口。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敷衍地点点头,继续盯着自己的手机。他甚至没有检查口袋。林小阳转身离开,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这些人总是如此,对近在咫尺的危险视而不见。
走出地铁站,雨下得更大了。林小阳躲进一家24小时便利店的屋檐下,掏出刚得手的战利品。手机没有密码,相册里满是同一个女人的照片——大概是妻子或女友。最新的一条短信写着：手术方案确定了吗小雨等不了太久了...
林小阳不屑地撇撇嘴,迅速将手机关机。他才不在乎什么手术、什么小雨。明天一早,这部手机就会变成他钱包里的两千块钱。他熟练地拆下SIM卡,折断后扔进路边的排水沟。
这是林小阳偷的第三十七部手机。二十五岁的他已经在这个行当混了七年,从最初笨手笨脚的新手变成了现在的专业人士。他有一套完整的销赃网络,知道如何避开监控,甚至研究过法律条文——只要单次盗窃金额不超过三千元,就算被抓也判不了多久。
反正这些人都有钱,丢部手机算什么。这是林小阳常对自己说的话。他早已学会不去想那些被他偷走手机的人可能会面临怎样的麻烦。思考这些只会让他睡不着觉。
回到租住的狭小地下室,林小阳将今天的战利品放在桌上那堆手机旁边。桌上还有半瓶廉价威士忌和一本翻烂了的《百年孤独》——
陈明远医生的眼神从疑惑迅速转为警惕,他站起身,白大褂下摆扫过桌面的咖啡杯。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手术刀一样锋利,你一个外行人,凭什么谈论我女儿的治疗方案
林小阳的拐杖在地板上微微打滑,他不得不扶住门框稳住身体。那些不属于他的医学术语在舌尖打转,呼之欲出。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孤注一掷。
左心室辅助装置植入联合肺动脉去神经术,他一字不差地复述出记忆中那个未完成方案的名字,您的研究还差最后一步——如何避免装置植入后的血栓形成。
陈医生的表情凝固了。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那是林小阳在记忆中见过无数次的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进来,陈医生突然说,把门关上。
林小阳小心翼翼地挪进办公室,每走一步,骨折的右腿都传来尖锐的疼痛。陈医生的办公室简洁得近乎苛刻,除了必要的医疗文献和电脑,唯一的装饰就是桌上那张小雨的照片。
你是谁陈医生直截了当地问,医科学生竞争对手派来的还是...他的目光在林小阳的病号服上停留了一秒,真的只是个被车撞了的普通病人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斜射进来,在林小阳脸上投下交替的光影。他该如何解释说他偷了陈医生的手机,然后在一场离奇的车祸后获得了对方的记忆碎片
我做了一个梦,林小阳选择了一个听起来不那么荒谬的解释,昏迷的那三天,我梦见了很多关于心脏手术的画面...还有一个小女孩,您女儿的样子。醒来后,我发现那些医学知识还在我脑子里。
陈医生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不知是想笑还是想骂人。你是说,你因为车祸获得了医学知识他的声音充满怀疑,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还突然会讲外语或者能预知未来了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唐,林小阳急切地说,但请您听我说完那个手术方案。如果是胡说八道,您立刻就能分辨出来,不是吗
陈医生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桌上小雨最新的检查报告,终于点了点头：五分钟。
林小阳闭上眼睛,那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开始描述那个复杂的手术方案——如何在不开胸的情况下通过微创切口植入心室辅助装置,如何精确地进行肺动脉神经阻断以减少右心负荷,甚至详细到缝合技术和术后抗凝方案。
说到一半时,他注意到陈医生的表情变了。那种职业性的怀疑逐渐被一种难以形容的震惊所取代。
...最后,使用肝素涂层导管可以降低血栓风险,但需要严格控制剂量,因为小雨有出血倾向。林小阳说完,办公室里陷入一片寂静。
陈医生的手微微发抖,他拿起桌上的钢笔,又放下。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这个方案我只写在未发表的笔记里,连我的助手都不知道细节...
林小阳的心跳加速,他必须趁热打铁：陈医生,我知道这听起来像天方夜谭。但您女儿的情况已经等不及下一个合适供体了。这个手术至少能给她争取六个月到一年的时间。
你知道你在提议什么吗陈医生的声音突然提高,一个从未在人体实验过的手术！伦理委员会绝不会批准！
但如果这是唯一的希望呢林小阳直视陈医生的眼睛,如果小雨是您的病人而不是您的女儿,您会不会考虑这个方案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中了陈医生。他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当他的手放下时,林小阳震惊地看到这个一向冷静自持的医生眼中闪烁着泪光。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陈医生苦笑一声,如果这是其他病人,我会毫不犹豫地尝试。但她是我的女儿...我害怕自己的判断被感情影响。万一失败...
林小阳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只会用拳头和酒瓶表达关心的男人。眼前这位医生为女儿流露出的脆弱和爱让他喉咙发紧。
不会失败的,林小阳听见自己说,我看过...我是说,在梦里看过您做类似的手术。您是最好的心外科医生。
陈医生沉默了很久,久到林小阳以为谈话已经结束。最后,他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那种林小阳在记忆中熟悉的、做决定时的坚定光芒。
我需要时间考虑,他说,同时,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一个普通人不可能会懂这些,车祸后的幻觉解释不了专业细节。
林小阳的掌心渗出冷汗。他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却不敢迈出。我只是想帮忙,他低声说,就当是...命运的安排吧。
陈医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林小阳。
林小阳,陈医生重复了一遍,突然皱眉,等等,你就是那个导致供体心脏没能及时送达的...
林小阳的心沉了下去。是的,他就是那个小偷,那个间接导致小雨错过生存机会的罪人。但现在,他或许也是唯一能给她新希望的人。
我很抱歉,他真诚地说,如果我能做些什么来弥补...
陈医生摆摆手打断他：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需要去看小雨了,你...回去休息吧。你的腿伤还没好。
林小阳知道这是委婉的逐客令。他拄着拐杖艰难地转身,正要离开时,陈医生又叫住了他。
林小阳,医生的声音里有一丝林小阳读不懂的情绪,如果你真的懂这个手术...你知道成功率有多少吗
林小阳不需要回忆那些记忆,答案已经刻在他心里：百分之六十五到七十。但对小雨来说,这是百分之百和零的选择——要么尝试,要么...
他没有说完,但两人都明白那个未出口的词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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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过去了,陈医生没有联系林小阳。医院的骨科医生已经批准他出院,只要求每周回诊复查。林小阳本该高兴——他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地方,回到自己那个阴暗但熟悉的地下室。但每当想到小雨苍白的小脸,他的脚步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出院前一天晚上,林小阳再次溜进了儿科病房区。深夜的医院走廊安静得可怕,只有护士站的灯光和偶尔响起的监护仪警报打破沉寂。
小雨的病房门虚掩着。林小阳轻轻推开门缝,看到陈医生坐在女儿床边,握着她的手低声说着什么。病床上的小雨比上次见到时更加消瘦,氧气面罩覆盖着她大半张脸,监护仪上的数字让拥有陈医生记忆的林小阳心头一紧——她的心肺功能正在持续恶化。
林小阳正准备悄悄离开,突然听到小雨虚弱的声音：爸爸...如果我睡着了醒不来...你不要太难过...
陈医生的背影僵住了。别这么说,小雨,他的声音哽咽,你会好起来的,爸爸保证。
我知道你在做一个特别的手术方案...小雨艰难地说,如果太危险...就不要试了...我不想看你难过...
林小阳的胸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见过太多死亡——街头斗殴中流血而亡的小混混,吸毒过量的妓女,冬天冻死在路边的流浪汉。但那些死亡从未让他感到如此痛苦。这个小女孩平静接受命运的态度,比任何哭喊都更令人心碎。
他转身离开,却在拐角处撞上了一个人——是那天在监护室外见过的护士。
你又来了,护士皱眉,陈医生知道你在窥探他女儿吗
林小阳急中生智：我是...医学院的学生,陈医生允许我来学习罕见病例。
护士狐疑地打量着他年轻的脸和不太像医学生的打扮：哪个医学院的
首都医科大学,林小阳脱口而出,这是陈医生的母校,在他记忆中占据重要位置,今年大五。
是吗护士的表情稍微缓和,那你应该知道小雨的情况很不乐观。上次错过那个供体后,她的各项指标都在下降...她压低声音,说实话,我们都觉得奇迹才能救她了。
林小阳突然问：如果有手术能延长她的生命,但不是常规方法,你觉得陈医生会尝试吗
护士惊讶地看着他：你是说那个实验性心室辅助装置陈医生和团队讨论过几次,但风险太高了,尤其对小雨这样虚弱的孩子。她摇摇头,作为父亲,他很难做这个决定。
林小阳谢过护士,心事重重地回到病房。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在脑海中翻腾——手术步骤、药物剂量、并发症处理...一切都清晰得不可思议。更奇怪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渴望实施这个手术,就像渴望呼吸一样自然。
这太疯狂了...林小阳自言自语。一周前他还是个只关心下一部手机能卖多少钱的小偷,现在却满脑子想着如何救一个陌生女孩的命。
第二天早晨,林小阳正在收拾为数不多的行李准备出院,病房门突然被推开。陈医生站在门口,眼下是更深的青黑,显然整夜未眠。
我决定了,陈医生开门见山,尝试那个手术。
林小阳的手停在半空：伦理委员会批准了
没有,也不会批准。陈医生的声音很平静,我会以常规心室辅助装置植入术申报,实际操作时加入肺动脉去神经步骤。这是我的决定,我的责任。
林小阳震惊地看着他：这会毁了你的职业生涯！如果被发现...
比起看着女儿死去,职业生涯算什么陈医生苦笑,但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林小阳指着自己,我只是个...
你知道自己不只是个普通病人,陈医生打断他,无论你是怎么获得那些知识的,你对这个手术的了解甚至超过我的助手。手术中我需要有人在旁边...提醒我那些容易忽略的细节。
林小阳的心跳加速：您是说,让我进手术室这不可能,医院不会允许...
当然不是作为医护人员,陈医生解释,作为观察员。医院有时会允许医学院学生观摩手术,尤其是罕见病例。你不是说你是首都医科大的学生吗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小阳一眼。
林小阳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谎言被识破了,但陈医生似乎决定不追究。我...我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明天上午八点,手术室准备区,陈医生转身离开前说,穿洗手服,戴外科口罩。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我特别指导的学生。
门关上后,林小阳呆立在原地。他真的要参与一场可能改变一个女孩命运的手术更荒谬的是,他居然相信自己能胜任。那些记忆中的知识确实存在,但实际操作呢万一在关键时刻他的天赋突然消失怎么办
但当他想起小雨说如果我睡着了醒不来时的表情,所有疑虑都烟消云散了。这是他欠她的——不仅因为那次偷窃导致的心脏延误,更因为这些年他偷走的所有手机,给所有失主带来的痛苦。
那天晚上,林小阳做了个梦。梦中他站在手术台前,手中拿着手术刀,周围是一圈模糊的面孔在催促他快点开始。当他低头时,发现躺在手术台上的竟是自己,胸口敞开,心脏微弱地跳动着...
他惊醒了,浑身冷汗。窗外,第一缕阳光已经照进病房。今天是小雨手术的日子,也可能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天。林小阳深吸一口气,起身准备迎接这场不可思议的挑战。
医院手术准备区的灯光刺得林小阳眼睛发痛。他穿着借来的洗手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看起来确实像个医学院学生。没有人多看他一眼,除了一个年轻的住院医师随口问了句哪个教授的,在林小阳回答陈教授后便不再追问。
洗手池前,林小阳机械地模仿其他医生的动作刷手,那些步骤在他做来却异常熟练——多少秒刷洗指甲缝,多少秒刷洗手背,如何保持手部高于肘部...这些细节从他指尖自然流出,仿佛已经做过千百次。
准备得不错。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陈医生已经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疲惫却坚定的眼睛。记住,进去后站在我右后方,不要碰任何东西,不要说话除非我示意。
林小阳点点头,喉咙发干。
穿过那扇气密门进入手术室的感觉,对林小阳来说既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他从未真正站在这个充满高科技设备的空间里；熟悉的是记忆中无数次这样的场景——无影灯的光线角度,麻醉机规律的声响,器械护士准备工具的顺序...一切都如记忆中一般精确重现。
手术台上,小雨已经被麻醉,小小的身体覆盖着消毒巾,只露出胸部。各种监护仪器的导线和管子像蛛网般缠绕着她,让林小阳想起自己车祸后被送进急诊室的样子。
开始吧。陈医生说,声音通过口罩显得沉闷而遥远。
手术刀划开皮肤的那一刻,林小阳感到一阵眩晕。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观察每一个步骤。陈医生的手法干净利落,但林小阳能看出他比平时更加谨慎——这是他的女儿躺在那里,不是普通病人。
当陈医生准备建立体外循环时,林小阳注意到一个细节——体外循环机的参数设置与小雨的体重不完全匹配。这是极其微小的差异,可能不会造成严重后果,但在术后恢复阶段会增加风险。
林小阳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咳嗽一声,指了指机器显示屏,然后用手势比划了一个数字。陈医生皱眉看向他指的位置,眼神突然一凝。他迅速调整了参数,向林小阳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手术继续进行。当陈医生开始分离肺动脉时,林小阳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助手拉钩的角度不对,可能会影响关键视野。这次陈医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顺着视线看去,立刻纠正了助手的位置。
随着手术深入,林小阳越来越进入状态。那些记忆不再只是碎片,而是连贯的知识流。他甚至能预判陈医生下一步需要什么器械,提前示意器械护士准备。手术团队的其他成员开始用奇怪的眼神看他这个学生,但没人有时间询问。
关键步骤到来——植入心室辅助装置并同时进行肺动脉去神经。这是手术最危险的部分,也是陈医生从未在人体上尝试过的创新。
林小阳看到陈医生的手有一丝几不可见的颤抖。在这一刻,他完全理解了医生的恐惧——这不是普通病人,是他的女儿。一个微小的失误就可能永远失去她。
不知哪来的勇气,林小阳向前半步,用只有陈医生能听到的声音说：横隔神经分支在2点钟方向,迷走神经在肺动脉后侧...您能做到。
陈医生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的手重新变得稳健,精确地找到那些细微的神经分支并小心处理。林小阳屏住呼吸,看着记忆中那个理论方案一步步变为现实。
三小时后,当最后一个吻合口缝合完毕,手术室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监护仪显示小雨的心脏在新的辅助装置支持下工作良好,肺动脉压力也有所下降。
成功了...陈医生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和疲惫。他看向林小阳,眼中是复杂的情绪——疑惑、感激,还有更多无法命名的东西。
手术团队开始关闭胸腔,林小阳退到角落,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那些不属于他的知识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他自己空荡荡的头脑和剧烈跳动的心脏。他做了什么他一个连高中都没毕业的小偷,居然参与了一场高难度的心脏手术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想要更多这样的时刻——那种救人性命的成就感和价值感,远胜过偷窃带来的短暂快感。
当林小阳悄悄离开手术室时,没有人注意到他。他拖着疼痛的右腿回到更衣室,瘫坐在长椅上。墙上的时钟显示下午四点,手术持续了将近八个小时。
他刚换好衣服,陈医生推门而入。医生摘下手术帽,头发被汗水浸透贴在额头上。他盯着林小阳看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谢谢你。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林小阳眼眶发热。他低头掩饰自己的情绪：小雨会好起来吗
现在说还为时过早,但初步指标很好。陈医生坐在他旁边,突然显得无比疲惫,林小阳,现在告诉我实话——你到底是谁那些知识不可能凭空出现。
林小阳的手指绞在一起。他可以继续编造梦境或超能力的谎言,但看着刚刚为女儿奋战八小时的陈医生,他无法再说谎。
我偷了您的手机,他轻声说,那天在医院花园。就是导致救护车事故的那部手机。
陈医生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什么
车祸后,我醒来时发现脑子里多了很多关于心脏手术的记忆...还有关于小雨的。林小阳不敢看医生的眼睛,我知道这听起来像疯话,但这是真的。我获得了您的一部分记忆,通过那部手机。
房间陷入死寂。林小阳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远处护士站的电话铃声。他等待着陈医生的怒吼、指责,或者直接叫保安把他这个小偷抓走。
出乎意料的是,陈医生发出一声介于笑声和叹息之间的声音：你知道吗,如果是三天前,我会直接把你送进精神病院。但现在...他摇摇头,我刚刚完成了一个理论上不可能成功的手术,而帮助我的人是一个没有受过任何医学训练的年轻人。科学已经无法解释这一切了。
林小阳鼓起勇气抬头,看到陈医生脸上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困惑的接受。
那部手机...陈医生若有所思,里面有我所有的研究笔记和手术方案...还有小雨从小到大的照片...
我很抱歉,林小阳真诚地说,如果我能回到那天...
不,陈医生打断他,奇怪的是,如果不是你偷了手机导致那场车祸,我们不会像这样相遇。小雨可能已经...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命运有时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运作。
林小阳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习惯了被人唾弃和惩罚,却不习惯被原谅。
手机已经不重要了,陈医生站起身,重要的是小雨有了新的希望。而你...林小阳,你打算怎么运用那些...借来的知识
这个问题让林小阳愣住了。他从未想过之后的事。那些医学记忆会永远留在他脑中吗还是某天会突然消失
我不知道,他老实回答,我从没想过自己能做...这样的事情。
陈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天赋,无论是与生俱来还是...意外获得,都是一种责任。想想吧。
他离开后,林小阳独自坐在更衣室里,第一次认真思考自己的未来。二十五岁,没有学历,没有正当工作经历,有的只是一段偷窃的过去和一堆不属于自己的医学知识。他能做什么继续偷手机还是...
一个疯狂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成形。如果那些知识真的留在他脑中,如果他真的能帮助像小雨这样的人...也许,只是也许,他的人生可以有另一种可能。
第八章
小雨术后第三天,林小阳拄着拐杖来到儿科重症监护室外。透过玻璃,他看到女孩已经摘掉了呼吸机,虽然还很虚弱,但脸色比手术前好了许多。陈医生坐在床边,正在给她读故事书。
林小阳没有进去。他静静地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胸口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欣慰,又像是渴望。他从未体验过这样的亲子关系,小时候父亲不是在喝酒就是在打他,母亲在他十岁时就离家出走了。
她恢复得不错。
林小阳转身,看到一位中年女医生站在身后,胸前名牌写着张敏
心外科主任。
是的,林小阳下意识地回答,肺动脉压力下降了15%,左心室辅助装置流量稳定在2.8L/min...
张医生的眉毛几乎要飞到发际线：你是哪个科室的这些数据只有手术团队才知道。
林小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慌忙补救：我...我是陈医生的学生,听他说起过。
陈明远的学生张医生上下打量他,他什么时候收了一个...她的目光落在林小阳的拐杖和还带着淤青的脸上,等等,你就是那个在手术室里帮忙的'医学院学生'
林小阳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被识破了。
出乎意料的是,张医生没有叫保安,而是示意他跟上：跟我来,年轻人。
她把林小阳带到一间空办公室,关上门。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陈明远为什么冒险让你参与手术,她直截了当地说,但那个手术方案中有几个创新点——肺动脉去神经的技术和肝素涂层的应用方式——这些不在任何公开文献中。
林小阳的手心开始冒汗。张医生继续道：更奇怪的是,陈明远告诉我,手术中是你提醒了他几个关键点。一个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林小阳的鞋上——破旧的运动鞋,左脚还沾着车祸那天的泥渍。他该如何解释说出真相只会被当成疯子。
我有...特殊的医学天赋,他选择了一个接近真相的解释,从小就能记住和理解复杂的医学知识,虽然我没上过医学院。
张医生的表情变得古怪：你是说,像那种医学天才
类似吧。林小阳勉强点头。
证明给我看。张医生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一叠心电图,解读这些。
林小阳接过纸张。那些曲线和波形在他眼中立刻有了意义——房颤伴快速心室率、完全性右束支传导阻滞、急性前壁心肌梗死...他一一点出,甚至指出了其中一张被误诊为正常其实是Brugada综合征的罕见心电图。
张医生的眼睛越睁越大。不可思议...她喃喃道,最后一个病例连我们的心电图专家都差点漏诊。她锐利地盯着林小阳：你为什么不上医学院
林小阳苦笑：生活...没给我那个机会。
嗯。张医生若有所思地点头,你知道吗,医院有时会破格录用特殊人才。尤其是在我们这种教学医院,偶尔会有临床研究员的位置...
林小阳以为自己听错了：您是说...工作在医院
当然,你需要先通过一些基本考核,还要补很多paperwork...张医生耸耸肩,但如果你真的有这种天赋,浪费它将是医学界的损失。特别是考虑到...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小雨病房的方向,那个手术的成功可能会开创一个新的治疗方向。
林小阳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一小时前他还是个无业小偷,现在居然在讨论在医院工作但那些医学知识确实存在于他脑中,而且似乎不会消失...
我需要考虑一下,他谨慎地回答,这太突然了。
当然,张医生递给他一张名片,想好了联系我。顺便说一句,无论你是怎么学到那些知识的,你在手术室里救了那个女孩的命。这一点,陈明远和我都很清楚。
离开医院时,林小阳在门诊大厅的镜子前停下脚步。镜中的年轻人消瘦憔悴,眼下是失眠带来的青黑,右腿还打着固定支架。但那双眼睛...他凑近细看,发现自己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小偷那种躲闪警惕的目光,而是多了某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希望。
走出医院大门,初夏的阳光洒在林小阳肩上。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不再是地下室的霉味和街头的烟酒气,而是隐约的花香。口袋里的手机（这次是他自己的廉价手机）震动起来,是老王发来的信息：
小阳,有个新目标,苹果店展示机,轻松能赚五千。老地方见
过去七年,这样的信息是他生活的全部。偷窃、销赃、分赃,周而复始。但现在,看着那条信息,林小阳第一次感到的不是兴奋,而是厌倦。
他按下回复键,手指悬停在屏幕上良久,最后只打了三个字：不干了。
发完信息,他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背负多年的重担。路还很长,腿伤还需要时间康复,但林小阳知道,从今天起,他的人生将走向一个全新的方向。
他最后看了一眼医院大楼,转身融入人群中。这一次,他不是在寻找猎物,而是在寻找自己——那个劫后余生的、全新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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