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接下来的日子也没什么特别,他照常吃饭,上学,睡觉。
本以为又是像过去一样挨过这个冬天。
直到除夕夜那天,最后一批住宿生也都回了家,吕盛也被宿管客客气气地请出了学校,
往常这样的节日他都是回继母家一趟一起过节,于是吕盛借了门卫处的座机打了个电话回去,
继母的声音在寒风中有些模糊不清,但吕盛还是听到了她身后似乎传来了几句属于陌生成年男人的声音。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让妈妈把电话给了妹妹安安,吕盛柔声跟妹妹说了除夕快乐和今年自己可能有事回不了家后就把电话挂了。
吕盛背着书包坐在路边,哪怕是暂时无家可归,他似乎也不愿意空耗时间,明明心里比数九寒天还要冰天雪地了,却还要坚持在一处花坛边勤勤恳恳地写着语文卷子,或者说:他是在靠写作业发泄郁气。
刮在脸上有些疼的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吕盛停笔看了一眼,入目是臃肿的学校冬季校服,再往上则是一张很熟悉的脸。
凌河就像所有故事里会经常出现的老好人一样,一脸紧张地问他怎么没回家。
放在平常,一贯成熟稳重的吕盛可以很冷静地说出让对方不用担心的话来,但他现在莫名感觉冷得厉害,张开口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呼出来的白气模糊了视线。
等回过神,他已经坐在凌河家了。
说是家也不准确,这里只是一间狭小的出租房。
是真的非常狭小,差不多相当于普通人家里的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卫生间。
但就是这样的空间里竟然还是容下了一个衣柜一张床,还有一个独立的小厕所,而且似乎只要站起来抬手就能摸到天花板。
凌河不知道从哪里弄倒了一杯热水,吕盛怔然地握着有些烫手的一次性杯子。
凌河平日里看起来都是一副挺直腰背姿态端正的样子,此时为了给吕盛腾个位置,却像个大狗一样微缩着身子蹲在他身前,他抬头看着吕盛,声音如温水般和缓,
好点了吗
听吕盛言简意赅地说了自己没地方回去过年的事,凌河没有露出什么怜悯的表情,他只是感同身受地点点头,因为他和吕盛是一样的。
贫穷和孤独这两个人类普遍的困难问题,却在这样一个冬天里,使两个少年之间形成了一种莫名的共鸣。
过了这么一会儿,外面已经开始下起了雪,于是凌河开口让吕盛留下来时,他也没扭捏地拒绝,
床只有一张,两人只能睡在一起,但等躺上这张又潮又冷的床上后,又没有一个人能真正睡得着。
两个人清醒地瞪着眼睛看天花板,直到听见一声清晰的肚子叫在幽暗的房间里响起。
凌河有些不好意思,是我。
吕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另一声同样响亮的肚子叫声也紧跟着响起,
凌河一愣,就听见吕盛尴尬地咳了一声,
这次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