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虐文小说里的恶毒女配,
男主故意把我带回府给女主添堵。
我每让女主吃一次醋,男主就给我一百两银票。
我心想还有这好事,于是不遗余力地给这对小夫妻使绊子。
1
我一眼就从人群里认出裴照雪。
他容貌舒朗,清涤绝尘。
鹤立鸡群地往那一站,就差没把我是男主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我瞅准时机,故意踩中浅蓝色裙摆,轻飘地滑进裴照雪怀里。
可裴照雪一被碰到就像触电似得把我推开,害我摔了个狗啃泥。
趴在地上的我愣住了,现场的一众宾客也愣住了。
我一抽鼻子刚要假哭,裴照雪就拽着胳膊把我捞起来,皱眉叫来管事。
我被裴照雪领走,安置在裴府一个离他很近的院子里。
裴照雪一直觉得女主心中有别人,是因为婚约才嫁给他的。
可即便是这样,也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丈夫,所以他就想到要找一个女人让顾云姝吃醋。
我牢记自己的使命,当夜大雨,电闪雷鸣交加的之际,我从院子里跑出来敲响了顾云姝的屋门。
过了一会儿屋门向内拉开,露出顾云姝明艳动人的脸。
顾云姝开门看见是我,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她知晓裴照雪从清风楼带回来一个女人,却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冒着大雨来找她。
不等她开口,我便抓住她的衣袖,红着眼抬起头：姐姐,外面雷声好大,我害怕……
我跑得急,雨天路又滑,过来的路上摔了一跤,膝盖磕破了。
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我知道什么样的表情能让我看起来更加可怜。
顾云姝皱着眉十分警惕：清宁姑娘觉得害怕应当去找裴大人,找我做什么
眼见她要关门,我急促地喊了一声姐姐——,慌乱地抓住她的手。
哎呦,女主的手好软。
姐姐,我……我今日是头次露面,之前没和男子亲近接触过,我有些害怕裴大人,求你不要赶我走。
顾云姝对我的话将信将疑,到底是顾太傅教养出来的高品质孩子,没办法狠心把一身狼狈的我赶回去。
我被让进屋里,顾云姝让嬷嬷拿出干净的衣服给我换,又给我倒了一杯热水。
她看着我一副惊而未定的呆愣样子,皱着眉开口：你……
她刚说了一个你字,门就哐啷——一声被人大力推开,裴照雪卷着冷意沉着脸跨进屋内。
你们在干什么！
他大步上前,一把攥住顾云姝的手腕。
一片阴影落下来,横在顾云姝和我之间,裴照雪的声音冰冷如有实质。
亏你还是顾太傅之女,竟毫无容人之量,宁宁才进府一天,你就忍不住要把人抓过来教育,外面风雨那么冷,竟连件外衣都不让她穿,妒妇！
顾云姝被他的话气得脸色苍白,再看向躲在裴照雪身后的我,似乎是明白了我过来的目的,用眼神直接给我定了罪。
我觉得裴照雪的演技太好了,也不忘接戏,十分柔弱地扯了扯裴照雪的衣袖。
大人误会了,顾姐姐只是想帮我……
说着我还虚弱地咳了两声,好不可怜。
你不必为她说话。
裴照雪虽然在安慰我,眼睛却死死长在顾云姝身上。
顾云姝冷笑一声,甩开他的手：你给我滚,带上你的宁宁一块滚。
裴照雪怒极反笑,掐住顾云姝嫩白的脸：顾云姝,不管你心里想的谁要为谁守身,现在都已经嫁给我了,你是我裴照雪的妻子,我想留在哪里就留在哪里,想对你如何就如何。
说着他不顾顾云姝的反抗,将人拦腰扛起向床铺走去。
落下的纱幔挡住了我的视线,却隔不住我的听觉。
我听见顾云姝粗喘着甩了裴照雪两个耳光,咒骂裴照雪负心汉不是人。
裴照雪被打完反而笑了一声。
床前纱幔摇碎了一室月光,直到天明才渐渐平息。
……
他俩谁也没把我当人。
第二天裴照雪一脸餍足地走出来,这才注意到外间缩在小塌上可怜兮兮的我。
他脸上愉悦的神色稍顿,扫了一眼我的膝盖,从怀里摸出一百两的银票丢给我。
干得不错。
我喜滋滋地捧着银票,突然觉得膝盖也不是那么疼了。
等我回到自己的小院,有个背着药箱的大夫等在那里,他说裴照雪吩咐他给我看看腿上的伤。
我低头,看见新换的裤子上不知何时洇出血痕。
这对夫妻可真善良,我想。
于是我决定更努力地回报他们,让顾云姝吃更多醋。
2
我不懂太多男女之间的感情,绞尽脑汁也只想到一些笨法子,比如送羹汤什么的。
万幸在银票的驱使下,我是个行动力超强的人,心中有了想法立刻就钻进厨房,跟大厨学了一个上午,终于做成了一碗色香味还算全的排骨汤。
我提着食盒兴冲冲来到书房,把排骨汤放到裴照雪跟前。
裴照雪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视线最后落在我因为做饭被烫红的手指上,若有所思,然后让人取来一盒烫伤药,让我靠近些。
我依言靠过去,便被他捏着手指细细上起药来。
他不紧不慢的,疼得我直抽抽,给人上药像是在上刑。
顾云姝从外面走进来正好撞见这一幕,收在衣袖下的手轻轻攥紧。
我看事成了,赶紧退开一些,却被裴照雪拉了一下,重心不稳倒进他怀里。
吓得我惊呼一声,又急忙捂住嘴。
顾云姝瞬间变了脸色,脚下却未动一步,泠泠的声音传进我和裴照雪的耳朵里。
沈相虽有罪,其家人却无辜。希望大人审讯的时候能高抬贵手,不要太为难沈府家眷。
沈相的女儿沈苓是顾云姝的手帕交,两人时常一同出游,感情甚笃。
前几日沈相贪墨被抓,她没有办法,只好来求负责审查此案的裴照雪,却没想到会撞见裴照雪同我一起厮混。
以她的心性,撞见这一幕会当场甩袖离去,现下却不得不为了友人忍辱负重。
顾云姝脊背挺得笔直,站在那里如风雨中孤立的水荷,看的我都有些心疼了,更遑论裴照雪。
我抬头想去看裴照雪的表情,却被他一把按下来,大手在我的脊背上一下一下抚过,含着笑意的嗓音却冰冷无比,他说：
菡之,你乖些,一切都会如你所愿的。
顾云姝闻言身子轻颤了一下。
我那时候还不明白裴照雪口中的乖是指什么,只数着从裴照雪那新圈的银票。
直到我再次见到顾云姝。
几日后太子生辰宫里举办宴会,邀裴照雪和顾云姝同往。
一般来说这种场合极为注重仪容,脸上有伤口也会用脂粉小心谨慎地遮住。
可裴照雪身侧的顾云姝眼底乌青,嘴角开裂,嘴唇也有些红肿。
我联想到裴照雪所说的乖些,不免多看了她几眼。
触及到我的视线,顾云姝脸色苍白,被裴照雪半抱半强迫地揽上马车。
当天夜里两人回府后又闹了很大的动静,裴照雪气急败坏地摔了很多东西,质问顾云姝是不是要同太子旧情复燃。
可是顾云姝没做错什么,她只是依礼回敬了太子一杯酒。
顾云姝跪在冰冷坚硬的地上,裴照雪命人不许管她。
我不明白裴照雪,他既然爱顾云姝,为什么非要压折她的脊梁,湮灭她的心志,看她屈服的模样呢,我不觉得这是爱。
裴照雪走远后,我悄悄从暗处走出来。
顾云姝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声音里透出疲惫。
你又来干什么。
我有前车之鉴,她看我不像好人。
我低着头,拿出舒缓伤口的药放在她旁边,声音轻轻地开口：
姐姐,活在屋檐下随时要担心屋崩瓦解,有自己安身立命的东西,才能突破困境。
顾云姝静默了一瞬,垂着眼让我走。
我没再多说什么,告退离开。
顾云姝同我不同,她有好的出身,有学识又有才情,只需要下定决心就能做出一番事业。
我给顾云姝提建议,只是单纯地希望她在这个故事里不要那么难过。
3
月朗星稀,刚踩进院子,微凉的月光将一道倾长的影子拉倒我面前,我没想到裴照雪会来找我。
他沉静地站在我的小院里,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可我联系上下文,知道他其实心情很不好,仔细去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眼底翻涌着戾气。
在顾云姝那摔东西划伤了他的手,此刻正顺着他的指尖往下滴血,我顿住脚步有点害怕。
裴照雪似乎不知道自己有多吓人,不紧不慢地开口问：去哪儿了
我用力掐了下大腿找回自己的声音：我饿了,去厨房找了点东西吃。
裴照雪挑眉,招手让我过去。
他左右看我一眼,不满地捏了捏我日渐圆润的脸。
入府以来,你不是睡就是吃,真没见过你这样给人当妾的。
我想提醒他我不是正经妾室,我们只是员工和老板的关系。
但我娘教过我,不要妄图和疯子讲道理。于是我皱着眉很纠结,裴照雪却看着我笑了起来。
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他突然俯身靠近,在我不解的注视下突然低头轻嗅我身上的味道。
我想开口问他干什么,却被他抬手捂住嘴,用的是用受伤的那只手,血都沾到了我的脸上,鼻腔涌进一股刺鼻的铁锈味。
裴照雪问我：你刚才去哪了,身上的味道这么甜。
去厨房偷吃了一个猪肘子,我胡言乱语。
他闻言沉默了很久,然后突然抬起头看着我：宁宁,你爱我吗
爱我脑袋懵懵的,抬起水濛濛的眸子瞧他,十万分诚心地答：
我爱你的钱。
裴照雪若有所思。
我知道裴照雪并不是想要我的爱,他只是想要一样完全属于他的东西,比如我,比如我的感情。
这些是他觉得自己从顾云姝那里得不到的。
人一旦陷入感情就会变得多疑,他不相信顾云姝是因为爱他才选择嫁给他,他只觉得自己不配得到顾云姝全部的爱。
所以他要从我这里获得肯定。
但是从我这里获得肯定的方法是很简单的,他可以用钱,也可以用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却唯独不可能用爱。
因为我是个贪财不好色的恶毒女配。
4
顾云姝的嫁妆里有几间铺子,嫁给裴照雪后一直由他找人打理,
她最近又把铺子要回去,只要是与太子无关的事,裴照雪一向都很宽容。
顾云姝变得忙碌起来,学着经营店铺,管理账目。
偶尔我去看看女主独美进程怎么样了,她对我的脸色都好了很多,还会让人拿点心给我吃,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我十分欣慰,紧锣密鼓地安排接下来的计划。
临近八月十五,裴老夫人会携府中女眷去寺庙祈福。
介时我与顾云姝会在路途中被一伙贼人掳走,在裴照雪面前上演两个人你只能选一个的戏码。
按计划裴照雪会选择救我让顾云姝坠崖,但也不是真的坠崖,我事先在绑着顾云姝的那一处下方安排了一颗歪脖子树。
顾云姝会被救上来,然后为裴照雪选我而不是她难过。
这个计划是裴照雪提出来了,原本我不是很赞同。
因为女主现在已经把一部分注意力转移到了事业上,裴照雪再干这种作死的事,顾云姝可能会真的对他失望。
但是裴照雪却说,他想看见顾云姝的情绪波动,看顾云姝为他伤心难过,为他哀怨落泪。
我觉得裴照雪有病。
但他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
人总不能为了良心不要钱吧。
上山祈福这天我本着拿钱办事的态度把自己绑得很紧,和顾云姝一起被吊在悬崖上。
她醒了以后很快就弄清楚了自己的处境,然后看向同样被吊着瑟瑟发抖得我。
你没事吧
顾云姝的声音隔着风传过来。
多么人美心善的女主角啊,都这种时候了还有空关心别人。
我抽了抽鼻子,一开口声音里就带了哽咽。
我不好,我冷,我害怕……
这是真的,因为我脚底下没有歪脖子树,只有一条湍急的水流,山顶上的冷风顺着我单薄的衣服往里钻,绳子也勒得我哪哪都疼。
很快裴照雪就来了,他阴沉着一张脸,演得像模像样,问绑匪：
你们想要什么
绑匪闻言冷哼一声,道：裴大人娶了第一才女做娇妻还不够,竟还要再纳一房美妾,你昔日害得我家满门流放,自己却坐享齐人之福,哪有这种好事。
绑匪语气阴狠,长得凶神恶煞,故意扯了扯绑着我们两个的绳子。
顺风顺水惯了,不如大人也尝尝失去挚爱的痛苦吧,今日她们两个你只能选择救一个,选谁,大人可要好好掂量。
顾云姝脸上毫无血色,神情却没有惧意。
我则怕得止不住流泪,知道裴照雪会选我也依然很怕,开口声音都是颤抖的：
大人,救救我……
裴照雪看见我梨花带雨的柔弱模样皱了下眉,原本抬起来要指向我的手却变了方向,指着顾云姝道：你们将云姝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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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傻住了,这怎么根据本安排的不一样！
反应过来我哭的更狠了,荡了两下绳子企图自救,奈何腿不够长,一切都是徒劳,反而让绑着我的绳子更加摇摇欲坠。
绑匪只知道要救一个舍一个。
既然裴照雪选择救顾云姝,那我自然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二话不说就把绑着我的绳子割断了。
坠崖前我难以置信地看了裴照雪最后一眼,他正在帮顾云姝系斗篷,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
倒是顾云姝满脸担忧地要跑过来救我,还被裴照雪一把捉回去。
我刹那间失去了我娘教我的所有教养,大声喊：裴照雪我*^*&Y(*^&——
5
我娘让我千万不要相信男人,我后悔没有听她的话。
落在水里的一瞬间仿佛要把我的五脏六腑都震碎了。
我被河水冲荡了不知道多久,划水的双手快要使不上力气,突然有一根粗长的竹竿递到我面前,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那根竹竿。
我听到有人喊：快来人啊,清宁姑娘在这儿！
我被人拉上岸,看清那人穿着是裴府的护卫,我便力竭昏过去。
我又回到裴府的小院,睁眼时裴照雪坐在床边,见我醒来,他的神情松了一些,抬手想触碰我的额头,却被我偏头躲了过去。
我们现在出现信任危机,我要闹脾气了。
裴照雪却全然不在意地笑着掰过我的脸,眼中焰火炙热,言语间尽是兴奋：
我同菡之说‘若不是顾忌你和你身后的家族选择救你,宁宁也不会坠崖’,她听闻后果然心念大动,脸霎时就白了,你没瞧见她难以置信的神情,那么鲜活…啊…我很久没见过那样明显的情绪波动了。
裴照雪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满足,但是那种近乎疯狂的情绪过后,他又变得空洞和茫然。
他的心病了,我想。
但这不是我能医的。
裴照雪走后顾云姝也来看我,陪我说了会儿话。
我轻轻靠在顾云姝身侧,问她为什么当初会和裴照雪在一起呢,作为太傅唯一的女儿,京中求娶她的公子定然是很多的,更何况这里面还有太子。
怎么想也不会是裴照雪这个……算了,我不说老板坏话。
听到我的问题,顾云姝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她噙着一抹苦笑,又轻又缓地说：
其实我和阿雪刚成亲的时候,也是很好很好的。
两人青梅竹马,少年夫妻。
裴照雪只知道他与顾云姝的婚姻是他差点丢了性命的一个救驾之功求来的,却不知道顾云姝也一直把他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她妥帖收着八岁的裴照雪写给她的第一首诗,十二岁的裴照雪为她投壶赢来的玉穗,十四岁的裴照雪冬天送过来的腊梅花枝……
只是性格内秀,让她将这一切都藏在心底。
两人感情出现裂痕是在太子被陷害一案上,那时成亲已有一年,太子被六皇子构陷结党营私。
三人自小一起长大,当时还只是刑部侍郎的裴照雪为帮太子翻案忙的焦头烂额,顾云姝也想出一份力,怕提出来让裴照雪忧心,就瞒着他去求顾太傅想办法。
只是没想到半路遇到六皇子的人劫车,顾云姝的马车被撞翻在地,性命是保住了,却失去了她和裴照雪的孩子。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顾云姝的腹中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裴照雪从刑部回家的路上见到倒在血泊中的妻子,骇得连怎么呼吸都忘了,抱起妻子飞奔向最近的医馆。
在得知顾云姝是为了太子差点丧命后,裴照雪原本粉饰的太平好似出现了裂痕。
他原本就疑心顾云姝不是自愿选择他的,现下心中的疑虑好像找到了落脚点。
他开始派人监视顾云姝的一举一动,越发疯魔地患得患失。
负面情绪在两个人之间无限滋生,磋磨着本就不成熟的感情,就好似一场肃然秋风,将池满清荷摧得萎靡枯败。
6
顾云姝言旧事言得无限怅然,她试泪时我注意到窗下的人影在焦躁挪动。
呵,死装男。
顾云姝给我带了她亲手做的点心,最后都被一直在暗中偷听的裴照雪抢走了。
我没有任何异议,因为裴照雪给了我钱。
裴照雪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失神望向窗外池塘中的荷花。
待回过神,他又问我以后自由了想做什么。
我边研墨边说要做首富,有花不完的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他看着我笑,骂我没良心,说我应该说最想做他的夫人,毕竟他对我那么好,没有哪个深爱丈夫的女人不想做正牌夫人的。
我想他是疯了,我根本就不爱他,我只喜欢他的钱。
但是问完这个问题他又不说话了,过了好久才说：不过正牌夫人也不一定深爱她的丈夫。
他神情恹恹的,游思天外,墨在他画了一半的荷花上晕出好黑一个污点。
我没有提醒他。
我也知道,他那些问题其实不是问我的。
裴照雪就这样形神萎靡了好几天后,突然对我提出了新的要求,他说：
清宁,我现在不要顾云姝吃醋了,我想要她爱我。
哇,好离谱的人呐,把人伤透了还要别人爱他,他不如直接去要天上的月亮！
我垂下眼不语,犹豫着想取消和裴照雪的合作,毕竟有命赚钱也要有命花不是。
但是裴照雪拿出一沓能买我命的银票。
我接过银票,颇感任重道远地深呼吸一口气。
大人,不是钱的事,主要是咱俩这交情,我一定会给你把这件事办妥的。
7
沈相贪墨一案从八月一直查到年底,证据确凿,牵扯甚广,整理好的卷宗被裴照雪锁在书房。
就算顾云姝和沈苓关系再好,裴照雪也不能从大牢里把沈相捞出来,顶多帮沈府的家眷减轻一些责罚,免了鞭刑,让沈苓在流放的路上好过些。
家宴上,裴照雪把这个结果告诉顾云姝,顾云姝抬起头望向他,轻轻道了一声谢谢。
裴照雪握着酒杯的手微微收紧,脸上却勾唇一笑,靠在椅子上摆出一副放浪的姿态开始说胡话。
别客气,夫人晚上好好表现就行了。
听得我直想把他的嘴捏住。
顾云姝果然皱了皱眉不再言语,压根不知道裴照雪每次让她好好表现之前自己都要喝好几壶酒打气。
我低头吃饭恨不得把脸埋进肘子里,正要勇斗第二个肘子时,变故发生了,一支翎箭破风而来插在我手中的肘子上。
侍女惊呼一声有刺客！,我立刻弃肘逃命,只用0.01秒就判断出刺客的目标是谁,并向远离裴照雪的方向拔腿狂奔。
可我刚迈开腿,就被扯着领子圈进怀里里,裴照雪含笑的声音索命的厉鬼一样在我耳边响起：
爱妾要去哪里,不在为夫身边的话,为夫怎么保护你呢
说完他便搂着我往外跑,顾云姝则不知道被谁推倒了,发钗凌乱,跌坐在一个很不起眼角落。
她抬起头,恰好看到裴照雪小心翼翼护着我逃跑的样子。
离那么远,我原本应当是看不清的,可我就是看见了她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暗淡下去,被隔绝在屋外的大雪中,渐渐模糊。
虽然我知道裴照雪是想我和他当做刺客的目标,来最大程度地保证顾云姝的安全。
但是他根本不明白,爱一个人,是情愿和他同生共死的。
这是极其兵荒马乱的一夜,裴照雪将我从屋里带出来后放开我,说他要去书房看一眼,让我自己躲好,接着人就不见了。
我不敢乱走,抱臂在一座假山下躲雪,碰巧就让我看见几个下人护着一个女子向后门走,那女子的背影像极了顾云姝。
这种犄角旮旯,又是雪天,她们没注意到我。
风雪那样大,房檐下的冰柱早都被人打掉了,她们这一路畅通无阻。
她连我送她的玉穗子都没带,她之前明明答应过我要妥帖收好的……
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切齿之声吓了我一大跳。
我一转头,看见裴照雪形神狼狈地站在我身后,怀里抱着几本卷宗,神情哀怨得像是刚刚跑了老婆他没追上。
哦,他老婆的确跑了。
看着雪地中杂乱的脚印,他浑身紧绷着,周身气压低的吓人。
我紧紧拉住他：不是说好了要放手的。
爱是妥协,是包容,是距离感！我苦口婆心地劝阻。
裴照雪猩红的眸子暗了暗,抿着唇看向门口顾云姝离开的方向,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破碎。
他在雪中伫立良久,继而把视线落在我的脸上,沉郁地开口：
你最好没有骗我。
我的后背立刻冒出一层冷汗,都说伴君如伴虎,伴疯子简直比伴虎还要可怕。
8
顾云姝走后没多久,裴照雪就遇到麻烦了。
他先前因为顾云姝和太子闹了些龃龉,现在顾云姝从裴府离开,他经手的几桩案子出了许多纰漏,很快便被人抓住把柄。
太子趁机给他定罪,连贬好几级,下放到边陲小城去任职。
掌管刑部时,裴照雪落下仇家颇多,任职途中遇见好几批刺客,每次受伤,裴照雪就会从怀里摸出他偷偷藏起来的顾云姝的物件,夜里贴在脸上偷偷地哭。
我本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但挡不住裴照雪哭得太频繁了,有时候还会压抑着哭得哞哞叫,太有存在感了,吵得人睡不着。
在连着半个月没睡好觉以后,我顶着黑眼圈找到裴照雪。
大人既然已经知道夫人的落脚点,我们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裴照雪虽然一直没去找人,却一直知道顾云姝的动向,从暗处监视女主的一举一动,总之就是阴暗至极的一个男的。
人与人的感情,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最主要的就是要让对方感受到真诚与真心。
离开裴府后,顾云姝一边打理几家铺子,一边在小镇的医馆帮忙。
这家医馆每个月会都会雷打不动地开放三天义诊,给穷人行医看病。
我和裴照雪就戴上面具去义诊处当义工。
来这里看病的,多是乞丐与流民,又脏又臭还粗鄙不堪。
裴照雪金尊玉贵惯了,什么时候接触过这种环境,被一个浑身臭汗的乞丐撞到都惊得跳了起来,引得顾云姝身边的丫鬟频频侧目。
我踩了他一脚,把他的头按下去熬药。
大夫数量有限,帮患者换药的工作就落在义工身上。
裴照雪见顾云姝皱着眉剪开一个患者伤处的衣服,那里已经溃烂流脓,散发出难闻的恶臭。
他这时候却好像感觉不到脏了,上前哑着嗓子推开顾云姝：
我来吧。
他支顾云姝去熬药,一个人把脏活累活全揽了,衣袍上沾着血污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这三天在义诊处忙前忙后脚不沾地,像一头核动力驴。
义诊结束后,顾云姝叫住裴照雪,给了他一包点心。
这点心是我自己做的,还请你不要嫌弃。
不……不嫌弃。
裴照雪双手接过点心,眼睛紧紧盯着顾云姝,漆黑的眼瞳中好似升起了一簇火。
我知道他要犯病了,急忙按下他的头同顾云姝道别。
回到落脚处,裴照雪打开那包点心,吃着吃着就又开始掉眼泪。
她从前也经常给我做点心吃的……
我担心他哽死给他倒了杯水,忍不住问：
既然这么喜欢人家,你干嘛还老想着要让她难过呢,人走了倒想起哭来了。
裴照雪黑着脸道：她不喜欢我。
我无语极了。
没有你这么喜欢人的,你天天欺负人家,再多喜欢也被磨没了。
裴照雪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然后问我：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我给他出主意,让他徐徐图之,让顾云姝看到他的真诚和改变。
于是裴照雪就开始频繁地戴着面具在顾云姝身边刷存在感。
他们一起义诊,一起探讨经商之道,一起放河灯做月饼。
裴照雪也看到了离开自己后顾云姝恣意而又旺盛的生命力,那支被雨打湿的垂荷,又重新迸发了生机。
他自己没发现,他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了。
原本两个人的关系循序渐进一切向好,可这时探子传来了太子要微服私访的消息,目的地正是顾云姝落脚的小镇。
裴照雪这下坐不住了,从怀里拿出一沓厚厚的银票塞给我。
你帮我最后一个忙。
我可以为钱昧无数次良心,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深夜,我把身受重伤的裴照雪丢在顾云姝所在的医馆前面,用力拍了两下门。
可是在有人来开门之前,裴照雪又突然反悔了,他让我把他带走。
我死命扛着裴照雪躲到暗处。
医馆的门打开,先是出来一个老头,看了看四周没人,同屋里的人说了什么,没一会儿顾云姝也披着衣服走出来。
她看到地上的血迹皱起眉,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
我定睛一看,该死的裴照雪把珍藏的顾云姝的贴身衣物掉在那了……
可他自己仿佛没意识到这件事,虚弱地睁开眼,看见顾云姝后,炙热的视线在她柔美的脸上流连许久,然后对我说：
我们走吧。
淋淋鲜血随着他的步伐落在地上,他似乎终于明白他那种恶劣的行径在感情中行不通,想用苦肉计让顾云姝垂怜,可临末了又突然变卦。
我听见身后响起慌乱的脚步声,想了想,在我雇主难以置信的表情中,把他丢在地上。
我摸着鼓鼓囊囊的胸襟,同他笑着道了声再也不见,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开。
倒不是想看他们重修旧好,只是裴照雪给的钱不包含我再把他救回去的。
至于他能不能得救,那就与我无关了。
毕竟我只是一个贪财不好色的恶毒女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