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痞警的千层偏爱》 > 第一章

1
逼婚与初遇
谭乐绮站在谭家豪宅的落地窗前,目光透过厚重的窗帘,落在窗外的花园里。阳光洒在精心修剪的草坪上,反射出一片柔和的光晕,可她的心却像被乌云笼罩,怎么也亮不起来。家族传统,就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乐绮,你真的决定了谭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谭乐绮缓缓转身,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可眼神里却藏着一丝无奈:妈,家族的事,我不能不考虑。
谭母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心疼:可是乐绮,你才多大啊,难道就不能再等等吗
家族传统,由不得我。谭乐绮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我已经答应了,去见见他吧。
谭母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但你要记住,婚姻是自己的事,你有权选择。
谭乐绮微微一笑,算是回应。她知道,这只是长辈们的一厢情愿,她的心里,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
相亲的地点是一家高档餐厅,谭乐绮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连衣裙,优雅地坐在靠窗的位置。她的眼神时不时地飘向窗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又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乐绮,对方已经到了。谭家的管家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恭敬。
谭乐绮微微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一些。她知道,这场相亲,不过是家族安排的一场戏,而她,不过是这场戏的主角之一。
就在这时,餐厅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男子冲了进来。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一丝焦急,眼神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餐厅的服务员快步走上前,礼貌地问道。
哦,不好意思,我在处理一起交通纠纷,有个嫌疑人往这边跑了。男子有些歉意地笑了笑,眼神却依旧警惕地扫视着餐厅。
谭乐绮的目光被他吸引住了。他看起来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却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他的眼神坚定,脸上带着一丝不羁,仿佛整个世界都奈何不了他。
先生,这里没有可疑人员。服务员有些为难地说道,请您离开,好吗
男子点了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开,却不小心撞翻了谭乐绮面前的水杯。水洒了一地,也溅到了谭乐绮的裙子上。
哎呀,真对不起!男子连忙道歉,眼神里满是歉意。
谭乐绮愣了一下,随即皱了皱眉。她看着身上的水渍,心里有些不悦:先生,你是不是太不小心了
男子抬起头,目光与谭乐绮对视。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惊讶,仿佛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么一个温婉的女子。他的眼神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微微一笑:小姐,我真的很抱歉,要不我帮你擦擦
谭乐绮的脸色微微一沉:不用了,我自己来。
男子耸了耸肩,眼神里带着一丝玩世不恭:好吧,那我先走了。
他转身离开,可谭乐绮的目光却一直跟随着他。她心里有些矛盾,这个男子看起来有些不靠谱,可他的眼神里却有一种让她无法忽视的东西。
乐绮,你没事吧谭家的管家快步走上前,关切地问道。
谭乐绮摇了摇头:没事,只是被水溅到了。
管家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那对方已经在等你了,我们过去吧。
谭乐绮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她知道,这场相亲,不过是家族安排的一场戏,而她,不过是这场戏的主角之一。
可她的心里,却始终忘不了那个撞翻她水杯的男子。他的眼神,他的笑容,还有他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不羁,都让她心里泛起了一丝涟漪。
2
意外解围
水晶吊灯在天花板投下细碎光斑,谭乐绮盯着骨瓷盘里冷掉的鹅肝,听着对面男人用银叉敲打着瓷盘讲述私募基金。袖口处绣着的缠枝莲纹硌得手腕发疼,这是母亲特意让她穿的香云纱旗袍,说陆家二公子最喜中式雅致。
乐绮小姐在英国读的艺术史男人忽然抬眼,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她垂在桌面的手,听说拍卖行业水很深,不如考虑来我们基金会做策展——我姑姑是理事会主席。
刀叉在瓷盘上碰出清脆声响。谭乐绮想起出门前母亲的话:你堂姐已经怀上第三胎,陆家这门亲事若成,你父亲在商会的位子才算稳当。她勾起唇角,指甲却掐进掌心:谢谢陈先生提议,不过我更喜欢拍卖行的工作节奏。
男人的脸色淡下来,开始翻看手机。谭乐绮知道这场相亲又要无疾而终——这是半年内第七场家族安排的相亲,对象从金融新贵到海归博士,无一不是母亲托关系筛出的完美联姻人选。可每当对方听说她坚持在拍卖行做基层,而非回家接手家族画廊,眼神里总会泛起类似的失望。
春末的风带着晚樱的残香,谭乐绮踩着细高跟穿过停车场。手机屏幕亮起,母亲发来消息:陆家公子对你印象如何她叹口气,正要回复,头顶的路灯突然闪烁两下,陷入昏暗。
身后传来踉跄的脚步声。
美女……黏腻的酒气裹着烟草味扑来,谭乐绮脊背绷紧,余光瞥见个穿花衬衫的男人晃着酒瓶靠近,袖口露出半截青黑色纹身。她加快脚步,手伸进手提包摸手机,却在触到车钥匙时顿住——车停在角落,周围几辆商务车挡住了视线。
陪哥哥喝一杯嘛。男人突然伸手拽她手腕,指甲在旗袍上勾出丝缕。谭乐绮猛地转身,手肘本能地撞向对方胸口:滚开!包带却在挣扎中断裂,手机啪嗒掉在地上,屏幕碎裂的声音让她心脏漏跳半拍。
男人被撞得趔趄半步,却反而咧嘴笑了,油污的手指蹭过嘴角:小辣椒似的,哥哥就喜欢带劲的——话音未落,突然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一道黑影从斜刺里冲出来,膝盖狠狠顶在男人后颈。
谭乐绮踉跄着撞在车门上,抬头看见撒墨正单手扣住男人手腕,将他按在地上。警服外套搭在肩上,白衬衫领口敞着,露出锁骨下方若隐若现的纹身——和三个月前在拍卖行撞翻她水杯时一样,带着股子不羁的痞气。
警察。撒墨从裤兜掏出证件晃了晃,另一只手熟练地掏出手铐,袭警加猥亵,够你在局里醒酒三天。男人的酒意顿时去了大半,脸色青白地挣扎:我、我没碰她!
刚才那下算肢体接触吧撒墨抬头看向谭乐绮,眉梢微挑,需要验伤吗路灯在他侧脸投下阴影,睫毛在眼下扫出蝶翼般的弧度,谭乐绮忽然想起那次他弯腰捡碎瓷片,指尖被划破却满不在乎地笑:没事,比这狠的伤我多了去了。
不用。她弯腰捡起手机,屏幕裂成蛛网,让他走吧。撒墨松开手,男人连滚带爬地跑远,脚步声消失在拐角。停车场重新陷入寂静,晚风掀起旗袍的开衩,露出纤细的脚踝。
你的车撒墨指了指她身后的银色轿车,车灯映得他瞳孔发亮,刚才在餐厅就看见你了,想着相亲对象总该送你一程,没想到……他忽然闭嘴,挠了挠后颈,耳尖微微发红。
谭乐绮想起刚才在餐厅,自己坐在靠窗位置,确实看见吧台边穿警服的身影。那时她正被陈先生盘问是否打算婚后立刻要孩子,没顾得上打招呼。原来他一直等到现在
上次的事……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笑出声。撒墨退后半步,手插在裤兜,警徽在夜光下泛着微光:你先说。
没什么。谭乐绮摸着包带的裂口,想起三个月前的拍卖会。她正在布置明代瓷盏的展柜,撒墨带着协查文件冲进来,转弯时撞翻展架,价值百万的瓷盏碎成齑粉。他当时急得抓头发:我赔!工资卡给你都行!最后还是拍卖行看在警方办案的份上,只让他写了份检讨。
其实该我说谢谢。她抬头望向他,要不是你……后半句话咽进喉咙,停车场的灯光忽然亮了些,照见他衬衫领口的纽扣少了一颗,露出小麦色的皮肤。
举手之劳。撒墨掏出烟盒,瞥见她皱眉,又默默塞回口袋,不过你一个人参加相亲,没让司机跟着语气里带着几分责备,像熟稔的朋友。
谭乐绮苦笑:司机跟着,怎么显得我‘独立女性’指尖划过碎裂的手机屏幕,家族安排的相亲,总希望我表现得温婉懂事,可真遇上事……她没再说下去,低头翻找备用钥匙。
撒墨忽然蹲下身,指尖划过她手腕的红痕:疼吗声音轻得像晚风。谭乐绮猛地缩回手,心跳却不听话地加快。三个月前他在拍卖行赔礼道歉,送她一盒创可贴,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别告诉你们经理,我下个月转正考核;现在他半跪在地上,警服裤脚沾着灰尘,却让她想起父亲年轻时穿军装的样子——同样带着保护者的气场。
我送你回家吧。撒墨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你手机坏了,万一再遇上麻烦……他没说完,却转身走向自己的摩托车,后座绑着磨损的头盔,上来,我开慢点。
引擎声打破夜色,谭乐绮贴着撒墨的后背,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头盔太大,挡住半张脸,却挡不住心跳声。摩托车拐出停车场时,她忽然看见路边站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是刚才的相亲对象陈先生,正对着手机皱眉,大概在给介绍人发消息说谭家小姐脾气太大。
抓紧!撒墨突然加速,晚风掀起她的长发,吹落鬓角的珍珠发卡。她伸手环住他的腰,触到腰侧硬邦邦的枪套,想起他制服醉汉时的利落动作——那是经过无数次训练的肌肉记忆。
你为什么当警察风声里,她忽然开口。撒墨的脊背僵了一瞬,随即轻笑:小时候总被欺负,觉得穿警服能打架合法。顿了顿,又补一句,后来发现,能保护想保护的人,挺酷的。
摩托车在红灯前停下,路灯照亮他后颈的旧疤。谭乐绮想起拍卖行的同事说,撒墨是刑警队出了名的拼命三郎,去年追捕毒贩时中过枪。此刻他摘了头盔,发梢被汗水黏在额角,却转头对她笑:后悔坐我的车了我开警车更稳。
没有。谭乐绮看着他被风吹红的眼角,忽然想起自己藏在衣帽间的油画——那是她偷偷画的他第一次来拍卖行的样子,逆光里抓着文件袋奔跑,像道划破阴霾的光。
3
告别的余韵
小区门口,撒墨熄灭引擎,递过备用手机:给家里打个电话,免得担心。谭乐绮接过时,触到他掌心的薄茧,屏幕上显示着锁屏壁纸:警校毕业照,他站在最边上,笑得比现在张扬。
其实……她犹豫着开口,今天的相亲对象,是我妈找的第七个。话一出口就后悔,怎么对着刚认识不久的人说这些可撒墨只是靠在摩托车上,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我妈也让我相亲,说‘穿警服相亲成功率高’,结果姑娘听说我总加班,连第二面都不见。
两人相视而笑,路灯在地面投下交叠的影子。谭乐绮摸出包里的名片——拍卖行的烫金名片,背面用铅笔写着私人号码:如果……你下次需要看展,或者想换个不那么正经的相亲地点,可以找我。
撒墨接过名片,指尖划过她名字里的绮字:谭乐绮,他念出声,上次撞碎你的瓷盏,其实我偷偷去古玩市场找过修复师。耳尖又红了,却梗着脖子说,等修好了还你,别以为我真赖账。
夜风送来远处的汽笛声,谭乐绮转身走向小区,高跟鞋敲在地面哒哒作响。走出几步后回头,看见撒墨正对着名片发呆,摩托车的尾灯在他身后划出暖黄的光圈。春末的夜不再清冷,她摸着手腕上淡淡的红痕,忽然觉得,有些意外,其实是命运藏在暮色里的礼物。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母亲发来十几条消息,她却懒得点开。抬头望向夜空,繁星穿过云层闪烁,就像撒墨制服醉汉时,眼中闪过的坚定光芒——那是她在无数场相亲中,从未见过的真实温度。
4
假男友计划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格外清晰,谭乐绮踢掉磨脚的高跟鞋,任其在玄关滚出两道浅痕。落地灯的暖光映出香云纱旗袍上的褶皱,像被揉碎的月光——母亲特意选的烟青色,说配陆家二公子的藏青西装最是登对。
冰箱压缩机发出轻微嗡鸣,她对着镜子摘下珍珠耳钉,耳垂被夹得发红。镜中倒影与记忆重叠:十二岁那年,父亲第一次带她参加商会晚宴,她穿着不合脚的小皮鞋,被要求给张伯伯的儿子唱支英文歌。如今二十年过去,衣帽间里挂满定制旗袍,却再没有一件是为自己而穿。
手机在包里震动,来电显示三姑妈。谭乐绮对着天花板吐了口气,按下接听键时已换上温顺语调:姑妈您好。
乐绮啊,电话那头传来麻将牌碰撞的声响,听说你今晚见了陆家老二他姑姑跟我夸你端庄,就是——尾音拖得老长,怎么没让人家送你回家女孩子家的,要懂得给男人台阶下。
指尖掐进掌心,谭乐绮盯着茶几上母亲寄来的阿胶膏——上周刚因为脸色苍白被念叨,此刻却觉得心口发寒:姑妈,我自己开车方便。
方便什么!麻将声骤停,你堂姐怀孕五个月了,还不是靠姑爷接送女人啊,要学会示弱。陆家在港口有二十个泊位,你爸的航运公司要是能——
姑妈,我累了。谭乐绮打断她,声音发颤,明天还要去拍卖行清点春拍货品。不等对方回应便挂断电话,屏幕上弹出三条未读消息,母亲发来三张旗袍图片,备注陆家老太太喜欢的苏绣纹样。
落地窗外飘起细小雨,谭乐绮蜷在沙发上翻杂志,铜胎珐琅台灯在膝头投下圆形光斑。当看到封面标题《顶流女星与素人男友:三个月合约婚姻曝光》时,指尖突然顿住——照片里,女星挽着男人的手臂,笑得像真的坠入爱河。
假男友。她念出声,喉间泛起涩意。三个月前在拍卖行,撒墨撞碎明代瓷盏后蹲在地上捡碎片,阳光从天窗斜切进来,在他警服上镀了层金边。那时她就发现,这个总把我是警察挂在嘴边的男人,笑起来时会露出虎牙,和档案里连续三年优秀警员的形象截然不同。
手机在茶几上疯狂震动,陌生号码。谭乐绮犹豫三秒,听筒里炸开熟悉的调侃:谭小姐,需要临时男友吗本人精通粤语、泰拳,还会修碎掉的瓷盏。
她惊得差点摔了手机:你怎么知道
下午在你公司楼下买咖啡,撒墨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听见你们财务总监说‘谭小姐又推了三门亲事,老太太要断她展览经费’——突然压低嗓音,放心,我没暴露身份,只是以‘热心市民’身份问了问。
玄关镜里,谭乐绮看见自己乱了的鬓发,仓促抹了把脸才开门。楼道声控灯忽明忽暗,撒墨斜倚在消防栓旁,警服外套搭在臂弯,露出里面洗旧的黑色T恤,袖口还沾着半片银杏叶——分明是故意等在树底下。
这么快她按住狂跳的心脏,佯装镇定。
怕你反悔。撒墨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她落在拍卖行的工作牌,再说,总得让未来‘男朋友’看看女朋友住哪儿吧目光扫过她裸露的脚踝,耳尖微烫,立刻低头踢开脚边的烟头。
电梯里,消毒水气味混着他身上的雪松香水,谭乐绮才想起今晚在停车场,他制服醉汉时,后颈的碎发被汗水黏成绺,现在却打理得整整齐齐——分明是刻意收拾过。
水晶烟灰缸在茶几上磕出轻响,撒墨盯着墙上那幅《夜航船》油画:你画的不等回答便吹了声口哨,比拍卖行那些古董有意思多了。
谭乐绮递过薄荷茶,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洇湿指尖:说正事吧。
撒墨忽然正色,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笔记本:第一,我不要钱。笔尖敲着报酬二字,第二,每周陪我去一次格斗馆——我搭档住院了,没人对练。
她愣住:就这么简单
还有,他忽然凑近,睫毛在眼下投出蝶影,得让我在你家人面前露脸三次。上次在停车场,那醉汉的事要是传出去——尾音拖长,谭家小姐被警察救场,总比被安排相亲好听吧
茶香混着他身上的硝烟味,谭乐绮忽然想起父亲书房的老照片:年轻时的父亲穿着警服,怀里抱着三岁的她。眼前的撒墨,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竟与记忆里的影子渐渐重合。
落地灯被调成暖黄色,撒墨的手掌覆在她腰际,比想象中更温热。谭乐绮僵硬得像具木偶,余光瞥见他衬衫第二颗纽扣没扣,露出的锁骨下方,纹着极小的藏青色警徽——上次在停车场没注意到的细节。
放松点,他的呼吸拂过耳尖,你堂姐结婚时,你总该牵过新郎的手吧
那不一样!她猛地推开他,后背撞上冰凉的墙纸。心跳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才发现他手腕内侧有道三厘米长的疤痕,像道浅粉色的月牙——大概是追捕时留下的。
撒墨忽然正经起来,退后半步整理袖口:抱歉,我……第一次当‘男友’。从裤兜摸出个小盒子,给你买的。
打开是枚银色尾戒,戒面刻着细小的缠枝莲纹——和她旗袍上的刺绣一模一样。在古玩市场看见的,他挠了挠后颈,老板说是老银匠打的,戴着辟邪。
谭乐绮鬼使神差地戴上,尾指立刻被圈进温热的金属环。撒墨的目光变得柔和,像在审视件易碎的瓷器:现在该你了。
该我什么
当我女朋友的样子,他忽然凑近,指尖掠过她发烫的耳垂,比如,笑得自然点,别像在拍卖行鉴定赝品似的。
窗外的雨声渐密,撒墨趴在地毯上研究她的日程表,警服裤子沾满猫毛——她都不知道家里的暹罗猫什么时候蹭过去的。台灯在他发梢镀了层金边,让棱角分明的侧脸显得柔和。
下周末家族聚餐,谭乐绮递过温热的蜂蜜水,你得记住,我爸爱吃黄鱼鲞,我妈讨厌男人抽烟——
知道,他挥了挥手机,屏幕上是她发的二十条注意事项,还有,不能提我在刑警队,要说在‘国际安保公司’工作,年薪百万那种。忽然抬头,眼里闪着促狭,不过谭小姐,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答应
她当然好奇。从三个月前撞碎瓷盏时的慌乱道歉,到停车场的利落解围,再到此刻趴在她地毯上逗猫的男人,每个瞬间都在颠覆她对警察的认知。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你不是说怕无聊
撒墨忽然安静下来,指尖摩挲着尾戒的纹路:小时候我妈总说,警察是照进黑暗的光。他笑了笑,却没看她,后来发现,光有时候也需要影子陪着。
雨声忽然变大,暹罗猫跳上沙发,蹭过谭乐绮戴着尾戒的手指。撒墨站起身,警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我走了,明天格斗馆见——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那幅《夜航船》,你画的是郑和下西洋吧我爷爷说,他年轻时在港口见过类似的海图。
门咔嗒关上,谭乐绮摸着尾戒上的缠枝莲,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她在阁楼发现父亲的旧警服,偷偷穿在身上对着镜子敬礼。那时她以为,警察都是像父亲那样严肃的人,直到遇见撒墨——这个把警徽纹在皮肤上,却又能在深夜陪她演一场爱情戏的男人。
手机在茶几震动,母亲发来消息:陆家老太太想见你,下周六带男朋友回家吃饭。谭乐绮看着腕上的尾戒,忽然轻笑出声——或许,这场假戏,从戴上戒指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有了真实的温度。
5
甜蜜的谎言
香薰蜡烛在银制烛台上跳动,将谭家宴会厅的穹顶映成流动的琥珀色。谭乐绮盯着镜中自己的倒影,淡紫色鱼尾裙的腰线紧得让人呼吸不畅——那是母亲特意让旗袍店按陆家审美改制的,说腰臀比0.7最显福气。耳垂上的水滴形钻石耳钉硌得生疼,这对市值三十万的首饰,是她十九岁生日时父亲送的成年礼物,此刻却像两滴凝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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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好了吗撒墨的声音从更衣间外传进来,带着刻意压低的轻快。当他推门而入时,谭乐绮竟一时失语——笔挺的黑色西装来自她父亲的定制店,肩线完美贴合他常年练泰拳的肩背,袖口露出的腕表是地摊货改的真皮表带,却被他戴出了百万名表的气场。
转过来。他忽然上前,指尖掠过她后颈,替她扣上滑落的珍珠项链。温热的触感让谭乐绮浑身紧绷,却听见他低声笑:别怕,我看过你给的‘谭家生存手册’,第三页写着‘长辈递茶要双手接,微笑时露八颗牙’——忽然退后半步,行了个夸张的绅士礼,谭小姐,你的临时男友已上线。
雕花木门推开的瞬间,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像潮水涌来。谭乐绮挽着撒墨的手臂,感受着他掌心传递的温度,想起三天前在格斗馆,他教她锁喉技巧时说的话:紧张的时候,就把他们当成需要制服的嫌疑人。
这就是小撒吧谭父的好友张伯伯端着茅台迎上来,镜片后的目光在撒墨胸前逡巡,听说在国际安保公司保护过哪些大人物啊
撒墨搂住谭乐绮的腰,指尖轻轻按了按她的腰窝——这是他们约定的需要救场暗号。她立刻接过话头:张先生说笑了,他呀,总说自己是‘给富豪当保镖的体力活’。
体力活好!张伯伯拍着撒墨的肩膀,当年我在码头扛麻袋,现在不也——话未说完,撒墨忽然指着墙上的字画:谭叔叔这幅吴湖帆的山水,倒是和我在苏富比见过的《峒关蒲雪图》有几分神似。
谭父的眼睛亮了:小撒懂字画
跟乐绮学的。撒墨转头望向她,眼神里荡开细碎的光,她总说,每幅古画里都藏着古人的心跳。有次她对着明代瓷盏看了三个小时,我就想啊——忽然凑近她耳边,声音轻得只有两人听见,这姑娘看文物的眼神,比看相亲对象温柔多了。
宴会厅的水晶灯忽然暗了两度,谭乐绮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声。当撒墨熟练地替谭母布菜,用粤语和姑姑们聊起早茶点心时,她才惊觉,这个总把警服穿得像睡衣的男人,竟藏着如此精致的伪装。
冰镇龙虾端上桌时,宴会厅的旋转门忽然被撞开。李明穿着皱巴巴的西装闯进来,领带歪在锁骨,眼神却精准地锁定谭乐绮——像条嗅觉灵敏的蛇,嗅到了猎物的气息。
乐绮,他的声音带着刻意的亲昵,听说你恋爱了,怎么不告诉我
撒墨的手指在桌下轻轻扣住谭乐绮的手腕,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划过自己的脉搏。三个月前在停车场,他制服醉汉时也是这样的握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安全感。
这位是撒墨扬起眉,拇指摩挲着她手背上的小痣——那是他们昨天刚定下的危险信号暗号。
前男友。李明扯了扯领带,视线落在撒墨搭在谭乐绮腰上的手,乐绮,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约会,就在外滩十八号,你穿的也是紫色裙子——
抱歉,撒墨忽然打断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个小盒子,我和乐绮刚在一起时,她就说最讨厌提过去。打开盒子,是枚碎钻耳钉,上周她不小心弄丢了右耳的耳钉,我跑遍了全上海的古董店,才找到匹配的。
谭乐绮怔住了。那对耳钉分明还在她的首饰盒里,此刻却被撒墨说得像真的。李明的脸色青了又白,忽然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你以为找个假男友就能躲过去你父亲的航运公司,上个月在东南亚的货轮——
李先生对我女朋友的家事很关心撒墨忽然站起,西装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若隐若现的纹身——不是警徽,而是串复杂的摩尔斯电码。李明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当然认得出,那是警方特勤的标志。
午夜的风掀起落地窗的纱帘,谭乐绮靠在阳台栏杆上,看着撒墨在楼下和代驾司机说话。他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领带松松地挂在脖子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熟悉的痞气。
他威胁你什么不知何时,撒墨已站在她身后,递来一杯温热的蜂蜜水,关于你父亲的货轮
玻璃杯壁的水珠洇湿指尖,谭乐绮忽然想起李明最后阴鸷的眼神:他说,如果我不回到他身边,就把父亲和东南亚黑帮合作的证据交给海关。
撒墨的身体忽然绷紧,喉结滚动:你父亲真的——
假的。她打断他,声音轻得像叹息,但李明在港务局有朋友,随便扣个‘走私’的帽子,公司就能损失上千万。低头看着腕上的尾戒,银质表面映出细碎的灯光,所以,我需要你——
不需要。撒墨忽然转身,从裤兜掏出手机,我今晚就联系缉私队的朋友,查李明最近三个月的资金流水。忽然回头,眼神灼灼,还有,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不是为了报酬——顿了顿,耳尖发红,格斗馆的沙袋该换了,你上周把它打裂了,总得负责到底吧
夜风送来远处的雷声,谭乐绮看着他掏出烟盒又塞回去的动作——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原来在那个玩世不恭的表象下,藏着比警徽更耀眼的东西。当他的指尖再次掠过她的手腕,这次没有伪装的温柔,只有真实的温度。
撒墨,她忽然叫住转身的他,你衬衫上的摩尔斯电码,是什么意思
他的脚步顿住,背对着她笑出声:想知道忽然回头,眼里映着万家灯火,那得等你卸下心防的那天——就像你画《夜航船》时,藏在船舷上的那行小字。
雨点开始砸在玻璃上,谭乐绮摸了摸耳垂,那枚不存在的碎钻耳钉仿佛还在发烫。或许从撒墨握住她手的那一刻起,这场精心编织的谎言,早已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长出了真实的根须。
6
危险的阴影
晚高峰的车流像条发光的巨蟒,撒墨缩在共享单车的阴影里,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车把上的老茧——那是五年巡警生涯留下的印记。黑色奥迪A6L第7次掠过他的视线,车牌尾号917在霓虹灯下明明灭灭,像道挥之不去的诅咒。
三天前在缉私队调取的监控里,这辆车曾三次出现在谭乐绮相亲对象陈立行的别墅外。而今早收到的匿名快递,里面装着半张撕碎的货单,发货方正是陈立行名下的万通航运——和谭家的远洋贸易公司仅有一墙之隔。
耳机里传来指挥中心的杂音,撒墨却充耳不闻。他看着奥迪在第三个路口突然变道,驶向滨江大道的货柜码头,掌心的通讯器震动,是谭乐绮发来的消息:今晚加班,可能要到十点。
指尖悬在键盘上三秒,他打下:我在楼下等你。删掉,又换成:别喝冰咖啡,胃不好。最终只发了个_ok的手势。后视镜里,他看见自己眼底的血丝——自从上周在谭家宴会上撞见李明,这个名字就像根细针扎在他的调查笔记里。
拍卖行的中央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谭乐绮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千里江山图》复制品,颜料在UV灯下泛着诡异的荧光。凌晨一点,她揉了揉发酸的眼,桌上的冷咖啡早已凝结出油脂层,手机却在这时突兀地响起。
谭乐绮。电子合成的男声像块生锈的刀片,离撒墨远点,否则——
话尾被电流声吞掉,谭乐绮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出乱码。她认出这个号码,是三天前在地下车库收到的恐吓短信来源,当时她正准备戴上撒墨送的尾戒。办公椅的滚轮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她猛地站起身,后背撞上贴满拍品标签的公告板。
窗外的暴雨砸在玻璃上,像无数只绝望的手在敲打。她摸向手提包侧袋,防狼喷雾的金属外壳硌得掌心发疼,忽然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不是清洁工的橡胶底,而是皮鞋跟撞击地砖的嗒嗒声,带着刻意压制的节奏。
谁在外面她的声音在寂静里裂开。
回答她的是电源跳闸的滋啦声。黑暗涌来的瞬间,谭乐绮摸到桌角的应急手电,冷白色光芒照亮半张戴着黑色头套的脸——黑衣人正从通风管道倒吊而下,手里的匕首泛着幽蓝的光。
撒墨的摩托车在货柜码头的水坑里打滑,他盯着奥迪车消失的方向,忽然听见通讯器里传来同事的惊呼:小撒,拍卖行报警说有袭击!
车把几乎拧到极限,雨衣被风扯成破旗。当他冲进大厦时,消防通道的感应灯正在跳闸,黑暗中传来玻璃破碎的脆响——是十八楼拍卖行的方向。他摸到腰后空无一物,才想起今晚穿的是便衣,枪套还在值班室。
踹开办公室门的瞬间,防狼喷雾的辛辣气息扑面而来。谭乐绮正蜷缩在碎玻璃堆里,手电光束在黑衣人的面罩上摇晃。撒墨看见匕首即将落下的弧度,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肩膀撞在对方肘窝,匕首当啷落地。
跑!他大喊,却见谭乐绮抓起碎玻璃划向黑衣人小腿——像极了他上周教她的近身防卫术。黑衣人吃痛后退,撒墨趁机锁住对方咽喉,膝盖顶向尾椎骨,这套动作在警校练过三百次,此刻精准得像台机器。
凌晨三点的值班室内,黑衣人瘫在椅子上,面罩下的左脸红肿不堪——那是谭乐绮用钢笔尖扎的。撒墨盯着对方手腕内侧的条形码纹身,想起三个月前在港口抓获的走私犯,身上有着相同的标记。
说吧,他晃了晃刚查到的犯罪记录,你有五次持刀伤人前科,这次加上袭警,够判十年。
我只是拿钱办事!黑衣人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哭腔,电话里的人说,只要吓住那个女人就行,没说要杀人!
撒墨的手指停在录音笔开关上:谁雇的你
对方沉默,视线却不自觉地扫向桌上的警徽。撒墨忽然想起谭乐绮说过,李明在港务局有熟人,而陈立行的货轮上周刚被查出夹带违禁品——两条线索在他脑海里突然串联。他抽出一张照片甩在桌上,正是陈立行搂着李明的合照。
黑衣人瞳孔骤缩,喉结滚动:你、你怎么——
他们给你多少钱撒墨逼近一步,警服上还沾着暴雨的水渍,比警方的悬赏金多吗他故意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刚收到的缉私队密报:万通航运涉嫌跨国走私,主犯悬赏50万。
暴雨在窗外织成水幕,谭乐绮坐在值班室外的长椅上,盯着自己发抖的指尖。刚才撒墨制服黑衣人时,她看见他后背的衬衫被划开道口子,鲜血正顺着腰线往下淌——那是为了替她挡住匕首。
疼吗当她递上创可贴时,才发现他手臂上还有几处旧疤,像蜈蚣般蜿蜒在肌肉线条间。
撒墨却笑了:比这严重的伤多了去了。忽然正色,乐绮,你父亲的公司和万通航运,最近是不是有业务往来
她愣住,想起李明在宴会上说的话,还有母亲总让她多和陈先生接触。值班室的灯在他眼底投下阴影,她忽然发现,这个总把怕无聊挂在嘴边的男人,此刻的眼神像极了父亲书房里那张泛黄的警员合照——带着穿透黑暗的锐利。
是有几笔东南亚的订单,她终于开口,但父亲说只是正常贸易。
撒墨的手指在桌面敲出急促的节奏,那是他分析案情时的习惯:李明和陈立行勾结,利用谭家的航运线路走私文物。他们害怕你和我接触,会暴露线索——忽然顿住,视线落在她腕间的尾戒,包括三个月前拍卖行碎掉的明代瓷盏,很可能也是他们走私的赃物。
谭乐绮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想起自己在鉴定那只瓷盏时,曾发现底部有个极小的刻痕,像某种暗语。此刻,撒墨正从档案袋里抽出张照片,正是她藏在画室的《夜航船》——船舷上那行极小的永乐七年,此刻被红笔圈住。
他们要的不是你,撒墨的声音忽然轻下来,是你父亲手里的远洋航线,和你在拍卖行接触的顶级藏家网络。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比空调暖气更灼热,从现在起,我会申请24小时保护你——以男朋友的身份,合法的那种。
晨光穿透雨幕,在他肩章上镀了层金边。谭乐绮看着他眼下的乌青,想起昨夜他破门而入时,喊她名字的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或许从那辆黑色奥迪第一次出现在她视线里时,这场早已编排好的阴谋,就注定要将两个原本平行的人生,绞成解不开的绳结。
而她终于明白,撒墨藏在摩尔斯电码下的,不是玩笑,而是句没说出口的我在。就像她画在《夜航船》船舵上的,那抹只有自己看得见的,代表希望的朱砂色。
7
甜蜜的守护
暮色像泼翻的墨汁,将整座城市浸在深蓝里。二十七楼的落地窗外,霓虹灯带蜿蜒成流动的星河,玻璃上倒映着谭乐绮蜷在米色沙发上的剪影。书页在指间翻动时发出轻响,可铅字在视网膜上糊成模糊的光斑——她的目光总忍不住飘向楼下那棵枝桠横斜的香樟树,树影里藏着道熟悉的剪影。
这是危险事件后的第七个夜晚。自那天在巷口被尾随者堵住去路,撒墨像突然扎根的榕树,在她公寓楼对面的便利店租了间储藏室改造成临时住所。每晚十点整,他总会准时出现在路灯昏黄的光晕里,卫衣帽子半遮着棱角分明的下颌,却把那双锐利的眼睛露在外面,像守夜的老猫般扫视着每个进出的身影。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精装书的烫金书名,谭乐绮忽然想起上周暴雨夜,她透过百叶窗缝隙看见的场景:撒墨站在路灯下,雨水顺着帽檐在下巴凝成水珠,却固执地盯着她窗户的方向,直到凌晨三点她房间的灯熄灭。此刻回忆起他被雨水浸透的背影,胸腔里某个角落突然泛起细密的暖意,像春日融雪渗入冻土。
门铃声在静谧的空间里荡起涟漪时,谭乐绮正对着书页上的咖啡渍发呆。猫眼玻璃里,撒墨单手插在牛仔外套口袋,另一只手拎着印着川味小馆字样的塑料袋,热气正从袋口的透气孔里袅袅升起。她开门的瞬间,混着辣椒与花椒的香气扑面而来,裹挟着夜色里的凉意。
加班狗的夜宵外卖到啦。撒墨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眉梢扬起的弧度带着惯有的痞气,却在看清她眼下的淡淡青黑时,眸色不自觉地软了软,文案组又让你们改第十版策划案
玄关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米色地砖上微微晃动。谭乐绮接过袋子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比室温要高些,带着奔波后的暖意。塑料提手勒进掌心的触感提醒她,这已是他连续三天顺路送夜宵:前天是她最爱的鲜虾云吞,昨天是清淡的山药排骨粥,今晚却换成了麻辣香锅——显然是注意到她中午在公司吃得寡淡。
餐桌上的瓷盘腾起袅袅白烟,撒墨正把一次性筷子掰成两半,忽然抬头望向在厨房取餐垫的身影:你这窗帘该换了。
谭乐绮手一抖,竹制餐垫边缘磕在大理石台面上:怎么突然说这个
透光率太高。撒墨用筷子戳了戳油亮的鸡翅,牛仔外套袖口滑下,露出小臂上浅褐色的旧疤,昨晚十一点二十,你在窗边接电话时,影子在窗帘上晃了七分半。
餐垫铺在桌面的动作顿了顿。谭乐绮忽然想起,搬进公寓时特意选了透光的亚麻窗帘,喜欢看月光在室内流淌的感觉。可此刻听着撒墨精确到分钟的描述,才惊觉自己在这人眼中,连每个生活细节都被默默拆解成需要守护的坐标。
下周换遮光帘吧。她低头咬住温热的藕片,麻辣在舌尖炸开的瞬间,听见对面传来易拉罐拉环的轻响。抬眼时,撒墨正仰头灌着冰可乐,喉结在绷紧的脖颈间滑动,眼角余光却仍留意着她被辣到泛红的耳尖。
收拾完餐盒已是午夜。撒墨靠在沙发上翻着她放在茶几的摄影集,指尖停在冰岛极光的照片上:你拍的
去年在雷克雅未克。谭乐绮递过温热的柚子茶,玻璃杯壁上凝着细小的水珠,那时觉得极光像在天上流淌的河流,可真正站在极光下,反而觉得人类的语言太贫瘠。
贫瘠吗撒墨指尖摩挲着相纸纹理,忽然抬头,眼里映着壁灯暖黄的光,我倒觉得,有些东西不用语言。比如现在——他晃了晃手里的玻璃杯,你知道我不爱喝甜饮,却记得在柚子茶里少放两勺蜂蜜。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落地窗外,远处的高架桥仍有车灯穿梭,像串不断线的流萤。谭乐绮忽然发现,这个总把打抱不平挂在嘴边的男人,连调侃时都会刻意放软声调,怕惊到墙角筑巢的雀鸟。他的牛仔外套永远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却在每次靠近时,先闻到袖口沾染的洗衣液清香——那是她常用的雪松味道。
其实……谭乐绮绞着沙发上的流苏穗子,看着撒墨起身准备离开的背影,突然开口,你不用每天都来。
玄关处的动作顿住。撒墨转身时,走廊的灯光从背后照来,在他睫毛投下蝶翼般的阴影:乐绮,你知道我为什么总说自己是痞子他忽然笑了,指腹摩挲着钥匙串上的金属挂件——那是她送的、刻着平安二字的转运扣,因为只有痞子做事不用讲道理。比如明明知道你能照顾好自己,却偏要守在楼下;明明该保持距离,却总找借口送夜宵。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拉开房门。夜风卷着春末的花香涌进室内,谭乐绮忽然听见自己心跳如鼓:撒墨!
男人回头的瞬间,她迅速将备好的布袋塞进他手里:明天……明天别带外卖了。布袋里装着她新烤的蔓越莓饼干,温度还残留在指尖,我……我想试试做家常菜。
走廊的声控灯突然亮起,照亮撒墨睁大的眼睛。他低头看着掌心的布袋,喉结滚动了两下,忽然笑出了声,像冰川融化时的淙淙流水:好啊。他晃了晃布袋,钥匙串在灯光下闪着微光,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他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我这人嘴很挑的。
房门在轻笑中合上。谭乐绮贴着门板滑坐在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布袋里的饼干香气漫出来,混着撒墨留下的雪松气息,在静谧的空间里织成张温柔的网。窗外,香樟树枝叶沙沙作响,某个藏在叶间的身影,正对着掌心的饼干袋无声地笑。
原来有些守护,从来不是单向的给予。就像此刻,她在他编织的安全网里渐渐卸下心防,而他,也在她递来的温热里,找到了久违的、名为归属的温度。
8
真相大白
凌晨三点的市刑侦支队走廊泛着冷光,日光灯管每隔三十秒发出轻微的电流声。撒墨的皮鞋跟敲在水磨石地面上,手里的牛皮纸袋被捏出细密的褶皱,里面装着七份卷宗——从跟踪路线图到银行流水单,每张纸都贴着荧光便签,标注着关键证据的获取时间。
审讯室的门牌号在阴影里闪着幽蓝,门把手上传来的凉意让他想起三天前在地下车库拍到的画面:李明的黑色轿车连续七晚停在谭乐绮车位斜后方,雨刷器每隔十五分钟摆动一次,恰好能避开监控死角。指节抵在门板上停顿两秒,他深吸口气,消毒水混着尼古丁的气味涌进鼻腔。
金属椅腿摩擦地面的声响刺破寂静时,李明正在啃指甲。这人穿着洗旧的灰色卫衣,领口磨出毛边,却在看见撒墨的瞬间绷紧脊背——对方警服第二颗纽扣没扣,露出的锁骨下方,那道三厘米长的疤痕正是三个月前在巷口搏斗时留下的。
李先生最近常去儿童医院撒墨抽出第一张照片甩在桌上,监控截图里,李明戴着棒球帽,正把包装精美的礼物盒递给护士站。男人的瞳孔骤然收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上个月十五号,你往乐绮公司寄的快递里,除了恐吓信还有带刺的玫瑰。第二份证据是物证袋里的花瓣,边缘的锯齿状缺口在台灯下泛着冷光,三天后你出现在她常去的健身房,更衣室摄像头拍到你调试通风系统的画面。
李明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破音的颤抖:你跟踪我
是你跟踪她时撞翻的垃圾桶暴露了行踪。撒墨抽出第三份文件——便利店的监控记录,日期显示李明在暴雨夜守在谭乐绮公寓楼下,知道为什么选今天审讯吗因为你昨天往她保温杯里投放的抗抑郁药物,刚好被药店的防盗系统拍了个正着。
当银行流水单摊开在桌面时,李明的后背终于离开了椅背。十二笔转账记录像十二条毒蛇,每条都指向同个私人账户——心理咨询师的诊疗费,最早能追溯到谭乐绮提出分手的第二天。
你伪造她的签名申请信用卡,用她的病历本注册婚恋网站,甚至买通快递员截留她的工作文件。撒墨的指尖划过监控截图里李明拆卸电梯摄像头的画面,这些行为,在刑法里叫‘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和‘故意毁坏财物罪’,更别说你雇凶伤人的转账记录了。
我只是想让她回到我身边!李明突然掀翻椅子,金属椅腿砸在地上发出巨响,她以前最爱穿米色连衣裙,现在却对着你送的饼干笑!你知道我每天看她窗灯到几点吗你知道——
知道。撒墨打断他,声音突然沉下来,所以你往她常用的香薰机里滴迷幻剂,在她的瑜伽垫上涂肤毒草汁液,甚至买通她公司的清洁阿姨调换护手霜。他抽出最后一份证据,密封袋里的护手霜小样贴着警局的物证标签,这些,足够判你七年以上。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晨曦时,谭乐绮正把额头抵在自动贩卖机上。可乐按钮的冷光映出她眼下的青黑,指腹反复摩挲着手机锁屏——那是上周撒墨帮她拍的照片,镜头里的自己正对着烤箱里的饼干笑,而他的指尖悄悄蹭上了她的围裙。
乐绮
沙哑的呼唤让她猛地转身。撒墨的警服领口歪着,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却在看见她的瞬间扯出惯有的痞笑:饿吗楼下的豆浆铺开了,我请你喝甜豆浆。
她没说话,只是盯着他手腕上的红痕——那是昨天在物证室整理文件时被铁皮划伤的。直到他递来温热的纸杯,豆浆的甜香混着他身上的雪松气息涌来,才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为什么不告诉我
撒墨低头盯着纸杯里的涟漪,喉结滚动两下:第一次在便利店看见你对着过期酸奶发呆时,就发现你总把危险往好处想。他忽然抬头,眼尾的笑纹里藏着血丝,怕你知道李明买通了小区保安,会半夜跑去理论;怕你看见那些恐吓信,会整夜做噩梦……
阳光终于爬上走廊的瓷砖,给撒墨的肩线镀上金边。谭乐绮忽然注意到他口袋里露出的一角——是她上周塞进他外套的薄荷糖包装,边角已经磨得毛糙。
其实我早就该想到的。她指尖摩挲着纸杯边缘,想起半个月前突然坏掉的电梯监控,想起总在深夜出现的匿名快递,你每次送夜宵时,都会把我门口的监控角度调整三次;每次离开时,都会检查门窗的反锁装置……
被发现了撒墨挠了挠后脑勺,耳尖微微发红,本来想等拿到完整证据链再告诉你,没想到那家伙昨天急了,居然敢在你公司楼下动手——
所以你故意在便利店和我偶遇,其实是在蹲守他谭乐绮忽然轻笑,想起暴雨夜他湿透的卫衣,想起他总说顺路却永远准时的夜宵,撒墨,你知道吗你每次假装不经意地提起‘朋友的安保公司’,其实结巴得很明显。
男人突然呛到豆浆,咳嗽着掏出手机:咳,那个……物证科刚发来消息,你的护手霜检测出苯二氮类药物,刚好和李明心理咨询的处方药匹配……
撒墨。谭乐绮打断他,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上的创可贴,谢谢。
晨光里,他忽然别过脸去,耳尖红得能滴血:跟我客气什么。指腹摩挲着纸杯上的冷凝水,忽然轻声补充,其实第一次在巷口看见你,举着公文包砸向歹徒的样子,就觉得……
觉得什么
没什么。他突然恢复痞气的笑,拎起她的包甩在肩上,走了,带你去吃油条配甜豆浆,吃完送你上班——这次真顺路,我要去物证科交材料。
走廊的尽头,审讯室的门咔嗒打开。李明被警员带出的瞬间,谭乐绮忽然抓紧撒墨的手腕。男人立刻转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的视线,掌心的温度透过警服布料传来,像道坚实的墙。
原来有些真相不必说破,就像此刻他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像他始终挡在她前方的背影。阳光穿过玻璃窗,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那些未说出口的情愫,正随着晨雾慢慢蒸腾,化作比真相更温暖的存在。
9
甜蜜的告
撒墨的白色球鞋碾过一片卷曲的枯叶,指腹反复摩挲着花束的包装纸——那是谭乐绮最爱的奶油色牛皮纸,边缘还别着她常用的银杏叶形书签。他站在公园东门的拱门前,鼻尖萦绕着远处月季园的甜香,心跳却比头顶掠过的鸽群振翅声还要急促。
三个月前的暴雨夜,他正是在这里撞见冒雨捡文件的她。那时她的淡蓝色连衣裙紧贴着后背,发丝滴着水却仍护着怀里的牛皮纸袋,像只倔强的雏鸟。此刻拱门上方的紫藤开得正盛,淡紫色花穗在风里轻轻摇晃,恍惚间与记忆里那个狼狈却坚韧的身影重叠。
脚步声从右侧传来时,撒墨的手指骤然收紧,花束里的洋桔梗颤了颤,抖落两瓣粉白的花瓣。谭乐绮穿着米色风衣,发尾别着他送的银杏发卡,正沿着铺满落花的小径走来。她的目光扫过他手里的花束,瞳孔微微睁大,唇角却泛起温柔的涟漪——那是他在便利店熬夜查了二十三种花语后,精心搭配的洋桔梗与白铃兰,前者代表不变的爱,后者是幸福的到来。
不是说周末要值班吗谭乐绮停在两步开外,鼻尖还沾着淡淡桂花香——是她常用的护手霜味道。撒墨注意到她手腕上戴着他送的平安绳,红绳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他清了清嗓子,喉结滚动:临时……调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花束上的丝带,那是他今早对着视频学了半小时才打好的蝴蝶结,想带你看看……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石板路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两人并肩走向湖边的长椅。撒墨的余光总忍不住飘向她的侧脸,看阳光如何在她睫毛投下蝶翼般的阴影,看她嘴角的梨涡如何在回忆时轻轻浅现。
记得吗那天你蹲在地上捡文件,我刚巧跑完步路过。他忽然停在一棵老槐树下,树干上还留着当年他撞翻她水杯时,溅出的水渍痕迹,你抬头说‘没关系’,可手里的文件都被雨水泡皱了,却还笑着问我有没有撞到。
谭乐绮指尖抚过树皮上的纹路,忽然轻笑出声:其实我当时心疼死了,那是熬了三个通宵写的策划案。她转头望向他,眼里映着晃动的树影,但看你手忙脚乱地帮我捡纸,连运动鞋都踩进了水洼,突然就觉得……这个人好像有点不一样。
撒墨挠了挠后脑勺,耳尖发烫——他永远不会告诉她,那天其实是他特意绕路经过,只为多看她几眼。自从在公司楼下偶然遇见,这个总带着淡淡书卷气的女孩,就成了他每日巡逻时的必经之路。
湖心亭的喷泉在远处喷出银链般的水花,惊起几只栖息的鸳鸯。撒墨忽然停在长椅前,从口袋里摸出个小铁盒:还记得这个吗打开盒盖,里面躺着半块融化又凝固的巧克力,暴雨那天,我跑遍三条街才买到的。
谭乐绮的手指轻轻触碰巧克力凹凸的表面,记忆突然涌来:那个浑身湿透的男人,气喘吁吁地递来带着体温的铁盒,耳后还沾着片梧桐叶。你说……吃甜食能让人心情好。她的声音忽然轻了,其实那天回家后,我对着这块化掉的巧克力哭了好久。
哭撒墨愣住,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不是。她摇摇头,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只是突然觉得,原来有人会注意到我被雨水泡皱的眉头,会记得我随口说的‘喜欢吃黑巧克力’。
风忽然大了些,紫藤花穗簌簌落在撒墨的肩头。谭乐绮伸手替他摘下花瓣,指尖掠过他锁骨处的旧疤——那是替她挡下袭击时留下的。触感让两人同时僵住,撒墨闻到她发间的雪松气息,听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
乐绮,其实那天在便利店,我不是‘顺路’。他忽然开口,声音比湖面的水还要烫,第一次见你,你蹲在货架前挑酸奶,对着保质期标签皱鼻子的样子,让我想起小时候养的那只总挑食的猫。他自嘲地笑了笑,后来每天去便利店,只是想看看你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裙子,会不会又对着过期食品发呆。
谭乐绮的睫毛剧烈颤动,看着他从花束里抽出封信——信封上是他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给乐绮的第一百次偶遇。拆开时,飘落的不仅是信纸,还有二十三张便利贴,每张都记着相遇的时间地点:7月15日,公司楼下,你穿米色连衣裙,抱三本书11月3日,地铁站,你戴灰色围巾,耳机里放《岁月神偷》……
我其实……撒墨忽然低头,脚尖碾过地上的花瓣,早就想告诉你,每次看你在窗台浇花,看你对着烤箱算时间,看你在深夜书房开灯的样子,我都觉得……他猛地抬头,眼里燃着晨光般的热,觉得自己像个偷光的贼,却又贪心到想把这些光都据为己有。
湖水在远处拍打着石岸,有游船驶过留下细碎的涟漪。谭乐绮的指尖捏着那张写满字的便利贴,看着上面乐绮今天笑了,像春天的第一朵花开的笨拙比喻,忽然轻笑出声。她抬起头,看见撒墨紧张得攥紧的拳头,看见他喉结滚动时的忐忑,忽然觉得心底有片冻土在融化。
知道我为什么总让你进家门吃夜宵吗她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攥紧的拳,因为每次你离开后,玄关都会留下半枚沾着泥的鞋印——那是你在楼下守了整夜的证据。她看着他惊讶的眼神,忽然凑近,雪松与洋桔梗的香气交织缠绕,还有,你每次调监控角度时,总会把镜头微微抬高,因为知道我不喜欢被俯视。
撒墨的呼吸骤然急促,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忽然想起上周暴雨夜,她隔着窗帘偷偷拍下的、他在路灯下坚守的背影。原来那些自以为隐秘的守护,早已被她一一收进行囊,化作心尖的暖。
夕阳给湖面镀上金边时,撒墨终于递出那束花。洋桔梗的粉白与白铃兰的素净在暮色里格外温柔,花束中央藏着枚银色小吊坠——是她摄影集里那朵冰岛极光的轮廓。
乐绮,我不会说漂亮话。他看着她接过花束时颤抖的指尖,忽然抓住她的手,让她掌心贴着自己胸口,但你听,这里每次见到你,都会敲锣打鼓地闹。他忽然笑了,带着惯有的痞气却又格外认真,从第一次撞翻你的水杯开始,我的心跳就再也没听使唤过。
谭乐绮的指尖划过吊坠上的纹路,忽然想起他衬衫口袋里永远备着的创可贴,想起他替她挡住李明时那句别怕,我在。此刻他的眼睛像盛着整个黄昏的光,让她想起冰岛的极光,那种让人想伸手触碰却又怕惊扰的美。
撒墨,你知道吗她忽然将花束抵在胸前,另一只手轻轻覆上他按在胸口的手背,其实在你蹲在便利店储藏室吃泡面守夜时,在你偷偷替我换了家里所有的防滑垫时,在你把平安绳系在我手腕说‘别怕’时……她仰头望着他,眼里有细碎的光在跳,我的心跳,也早就不听话了。
最后一缕阳光掠过紫藤花架时,撒墨终于吻了她的额头。很轻,像怕惊飞栖息的蝴蝶,却又带着隐忍已久的滚烫。谭乐绮闻到他领口的雪松气息,听见他低语:以后换我来守着你的窗台,守着你的烤箱,守着你所有的‘没关系’和‘我可以’。
风掀起她的发丝,有片紫藤花瓣落在花束上。撒墨替她别好发卡,忽然看见远处石凳上,有对老夫妻正指着他们笑。他忽然想起审讯李明那晚,她攥紧他手腕时的温度,想起她烤的饼干总带着焦糖的甜——原来有些告白不必说出口,就像此刻交叠的影子,像她发间晃动的银杏发卡,早已在时光里写下答案。
暮色渐浓,公园广播响起闭园提示。撒墨接过她手里的花束,另一只手自然地穿过她的指缝。掌心相贴的瞬间,两人同时轻笑——原来最甜蜜的告白,从来不是言语的堆砌,而是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偏爱,是彼此眼中倒映的、无需言说的光。
湖面上,最后一道夕阳的余晖渐渐消散,却在两人相握的手心里,留下了比星光更璀璨的温度。
10
幸福的开始
五月的阳光斜斜漫过谭家客厅的落地窗,将米色沙发上的织锦靠垫晒得蓬松柔软。谭父端着青瓷茶杯,镜片后的目光从报纸上方透出,落在玄关处徘徊的身影上——女儿的手指正反复绞着风衣腰带,发尾沾着的银杏叶发卡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乐绮来了。谭母放下手中的毛线针,竹篮里的浅灰羊绒线还缠着未织完的袖口,你爸今早特意把鱼缸擦了三遍,说要给客人留个清爽印象。
茶香混着阳光的暖意涌来,谭乐绮望着父亲藏在报纸后的紧张肩膀,忽然想起高三那年,自己第一次带同学回家时,他也是这样假装看报,却把茶杯往桌上磕得叮当响。深吸气时,楼道里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混着皮鞋底与大理石地面的摩擦声——是撒墨特有的步频,每七步会轻顿半秒,那是常年巡逻养成的习惯。
玄关处的雕花屏风后,撒墨正对着镜面调整领带。藏青色西装是队里老大哥借的,领口还留着淡淡的雪松香水味——和乐绮常用的那款意外契合。手中的花束裹着素色包装纸,十二支康乃馨在晨光里轻轻摇晃,花泥底部藏着个小盒子,里面是他连夜刻的木质书签,刻着谭父喜欢的《岳阳楼记》选段。
撒墨谭乐绮的呼唤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他抬头,看见她站在屏风缺口处,阳光从她发间漏下,在米色风衣上织出细碎的金箔。忽然想起昨夜她反复叮嘱:我爸爱喝茶,别带太甜的点心;我妈腰不好,说话时记得稍微弯点腰……
掌心的汗渍在花束包装纸上洇出印记,他深吸气,步过屏风时故意放轻脚步——就像每次巡逻时靠近需要保护的人那样,带着克制的温柔。
叔叔阿姨好。撒墨递出花束时,手腕上的银镯发出轻响——那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刻着平安二字。谭父接过花束的瞬间,他注意到对方镜片后的目光扫过自己胸前的警徽别针,袖口的磨痕,还有无名指根部的薄茧——那是常年握方向盘和搏击训练留下的印记。
坐吧。谭母指了指雕花茶几对面的沙发,青瓷茶杯里的碧螺春正舒展叶片。撒墨坐下时,刻意离乐绮半拳距离,却在她递来热毛巾时,指尖不小心相触——她的手比自己常年握冷饮的掌心要暖,像刚烘好的饼干。
听说你是交通巡警谭父的声音带着长辈特有的威严,报纸终于折起放在膝头,露出袖口磨得发亮的中山装,工作时间不固定,风吹日晒的……
是的叔叔。撒墨挺直脊背,余光瞥见乐绮悄悄捏紧沙发上的靠垫,但正因为见过太多意外,才更懂得珍惜眼前人。乐绮加班时,我会提前查好她回家路线的路况;她胃不好,我会在巡逻时顺路买好温着的粥……他忽然从内袋掏出个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画着公交线路图,标满乐绮公司常去的药店父母家的红点,这是我整理的紧急联络点,每个地方的保安和店主都认识我,万一有需要……
谭母的毛线针忽然咔嗒碰在竹篮边缘。她看着撒墨笔记本里贴的便利贴:乐绮对芒果过敏每月初七陪她去寺庙祈福她父亲喜欢龙井,水温85度最佳。这些连女儿都未必记得的细节,被工整地记在泛黄的纸页上,墨迹有深有浅,显然增补过无数次。
我知道自己看起来不够稳重。撒墨忽然低头,声音轻了些,小时候家里穷,我初中就跟着修车师傅打工,后来考警校,是因为在巷口看见小偷偷老人的钱包——那时我就想,要是有能力,一定要让身边的人都安心。他摸了摸袖口的磨痕,这衣服穿了三年,队里说该换了,但乐绮说这样显得‘有生活气’。
乐绮忽然想起某个暴雨夜,撒墨穿着这件磨旧的制服,蹲在她家客厅修跳闸的保险丝,后背被雨水浸透,却笑着说:穿太新怕你觉得我是冒牌警察。此刻阳光落在他发梢的碎金上,让那些曾让她心疼的过往,都镀上了温暖的光。
谭父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目光落在撒墨胸前的警徽上。他记得女儿曾在电话里提过,有次加班到凌晨,是个穿制服的朋友护送回家,却没说过对方会记住她所有的习惯。此刻年轻人坐姿端正,却在提到乐绮时,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像藏着个小太阳。
去年冬天,乐绮在便利店滑倒摔了手。撒墨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小铁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创可贴、暖宝宝和薄荷糖,我后来才知道,她怕我们担心,没告诉你们。从那以后,我在她公司楼下的便利店存了备用钥匙,抽屉里永远备着她常用的护手霜……他抬头,目光灼灼如警灯划破夜雾,叔叔,我或许给不了她大富大贵,但能保证她走夜路时,永远有人照亮前方;生病时,永远有人递上温热的水。
谭母忽然起身,端着空茶杯走向厨房。撒墨下意识地站起来,却被乐绮轻轻按住——她知道母亲这是要去准备点心,用行动表示接纳。果不其然,谭母再出来时,托盘上多了碟桂花糖糕,正是乐绮小时候最爱吃的款式。
我单亲家庭长大,母亲去世前最放心不下我。撒墨望着谭母递来的糖糕,忽然笑了,她总说‘要找个像热茶一样暖的人’。第一次见乐绮,她蹲在路边帮流浪猫包扎伤口,指尖被爪子划出血却还笑着哄小猫,那时我就想,这姑娘心里一定住着个小太阳。
乐绮忽然想起,撒墨第一次送她回家,看见她窗台上的多肉植物,第二天就扛来个定制花架,说不能让这么可爱的植物挤在塑料盆里。此刻他说起这些时,眼里映着谭家客厅的暖光,像在描述最珍贵的宝藏。
夕阳给鱼缸里的锦鲤镀上金边时,谭父终于放下了一直端着的威严。他递给撒墨的茶杯里,茶水比之前多了颗枸杞——这是谭家招待贵客的暗号。
下周来家里吃饭吧。谭母往撒墨碟子里添了块糖糕,毛线针在指间翻飞,已经织出半只温暖的手套,乐绮她爸手艺不错,就是总说自己忙。
撒墨慌忙点头,警服下的后背却沁出细汗——他知道这看似随意的邀约,是长辈们打开心门的钥匙。乐绮忽然伸手,悄悄在桌下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混着糖糕的甜,让那些准备了整夜的台词都变得多余。
临走时,谭父往撒墨手里塞了包龙井,纸包上还贴着85度水温的便签。玄关处,撒墨弯腰替乐绮系好鞋带,起身时撞见谭母欣慰的目光——那个总被他们捧在掌心的女儿,此刻正望着眼前的年轻人笑,眼里有星星在跳。
暮色漫过楼道时,撒墨忽然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木质书签,塞进谭父手里:听说叔叔喜欢《岳阳楼记》,我照着字帖刻了‘先天下之忧而忧’,不过手艺不好……
老人的手指抚过凹凸的刻痕,忽然笑了:比我当年给她妈刻的木梳子强多了。转身时,镜片后的目光落在两人相扣的手上,想起妻子刚才在厨房说的:你没看见他整理的笔记本连乐绮生理期的日期都标着‘煮红枣茶’,比我们当父母的还细心。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撒墨忽然将乐绮轻轻拥入怀。她闻到他领口淡淡的雪松味,混着谭家客厅的茶香,忽然觉得那些曾让她不安的未来,都在长辈们的微笑里,在撒墨掌心的纹路里,变成了触手可及的幸福。
夜风从楼道窗口吹过,带着远处的烟火气。撒墨低头,看见乐绮无名指上的银镯正贴着自己的警徽别针,忽然想起在便利店守夜的那些日子——原来所有的等待与守护,都是为了此刻,让她在亲人面前,能骄傲地说这是我的依靠。
而这,才是幸福真正的开始——不是山盟海誓的宣言,而是那些藏在茶香里的接纳,刻在木签上的心意,还有相握的手心里,永不褪色的温暖。
南岛的海风裹着碎钻般的浪花,在五月末的黄昏里轻轻摇晃。谭乐绮的亚麻裙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脚踝上淡青色的小纹身——那是撒墨陪她纹的银杏叶,藏在脚踝内侧,像句只属于彼此的秘密暗语。细沙从脚趾缝里漏下,带着白日阳光的余温,远处的潮汐声忽远忽近,像时光在耳边低语。
撒墨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指尖,虎口处的薄茧蹭过她的指腹——那是常年握方向盘和搏击训练留下的印记。他今天特意穿了浅灰亚麻衬衫,领口敞着,露出锁骨下方的旧疤,却在腕间系了条她送的藏青绳结,绳尾坠着枚极小的银制警徽。
记得第一次带你去看极光吗他忽然开口,声音混着咸涩的海风,你举着相机冻得发抖,却说‘极光像在天上流淌的河流’。指腹摩挲着她无名指根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那时我就想,总有一天要带你看另一种‘河流’——用玫瑰和星光织成的。
当谭乐绮闭上双眼时,撒墨的心跳声在耳边格外清晰。他牵着她绕过礁石,鞋底碾碎几片被海浪冲上岸的贝壳,忽然停住脚步。掌心的汗渍在她手背上洇出温热的印记,远处传来海鸥的长鸣,混着细沙被踩碎的轻响。
睁开眼吧。
暮色中的沙滩像被泼了层金箔,百朵红玫瑰瓣蜿蜒成小径,边缘点缀着白色铃兰,每三步便有一盏玻璃罩的小灯,暖光映着潮间带的细浪。花径尽头,原木桌上摆着她最爱的热可可——而非香槟,旁边搁着个牛皮纸袋,露出一角素描本,正是她去年遗失的那本。
知道你不喜欢酒精的味道。撒墨挠了挠后脑勺,耳尖发红,热可可里加了你爱的棉花糖,还有……他抽出素描本,翻到最新一页:画中女孩蜷在沙发上看书,脚边卧着只戴警徽项圈的流浪猫,上周在动物医院看见的三花,医生说下周可以领养。
海浪在五米外的礁石上撞出碎玉般的浪花,谭乐绮的指尖抚过画纸,忽然想起三个月前暴雨夜,撒墨抱着只受伤的流浪猫敲开她的门,自己连夜替小猫包扎的场景。此刻画里的猫咪闭着眼,爪子正扒拉着她的拖鞋,像极了那个潮湿的夏夜。
乐绮,其实我准备了三个月。撒墨忽然单膝跪地,沙滩的热度透过布料传来,从你说‘家常菜是最温暖的味道’开始,我就在学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从你在便利店对着过期酸奶发呆,我就想记住你所有的小习惯……他摸出个丝绒盒,里面躺着枚银杏叶形状的戒指,叶脉间嵌着细小的碎钻,这是用你摄影集里的冰岛极光做的设计,主钻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捡的贝壳碎片磨的。
海风忽然静了,只剩下潮汐的轻响。谭乐绮看着他发间的细沙,看着他衬衫口袋里露出的笔记本——那是记录着她所有喜好的守护手册,忽然想起他替她挡住李明时的背影,想起他在便利店守夜时吃的冷掉的泡面。
还记得你问我为什么总说自己是痞子吗撒墨的声音轻得像海浪退潮,因为只有痞子才能明目张胆地守在你楼下,才能在你加班时假装偶遇送夜宵,才能把‘我喜欢你’藏在每句调侃里。他打开丝绒盒,戒指在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但现在我想说,乐绮,我想以男朋友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牵你的手,陪你看每一次日出日落,替你挡住所有的风雨。
谭乐绮的指尖划过他手背的擦伤——那是昨天布置场地时被礁石划破的。她忽然蹲下身,与他平视,海风掀起她的发丝,落在他手背上:你知道吗其实我早就发现,你每次‘顺路’送夜宵,都会绕开三个红绿灯,就为了让我吃到刚出锅的热汤;你调监控时故意抬高角度,是怕我觉得被监视;你连求婚都选在有流浪猫的海边,因为知道我看见流浪动物就走不动路……
她的声音忽然哽咽,却笑着把手指伸进丝绒盒:撒墨,我愿意。愿意和你收养那只三花,愿意每天给你做家常菜,愿意让你守着我的窗台,直到我们都变成海边的老石头。
戒指滑入无名指的瞬间,撒墨忽然吻了吻她的指尖。远处的灯塔亮起第一盏灯,暖光掠过他们相扣的手,在沙滩上投下交叠的影子。谭乐绮打开牛皮纸袋,发现里面除了素描本,还有本泛黄的笔记本,封皮写着乐绮的100个小确幸。
翻到最新一页,墨迹未干:第99个小确幸:她答应和我养三花;第100个小确幸:她戴上戒指时,眼里有比极光更美的光。
海浪忽然涌来,漫过他们的脚背,带走几瓣零落的玫瑰。撒墨起身时,顺手捡起片完整的红玫瑰,别在她耳后:以后每年结婚纪念日,我们就来这里,给沙滩添一朵新的玫瑰,直到整个海岸都开满我们的故事。
暮色渐浓,灯塔的光在海面画出银链。谭乐绮望着他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望着他眼里倒映的自己,忽然觉得所有的等待与守护,都在这刻化作了永恒——不是山盟海誓的宣言,而是那些藏在热可可里的棉花糖,素描本上的流浪猫,还有戒指叶脉间闪烁的、属于他们的星光。
而这,便是爱的永恒:在细碎的时光里,在彼此的眸中,在每一次踏浪而行的脚印里,悄悄生长,永不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