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在我印象里,班主任胡治奇一直都是个很受学生敬仰的语文老师,他博学多识,戴了个银框眼镜,长得文质彬彬的。都说相由心生,这一观点似乎在他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这是高三的第多少次模拟考我已经记不太清了,但班主任说这次的考试很重要。那就是很重要。
尽管这只是一次模拟考试,但学校出于重视,还是打乱了我们的班级与座位。
在距离考试开始还有不短一段时间,我漫不经心地走入了考场里面,在靠窗边的一处桌椅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几乎是在我刚坐下的一瞬间,在我正前方位置上也坐下了一个女孩儿。
她扭过头,我能清晰地闻到她浅蓝校服上的栀子花香,嘿！刘夏至！好巧啊,竟然能把咱俩儿分在了旁边。
瞧把你开心的,你不会对我有什么坏心思吧就算你再怎么求我,待会儿我也不会给你抄我的答案的。我笑着讲道。
切,谁要抄你那破答案呀她把头扭了回去,不愿再多看我。
上午九点钟的阳光穿过五楼敞开着的窗户,照得教室里澄澈透亮的,我能清晰地看到从她发尾处晕开了一层薄薄金光。
原来今天的天气是那样的好,我扭过头,窗外一片湛蓝,云卷云舒,阳光温和而明亮。一切好似都刚刚好。
我前面女孩名叫赵心语,如果有人问我谁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人
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就是此刻坐在我前面的这个女孩儿。
我们这边很喜欢种杨树,等到初夏时分,杨絮便会飘得漫天都是,就像是下了一场属于夏季的大雪。那些日子里,远远地看着她甩着长长的马尾,就会觉得很踏实。
不知为何,我总喜欢去模仿她,她很爱笑,所以我也爱笑；她喜欢讲一些惹人发笑的幽默语言,所以我现在总爱在脑海里设想一些搞笑对话,希望着有一天能全部讲给她听。
我喜欢赵心语喜欢得毫无理由,就像是人类追寻美好事物的原始本能一样。我将她偷偷埋进了心里面,希冀着有朝一日她能从里面开出一朵向日葵来。
熄灯后的男生宿舍聊来聊去也总会聊到班里的女生,有一天他们聊到了赵心语,他们说赵同学很一般,可我觉得她最漂亮。为此我跟他们争论了一个晚上。
自那以后,几乎班里所有同学都知道了我暗恋她,仅有她自己不知道。
02
在考试即将开始前,周围的考生相继开始吞食了一些药物,那是他们用来提高自身注意力的,据说是可以减少一些因粗心大意而犯下的错误,从而起到提高分数的作用,这在我们学校非常见,不过我们班却严禁吃这些。
第一场是语文,我抓起刚发下的试卷,心无旁骛地开始作答。
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当我在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时间总会流得异常的快。所以还没过了有多久,我便划上了作文里的最后一个句号。
我把卷子翻到前面,开始处理一些前面由于没想起来而空下的题。
我努力地回忆着之前所学过的知识,没过多久,我自信一笑,将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填写进古文默写中的那最后一处空白里。
我才刚落笔,只听见砰的一声。我瞬间抬头,却看见了我此生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只见我前面的女孩儿侧着身子,十分轻巧地翻过了旁边的窗台,翩然下落。
自此,她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了我视野里。
我猛然起身,双脚却一动不能动,只能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她的试卷依旧安静地躺在我前方的桌子上,卷面整洁,字迹清秀如同镌刻。
而教室里最显眼的,依旧还是黑板上的那一行字——距离高考还有
49
天。
周围的同学发了疯似的跑来,挤在我的右侧的窗台边朝下看。
窗外的天空蓝得如梦似幻的,大块大块的白云如同雪崩了一般涌现在教学楼楼顶,好像要把整个世界给吞噬掉。
我暗恋了两年的女孩儿就这样当着我的面自杀了。
03
第二天考完所有的试后,警察叫我们去做笔录。
轮到我时,我一边回忆,一边向他们阐述我印象里的赵心语。我把她讲得很美好。我告诉他们,她就像个小太阳一样,永远能带给人欢笑。
可他们却告诉我赵心语一直都有抑郁症,吃药已经很多年了。
我生出一股无名火,所以几乎是吼着对他们说出不可能这三个字的。
紧接着,我开始慌乱地从回忆里掏出事例来反驳他们的观点,并且每一个都有理有据。
直到他们把她的药拿到了我面前。
我低下脑袋再说不出一句话,惭愧得连鼻子都红了。
而后他们给我放了一段监控。画面中,赵心语在跳下去前一秒,曾很奇怪的回身对着我粲然一笑。
我竟从她的笑容里看出了释怀和解脱。
你喜欢她
嗯
表白了吗
没有
为什么不表白
怕做不成朋友。
这是她考试的时候写的作文,好像有些是写给你的。
我抓起他们推向我这的答题卡,全身心地看了起来。
前面主要描述的是她在发病时的感受,以及她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每一处都细致入微。
隔着文字我都能感受到她的悲伤与绝望。
我想,任谁每天都带着一副面具,想方设法地去扮演一个与自己完全不同的角色,都会很累吧。
最后一段便是她想对我说的话：
要跟这个世界说再见喽,我想再给那个叫刘夏至的男孩说几句话。我又不傻,我当然能看出你的喜欢,不是你不够好,是我不够好。我一副托着病痛的身体,又怎么能撑得起你炙热的喜欢呢所以请原谅我一直没办法去正面回应你。正如我上面所描述的那样,你曾看到过所有关于我美好的样子,都是我伪装出来的。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离去而感到难过,我想,我现在应当是世界上最轻松的人了。最后,祝你今后幸福快乐每一天。
出了派出所门口,我再也憋不住哭出了声来,自责的情绪如同潮水一般淹没了我的头顶。
我要是再勇敢一些,去跟她表白,去死缠烂打着她,会不会就能发现她的秘密,从而避免悲剧的发生。我忍不住想。
我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回到了学校。
一夜无眠,第二天刚一进班,我便听到了很多个版本关于昨天的事情的讲述。
有人说是鬼附身,有人说是家庭暴力,还有人说是因为我爱而不得,心理扭曲到蓄意谋害她。
无所谓,他们爱怎么讲就怎么讲吧,反正我又不喜欢他们。
晚自习上,班主任特意为此召开了一次班会,他在会上十分严厉地通告：赵心语同学是由承受不了高三的学习压力,导致抑郁症加重,再加上自己胡乱用药,一时想不开才跳了楼。今后不许再有同学拿这件事胡编乱造。
这才算稍微平息了这件事。不过好景不长,在开完班会的第二天,班内便陆续开始出现一些灵异事件。
这些天的晚自习上,我们班的灯会突然熄灭了又亮,并且这种现象只有我们班有；教室里的黑板、书桌、课本等一些地方会莫名出现一些红色字迹,写有一些我是被害死的、我死得好不甘心、没有人在乎我的清白……等一些字样。
我甚至还会收到小纸条,上面的字迹清秀,很像她的字。
这些事情闹得班里人心惶惶的,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考虑转学转班了。只有班主任坚决地认为是班里的某些同学在捣鬼。可无论他在班内怎样地去威胁,这一周下来,班内发生的灵异事件反倒是越来越多了。
经过纸条上文字的提醒,我发觉事情好像真的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首先的疑点是她为什么会抑郁人是不可能生来就抑郁的,总要有个原因,高三学习压力太大她平常对学习可没那么上心。那就剩下家庭与学校这两个外界因素了。
在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周,晚自习下课后,班主任把我叫到了办公室里。
刘夏至,你觉得我们班最近发生的这些怪事是人干的,还是鬼干的。班主任说。
我觉得是人。我说。
好样的,我觉得在咱班你算是比较理智的。班主任说。
老师,你在监控里看不到是谁干的吗我说。
看不到,早就坏掉了,上报学校也没人管。班主任说
难道说咱们班的监控一直都是您用来吓唬人的我说。
被你猜到了。对了刘同学你怕鬼吗班主任说。
怕！但如果那个鬼是赵心语的话,我不怕！我说。
好！那老师想请你帮我捉住那个装神弄鬼的同学,可以吗
可以。
第二天晚自习放学,等到班里的同学全部都走完了。我便从办公室里搬来一个躺椅到了班里。而我就躺在班内最黑暗的那一个角落里,安静地等待着赵心语的到来。
班主任已经帮我解决了宿舍阿姨那边的问题。至于为啥他不跟我一起来这抓鬼,他当时也拐弯抹角地跟我解释了很多,但总结下来就只有五个字——他老婆不让。
墙上的时钟啪嗒啪嗒地响着,不知不觉中,我在这静谧的教室里睡了过去。
我睡眠向来比较浅,不知道过了有多长时间,我隐隐约约地听到外面似乎有动静,于是我立即清醒了过来。
借着窗外清淡的月光,我暗中观察着教室里的一切响动。
而此刻我能听到的,除了那一步一步向我靠近的脚步声,就只剩下自己那砰砰砰的心跳声。
当开门声响起时,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那一道如鬼魅般的黑影,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成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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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黑影来到我的位置上,应当是在往里面塞纸条。
于是我决定不再坐以待毙,为了掩盖脚步声,我是爬行着来到它身后的。
不料在我距离他还有三米左右时,它突然变换位置转了一个身,迎面向我这里走了过来。不过好在它并没有发现我。
就在它即将踩到我身上的瞬间,我抓住时机,从阴暗地面上突然站立起来,为防止她跑掉,我直接就一把抱住了它,并大喊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装鬼吓人
抱到她的一瞬间我就意识到了什么,这竟然真是个‘女鬼’不对,这是个女孩儿。
紧接着,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在我耳边炸开。
我连忙拉开距离,并松开了一只手来捂她的嘴。
住口！李霁涵！是我,刘夏至！
刘夏至她停下了叫喊,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
嗯!我说。
你有病吧刘夏至大晚上的你在地上爬什么爬李霁涵说。
你才有病呢！这些天班里发生的怪事全是你干的我说。
是我,能咋地李霁涵理直气壮地说。
班主任特意让我来这抓你的,你说能咋地我说。
不是,你就真一点儿也不觉得小语的自杀有问题李霁涵说。
那你在这扮鬼就能找出问题了我说。
我就是很生气啊,班主任为什么就这么着急给小语的死下断论。李霁涵说。
你怀疑这件事跟班主任有关系我说。
没错！小语跟班主任有段时间走得很近,而且班主任这么想抓到我,一定也是心里有鬼吧。李霁涵说。
不可能！不可能是班主任！班主任学问这么高的一个人,我根本想象不到他做坏事时候的样子。我说。
一个人的人品好不好,跟他的学问有绝对的关系吗刘夏至,你想想顾城,他写了那么多美好的诗歌,最后不还是杀掉自己的妻子了吗。还有小语,你事先能看出她抑郁了吗李霁涵说。
你说的有道理,任何人都不是那么能轻易被了解的,我不能再这么片面了。我说。
我们一起去查明真相吧,让小语的在天之灵可以得到安息。李霁涵说。
好！今晚我就当你没来过,你走吧。
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见。
嗯,明天见。
04
李霁涵是赵心语生前最要好的朋友。前者是走读生,后者是住校生,两人除了回宿舍,几乎都是一起活动的,同时她也是最早看出我喜欢赵心语的人,经常会给我和赵心语造单独相处的机会,是个很聪明机灵的女孩儿,所以我对她的印象还不错。
李霁涵爸爸是我们隔壁班的班主任,不知道是为了避嫌还是怎么回事,她并没有被分到她爸爸的那个班里,反而是分到了与她爸爸并没有什么交集的胡治奇这里。
第二天放了晚自习,我拜托我小舅帮我跟班主任请了一晚上的病假。
班主任十分信任我,什么都没说便给我批了。
由于我与李霁涵今天的行动就是调查班主任有没有伤害赵心语嫌疑。这不禁让我在心底生出了些对班主任愧疚来,甚至还生出了取消了今晚的行动的念头来。可是转念又一想,我这样做也是帮班主任彻底洗脱嫌疑。还是那句老生常谈的话,反正来都来了,假都请过了,就去看看吧。
我们今晚行动的内容就是：前往学校的保安室里,去查看事发前几天教学楼周边附近的监控。这是她出的主意。
为了能顺利进入保安室里看监控,我特意托小舅帮我带了一包芙蓉王。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保安看到是李霁涵,二话不说就直接就让我们进去了。有个在学校工作的爸爸就是好啊。
我们排查的范围是事发前的一个星期,只看晚自习放学后到宿舍熄灯这一时段。
我们一直看到了凌晨三点,这才终于发现了端倪。那个星期只有在周四的那天,赵心语没有按部就班地回到宿舍,而是在教学楼里待了很长时间,直到宿舍快熄灯了,她才缓缓地走出来。而就在她走出教学楼没多久,班主任也才跟着出来,这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天本来就应该是他在教学楼里值日的。可诡异的是那天没有走廊附近的监控,全被人给删掉了。
赵心语从教学楼走出来时,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不过我能看到她一直在抬手揉眼睛,这个动作明显是在擦眼泪。
李霁涵把这段画面重复播放了一遍又一遍,而后拷贝了下来。
我握紧拳头,站在原地久久都不能释怀,原来真的跟班主任有关系。我无法想象如果真的是班主任的话,那赵心语这三年过得该有多煎熬。
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对任何人戴有职业滤镜。要不是我多想了一些,真不知道他以后还能借着老师的身份伤害多少个女孩子。李霁涵说。
这还不能证明什么只能说他有嫌疑。我面无表情地说。
这都明摆着的事了,你还在维护他,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帮凶啊,是不是伤害小语的事也有你的一份啊李霁涵冲着我愤怒地喊道。
她的这一番话很精准地刺痛到了我,让我也控制不住发了火,把这些只能看得见人走来走去的监控交给警察能有什么用能当做铁证给他判刑吗如果真是他干的,那也只会打草惊蛇,让他有所防备去销毁更多证据。
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我不该那样说你的。李霁涵低下脑袋小声说道。
没事没事,我也着急了。后面我们沿着这个方向继续调查就行了,相信一定能查出个所以然的。我安慰她说道。
嗯,那我们后面怎么安排
先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等这周五放假,去赵心语家看看。
05
经过这几天的多方打听,我们大致确定了赵心语家的位置,是在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里,离学校还挺远的。
等到周五一放学,我们便直奔她家而去。到了她们村里,在一个路人的指引下,我们很轻易便找到了她的家。
她家是三间比较破旧的小瓦房,房门外有个小院子,是由木材做的围栏围起来的,里面种有各种各样的蔬菜；两边分别立着一棵石榴树和一棵柿子树,如今正值春末夏初,个个都亭亭如盖。
屋内仅坐着一位老人,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院子里头,眼神涣散。
我们向老人询问后得知,原来赵心语是一直在跟着外婆生活的,母亲因病早亡,父亲抛弃她们组建了一个新的家庭。她的学费都是由她舅舅一家承担的,而她舅舅在给她下葬后便回外地打工去了。
而我们在外婆口中得到最重要的消息就是,她原来还有一个姐姐,不过早在五年前就像她一样的跳楼自杀了,班主任同样是胡治奇,结论同样是因为学习压力大,加之长期大量服食精神类药物而导致精神失常。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吧。
姐姐叫赵可晴,性格较为活泼,妹妹则较为文静,两姐妹的关系一直很好,虽然生活很艰苦,但姐姐一直像母亲一样照顾着妹妹,所以妹妹的童年并不缺爱。
自从姐姐离世以后,赵心语的状态就开始不对了,时而一个人躲起来偷偷的哭,时而开朗活泼,一直都把笑容挂在脸上,就像生前的姐姐一样。
我突然想起赵心语的空间置顶,好像一直以来都是那张照片没换过。她的空间配文是——和姐姐在一起时,天总是晴的。
想来那个穿着旧款蓝白校服,歪着脑袋对镜头比耶的女生应该就是她姐姐了,而照片里小心语正躲在姐姐的后面,只偷偷探出一个脑袋来。
最后,外婆给过我们拿出了一个笔记本,是姐姐的生活记录,其中大部分都是关于妹妹的成长,以及姐妹俩在一起时的快乐时光；少部分是姐姐心事与人生感悟。
而在笔记上的最后几页,详细讲述了胡治奇是怎样一步步引诱姐姐跟他产生感情的。
经过此行,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也就清晰了,通过目前所掌握的线索,我推理出了这样一个事情发展线：
五年前,胡治奇在看到阳光活泼的姐姐赵可晴后,便逐渐生出了歹意。而后通过职务的便捷制造一些单独相处的机会,在了解过女孩特殊的家庭背景后,开始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出对女孩儿的关心和照顾。而女孩儿刚好正处于对爱情懵懂而又向往的青春期,这就使得长期缺少父母关爱的女孩儿误以为这就是爱情。从而给了胡治奇伤害女孩儿的可乘之机。
姐姐在长期经过胡治奇以爱为由的情感折磨下,心理逐渐变得不健康,开始过度服用一些药物,最后精神崩溃选择自尽。
由于胡治奇出色的人品伪装,以及学校上头人物的保护,使得警察并没有找到直接有效地证据,让他侥幸躲了过去。
而妹妹赵心语却由于接受不了姐姐的突然离世,逐渐患上了抑郁症。在事情过去一段时间后,妹妹无意中发现了姐姐藏起来的笔记本,知道了姐姐跳楼的真正原因。于是一个为姐姐复仇的计划开始在她心底萌生。
后来,由于长期饱受抑郁症的折磨,她每天都痛苦不堪,为姐姐报仇便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记得那天我在她姐姐的笔记本上还看到了她写的这样几句话：我知道你曾在我心里画过一个太阳,可后来你离开了,天就再也没有晴过；自你离开以后,我的人生像是一场缓慢的凌迟……
再后来,她终于熬到了上高中,于是她用尽身边所有能用的关系,把自己分到了胡治奇的班里。通过模仿姐姐的性格语言,很快便引起了班主任的注意,经过一段时间的情感拉扯,班主任终于忍不住,在周四那晚对她下了手。
而后,她便在后一周的模拟考试上跳了楼。选择这个时间段跳,不仅可以引起社会更高的关注,还能让人想起五年前她姐姐的的那场跳楼案,从而让警察重视起这个事件,更早地确定调查方向,以便找出事情的真相。让胡治奇受到法律制裁的同时,又能让他身败名裂。
然而,目前的情况却不是她料想的那样。她应该是没有意识到班主任的人脉很广；也没有预料到学校会很快地把这件事给压下去；更没有想到与这件事相关的所有老师与同学都对班主任的评价很高,并没有把矛头指向了这个口碑极好的语文老师。
所以她的复仇是失败了。
以上就是我目前所有的猜测,逻辑上也勉强能说得通,可总感觉忽略了某些重要的东西。
我把这些猜想尽数告知了李霁涵,她说如果是她复仇的话,一定会留下一些证据给那些自己信得过的人,让他们帮着揭穿班主任的真实面貌。这样既能掩饰她的复仇心态,又能相对保住自己的身后名。
到家后,我躲在房间里,不停地在纸张上写写画画,思考一刻都没停止过。
直到深夜,我鬼使神差地在纸上画了一个笑脸。我想起了她在跳下去前看向我的那个笑容。
她一定是找到了证据后才会决定跳下去的,没错！一定是这样的,要不然她不会笑得那么释然。
那证据到底在哪呢在她家不对！她当时是看向我的,证据在我这！
想到这一点,我急忙起身,赤着脚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最后从床头柜最底下那层抽屉里拿出了一条银白色的女式手链。是她落在我位置上的。
就在事发前不久,她下课来找我问数学题,给她讲解完后我依旧在回味。等她走了良久以后,我才发现桌子上多出了一条手链。
想到可能是她落下的,我便连忙拿着手链去找她。
她只说送我了,没做多余的解释。
那天晚上我为此开心了很久。
我躺在床上,一只手高高举起这条手链,手链上悬挂着一个银色的笑脸图案,有一个钥匙扣的大小,两个硬币叠加起来的厚度,周边是一些小太阳做点缀。
没花太长时间,我便把那个笑脸给从中间扭开了。
里面赫然藏着一颗小巧的储存卡。
06
周一的晚自习,我们班如往常一样召开了一周一次的班会。以往班会的内容就是总结上周的不足,以及这周应该怎样改善。过程十分的无聊。
按照应有的流程,最后都会有个叫人上去做总结的环节,这次我主动请缨,踏上了讲台。
同学们,你们觉得我们班主任是个什么样的人
班主任看到我不按常理出牌,不过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上前去阻止我。
看来他对自己的伪装很自信嘛。我心想。
结果也如我们料想的那样,下面的同学七嘴八舌地说着,都是清一色的夸奖词汇。
我抬手做出下压动作,教室里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大家应该都知道我们班前阵子发生了一起匪夷所思的跳楼事件吧,今天我想跟大家讲一个不一样的故事。希望大家可以认真听完。我说。
刘夏至,要说快说,铺垫那么久,你小子在上面搞什么飞机……台下同学们的兴致已经被我完全激起了。
班主任这时候再想阻止我就晚了。
大家是否记得,我们学校五年前也发生过一场极其相似的事件呢不记得也没关系,我已经把当时的报道的主要资料打印了下来,感兴趣的可以看看。
说罢,我把一打
A4
纸扔在了前排,让他们传阅。
刘夏至！不准在班会上讲这些无关的事。班主任明显开始慌了。
无关的事两个正值青春年少女孩儿的死你跟我讲是无关的事您是不是心虚了呀胡老师我毫无惧色。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随便你怎么讲。场面已经不可控了,班主任只好妥协。
我扬起嘴角继续讲述,大家有没有发现这两起事件最重要的共同点没错！两个自杀女孩儿的班主任都是胡老师。并且他们还是一对亲生姐妹。
班内一片哗然。我转头看向班主任,老胡,这些年的口味一直都没咋变嘛
这些都只是巧合而已,大家不要被别人带节奏。班主任并没有理我,而是直接对台下做出毫无用处的解释。
还再嘴硬！下面我就彻底撕下你这副伪君子的面貌,今天我就让所有的同学都知道,你到底是干了多龌龊的事！我在台上怒吼道。
所有人都被我的气势给震慑到了,底下出奇的安静。
而后我便把我所了解的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以口述的方式娓娓道了出来。当然,我还是把把赵心语刻意复仇的行为给替换成了无意的。
讲完了故事全部,我情难自禁地在结尾说下了这样一番话,大家会不会觉得赵同学的行为很傻,没错,是很傻,可她也只是不想让以后再有其他女孩受到迫害啊。同学们!‘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就让悲剧止步于此吧。
窗外挤满了别班的同学,舆论一遍倒地倒向了我。
这些也只是你一个人的妄加猜测而已,讲实话,你故事讲得很精彩,可是证据呢班主任猛然在班里大声喊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我这边,那今天就让你彻底死个明白。我沉声说道。
说罢,我掏出
U
盘,打开投影仪与
PPT。
第一幕便是那段在保安室里拷贝下来的监控视频。
深夜,赵心语抹着眼泪从教学楼里出来,过不多久,班主任便也出来了。
这能说明什么那天本来就轮到我值班。班主任说。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但那天晚上为什么会没有教学楼里面的监控我大声逼问道。
我不知道,我从来都没动过监控。班主任说。
你这解释谁会信啊别急,后面还有呢。我说。
接着,我放出了一段音频,就是从那颗储存卡里得到的内容。
音频里传出赵心语的声音：不要啊！不要碰我！胡老师！啊——
这段录音怎么解释,胡老师我看扭头向班主任。
他呆滞了片刻,显然是没想到被录了音,那天我看到她想翻栏杆,然后我就跑过去把她给拽回来了。
我笑着鼓了鼓掌,真是一个完美的解释啊,但如果我再加上这个呢
我把赵心语姐姐的笔记给拍下来放了出来,就是记录班主任是如何引诱她的那几页。
引诱自己的女学生对自己产生感情,这次总不是在救人了吧,胡老师我再次望向他。
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些,都是些无稽之谈！当年是她说喜欢我的,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在班内大声怒吼着,不过压根就没人信他。
我已经找人把这些都送到派出所了,这些话就留着跟警察说吧。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突然转头与我对视,此刻他目光如炬,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说罢,他转身离去。
这个伪君子,真是太能装了,要不是这些都是我亲自查出来的,恐怕我就要动摇了。果然看一个人不能只看表面啊。望着他的背影离去,我在心底不禁感叹。
后来胡治奇理所应当地被拘进了派出所里,可是却因为始终没在他身上查到绝对指向性的证据,所以很快便又将他给放了出来。
不知道他到底用什么方法逃避掉了法律的制裁,不过好在我当初听从了李霁涵的建议,事先在班里揭开了他的真面目。
而出来后的他,已然是身败名裂,即刻便被学校给开掉了,而后他的妻子也跟他离了婚,听说他只带走了一条白狗。
我想,这也算是他应有的报应。
07
多年以后,我凭借自己过硬的专业知识,被一家心理机构看中,有幸成为了一名实习心理咨询师。目前正在跟着一个已经毕业很多年的学长,给他来当助手。
这天在忙完后,我们像往常随意地聊着天。没想到却意外得知他竟然跟我上的是同一个高中,并且还是同一个班主任；并且他跟赵心语的姐姐赵可晴还是同一届的；最巧的是他那时候也搞过暗恋,而暗恋的对象就是赵可晴。
不过他好像对班主任后面发生事一无所知。
所以我的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
学长,有件事困惑我很多年了,可能会有点儿冒昧,但我还是想问一下。我说。
没问题,你尽管问。学长说。
我想知道胡治奇当年到底有没有对赵可晴下手我问。
嗯——没有。是可晴喜欢上了班主任,但班主任没有接受她。他想了一下说道。
可赵可晴的那本笔记上明明记下了全过程。我莫名开始有些心慌。
哦,那个呀,那个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当恋爱小说写着玩的。他说。
那学长是怎么知道的呀我又问。
嗯——当时我们是同桌,关系很好,她还给我看了,看完我还难过了好几天呢。他说。
那学长知道她当年为啥会自杀吗我强装镇定。
以我现在所掌握的知识来说,应该是由多方面的因素造成的。首先那时候她应该是患有隐匿型抑郁症的,也就是民间俗称的阳光型抑郁症,这种抑郁症的患病原因大概率是由于长期压抑自己的情感诉求,这一点恰好符合她当时所处的家庭环境。其二是在当时不知道是谁,从哪得知了她表白过班主任的消息,然后这件事就在班里传遍了。在那之后,班里的同学们就经常用异样来看她,甚至有些人还扭曲事实,污蔑她勾引班主任。其三是当时的学校里面已经开始有人在滥用药物了,也就是我们现在常说的
OD。而她当时已经是药物成瘾了。前两个原因,加上大量的使用精神类药物,使得她很容易精神错乱,从而做出偏激的事。
明白了,明白了,谢谢学长。
独自一人走在下班的路上,我突然想起了很多以前我没注意到的细节：就在班主任刚被开除没多久,隔壁班的班主任,也就是李霁涵的爸爸就升职成了年级主任。而后整个高中滥用药物的学生极速增长。李霁涵也不再来学校了,听说是在家里请了好几个一对一的家教。
后来我在大学里也偶尔听闻高中学校有学生出事。
在我大二那年,从新闻里得知,近期警察闯入了我的高中学校,在里面抓了好几个校领导,其中就有李霁涵的爸爸,罪名就是非法私售学生药物。
紧接着,我又想起了一些当年的旧事,那时候好像只有我们班严禁学生使用药物来考试。
所以班主任是从赵可晴的事件上得到教训,才不让我们用药的。
我猜他在那之后,也一直在暗中调查售卖药物的幕后黑手。加上李霁涵当时对班主任所产生的莫名的敌意,我推测班主任在那时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
想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我好像被人给当枪使了。
我凭借着自己的一腔热血,成功地成为了整个事件里头最大的帮凶。
就这样走着思索着,我没来由地注意到了前方的一个乞丐。
他就蹲坐在离我不远的街边拐角处,没戴眼镜,头发乱糟糟的,像一个年轻的老人。
随后,有人给他扔了一个包子。
我看着他把一个刚要到的包子,掰开一半,塞到了坐在一旁的白狗嘴里。
那白狗摇着尾巴吃完了包子,而后突然看向了我这边。
我赶忙转身,然后落荒而逃。
原来真的是那样——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而从不在乎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