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5.
顾斯臣赶到河边时,我早就顺河而下,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
谁让扔的谁！
顾斯臣龇着牙,气狠狠地瞪着众人。
顾枫一脸正气地站了出来。
是我！蓝冰研不过是个下人而已,死了便死了......
他话还没说完,顾斯臣的拳头就落在他的脸上。
闭嘴！这是我家的事,我家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枫气得胸口起伏。
你这个逆子！我可是你的长辈。
顾斯臣气得一把推开了他。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觊觎我家的丝绸厂很久了,你平时干的肮脏事,我可以睁一眼闭一眼。如今连我的人都要管,那你就下去试试！
抓住他,给我丢下去！
两个仆人立刻抓住了顾枫,作势就要丢下去。
杨飘飘皱着眉头拉住了顾斯臣。
斯臣,你冷静点。
这是你的小叔,你要考虑你父亲的感受。
顾斯臣气得握紧了拳头,他终于稍微冷静了下来。
夜色已浓,灯笼已经点了起来,沿着河岸而下。
几个仆人栓上了绳子,纷纷跳进了河里,打捞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我。
顾斯臣左右寻找,终于在河边找到我的一只绣花鞋。
鞋里有用血书写下的字条：
顾斯臣,我这辈子,最后悔的是爱你。
顾斯臣眼眶泛红,他愣愣出神。
明明对我非常厌恶,如今我死了,为什么他却没有开心。
童养媳死了,他身上的标签也没有了,为何却没有解脱的感觉。
顾斯臣一直呆在原地,仆人都上岸了,他也不愿意走。
今晚就如九年前一样,夜里的灯一直亮着。
那时候他才十七岁,因练武受伤高烧,全家无人察觉,只有九岁的我光着脚踩着雪去厨房偷姜,熬了一碗辣到呛喉的姜汤,守了他一整夜。
后来他喉咙发炎了,无法出声,我就用手指头加上唇语和他交流。
也就是从那次开始,顾斯臣对我稍微有了好脸色。
他似乎把我当成了妹妹一样,我们之间开始有了默契和信任。
可是渐渐地,我长大了。
少女的心思藏不住,我偷偷画他的小像,被他发现了。
从那开始,他就刻意跟我保持了距离。
后来,他的生活里出现了杨飘飘。
而他对我的态度,也开始变得冷嘲热讽。
记得我十八岁生辰当天,我的告白让他内心慌乱,他用最狠的话拒绝了我。
他不想娶一个童养媳,他害怕被周围的人耻笑。
封建陋习、思想迂腐这些标签,他统统都不想要。
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要害死我。
一次也没有。
他抗拒的是童养媳这个身份,而不是我这个人。
可是为何,会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顾斯臣难受不已,好像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三天过去,没有我的任何音讯。
没有尸体,就证明没死,继续找！
顾斯臣好像得了魔怔一般。
见到顾斯臣如此重视,杨飘飘不由得有点不舒服。
斯臣,你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蓝冰研只是一个仆人而已,而且还勾结乱党,你如此劳师动众的,恐怕......
顾斯臣的目光如冰刀。
她绝对不会是乱党。
她胆小如鼠,连一只猫都不敢杀,她哪里有本事敢做乱党！
杨飘飘嘟着嘴不高兴。
你又没有一直看着她,怎么会知道呢,说不定她在贞德学院就学坏了呢。
顾斯臣紧紧地盯着她。
贞德学院不是你介绍的吗你说的,那是教导新时代、新思想的地方,她都顺利毕业了,怎么可能会变坏
杨飘飘知道说错了话,只好闭上了嘴巴。
五天过去了,顾斯臣交瘁不已,查不到我的尸体也没有我的音讯。
他自顾喝酒,醉得不省人事,躺在草垛里也没有人知道。
那个贱人早该死了,谁让她占着顾少奶奶的名分......
顾斯臣要是不肯罢休,就随便找具女尸充数算了,反正泡了这么多天,脸面早就泡烂了。
顾斯臣闻言酒都醒了,他透露窗户,看到了屋里的顾枫和柳飘飘。
你答应过我,只要你嫁给顾斯臣,就会把丝绸厂交给我,你说话可要算话。
放心吧,顾家家产那么多,给你一个厂子算得了什么。
行,不枉费我冤死蓝冰研,那就等着喝你们的喜酒了！
顾斯臣震惊不已,原来这才是真相。
他猛地一脚踢开了门。
6.
顾斯臣
两个人慌乱不已。
杨飘飘假装镇定。
你什么时候来的吓人家一跳呢。
顾斯臣冷青着脸。
你们可真行！如今还想演多久！
来人,把他们捆起来！
顾枫见到计划败落,他立刻软了骨头。
斯臣,这都是误会。
是杨飘飘找的我,说等蓝冰研被查出乱党之名后,就让我动用家法。
我看你也不喜欢冰研,而且又心仪杨姑娘,我是成人之美、顺手推舟做好事,我才答应的。
其他的事,我一律都没做。
顾斯臣冷冷一笑。
你为了我家的丝绸厂,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从今以后,你也不用来我家做事了,我家请不起你这尊大佛。来人,送小叔回去,他敢回来,就打断他的腿！
顾枫顿时变了脸色。
你......你竟然敢这样对我,别忘了,我是你的长辈。
顾家的产业都是顾斯臣的父亲打下的,如今就是顾斯臣在管家,大家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很快几个下人就把顾枫给扔了出去。
杨飘飘脸色煞白,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斯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我只是嫉妒蓝冰研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你在一起。你心慈手软,又顾全顾家脸面,不愿意把她给休了,所以我才想要帮你啊。
顾斯臣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你帮我还是帮你自己
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你怎么下得了手！给她安一个乱党的名声,你根本就不想要她活！
杨飘飘被掐得脸面通红,牙缝间挤出来几个字。
放手！你为了她......想杀我
顾斯臣终于松开了手,一把将她甩到了地上。
我知道我娘喜欢你,但是她要是知道你这么歹毒,她也不会替你求情！
你害死了蓝冰研,你就需要给她陪葬！
杨飘飘脸色大变,声音微微颤抖。
你真的要杀我你不是喜欢我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情分,你都不要了
顾斯臣冷冷地看着她。
你真能给自己贴金！我以礼相待,不过是给我娘几分薄面。
从我十六岁病倒后,你何曾跟我来往过我写过书信给你,你却一封都没回复过。等我身体好了,继承家里的产业后,你就巴巴地频繁登门拜访,你当真我是眼瞎么
杨飘飘恍然,她反应了几秒凄然一笑。
所以你之前待我好,不过是要气一下你家里的童养媳而已。
哈哈,荒谬,你居然喜欢上一个冲喜的下人！
顾斯臣气得拳头握紧。
她就算是个下人,心里也比你高贵！
杨飘飘盯着顾斯臣,好像在看一个笑话一样。
那又怎么样身份悬殊就是一道鸿沟！
你当真以为你的所作所为,蓝冰研会理解你吗
不会！她恨透了你！
她被人冤枉的时候,你没有开口帮她。她被人刑罚的时候,你也没有出手救她。这么多年,你对她冷嘲热讽,侮辱她是下贱的玩意,你以为她不伤心不难过吗
我告诉你,你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爱！你只爱你自己,爱你的名声,爱你的脸面。
你喜欢上了一个童养媳,却又怕人看不起,所以就把她踩进泥潭里,满足你虚伪的自尊心,我告诉你,你烂透了！
顾斯臣气得扬起了手。
闭嘴！
他狠狠扇了杨飘飘一巴掌。
他的心在颤,不得不说,杨飘飘说中了他的心事。
他的所作所为,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我的爱是笑话,我的命是施舍,我活着的意义就是被践踏。
我为他毁掉的人生,他错误地以为那是童养媳的本分。
事到如今,不是他的错,又是谁的错
突然,仆人来报。
贞德学院的人来了,要找杨小姐。她们说......杨小姐欠钱没有还,是蓝冰研的教导费！
7.
顾家的前厅里,贞德学院来了好几个人。
杨小姐,蓝冰研毕业前,你就应该缴清教导费了,如今闹到上门催款,那就别怪我们了。
顾先生,还差三十块大洋没有付,你这边是帮杨小姐付清吗
杨飘飘吓得浑身颤抖,她拼命地摇头。
我会还的,你们给我一点时间,别找顾斯臣了。
顾斯臣眯着眼睛审视,显然杨飘飘这个样子就是有鬼。
学费一共是五块大洋,入学就交了,怎么还多出来三十块大洋
贞德学院的人看了他们一眼。
看来顾先生并不知情啊。
杨小姐委托我们特殊关照蓝冰研,所以教导费自然比较高。
蓝冰研抢了她的心上人,我们当然不会放过她了,这99道毕业酷刑礼,可都是量身而定的。
单纯找99个男人糟蹋她的身子,这就不少一笔费用呢。
闻言顾斯臣脸色大变。
你......你说什么
贞德学院的人一脸的淡然。
顾先生,贞德学院拿钱办事,事已经办了,但是你们不能赖账啊。毕竟我们只是牵头的,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我们付款呢。
杨飘飘的目光对上了顾斯臣猩红的眼,她吓得全身都在颤抖。
没有,他们胡说的,是胡说的......
旁边的大婶突然红了眼眶。
我扒过蓝冰研的衣服,她身上确实都是伤,我也瞧过了,她下面都糜烂了,估计得病有一段时间了。
当初我以为蓝冰研真的是小偷,才对她下手狠了点,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杨飘飘给害的。
墙倒众人推,之前帮她的仆人也纷纷倒戈了。
顾斯臣气得一脚踢倒了杨飘飘。
你这个毒妇！你唆使我把冰研送去学院,竟然是这样对她的,难怪她回来后一直不对劲,原来都是你搞的鬼！
顾斯臣将一条小黄鱼丢给了贞德学院的人。
将杨飘飘带入学院,之前你们对蓝冰研做过的,全部给她来一套！
贞德学院的人笑眯眯收起了小黄鱼。
没问题,没问题！
两个下人按住了杨飘飘,她吓得大喊大叫。
放开我！顾斯臣,你不能这么对我啊......
蓝冰研已经死了,你就是对付我,她也活不过来了。
你留我在身边,我伺候你好不好我给你做牛做马,你可以要我的身子,只要你放过我......
杨飘飘吓得连连磕头。
你娘最喜欢我了,我给她做个下人也行啊......
顾斯臣冷冷地看着她。
你这种人,不配留在顾家。我会把你的罪行告知杨家,看他们是否能容得下你！
不要,我爹要是知道我得罪了顾家,他不会放过我的,求求你,求求你......
杨飘飘被拖了出去,最后只留下难听的痛骂声。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顾斯臣扶着额头难受。
他亲手送我去了贞德学院,竟然是送我进了火坑,虽然始作俑者是杨飘飘,但是他自己却成了帮凶。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方向就走偏了呢。
记得小时候,他还会教我读书写字。
我第一个学会写的字,就是顾斯臣的名字,然后才是蓝冰研的名字。
每一张练习纸上面,总有书写端正的顾斯臣,旁边跟着七扭八歪的蓝冰研。
在我十六岁那年,顾枫曾提议过,将我送去给别人家做姨太太。
是顾斯臣无意打翻了烛台,烧了那封联姻帖。
其实,他一直不愿意我离开。
后来,他借着八分酒意,强闯了我的房间,将我压在了身下。
可是第二天早上,他恢复理智后又对我厌恶不已。
他把一切的过错都推给了我,他告诉自己,也告诉我。
是我爬了他的床,而不是他主动的。
如今想想,他是多么的自私啊。
明明对我有满满的占有欲,但为了所谓的脸面,就是不肯承认喜欢我。
顾斯臣后悔了,他难受地捂着脸。
如果能重来就好了。
他会告诉我：
我喜欢你！请你做我堂堂正正的妻子！
可惜,没有如果了。
管家把我的东西收拾出来了,交给顾斯臣查看。
我箱底的遗物,都是顾斯臣的东西。
他随手扔的糖纸,被我压平做成了书签。
他用旧丢掉的护膝,被我做成了手套。
他参军时撕碎的军装,被我一针一线地补好。
最底下是染血的白布,那是顾斯臣误会我爬床留下的东西。
顾斯臣捂着脸嚎啕大哭。
对不起,冰研,对不起......
8.
终究我是看不到这一切了。
我被丢下河的时候,手腕的绳子被尖锐的石头给割破了。
我顺着河流而下,最后被河岸旁的石头给截住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躺在青龙港码头旁的一个矮房子里。
一个脸上有疤痕的大婶用手比划着,我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救了我,而她是一个哑巴绣娘。
我高烧了三天三夜,如今才醒了过来。
她按住我的脚,我才发现我的脚已经泡烂了,脚底疼得红肿。
哑巴绣娘用烧红的针一点点帮我挑出脚底化脓的伤口,我痛到咬碎了衣袖,额头都冒出了汗。
她瞧见我很是难受,轻轻哼着简单的音符,生涩地不像一首歌。
我的脑子却如天雷般炸开。
这是我娘在我小时候给我唱过的摇篮曲。
你......
我仔细瞧着她,眼泪如泉涌。
花姨
我想起来了,她是我娘身边的仆人。
在我六岁的时候,我爹因为战乱死了。
我娘后来说要完成我爹的遗愿,她也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花姨留下照顾我,在十年前,花姨突然失踪了。
原来竟是她不同意我爷将我卖掉,被顾太太毒哑了,又派人推落了河里。
后来她被人救了,不敢再来找我们,就在码头靠着给工人做一点针线活来维持生计。
我哭着紧紧抱住了她。
良久,花姨颤抖着从贴身荷包取出一枚褪色的长命锁,上面刻着冰研二字。
花姨比划着告诉我。
这是你娘留下的东西,务必保管好。如今你娘已经改嫁给了南洋的富商,如果你想去找她,我会想办法送你去。
我把长命锁紧紧握在了手里。
原来我还是有亲人的,有我娘,有花姨。
花姨,我不走,都是因为我,你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你现在一个人过得不容易,我留下,给你养老。
花姨哭红了眼,比划着。
我没事,最主要是你要过得好好的。
你娘救过我的命,我照顾你一辈子,都是理所应当的。
看着她被毁掉的半边脸,听着她干涩的嗓音,我难受极了。
没想到顾太太手段竟如此毒辣,我气得握紧了拳头。
顾家,真没一个好东西。
我的身体慢慢康复了,为了救我,花姨把她的积蓄都拿来帮我请医生了。
我也会刺绣,便和她一起接码头工和水手的缝补活计。
渐渐地,我的身体好了很多,我跑到更远的地方去接一些绣活,我们的生活好了起来。
这天,我正要去交货时,却看到了李家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顿了一顿转身就跑。
蓝冰研！
我还是被他抓住了,顾斯臣一把将我拽住,眼眶泛红地盯着我。
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我吓得后退了两步。
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顾斯臣看着我惊慌失措地跑远,眼里忍不住的心疼。
过了两天,我在码头又看到了他。
冰研,我知道是你,放心,我不是来抓你的。
听到他的话,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顾斯臣带来了礼物,是我爱吃的奶糖和花生酥。
我已经查清楚了,是小叔和杨飘飘冤枉了你,我已经处罚过他们了。小叔被我打断了腿,杨飘飘如今被关在贞德学院里,你受过的,她都不会少。
你失踪后,我一直都在找你,我心里一直觉得,你吉人会有天相。果然,你没死。
我淡然地听完了他说的话。
说完了吗
顾斯臣猛地一愣。
你跟我回去吧,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他说的以前,是指之前我们有着信任的过往,还是他嘲讽我的那段时光
不过,不重要了。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只是顾家冲喜的玩意而已,你的病早就好了,无需我了。
顾斯臣赶紧解释。
不是的,其实在我心里,我一直把你当成......家人了。
他所谓的喜欢,还是说不出口。
我后退了两步。
谢谢少爷抬举,十年换十块大洋,我觉得应该还清过往了。
我们的拜堂,只是陋习而已,也无一纸婚书。如今我们没有关系了。
顾斯臣皱着眉头,明显有点不悦。
我已经跟你说清了,你怎么还这么执拗呢
这里又脏又乱,不是你一个姑娘能呆的。
我苦笑了两下。
这里很好,最起码,比贞德学院好,也比顾家好。
顾斯臣一脸的难以置信,以前我从未拒绝过他的要求,如今他竟有点不习惯了。
你宁愿在这里吃苦,也不愿意跟我回顾家
我坚决地点了点头。
顾先生,请回吧,这里确实不是你这个身份该呆的地方。
如果大家知道你认识我这样卑贱的人,你会被人取笑的。
我绕过他,去给码头工送衣服去了。
当我和他擦肩而过时,顾斯臣一直盯着我。
众目睽睽下,我听到了顾斯臣的嘶吼。
冰研！
书院的事......我真的不知情......
我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远。
9.
阿冰,这个顾斯臣在报纸上刊登的道歉信是不是给你看的
码头工递过来《申报》的报纸,我猛地一愣。
本人顾斯臣,因犯下大错,特向妻子蓝冰研表示最真挚的道歉。对不起！
我有点惊讶,他竟然公开我是他的妻子,他不是最讨厌我童养媳这个身份吗
我随即把报纸还给了码头工。
换做以前,我会高兴地跳起来。
如今,这一切,我已经不在乎了。
蓝冰研！
怨恨的尖叫声传来,我看到了披头散发的杨飘飘。
你果然没死,又回来勾引顾斯臣！
她的脸上有一道很深的刀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边,看起来很是恐怖。
都是你这个贱人,抢了我的人,我杀了你。
她的手上居然有一把手枪。
枪声响起,一个身躯挡在了我的面前。
花姨口中的鲜血喷到我的身上。
花姨！
连续三枪,都打在了花姨的背上。
花姨用仅剩下的力气比划着。
逃！去南洋......找你娘。
她倒在了我的面前。
杨飘飘的枪卡壳了,她气得向我冲了过来。突然旁边一脚绊到了她。
顾斯臣红着眼,狠狠地踢了她一脚。
竟然给你逃了出来,你真该死！
他扛起了杨飘飘,直接把她丢进了青龙河。
我抱着花姨的尸体,哭得不能自己。
我还没好好给她尽孝呢,她就死了。
顾斯臣一脸的愧疚。
对不起,我不知道杨飘飘从贞德学院逃出来了,也不知道她会看到报纸。
我呆呆地抱住花姨,没有心思听他的话。
我爷死了,我的花姨也死了。
而这一切,都跟顾家逃不了干系。
我买了一口棺材,将花姨安葬了。
我的手里紧紧握着长命锁,如今,我只有我娘了。
冰研,你还有我,我的心意,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我不在乎我们是怎么开始的,我只知道,我心里有你,你心里也有我。如今杨飘飘也死了,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顾斯臣耐着性子,劝了一遍又一遍。
我冷漠地看着他的脸。
你说得对,过去就过去了。
顾斯臣以为我原谅了他,他顿时露出了笑容。
我们也过去了,这十多年,就当都落入了青龙河,一切都散了吧。
顾斯臣的笑容僵住了。
冰研,你舍得离开我
我呆呆地看着远方的河水,奔涌不息。
我想起了周校长,她说得对。
人都是自私的,什么情情爱爱,都是孽障！
顾斯臣闻言气得大喊。
那个人就是个骗子,她害苦了你,你还觉得她说得对！
冰研,过去我是混账,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你跟我回家。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一脸的试探和讨好,带着半分卑微。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顾斯臣,我原谅你了,但是我不想再做顾家的一份子了。
我只想去找我娘......
顾斯臣呆了一呆。
南洋那么远,你一个人,从未出过远门,如今是战乱......
我无奈一笑,仿佛一切都看开了。
我都差点死过两次了,还怕什么呢。
顾斯臣猛地按住了我的肩膀,将我整个人面对着他。
看着我！我不允许你走！
我瞧着他的眼神,陌生又冷漠。
顾斯臣眼眶泛红,他的嘴唇有点发抖,我的眼神让他害怕。
冰研,我真的后悔了。如果当初我再勇敢一点......
我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没有如果,顾斯臣......这世道,容不得如果。
你可以留下我的命,但是留不住我的心。
我轻轻挣脱了他,解开我上衣的第一颗扣子,指着上面的贱字。
有些事,过不去。
顾斯臣愣愣地瞧着,他的眼泪掉落了下来。
我继续看着他。
花姨是被你母亲毒哑的,这个事我也过不去。
顾斯臣想开口说话,我摆了摆手。
不要说补偿,我也不想听。
终究,我们之间都只剩下错。
我毫不犹豫地转身,顾斯臣终究没有强留住我。
爱和恨都要力气,而我现在,只想爱自己。
我攥着船票,收拾了为数不多的行李。
花姨,我会活成个人,不再是顾家的狗了。
我坐上了前往南洋的船。
海风吹起,我闻到了自由的味道。
你们听说了吗贞德学院失火了,周校长也被烧死了。
那个学院解救出来好多的姑娘,有的已经疯了,有的已经残了,原来贞德学院竟然是一座牢狱。
听说是顾家放的火,看来顾斯臣干了一票大的啊。
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听说动了别人的利益,顾家的厂子被封了好几个呢。他娘和他起了分歧,一气之下病倒了。他现在自顾不暇,欠了一屁股债呢。
不管海员和他人的闲聊,我走开了。
船往南而下,我看到我娘在码头正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