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十七年五月初七,边塞急报如雪片般飞入洛阳:漠北狼王雷破军率十万铁骑压境,先锋已破居延关,所过之处焚城掠地,其势锐不可当。谢承煜接到军报时,正站在林鹤年的抄家现场,看着从密室搜出的突厥文密信,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雷破军与突厥可汗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如今突然南下”沈砚辞皱眉看着舆图上的红色箭头,“怕是有人许了他中原牧场。”谢承煜将密信掷入火盆,火苗腾起,照亮他棱角分明的脸:“不管是谁在背后操弄,本将必先挫其锋芒。”
长公主苏若雪的召见来得很急。御书房内,她卸去华服,只着素色常服,案头摆着半凉的参茶。“谢将军可知,雷破军的狼旗上为何绣着云纹?”她指尖划过《漠北志》上的插图,“那是当年云州苏氏败亡时,被他掠走的战利品。”
谢承煜猛地抬头,想起沈砚辞曾提及苏若雪母族与突厥的渊源。苏若雪苦笑一声,从匣中取出虎符另一半:“此去凶险,本宫许你临机专断之权。但若见着雷破军”她顿了顿,“替本宫问一句,当年云州城破时,他为何要放过我。”
五日后,谢承煜率五万玄甲军抵达玉门关。风沙卷着枯叶掠过军阵,他望着远处如黑云般压来的漠北骑兵,忽然想起沈砚辞临行前塞给他的锦囊——里面是半粒红色药丸,还有字条写着“狼王惧火”。
雷破军的战阵果然诡异。他麾下骑兵不穿重甲,却每人背着三具皮囊,冲杀时皮囊破裂,散出刺鼻的黄色粉末。谢承煜的前锋军刚与之接触,便有半数人马口鼻流血倒地。“是漠北毒沙!”副将陈猛惊道,“当年云州城破,便是此毒作祟。”
谢承煜捏紧缰绳,看着染黄的沙地上蔓延的尸体,心中杀意翻涌。他忽然想起苏若雪的话,抽出佩剑指向天空:“点火!”随着令旗挥动,早已埋伏在沙丘后的火油罐被抛向敌阵,西北风卷着火焰,瞬间形成一道火墙。
雷破军的坐骑受惊前蹄扬起,他在火光中看清谢承煜的甲胄,瞳孔骤缩——那是先帝亲赐的“忠勇”玄甲,与当年云州守将的明光铠形制相同。“大魏果然无人了么?派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送死!”他怒吼着挥刀,却见谢承煜抬手射出一支响箭,漫天黄沙中,无数带着倒刺的铁蒺藜从天而降。
这一战从辰时杀到未时,漠北军终究不敌火攻与陷阱,败退三十里。谢承煜巡视战场时,在一具狼首旗手的尸体旁发现枚铜铃,摇动时竟发出与阿史那隼银铃相似的节奏。他忽然想起沈砚辞的推断:雷破军与突厥暗卫用同一套密语,说明二者背后有共同的主子。
深夜,谢承煜独坐中军帐,忽闻帐外传来马蹄声。亲卫押进个蒙面人,竟是女扮男装的云娘。“沈大人让我告诉你,”她解下面纱,鬓角插着的六瓣梅花簪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雷破军的粮草,藏在黑风谷的地洞里。”说着递出一张兽皮地图,边缘用朱砂画着燃烧的云纹。
谢承煜展开地图,目光落在“云州旧墟”上。那里曾是苏若雪的故乡,如今只剩断壁残垣。云娘凑近他,压低声音:“沈大人还说,长公主的母族”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警报,一支利箭破帐而入,擦着谢承煜耳畔钉在立柱上,箭尾绑着纸条:“敢动粮草,屠你全军。”
谢承煜扯下纸条,借灯火看时,发现字迹竟与林鹤年的密信如出一辙。他转头看向云娘,却见她指尖已扣住三枚透骨钉,眼中闪过狠厉:“看来咱们的猜测没错,雷破军不过是枚棋子,真正的棋手”
此时,远处的狼嚎声突然密集起来。谢承煜握紧剑柄,想起沈砚辞在洛阳分别时说的话:“若战至绝境,便烧了云州旧墟。”他望向南方,那里的天空被晚霞染成血色,恰似祭天那日的血月。或许,有些秘密注定要在火焰中消亡,而他能做的,唯有守住大魏的每一寸土地。
黎明时分,谢承煜率军突袭黑风谷。当第一簇火焰燃起时,他看见雷破军的脸色在火光中变得惨白。那些藏在地洞中的粮草,竟不是粟米而是金银——整整三十车的金锭银饼,上面铸着大魏户部的官印。
“你以为突厥可汗真会与漠北联手?”谢承煜用长枪挑起雷破军的披风,“这些民脂民膏,才是你们勾连的证据。”狼王瞪着他,忽然发出狂笑:“杀了我,你也救不了大魏!云州的
ghosts”话未说完,便被谢承煜一剑封喉。
硝烟散去时,云娘捡起一枚金锭,上面“景和十五年”的字样清晰可见。她与谢承煜对视,同时想起沈砚辞的推论:当年云州之变,竟是大魏朝堂自导自演的戏码,为的是吞没边军粮饷,嫁祸突厥。而苏若雪之所以能活下来,或许正是因为她看到了不该看的真相。
谢承煜将染血的狼首旗插在沙丘上,望着东方渐白的天空。他知道,这场胜利不过是暂时的,真正的危机仍在洛阳……在那道明黄的帘幕之后,在沈砚辞日夜翻阅的密档之中,在幼帝逐渐握紧的小手中。
当他率军返回玉门关时,斥候送来沈砚辞的飞鸽传书,只有短短几句:“藩王已动,星象皆应,速归。”谢承煜摸了摸胸前的狼首玉牌,忽然想起祭天那日苏若雪摘下凤冠的瞬间……她鬓角的银纹,竟与雷破军军旗上的云纹,有着一模一样的弧度。
铁血镇北疆的将军不知道,当他在沙场上浴血奋战时,洛阳的棋盘上,最后一枚棋子已经落定。而那把藏在云州旧墟下的钥匙,终将打开一个尘封十五年的惊天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