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我会对你好的。
宋青梧,你要说到做到。
嗯,一辈子。
——梨花落尽又逢君,此生不负少年心。
1
楔子
林小满把订婚戒指摘下来时,无名指上的戒痕白得刺眼。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嗡嗡震动,陈铭的第八个未接来电跳成对方已取消。
铂金圈勒得无名指发青,让林小满想起十六岁那年被继母反锁在琴房时,陈铭翻窗递进来的创可贴。手机在口袋里震得发烫,陈铭的短信提示不断亮起。
小满你相信我,我和学妹真的没什么
小满你太敏感了
你说的对,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小满,我不是圣人,谁和你在一起都会很累的
......
林小满觉得眼睛发酸,陈铭和学妹挽着手亲密的模样历历在目,他看到她后一瞬间的慌乱。她不懂为什么曾经的海誓山盟,最后也会说走就走。
就像她不懂妈妈去世的第一年,父亲就再娶了,把新阿姨的行李箱推进主卧,母亲的梳妆台被扔进储物间。
货车的远光灯刺破雨幕时,林小满恍惚听见金属摩擦的尖啸。身体腾空的瞬间,她竟然觉得解脱。
2
穿越遇雨惊魂
林小满睁开眼的时候,天还飘着细雨。后脑勺火辣辣地疼,伸手一摸,满掌心的血混着泥水。几个穿粗布褂子的半大孩子围着她指指点点,哪来的叫花子！
林小满撑着胳膊想爬起来,眼前却一阵发黑,差点又栽回去。那群小孩见她动弹,反倒往后退了两步,有个胆大的捡了块石头砸过来,嘴里还嚷着：脏死了！滚远点！
石头没砸中她,倒是砸进泥坑里,溅了她一身泥点子。
林小满心里窝火,想骂人,可一张嘴就呛了口雨水,咳得肺管子生疼。她抹了把脸,抬头瞪着那群小兔崽子,刚想骂两句,眼前突然晃过一片青灰色衣角。
你们干什么声音不大,但清清冷冷的,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干净。
林小满抬头,看见个瘦高个儿的少年挡在她前面,手里还拎着个药篓子。他穿得朴素,但衣裳洗得发白,干干净净的,衬得那张脸格外清秀。
那群小孩见了他,非但不怕,反倒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哟,傻子大夫来啦！
少年没搭理他们,只是弯腰把药篓子放地上,伸手去扶林小满。林小满下意识往后缩了下,少年手一顿,抿了抿唇,声音低低的：......你流血了。
她犹豫了下,还是借着他的力站起来,结果刚站稳就眼前一黑,整个人往前栽。少年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扶住她,林小满直接一头撞进他怀里,鼻尖蹭到他衣襟上淡淡的药草香。
那群小孩顿时起哄：傻子大夫抱媳妇咯！
少年的耳根唰地红了,手忙脚乱地扶着林小满站稳,声音都结巴了：你、你还能走吗
林小满头晕得厉害,勉强点了点头。少年犹豫了下,弯腰捡起药篓子,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胳膊,低声道：我、我家有药,能治伤......
那群小孩还在后面起哄,少年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只低着头,扶着林小满慢慢往前走。
林小满脑子昏沉沉的,一边走一边想——
这算什么穿越了
还穿成个被小孩砸石头的倒霉蛋
她侧头看了眼身旁的少年,他睫毛低垂,侧脸线条干净,鼻梁挺直,唇色淡淡的,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安静又温和的气息。
少年扶着林小满走了约莫一刻钟,终于在一间青瓦小院前停下。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墙角种着几株草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少年推开门,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跨过门槛,朝屋里喊了一声：娘,我回来了。
屋里传来一阵窸窣声,很快,一个妇人掀开帘子走出来。她约莫四十出头,眉眼温婉,鬓角微微泛白,手里还拿着块湿布,像是刚在擦桌子。林小满抬眸,眼眶瞬间红了。
青梧,怎么回来这么晚雨都下大了......妇人话说到一半,目光落在林小满身上,微微一愣,这位姑娘是
路上遇到的,她受伤了。宋青梧低声解释道。
妇人上前扶住林小满的另一边胳膊,温声道姑娘快进屋,别淋着雨。
林小满被两人一左一右扶着进了屋,心里莫名有些恍惚。屋里陈设简单,木桌上摆着针线筐,墙角堆着晒干的草药,灶台上还煨着一锅粥,香气袅袅地飘过来。
宋青梧站在一旁,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指娘,我去煎药。
妇人用温水替林小满擦干净脸上的泥和血,动作轻柔,像是怕弄疼她。林小满怔怔地看着她。
太像了。
妇人的眉眼,温柔的语气,甚至低头时鬓角垂下的那缕头发......都像极了她记忆里的妈妈。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林小满。她嗓子还有些哑。
妇人笑了笑,眼角泛起细纹家在哪里怎么一个人还受伤了呢
我......林小满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正犹豫着,宋青梧端着碗黑乎乎的药汁走了进来药好了。
妇人接过药碗,递到林小满面前：先喝药,别的慢慢说。
药汁苦得呛人,林小满皱着脸一口闷了,差点没吐出来。妇人赶紧递了块蜜饯给她,笑道：青梧小时候喝药也这样,每次都得哄半天。
青梧耳根一红,闷声道：娘......
妇人笑着摇摇头,没再逗他,转头对林小满道：姑娘若是不嫌弃,就先在这儿住下,养好伤再说。
林小满捏着蜜饯,指尖微微发颤。
夜深了。
林小满躺在陌生的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窗前洒下一片清冷的光。她盯着那斑驳的影子,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过去。
冷脸的父亲,高高在上的继母,永远冰冷的家。
还有那个......曾经说要爱她一辈子,最后却搂着别的女人轻笑的陈铭。
小满,我不是圣人,谁和你在一起都会很累的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哦,对了。她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安静地转身,冷风刮过脸颊,她还记得身体腾空的瞬间,那一刻只觉得解脱的自己......
林小满猛地攥紧被角,胸口闷得发疼。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喉咙里哽着一团酸涩。
吱呀——房门被轻轻推开。
林小满慌忙擦了擦眼角,抬头看见许姨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走进来。
还没睡许姨把药碗放在床头,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是不是伤口疼
林小满摇摇头,嗓子发紧：......就是有点睡不着。
许姨没多问,只是把药碗递给她安神的,趁热喝。
药汤微苦,但咽下去后,胃里暖暖的。林小满捧着碗,忽然觉得眼眶发热。许姨......她声音有些抖,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傻孩子,这算什么好烛光下妇人的眉眼柔和得不可思议你一个姑娘家,孤零零的,换作谁都会心疼的。
林小满鼻尖一酸,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发烧,妈妈也是这样,半夜起来给她熬药,守在她床边一整夜......可后来,妈妈走了,再没有人这样温柔的对她。
快睡吧。许姨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似的。
林小满乖乖躺下。许姨吹灭蜡烛,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黑暗中,林小满盯着床顶,慢慢闭上了眼睛,这一次,她睡得很安稳。
养伤的这些天,许姨和宋青梧待她极好,每天变着法子给她炖汤补身子。林小满心里过意不去,伤好些后,就抢着干活,许姨笑着夸她小满真勤快。
宋青梧每次见她干活,就抿着唇站在一旁,想帮忙又不敢靠太近的样子。
林小满觉得好笑,故意逗他：青梧,过来帮我拧被单。
宋青梧耳尖一红,低着头走过来,接过被单的另一头。两人各执一端,林小满用力一拧,水哗啦啦流下来,溅到宋青梧鞋面上。
哎呀,对不住！林小满赶紧蹲下去擦,宋青梧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后退两步,结结巴巴没、没事......林小满抬头看他,少年脸颊微红,睫毛颤得厉害。
她心里一软轻笑出声,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弟弟,你怎么这么可爱
宋青梧整个人僵住了,别叫我弟弟,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吧宋青梧羞恼地喊了一声,转身就往后院跑,差点被门槛绊倒,林小满笑得直不起腰。
从那以后,她越发喜欢逗宋青梧。
——煎药时故意凑近闻,看他手抖得差点打翻药罐；
——吃饭时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他,看他低着头扒饭,耳根红透；
——晚上乘凉时,非要和他挤一张竹椅,吓得宋青梧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
她从小没兄弟姐妹,现在突然多了个弟弟,恨不能把全世界的好东西都捧给他。
这天上街,她特意买了包桂花糖回来时看见少年衣袖挽到手肘,露出清瘦的手臂,正踮着脚往架子上铺药草。
阳光落在他身上,衬得他侧脸格外干净。
林小满蹑手蹑脚走过去,突然把糖包举到他面前喏,给你的！
宋青梧吓了一跳,手里的药筛子差点掉地上。他慌乱地接住,抬头看见林小满笑盈盈的脸,又迅速低下头......不用破费。
哎呀,姐姐给弟弟买糖天经地义！林小满硬把糖塞进他手里,顺手捏了捏他的脸,快尝尝,可甜了。
宋青梧握着糖包,悄悄抬眼看她。眼前女子眉眼弯弯,眸子里盛着细碎的阳光,比桂花糖还甜。少年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仓皇地别开眼,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谢谢......
3
流言蜚语起
许姨身子骨弱,宋青梧又时常上山采药,林小满便主动担起了打理药铺的活儿。她手脚麻利,记性又好,没几日就把药材的摆放、价格摸得一清二楚。
可渐渐地,村上多了一些异样的目光和流言蜚语。
几个妇人站在药铺外头,时不时往里头瞥一眼,交头接耳。林小满端着簸箕出去晒药时,那些声音便刻意压低,可风还是断断续续送来几句——
一个姑娘家,没名没分的,赖在宋家算怎么回事……
就是,听说连亲戚都不是……
该不会是看上宋家小子了吧
林小满攥着簸箕的手指微微发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当没听见。
傍晚下起雨,天色阴沉沉的。林小满算着宋青梧该从山上回来了,便撑了伞去接他。
刚走到村口,就听见前面一阵嘈杂。
一群人围在树下,声音拔得老高宋家小子,我们也是为你好！那林小满来历不明,谁知道是不是什么不干不净的人你娘心善,可别被人骗了家业去！
林小满脚步一顿,胸口猛地窜起一股火气。
她正想上前,却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闭嘴！是宋青梧。
少年平日里温顺得像只绵羊,此刻却攥着药篓的指节发白,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阿满帮我家打理药铺,从无差错。你们凭什么说她
哎哟,还护上了有人阴阳怪气地笑,该不会真有点什么吧
就是,孤男寡女的……
宋青梧气得耳根通红,却嘴笨,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林小满再也忍不住了。
她几步冲上前,一把挽住宋青梧的胳膊,扬声谁说我们无名无分
众人一愣,宋青梧也僵住了,呆呆地看着她。
林小满抬着下巴,声音清脆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下个月就成亲！我替我未来夫君打理家业,天经地义！轮得到你们指手画脚
四周霎时安静。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伞面上。
宋青梧整个人都懵了,脸逐渐涨得通红,连脖子都染上一层薄红。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感觉被她挽着的手臂烫得厉害。
那几个村民面面相觑,最终悻悻地散了。
等人走光了,林小满才松开手,长舒一口气总算清净了。
宋青梧却仍站在原地,低着头,睫毛颤得厉害,声音细若蚊呐你……你刚才……
林小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也有点尴尬,干笑两声那个……我这不是为了堵他们的嘴嘛！
宋青梧不吭声,耳尖红得滴血。林小满挠挠头,试图缓解气氛：走吧,回家吃饭,许姨该等急了。宋青梧闷闷地嗯了一声,跟在她身后,一路上都没敢抬头看她。
接下来的几天,宋青梧像是躲着她似的。吃饭时埋头扒饭,一吃完就匆匆离席；她去药铺,他就上山采药；她在家,他就去后院整理药材。
就连许姨都察觉出不对劲,青梧这孩子怎么了最近怪怪的。
林小满心虚地干笑：可能……忙吧
直到第四天傍晚,林小满在后院晾衣服,宋青梧抱着一筐新晒的草药进来,两人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少年脚步一顿,转身就要走。
宋青梧！林小满叫住他,又好气又好笑,你躲我干什么
宋青梧背对着她,肩膀微微绷紧,半晌才低声道：……没有。
林小满叹了口气,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袖子那天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就是随口一说,不会赖着你的。
宋青梧猛地转身,黑漆漆的眸子直直看向她,声音有些急我不是——
话说到一半,又卡住了。
林小满歪头不是什么
宋青梧抿了抿唇,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没想躲你。
林小满无奈笑,像往常一样揉了揉他的脑袋那明天陪我去镇上进货
宋青梧点点头,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药铺的生意在林小满的打理下步入正轨,村里那些闲言碎语也随着她未过门妻子的身份渐渐消停。宋青梧不再躲她,只是偶尔对上她的眼睛时,还是会不自觉地别开脸,耳尖微红。
夜里,林小满在灯下翻看账本。
宋青梧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安神汤走进来,在她身旁站了片刻,呐呐出声……别太累。
林小满抬头,冲他一笑知道啦,放这儿吧。
宋青梧把碗放下,却没立刻离开。他站在桌边,犹豫了一会儿,忽然道明天……我陪你去镇上。
林小满一愣：你不是说要去采药
可以改日再去。
林小满眨了眨眼,好啊,正好我想买些新布,你帮我挑挑
宋青梧耳尖微红,点点头：……好。
林小满托着下巴看他,忽然觉得这家伙,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立夏这日,林小满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透,她轻手轻脚摸进厨房,把昨夜泡好的糯米捞出来沥干。
要包粽子许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林小满差点打翻米盆。
您怎么起来了她去扶许姨,最近身体不舒服就不要操心了
许雅芳笑着挽起袖子,青梧呢一大早就不见了人
院门这时吱呀一声响。宋青梧背着药篓进来,发梢还挂着晨露,晨光里少年侧脸瓷白,睫毛上细碎的水珠颤巍巍的。林小满突然发现他肩膀比初见时宽了些,青色衣料下隐约能看见紧绷的肌理线条。
干什么去了林小满突然出声似乎吓了少年一跳,她伸手要去扯少年的背篓,却被躲过。
......沾了泥。宋青梧低声解释,把药篓往身后藏了藏。林小满探头一看,篓底躺着几株沾着泥土的草药,旁边还有个鼓鼓囊囊的布包。
这是什么她伸手去够。
宋青梧慌忙去挡,两人指尖相触,他像被烫着似的缩回手。布包散开,滚出几个红艳艳的野山枣。
后山的......很甜。
他这是特意绕去危险的北坡摘的吧,那边山枣树多,但崖壁陡峭,去年还摔死过采药人。
傻不傻她捡起颗山枣在衣襟上擦了擦,咬下去满口清甜,太危险了,下次不许再去了！
你说你想吃林小满心里一软。自那日当众宣称是宋青梧未婚妻后,少年待她越发小心翼翼。前日她随口说了句夜里蚊虫多,今早灶台上就多了罐新熬的药膏,清苦里混着薄荷香,今日又跑到北坡摘山枣。
很甜,我很喜欢林小满拈起颗山枣递到他嘴边你也尝尝
少年瞪大眼睛,晨光里女孩的笑脸让他的心不自觉的扑通扑通。
4
端午惊变
端午这日,药铺歇了业。宋青梧被隔壁李婶请去看诊,许姨去了镇上的庙里求神,林小满不信这个,就在家缠五彩绳。丝线绕到第三圈时,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拍门声。
宋娘子！不好了！来人是李婶的儿子二虎,跑得满头大汗,我刚刚看到青梧哥、青梧哥他在外面晕倒了......
林小满手里的丝线啪地断了。
她冲出门时,天空正滚过闷雷,看到宋青梧蜷缩在地上,面色潮红,额发被汗水浸得透湿,衣领扯开大半,露出泛红的锁骨。
怎么回事林小满去探他额头,却被一把攥住手腕。少年掌心烫得惊人,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
我刚刚路过这,就看到青梧哥倒在这了二虎追出来探头探脑的看着。
林小满心头一跳去探少年的脉搏,只觉手下的皮肤烫的惊人。
宋娘子要不要请人来帮忙二虎急的绕着宋青梧转圈圈。
林小满掰开宋青梧紧咬的牙关,闻到淡淡的苦杏仁味,心头一跳。二虎你先回去,我知道怎么治
二虎忧心的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暴雨倾盆而下。林小满咬牙扶起宋青梧,少年浑身颤抖,却还残存几分清醒,死活不肯让她碰。
宋青梧！林小满气急吼他,似乎是听到熟悉的声音,宋青梧睁开迷蒙的眼睛,......阿满......
看着蜷缩在榻上的宋青梧,林小满皱眉。刚刚闻到的苦杏仁味是淫羊藿,这味壮阳药若过量服用,比春药还烈三分。
林小满拧了冷帕子给宋青梧擦脸,却被他偏头躲开。......别。他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手指死死抠着床沿,你出去。
林小满又气又心疼这时候逞什么强她强行扳过他肩膀,却被少年通红的眼眶刺得心头一颤。那双总是清亮的眸子此刻雾蒙蒙的,盛着难堪与哀求。
我知道你很难受,我愿意帮你在宋青梧惊惶的目光中,林小满俯身,轻轻贴上他的唇,少年瞪大眼睛,喉结剧烈滚动。
阿满......不行......
他难耐的别开头,颤抖的手却下意识的攥住了她衣角,渴望进一步的接触。
宋青梧。她俯身在他耳边,攥着她手腕的指尖猛地收紧。少年把脸涨的通红,思维似乎不甚清楚了,露出的后颈更是红得像煮熟的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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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满轻笑,伸手戳了戳他发烫的耳垂,外面的雨仍在下着。不知过了多久,床榻上少年的眼睫终于不再剧烈颤抖,呼吸渐渐平稳,最后倦极而眠。
许姨坐在堂屋的木椅上,面色沉凝,手里攥着一根细长的藤条。宋青梧跪在她面前,背脊挺得笔直,额前的碎发还湿漉漉地黏在皮肤上,显然刚用冷水洗过脸。
娘……他低低唤了一声,声音有些哑,我会对阿满负责的。
许姨猛地一拍桌子,藤条在桌上抽出一道浅痕,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你竟敢——她气得说不下去,藤条高高扬起,却在半空被一只手拦住。
许姨,别打他。林小满挡在宋青梧面前,掌心火辣辣地疼,藤条抽出的红痕迅速浮现在她手腕上。
许姨慌忙丢开藤条小满！伸手拉过她的手腕傻孩子,你护着他做什么他若真做了什么,就该负责。
林小满摇头许姨,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她的语气坚定何况我把青梧当弟弟,我当时只希望他能平安听到这话宋青梧身体一僵,许雅芳神色复杂的看了两人一眼,叹气。
林小满转身去拉宋青梧的袖子,却被他猛地甩开。少年低着头,唇抿得发白,一言不发地冲出屋子,脚步声有些乱。林小满愣了一瞬,随即追了出去。
宋青梧一路跑到村口的老槐树下才停下,夕阳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背对着她,肩膀绷得紧紧的,呼吸还有些急促。
林小满慢慢走近,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青梧
少年没回头,只是攥紧了拳头,声音低哑：……别过来。
林小满脚步一顿,随即又向前迈了一步你在生气
没有。他闷声道。
那你跑什么
……
林小满叹了口气,绕到他面前,仰头看他。夕阳下少年的眼眶微微发红,睫毛湿漉漉的,像是沾了夜露。她心头一软,怎么还委屈上了
别碰我！
林小满怔住,这是宋青梧第一次对她发脾气,她收回手,歪头看他真生气了
少年不吭声,只是死死咬着下唇,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林小满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宋青梧,你是不是喜欢我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宋青梧整个人僵住,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一层薄红。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狼狈地别开脸。
林小满却不依不饶,凑近一步,仰着脸看他是不是
是！宋青梧猛地抬头,黑漆漆的眸子直直盯着她,声音微微发颤,我……我就是喜欢你。月光下,少年的眼神干净又执拗,像是捧着一颗真心,毫无保留地递到她面前。
林小满心头一热,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那你是真的想对我负责咯
宋青梧愣住,呆呆地看着她。
林小满抬头,笑盈盈看他既然这样,那我嫁你。
下一秒,她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抱了起来。宋青梧紧紧搂着她的腰,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欢喜：真的真的吗
林小满被他转得头晕,笑着拍他的肩膀放我下来！
宋青梧这才停下,却仍不肯松手,只是低头看着她,眼睛亮得惊人阿满,你不许反悔。
林小满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觉得心里某个空缺的地方被填满了。她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不反悔。少年笑得眉眼弯弯,像是得了全天下最好的珍宝。
宋青梧牵着林小满的手,一路小跑回家,脸上是掩不住的欢喜。许雅芳听到动静抬头,就见自家儿子眉眼带笑,紧紧攥着林小满的手腕,像是生怕她跑了似的。
娘！宋青梧声音清亮,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雀跃,阿满是我媳妇啦！
许雅芳手里的针线顿住,视线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又缓缓移到林小满脸上。林小满耳根微热,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宋青梧握得更紧。
小满,你跟我来。宋青梧一愣,刚想开口,许雅芳已经转身进了里屋。林小满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指,没事,我去去就回。
小满,许雅芳坐在里屋的床沿,许姨看得出来,你和我们这种小地方的人不一样......
林小满心头一跳,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青梧这孩子性子单纯,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但婚姻大事,不能儿戏。你若是不愿意嫁,没关系的,我们绝不会勉强你。
林小满眼眶微热许姨,我没有不愿意……她的声音轻了下来我有时候觉得是我配不上青梧。
许姨一怔这话怎么说
林小满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我是已经死了一次的人了,心里装着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她的声音有些哑,青梧那么好,干净、纯粹,对谁都温柔。他其实值得一个全心全意待他的人,而不是我这样……
她说不下去了。
许姨静静地看着她,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拍了拍小满人这一生,谁没经历过几件糟心事青梧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完美的,而是因为你就是你。
林小满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许姨语气更加柔和你若真愿意嫁他,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她哽咽着点头……我愿意。
房门被轻轻推开,宋青梧有些焦急的站在门外,见她出来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阿满,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林小满仰头看他,嗯......我信你
5
红烛映喜
红烛高燃,喜帐低垂。
林小满坐在床沿,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嫁衣的衣角。屋内静得能听见烛芯燃烧的细微声响,还有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宋青梧端着两杯合卺酒走了进来。少年一身大红喜服,衬得肤白如玉,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未散的喜气。可对上她的视线时,脚步却明显顿了一下,耳尖悄悄红了。
阿满......他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谁,将酒杯递到她面前,该喝合卺酒了。
林小满接过酒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两人同时一颤。交杯时,她闻到少年身上淡淡的药香,混着些许酒气,让她心头莫名发烫。
酒过三巡,屋里更静了。宋青梧站在床边,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你、你先歇息吧。
说罢,竟自己抱着被子往床尾一坐,和衣躺下了。
林小满愣住,红烛的光映在少年紧绷的侧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微微颤动。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默默躺在了里侧。
喜被柔软,却怎么也暖不起来。林小满睁着眼睛看帐顶,听着身旁人刻意放轻的呼吸声,心里像塞了一团乱麻。
睡不着宋青梧突然轻声问道。
林小满一惊,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嗯。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坐起身来我去外间睡。
林小满慌忙拉住他的衣袖,宋青梧却已经抱着被子下了床,回头冲她笑了笑你好好休息。
房门轻轻合上,林小满望着空荡荡的床榻,突然觉得眼眶发酸。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泪水无声地浸湿了枕巾。她在这个世界,真的成亲了。
婚后的日子平静得像一泓秋水。
宋青梧每日天不亮就去药铺,傍晚回来时总会带些小玩意,有时是街口的糖糕,有时是后山新开的野花。
阿满。这日傍晚,宋青梧突然拦住要去厨房的她,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你最近......是不是在躲我
林小满心头一跳,手里的菜篮差点掉在地上没有啊。
少年抿着唇,黑亮的眸子直直看着她那你为什么......他声音低了下去,不让我碰你的手了
林小满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在刻意避开与他的肢体接触。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宋青梧见她沉默,眼神黯了黯你是不是后悔嫁我了
青梧林小满的心微颤,我没有后悔嫁你......我只是还不习惯。
少年眨了眨眼,突然凑近一步那要练习吗
什么
这样。宋青梧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习惯就好了。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带着常年捣药留下的薄茧。林小满突然觉得心跳得厉害,却没有挣开。嗯。她轻轻点头,慢慢来。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那一刻林小满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晨光微熹,林小满伏在院角的木盆边干呕,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小满许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这是......
林小满慌忙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强笑道没事娘,可能是昨晚吃坏了肚子。
许姨却面容严肃,径直拉过她的手腕,三指轻轻搭在脉上。片刻后,老人家的眉头渐渐舒展,这是喜脉啊！
什么林小满如遭雷击,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看脉象快三个月了。
林小满脑中嗡嗡作响。三个月......那是在她被未婚夫抛弃前就......
我、我去煮粥。她仓皇起身,险些碰翻木盆。
整整一日,林小满都躲在后院晾晒药材。秋日的阳光暖融融的,却怎么也驱不散她心头的寒意。
阿满。宋青梧站在药架旁,手里捧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红糖水,娘说你身子不舒服......
林小满不敢抬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我没事。
少年将碗放在石磨上,犹豫着靠近一步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事情,让你生气了
没有。她声音发紧,苦涩逐渐漫上喉咙。
那你......宋青梧的声音低了下去,为什么不愿意看我
林小满鼻尖一酸,突然转身就往屋里走。她不能再待下去了,每多看他一眼,心里的愧疚就多一分。
阿满！宋青梧想去拉她,却在看到她通红的眼眶时慌了神,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青梧林小满猛地抽回手,我......我想一个人静静。
少年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看着她跑开。
夜深人静,林小满坐在妆台前,将几件换洗衣物包进包袱。铜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色,指尖轻轻抚过腹部,她想起自己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想起那个破碎的家,想起小时候寄人篱下的自己。
她不能抛弃她的孩子......这个孩子既然来了,她一定要留下来,可这个孩子的存在,却像一根刺,会永远扎在宋青梧和许姨的心上。
门被轻轻推开,林小满慌忙将包袱塞到被褥下,转身就见宋青梧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站在门口,眼睛亮晶晶的。
娘都告诉我了！少年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跟前,将药碗小心放在桌上,阿满,我们要有孩子了！
林小满浑身发抖,眼泪终于决堤青梧,这孩子不是......
我知道。宋青梧突然打断她,声音轻柔却坚定,但他是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林小满怔住,少年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阿满,我们一起养大他,好不好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在他认真的眉眼上,第一次林小满真实的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为什么......她哽咽着问,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少年手忙脚乱地替她擦眼泪,最后索性将她轻轻搂进怀里,因为你是阿满啊。
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许雅芳端着针线筐站在那儿,眼里含着泪花。
娘林小满顿时浑身僵硬对不起......
傻话。许姨在她身边坐下,粗糙的手掌覆上她的小腹,这小家伙既然来了,就是咱们家的福分。
林小满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可是......
青梧他爹走得早。许姨声音轻得像叹息,这些年,我就怕哪天我走了,这孩子孤零零一个人......
娘！宋青梧急声打断。
许雅芳笑了,眼角有隐隐的泪花现在好了,有你在,还有这个小家伙,咱们家就更热闹了。
初冬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宋念卿降生了。
林小满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接生婆将襁褓递到她面前,笑着说是个漂亮的小丫头。
她颤抖着伸出手,却在碰到襁褓前缩了回来。
青梧......她虚弱地唤道,你先抱抱她。
宋青梧眼眶通红,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皱巴巴的小生命,动作轻柔得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念卿......他声音发颤,我是爹爹。
小婴儿的眼睛突然睁开了条缝,眼珠转了一圈,竟对着他咧嘴笑了。
宋青梧呆住,眼泪啪嗒一声落在襁褓上。他笨拙地单膝跪在床前,将孩子凑到林小满面前阿满你看,她认得我！
少年脸上还挂着泪,却笑得像个孩子,而那个小小的生命正攥着他的一根手指,咿咿呀呀地不知在说什么。
她喜欢你。林小满望着眼前这一幕,心软的一塌糊涂。
宋青梧抬头看她,眼睛亮得惊人阿满,谢谢你。
冬去春来,小念卿满百日那天,宋青梧特意关了药铺,在后院摆了桌简单的酒席。
咱们念卿将来一定是个大美人。许雅芳抱着孙女逗弄,小婴儿咯咯笑着去抓她头上的木簪。
林小满正在摆碗筷,突然感觉有人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宋青梧的下巴抵在她肩上,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累不累
她摇摇头,嘴角不自觉上扬不累。
他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支桃木簪,轻轻插在她发间给你的。
林小满摸了摸簪头的梅花纹样,今日不是念卿的百日吗怎么反倒送我礼物
宋青梧耳尖微红因为是你辛苦生下她的啊。
林小满心头一热,正要说些什么,忽听许姨惊呼哎呀,这小祖宗尿了！
宋青梧松开她,手忙脚乱地去接孩子我来我来！
林小满看着少年笨拙地给女儿换尿布,被小脚丫踹到脸上也不恼,阳光透过树枝丫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就是家的模样吗有人等你回家,有人为你牵挂,有人将你放在心上最柔软的位置。
小念卿突然朝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咿咿呀呀地叫着。林小满快步走过去,将女儿接进怀里。小家伙立刻满足地窝在她胸前,小手攥住她的一缕头发。
宋青梧凑过来,轻轻将她们母女二人一起搂住。林小满靠在他肩头,闭上眼睛,听见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终于完整地归了位。
6
初冬雪落家暖
初夏的午后,蝉鸣聒噪。林小满坐在院子里择药,抬眼便看见宋青梧从外头回来,身上竟穿着一件崭新的靛青色长衫,布料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她手指一顿,药草梗啪地折断。
阿满！宋青梧兴冲冲地跑到她跟前想抱她,却被她躲开。
嗯。她冷淡的应了声,垂下眼,继续择药。
少年脸上的笑容僵住,蹲下身凑近她怎么了是不是太热了我去给你倒碗凉茶
不用。她声音淡淡的,目光却忍不住往他衣襟上绣的暗纹瞥,那分明是女子才会选的缠枝花样。新衣服林小满声音有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酸味。
宋青梧挠挠头,这是城南柳家小姐送的,说是谢我给她祖母看诊......
啪！林小满手里的药筐重重放在石桌上。就送这破衣服诊金呢
你不喜欢这衣裳宋青梧慌了,手忙脚乱地解衣带,那......那我现在就去丢掉！
为什么丢掉林小满冷笑,多浪费钱。
宋青梧僵在原地,衣带解到一半,脱也不是穿也不是,一张脸憋得通红。他小心翼翼地蹭到她身边坐下阿满......
林小满别过脸不看他。
宋青梧急得眼圈都红了,他怕极了她不理他的样子,上前一把抱住她阿满,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你说要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林小满心头一软,那股无名火突然就散了。她叹气,转身回抱住他傻瓜,我在吃醋。
吃......醋宋青梧懵懂地眨眼,忽然被她吻住了唇。
宋青梧浑身一僵,唇上的柔软触感让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地贪恋这份温暖。他手足无措地僵在那里,连呼吸都忘了。
傻瓜,闭眼啦。林小满轻笑。
宋青梧立刻紧紧闭上眼,生涩地回应着她的吻,手却不知道该往哪放,最后只敢轻轻攥住她的衣角,耳尖红得能滴血。
一吻结束,宋青梧这才敢睁开眼,眸子里水光潋滟,结结巴巴道阿......阿满,我以后再也不收别人东西了......
林小满忽然觉得这样的他可爱得要命,那衣裳留着吧,挺衬你的。
宋青梧晕乎乎地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其实我给你也带了礼物......
布包里是一对素银耳坠,雕成小小的梨花形状。林小满怔住,正是她前几日路过首饰铺时多看了两眼的样式。
柳家给的诊金我全都拿来买这个了......宋青梧红着脸解释。
林小满突然觉得眼眶发热,正要说话,屋里突然传来小念卿的哭声。宋青梧腾地站起来我去哄！
林小满看着他同手同脚跑进屋的背影,低头摩挲着那对梨花耳坠,勾起了唇角。
次日午后,林小满刚把小念卿哄睡着,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马铃声。
宋大夫在吗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传来,柳家大小姐带着两个丫鬟站在门口,手里摇着绣花团扇,祖母昨夜又犯了头疼,特意请宋大夫去看看。
宋青梧正在药架前整理药材,闻言头也不抬今日不出诊。
柳小姐一愣,随即笑道诊金加倍如何说着就让丫鬟递上一张银票。
林小满看着怀里睡得熟的小宝,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了。
宋青梧这才抬起头,眉头皱得紧紧的柳小姐,我娘子不喜欢我总往外跑,您以后还是请别家大夫吧。说着把那张银票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柳小姐脸色瞬间变了你、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她气得团扇直抖,我们柳家请你是看得起你！
宋青梧一脸茫然我没把您当什么人......就是不出诊而已。
不识抬举！柳小姐狠狠跺脚,转身就走,两个丫鬟慌忙追上去。马蹄声渐渐远去,扬起一阵尘土。
宋青梧挠挠头,转身看见林小满抱着孩子从里屋出来,眼睛一亮,小跑过去阿满！
林小满嘴角微翘怎么把人赶走了
你不是不喜欢吗宋青梧伸手要去抱她我都听你的。
林小满怀里还抱着念卿,被他这么一搂,三个人顿时挤作一团。睡熟的小宝被夹在中间,哼了两声是被吵醒的前兆。
孩子刚睡着呢。林小满轻嗔,却也没躲开。
宋青梧低头在她发间蹭了蹭,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包桂花糖,今早给你买的
林小满拈起一块糖含在嘴里,甜丝丝的。抬头看见宋青梧眼巴巴地盯着她的唇甜吗
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林小满勾唇。
宋青梧耳尖一红,犹豫片刻,突然飞快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然后像做了坏事似的退开两步,是......是挺甜的......
林小满忍不住笑出声,伸手将他拉回来吻他呆子。
宋青梧一手抱着娘子,一手护着女儿,只觉得心里满当当的,再装不下其他。至于什么大小姐、银票,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清明后的雨总是下得缠绵。
许雅芳的病来得突然,像是被那场绵密的雨水浸透了骨头。起初只是几声咳嗽,后来竟连煎药的力气都没有了。宋青梧跪在榻前为她施针时,发现母亲的手腕细得能看见青紫色的血管。
娘没事。许雅芳总这样说,苍白的脸上还挂着笑,你爹当年走的时候,也是这样阴雨绵绵的天气。
宋青梧熬红了眼睛。药柜最上层那包珍贵的野山参被他取出来,切成薄片含在母亲舌下。林小满整夜整夜地守在病榻前,用温水沾湿的帕子擦拭许雅芳日渐枯瘦的手指。念卿似乎也知道祖母病了,乖巧得不像话,不哭也不闹。
谷雨那日,许雅芳突然精神起来。她让林小满给自己梳了最体面的发髻,非要坐在院子里看那棵老梨树。
青梧小时候总在树下看医书她望着满树白花,眼里泛着温柔的光,宋青梧端着药碗的手开始发抖。他太熟悉这种情形了,行医之人都管这叫回光返照。
果然,当天夜里许雅芳就发起了高热。她攥着宋青梧和林小满的手,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终于没有了声息。
丧事办得简单体面。出殡那天,宋青梧跪在坟前,将最后一捧土压实。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没有流泪,只是机械地做完所有仪式,然后转身回家,将自己锁在了房里整整三天不吃不喝。
林小满抱着念卿站在门外,听着里面压抑的啜泣声,心如刀绞。她轻轻敲门青梧,让我进去好不好
没有回应。
念卿想爹爹了......她柔声哄着,怀里的小丫头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哇地哭了起来。
门内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却依然没有开门。
林小满咬了咬唇,终于忍不住拍门,宋青梧,你再不出来,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咔嗒一声,门闩落下。
昏暗的房间里,宋青梧蜷缩在角落,整个人瘦脱了形,听到脚步声,他微微抬头,露出红肿的眼睛,少年单薄的身躯在发抖,像个迷路的孩子般攥住她的衣角阿满...我没有娘了...林小满心头一颤。
阿满,我是不是很多余......他声音嘶哑,要不是我......娘早该改嫁的......
林小满收紧手臂,感受到他脊背嶙峋的骨头,胡说！她轻轻拍着他的背,怎么会多余呢念卿见不到你,哭得可凶了。巷口的李婆婆还等着你给她看风湿,药铺里的病人都盼着你回去......
宋青梧闷闷地摇头,把脸埋在她肩窝。
还有我......林小满收紧手臂抱紧他,见不到你,我都瘦了。
宋青梧抬头,认真打量她片刻,哑声道没瘦。
林小满噗嗤笑出声,眼泪却落了下来。她捧起他的脸,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痕青梧,娘不在了,你还有我,还有念卿,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宋青梧怔怔望着她,突然倾身吻住她的唇。这个吻带着咸涩的泪水和压抑已久的痛楚,却又温柔得令人心碎。
林小满温顺的回应着他,指尖抚过他消瘦的脸颊。衣衫不知何时滑落,烛火摇曳中,她看见他泛红的眼尾和小心翼翼的神情,像捧着易碎的珍宝。
阿满......他声音发颤,可以吗
她将他拉近,用行动代替回答。
夜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为交缠的身影镀上一层柔光。宋青梧将她搂得很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林小满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轻轻吻去他眼角的泪。
我在。她在他耳边轻声说,永远都在。
7
结尾
初冬的第一场雪落下时,林小满又有了身孕。
宋青梧小心翼翼地摸上她的小腹,指尖微微发抖,林小满轻轻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窗外雪花簌簌落下,院子里一片静谧,只有药炉里的火还在安静地燃烧。
青梧,这次你想要个儿子还是闺女林小满轻声问。
宋青梧摇头,将她搂得更紧都好,只要是你生的,都好。
小念卿从屋里跑出来,见父母抱在一起,立刻扑过来抱住宋青梧的腿爹爹！抱！
宋青梧弯腰将女儿抱起来,另一只手仍紧紧搂着林小满。小念卿好奇地伸手去摸林小满的肚子,奶声奶气地问娘亲,弟弟
林小满失笑,捏了捏她的小脸可能是弟弟,也可能是妹妹,念卿要做姐姐了
雪越下越大,院子里渐渐覆上一层薄薄的白。宋青梧将妻女带回屋里,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寒风。炉子上的水壶冒着热气,他给林小满倒了杯热茶,又蹲下身替她脱了鞋,将她的脚捂在手心里暖着。
别忙了。林小满拉他起来,坐下歇会儿。
宋青梧摇摇头,起身去柜子里翻出一条厚实的毯子,仔细盖在她腿上你现在不能受凉。
林小满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样子,眼睛有些酸涩,她拉过他,靠在他怀里。我们会一直这样好好的,对不对
宋青梧低头看她,目光温柔而坚定嗯,一直这样。
窗外,雪依旧在下,院子里那棵老梨树的枝桠上积了薄薄一层雪,像披了一件白色的衣裳。屋内,炉火温暖,茶香袅袅,小念卿趴在宋青梧腿上,咿咿呀呀地说着话,林小满靠在他肩头,轻轻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这就是她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