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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风清景明,碧空如洗,万木萌新,百花争妍,空气中透着芳醇,如同婴孩的体香。
关内道平凉郡崆峒山。
宛若沙海中透着一叶葱茏的绿洲,嚯然矗立在苍茫孤寂的西北大地,欣欣向荣,向阳而生,充满生机与活力。
南台翠微峰。
紫霄宫翼然挺立峰顶,雕栏玉砌,悬山屋顶,黄瓦丹壁,飞檐斗拱,恍如雄鹰凌空而起。
飞升殿前铜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檀香焚燃袅袅升腾。
大殿内空旷肃寂,空气仿佛凝固,似乎可以听到黄鹂飞鸣春涧那震撼心灵摄人心魄的叫声。高台上,一位颈脊高耸发髻高束须眉垂肩的老道巍然端坐闭目修行,拂尘舒缓地撒落在肩头。
师祖,有人跳崖!一名道童匆匆来报。
告知扶摇子。老道稳如磐石,面色如初,双目眯成一条缝。
师叔去了,不管用。道童轻语如风。
何人跳崖,非得贫道出马
扶风马氏凌虚。道童应道。
是她!老道猛地瞪大眼睛,嚯地从高台跃下,闪身飞出殿门,快如旋风,轻如烟尘,须臾间,便耸立山亭道口。
舍身崖。道童自知功力尚浅,眼见师祖行走如飞,难以跟上,急忙高呼。
老道从后门飘然而出,越过中台,直奔西台而去。
偌大一个紫霄宫徒留道童一人,气喘如牛地紧随,眼前似乎还晃动着师祖那衣袂飞舞的身影。
放开我,让我去死!一名俊俏秀丽的年轻女子悬身于万丈陡崖,剧烈地扭动着身体,意图挣脱扶摇子紧抓不放的右手。
贫道慈悲为怀普渡众生,岂能轻言放弃。扶摇子对着马凌虚轻轻摇头,双目死死地盯着她的眼,脖颈青筋暴绽,额头汗珠迸出,啪嗒啪嗒滴落在马凌虚那张白净如脂的小脸上。
她若执意,无人能阻,各安天命,由她去吧!只怕亏了马折冲的一片苦心!老道骤然而至,漠然地望着悬崖边的一幕,声如洪钟,扼腕叹息道。
啥!师祖,你竟然让师叔放手空灵子愕然,箭步而至,探身向前,跃跃欲试,急于接替扶摇子。
听了老道的话,马凌虚泪如泉涌,想到祖父,不再挣扎,扶摇子趁机发力,将她拉上来。
众人长吁一口气,蔚然叹息。
老道怫然变色,厉声呵斥道,你虽是俗家弟子,但入了崆峒道观。你祖父将你交给我们,自然是想让你学道练剑,光大扶风马氏门庭。入道五载,道行尚浅,但足以知深浅,岂能自寻短见,污我道门清静
马凌虚自知理亏,低头不语,眼帘下垂,心中却波涛汹涌,愤懑之情难平。
也罢,当着众人面,你不愿讲,且随贫道来。老道丢下话语,拂袖而去。
马凌虚泪眼朦胧,只好随行。
紫霄宫凌烟阁。
老道端坐高台,目光炯然地逼视跪在地上的马凌虚。
说吧,道出缘由。老道将拂尘甩向肩头,捋了一把白须,慈眉善目地问。
马凌虚肩头耸动,喉咙呜咽,不停地用衣袖揩拭双眼。
一盏茶功夫,她才朱唇轻启,家父来信,让徒儿回休宁。
你是俗家弟子,入观修行练剑五载,虽未登峰造极,但也颇有些基础,你若有心,回到休宁继续修道,未尝不可。何必要香消玉殒老道语气舒缓。
师祖有所不知。家父催婚,徒儿不想嫁人,宁愿一死。马凌虚解释道。
罪过罪过!老道紧闭双目,喃喃而语。
良久,老道睁开双眼,缓缓言说,本是你的家事,贫道无权干涉。可是,眼见你寻死觅活,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发肤父母,自当遵从父命。你如此抵触,想必定有难处。当初,你来崆峒,是你祖父从关山遣送过来的,要不,我让空灵子送你回东京,如何
听闻此言,马凌虚豁然顿开,眼前猛然出现一道亮光,闪现无限希冀,急忙应道,好!徒儿愿听从师祖安排。
回去准备下,明日清晨即刻启程。老道对着她挥了挥手。
谢师祖。马凌虚面露喜色,款步迈出凌烟阁。
翌日五更天,东方晨曦初显,马凌虚早早起床,拜别诸位师父师兄,肩挎布包,来到紫霄宫前院,面北而跪,虔诚拜别。起身,已然花容尽失泪撒满襟。
马凌虚正要从山亭道口下山,忽听身后传来空旷缥缈之音:凌虚,且慢!
马凌虚回头循声望去,大为惊骇。
须臾之间,原本空寂无人的庭院,竟然站了数十人。为首一人,正是师祖飞虹子。身后跟着师父飞绥子、师兄扶摇子、空灵子、栖霞子等人。
师祖!马凌虚激动万分,只叫了一声,便迷蒙了双眼,哽咽了喉咙。
今日别离,何日重逢。道院简陋物资匮乏,没有好礼相送。这把宝剑,乃金仙公主所赐,转赠于你,回到东京,但愿对你有所帮助。师祖将宝剑交到马凌虚的手上。
马凌虚想要拒绝,被师祖伸手制止。
飞绥子上前,交给她一把拂尘,此乃我崆峒独门奇兵,既可防身,也可装饰。
师祖!师父!师兄们!后会有期!马凌虚鞠躬施礼。
快快去吧!代贫道向折冲大人问好!飞虹子挥手告别,目送马凌虚和空灵子一步一回首地走下山道。
两人俗装,一前一后穿行于月石峡的深涧幽谷中,耳畔啾啾鸟鸣,脚步声哒哒伴随,一炷香功夫,便抵临弹筝湖。
清风拂面,吹皱一池春色,霞光万丈,波光粼粼,湖面仿佛洒满金子。
解缆泛舟湖面,顺泾水东去。晨风将秀发吹起又放下,衣袂飘然若仙鼓风而飞。两岸危崖耸立,虬然怪柏攀附。猿跳雉鸣,鹰击长空,船头如同一把利剑,劈开碧波万顷,扬起烟雾迷蒙,氤氲而生。轻舟风驰电挚,直扑广成驿码头。
二人弃舟上岸,拾步而上,来到驿站门前。院门竟然洞开,款步走出一位中年男子,对着马凌虚拱手寒暄,下官在此恭迎小姐!
您是......马凌虚蹙眉端详片刻,试探性问道。
关山牧监马休。男子自报家门后,指着身后另外一名男子介绍道,这位是广成驿长刘厚。
卑职见过小姐。刘厚拱手道。
两位大人客气了!吾非朝廷命官,怎敢受二位大人抬举马凌虚回礼道。
吾等受折冲大人恩惠,才有今日富贵。折冲大人有吩咐,岂敢慢待马休毕恭毕敬。
马凌虚顿悟。
折冲大人让吾等速送小姐回东京。马休指着院子里的一辆马车对马凌虚说,请吧!
谢牧监大人恩情!我不习惯乘车,骑马即可。马凌虚婉言谢绝。
马休牵过两匹马,交给马凌虚和空灵子,给了她一张过所和关山武解状,还有一包碎银,直直地望着她,催促道,此行山高路远,小姐路上小心!
牧监大人,我哥怎么没来马凌虚忍不住问道。
哦!他去了陇右。马休敷衍道。
谢过牧监大人,告辞!马凌虚将剑背在身后,飞身上马,左手执辔,右手猛抽马身。枣红马发出一声长鸣,四蹄腾空,如同飞矢离弦,向着东南方向的凤翔郡疾驰而去。
师妹,到凤翔,停留一日吧,我想见识一下关中的富庶华贵。空灵子说。
聋还是傻马凌虚嗔怪道,你没有听到牧监大人的话
听到了。离开广成驿,就是你我的天地,他怎能知晓咱俩的行踪空灵子笑道。
别忘了,人家怎么知晓我们下山的。马凌虚目视前方,策马疾驰,不动声色地说。
哦,也是!空灵子抓了抓脑门,傻笑道,准是师祖和师父出卖了我们。
我祖父出面,他们有的选吗马凌虚白了他一眼,催促道,快走,不要耽误行程,天黑前,我们必须赶到凤翔郡。
好嘞!空灵子猛地一抽马背,追了上来。
时近午时,艳阳高悬于东南天际,俯瞰着驿道上疾驰的两人,连续赶路两个时辰,马行关山东麓雷音山,人困马乏,空灵子再次提出要歇息喝水。
马凌虚勒住缰绳,在溪边等候,突然转身,纵马沿千河上溯,一头扎进关山腹地。山势料峭,怪石嶙峋,峡谷宽谷首尾相连,溪流深潭如珠丝穿。
师妹,走错了!空灵子在后面紧追不舍,急的大呼,我们应该沿千河南下而不是西上!
走你的路,少管闲事儿!马凌虚呵斥道。
日上中天,终于穿过最后一道峡谷,越上一块平川,眼前豁然开朗,展现出大片起伏和缓的塬坪,绿草如茵,林木稀疏,骏马成群,时而仰望蓝天,时而低头吃草,仿佛来到了塞外,好一幅舒缓恬静的草原风光。
师妹,这就是关山军马场吧,这么大!空灵子忍不住惊叹。
马凌虚没有吱声,继续纵马前行,在辕门外下马,徒步进入牙账。
虚儿,你不是去了凤翔,怎么......马休大为惊讶,从坐塌上弹起。
我哥哩马凌虚没做解释,冲进牙账深处,四处找寻。
我不是告诉你了,你哥没在这儿,他被哥将军派去陇右刺探军情。马休有些不快。
见不到我哥,我就不走了!马凌虚径直坐到案榻上,将双腿高高地翘到案几上,耍起了死皮赖。
哎呀!姑奶奶,你这是何意马休双手一摊,额头直冒汗,我没有骗你,你在军马场也找过了,你哥真的走了!
那你就收留我呗!马凌虚嬉皮笑脸地说。
小姐,这可万万使不得呀!折冲大人说了,让小的即刻遣送你回东京,你要是赖在这里不走,岂不是让小的为难嘛!马休大惊失色道,你也知道,关山是皇家军马场,少有女眷逗留,前些年,李牧监收留你,已经是看在折冲大人的颜面上破例了!你就不要再为难小的了!
那行!我走!我走还不行吗马凌虚很生气,猛地站起,怒冲冲出了牙账,纵身上马,一个俯冲,直抵千河官道。
越关山,依千河而下,直抵凤翔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