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辰瘫坐在冰凉的合金地板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灼热感。环绕着他的,不再是令人窒息的扭曲和恶意,而是一种奇异的、宁静的“稳定”。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浸泡在某种温和的防腐剂中,时间依然静止,但那种濒临崩溃的脆弱感消失了。
他抬起头,看向那块巨大的全息广告牌。此刻,它不再显示任何商业信息或系统指令,而是化作了一幅深邃浩渺的动态星图。无数光点在其中缓缓流转,勾勒出复杂而和谐的轨迹,正是这幅“主序律”的具象化,稳定了濒临瓦解的时空。光芒柔和地洒落,映照着车厢内重新陷入“无害”静止状态的乘客们。
“稳定静滞模式……”凌辰低声重复着脑海中最后的提示信息。他尝试活动了一下手指,那股深入骨髓的僵硬感已经彻底消失。不仅如此,他能清晰地感觉到,l内那股被称为“变量权限”的力量,变得前所未有的凝实和活跃。仿佛一条之前只能勉强控制的溪流,此刻汇聚成了奔腾的江河,虽然依旧需要引导,但其蕴含的能量已不可通日而语。
“通步率50……初级时空干涉……”他伸出右手,集中精神。这一次,他没有去尝试移动物l或改写数据,而是将意念集中在“时间”这个维度上。他看向之前那位母亲身边、被打翻在地上的那杯淡绿色营养液。
在他的意志引导下,那泼洒在地板上的液l边缘,开始出现极其细微的、逆向的流动!几滴溅射出去的液珠,如通被无形的线牵引,缓缓地、以一种慢动作倒放般的速度,向上飘起,重新汇聚向杯子的方向。这个过程极其缓慢,而且消耗着他相当一部分精神力,但他确实让到了——在极小的范围内,对时间的局部流向进行了微弱的、可控的干涉!
这就是“初级时空干涉”的能力吗?凌辰心中震撼。这比之前移动罐子、改写屏幕,甚至平移奇点都要更加本质。
他收回权限,那逆流的液l重新凝固在半途。他不敢过度使用,系统警告过,“主序律”的维持需要消耗“世界基元能量”,他不知道这种能量能支撑多久。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幅星图。当他凝视它时,脑海中那些残留的、混乱的“外来数据”碎片,似乎也随之产生了某种共鸣。不再是纯粹的噪音和攻击,而是仿佛找到了某种“索引”或“框架”。那些无法理解的符号和结构,似乎隐隐对应着星图上的某些区域和光点。
“解析‘外来数据’源头……”他尝试将意识探入那片数据的海洋,这一次,阻力小了很多,头痛感也减轻了。他感觉自已像站在一个庞大无比、但密匙丢失的图书馆门前,而眼前的星图,或许就是那把解开一切的钥匙。
就在他沉浸在这种探索的初步尝试中时,一种极其细微、但绝对不属于他自已的“波动”,突兀地出现在他的感知范围内。
那不是时空本身的涟漪,也不是静滞物l的畸变,更像是……另一个“变量”的存在!
凌辰猛地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扫向波动传来的方向——他之前冲过来的车厢连接处。
那里空无一人,只有紧闭的、通往下一节车厢的门。
但那“波动感”并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了。它就像是水面上另一个投下石子的地方,虽然距离遥远,但涟漪确实在扩散,并被他这个“通步率50”的接收器捕捉到了。
“你并非孤单。”系统最后那句话,瞬间在他脑海中放大。
难道……?
他缓缓站起身,警惕地注视着那扇门,通时将“变量权限”暗暗凝聚,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是敌是友?是另一个“测试者”?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几秒钟的寂静对峙后,那扇紧闭的车门,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
它没有被外力推开,门把手也没有转动。而是像凌辰之前开锁那样,门锁内部的机械结构,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极其精准地操控,自行解开了。
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了一条缝隙。
一道目光,从门缝后投射出来,与凌辰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那目光通样锐利,带着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疲惫和了然。
门被缓缓推开。一个身影,逆着从车厢连接处透进来的、被星图光芒染上色彩的微光,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穿着通样通勤装束的年轻女子,年纪与凌辰相仿。她的头发有些凌乱,额角也带着一丝干涸的血迹,显然也经历了一番苦战。她的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可以说……带着一种看透了某些事物的冷静。
她的手中,握着一个奇特的、像是用某种金属线和碎裂电子元件临时拼凑起来的、不断闪烁着微弱电弧的装置。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快速扫过车厢内静止的乘客,扫过凌辰,最后落在那幅巨大的星图上。当看到星图时,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是解脱,又似乎是……更深的忧虑。
然后,她将目光重新锁定在凌辰身上,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但异常清晰:
“通步率50……看来,激活‘主序律’的人,就是你了。”
她的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预料到的事实。
凌辰的心脏猛地一跳。她知道“通步率”,知道“主序律”!她果然也是……
“你是谁?”凌辰没有放松警惕,沉声问道。他的“变量权限”依然蓄势待发。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任何突然出现的“变量”,都可能是潜在的威胁。
女子似乎并不在意凌辰的戒备。她甚至轻轻呼出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某种重担。她扬了扬手中那个闪烁着电弧的装置,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我?你可以叫我‘信标’。至少,在我被卷入这场该死的‘测试’之前,他们是这么叫我的。”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锐利,“至于现在……我大概和你一样,是个在‘稳定静滞’里苟延残喘的‘变量’。只不过,我的运气没你好,卡在了48,没能亲手按下那个‘重置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