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该喝药了。
谢惊澜费力睁开双眼,檀木香味混杂着黄莲药苦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怔怔望着铜镜中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这是十五岁的自己,眼角一颗朱砂痣艳的惊人。
啪!茶盏摔落在地上。
棠心呢唤她来伺候!
回大小姐,夫人说洗衣房里缺少人手,这才将棠心姐姐遣了去。
谢惊澜闻言,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何时,她身边的一等大丫鬟,需要去外院干些粗使婆子才能干的活原来自己前世当真是活的窝囊懦弱啊。抚摸着有些酸麻的指尖轻笑,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她本是大燕永宁侯府嫡女,却被继母林氏与二妹谢玉柔算计,落得个被未婚夫萧景珩休弃,抛尸枯井的下场。
把药泼了。她将药碗掷向门外,青瓷碎裂声惊得檐下鹦鹉乱叫,取我那套月白长衫来。春桃呆怔片刻,忙不迭去取衣裳。镜中少女眼底暗芒流转,此生再不是那个被继母哄着喝毒药的痴儿。
1
谢府
林氏的主院
谢惊澜进入的时候,梨花已是雪白。林氏最喜纯白,说那是最干净颜色,因此便让人在她的院里种了梨树。等到来年,一树梨花开正浓,簇簇圣洁暮春风。听到脚步声,不等下人通传,林氏便从屋内一脸笑意的迎了出来:惊澜怎么来了快进来。
谢惊澜被她拉着唤了声夫人这才跟着进入屋内。
你这丫头,平日里都是唤母亲的,怎的今日改了称呼更何况我本就是你姨母,不用如此生分。
谢惊澜在心里暗自笑了笑,妄想自己的姐夫,谋杀了自己的嫡姐,将贤良淑德挂在面上,实则心狠手辣的姨母,她还真不敢要。
惊澜,可是药没了林氏关切的问道。
谢惊澜摇了摇头:我听春桃说,棠心被夫人唤去洗衣房做事了
嗯,是有这么一回事。你也知道,咱们谢家家大业大,留不得闲人,刚好。。。林氏正说着,谢惊澜眉头一皱,随即开口:棠心不是什么闲人,她是我娘亲留给我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习惯了她在身边伺候。如今换了旁人,我不习惯。我来是给夫人说一声,人我一会便带走了。至于春桃呢,本就是夫人这边的,既带回,便没有再带走的意思。
林氏嘴唇微动,还想开口说些什么,谢惊澜已经抬脚往外迈去:还有,夫人若是觉得无人可用,不若跟父亲说一声无力治家,也好松了这身重担,松快松快。
说完便不等林氏反应,出了院子。不想拐角处,撞上了谢玉柔。
姐姐今日真美!谢玉柔迎面笑道,头顶上簪着一支白玉兰的凤钗。谢惊澜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她娘亲的遗物。见谢惊澜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簪子看,谢玉柔心里满是得意:姐姐是喜欢妹妹的簪子么
见谢惊澜没有反应,她从头上拆下:这是娘亲送给我的,可即便姐姐你喜欢,我也是不能给的。
谢惊澜暗道:不用你给我,要不了多久,林氏怎么偷给你的,就会怎么还给我。不仅仅是这凤钗,还有娘亲所有的嫁妆。
当年娘亲病故,外祖家不忍谢惊澜年幼,这才将林氏这个庶女送进了府。可爹爹不喜,很少见她。直到后来那次醉酒,林氏有了身孕,这才对她稍稍有些关心。
谢惊澜心里念着棠心,不欲多说,遂带着春桃离开。谢玉柔见她依旧一副清冷的样子,嘴角一撇,呸,装什么清高。
2
谢惊澜再次见到棠心的时候,小丫头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双手却如三四十的妇人一般。干瘦不说,还长满了冻疮。等她靠近时,青竹麻木的脸上,这才有了些生机。
小姐她唤道。
谢惊澜忍住胸腔里的怒意,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是我。
我来接你回家了!她低低的说道。
等到了谢惊澜自己的院子,安排棠心洗漱又用了饭,主仆两人这才窝在一起说了些贴心的话。
小姐,奴婢有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棠心犹豫道。
什么事谢惊澜问。
奴婢没有确切的证据,就是奴婢被发配去洗衣房之前,有天晚上睡不着出去溜达的时候,听见管家屋里传来女子的笑声,那声音像极了继夫人。棠心说完就低下了头,等着谢惊澜的责罚,因为世家大族里丫鬟小厮议论主子是大不敬,是死罪。
谢惊澜听后,心里猛的一跳,她隐约闻出些许异样的气味。再者自家爹爹隔几个月便要返军营一趟,一去就是一月。这期间,够林氏干好多事情了。
棠心,林氏那边,你继续盯着。但刚才你对我说的话,不要对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讲。林氏很聪明,没有十拿九稳的证据之前,万不可走漏了风声,打草惊蛇!
谢惊澜交代完这些,才让棠心出去。她轻轻捻动着手里的珠玉手串,算算时间,爹爹也快回来了。
3
再说林氏这边,她总觉得今日的谢惊澜同往常有些不一样。似是有什么东西悄悄地从手心里滑了出去,失了掌控!
玉柔,今日可见到你嫡姐了她朝着坐在椅子上害相思的谢玉柔道。只是话说出去半天,女儿那边没有半分回应。再唤之下,谢玉柔却是道:娘,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嫁给景珩哥哥
林氏看着女儿一脸痴迷的样子,心中一叹。她就不该指望谢玉柔能提供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出来。是已,末了还是找那个死鬼去商量商量对策以防万一。打发走谢玉柔后,她将妆匣最底层抽出,一根碧玉的发簪出现在眼前,轻轻转动,蓦然有些东西,静悄悄的躺在夹层里边。
那件事,绝对不能浮出水面!
可是,林氏做过的事情又何止一件,不说毒杀侯府主母,就单这私通一事,就够她浸猪笼。
4
两日后的清晨,永宁侯谢宴清回来了。他眼尾如刀刻的纹路里凝着夜里的露寒,垂眸时眼睑上的褶皱深如战甲纹路。瞳仁里原本映着刀光未褪的锐利,在看见谢惊澜时,瞬间变得柔和。
阿澜,可有想爹爹高大的男子满脸笑意的看着眼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心中满是快乐的同时,也装满了遗憾。
阿颜,你看,女儿都长这么大了。
谢惊澜历经两世,再一次见到自家爹爹谢宴清时,心里眼里都是泪水,真好啊,这一世的爹爹还好好的活着!
阿澜,你怎么哭了莫不是看见爹爹太高兴了
谢惊澜闻言抽了抽鼻子:对啊,太久没看到爹爹了,想您了。
谢宴清愣了愣,以前的女儿哄着,骗着都别妄想从她嘴里听到如此话语。如今这一个月不见,是怎么了难道是林氏给她委屈受了思及此,他脱口而出: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阿澜
此话问出,还没等谢惊澜回答,林氏便由屋外走来:侯爷这是不放心妾身么在这府里,还有谁敢欺负阿澜,我这个做姨母的首先不答应。
谢宴清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面对林氏身后的谢玉柔,他是没有多少话要讲。
爹爹是不是也太偏心了些,一归家就先来看姐姐。可玉柔也想爹爹了,爹爹对玉柔连一句话也没有吗谢玉柔红着眼睛啜泣道。谢宴清不喜她这个样子,更不喜她一哭二闹的性格,身为侯府女儿,却是学的那些勾栏手段。
你自有你娘亲照顾,本侯无需担心。但你嫡姐不一样,幼年丧母,需要陪伴。
此话一出,林氏感觉自己的脸被人狠狠的扇了一巴掌。听这谢宴清的言下之意,是怪她没有倾力照顾谢惊澜啊,可她,不是一直用药替她调理着么。
慢性毒,可不得慢慢来。
5
晚宴时,因着谢宴清的归来,阖府上下都加了餐,酒足饭饱之后,谢宴清便离席去了书房。而谢惊澜,也因为爹爹离开,起身回了自己的院落。
林氏沐浴更衣后,坐在自己的院里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谢宴清归来。正准备唤丫鬟前去询问,没想到他的贴身侍卫过来报:夫人,候爷说他晚上就歇在书房了,让您早点安歇,不必等候。
林氏闻言,满腔的热情顿时像被一场大雨浇了个透心凉。还是与从前一般,她这个侯府夫人表面光鲜亮丽,实则得不到夫君半点宠爱。明明他之前那么深爱嫡姐,为何换了她,就不能!
林夕颜,你就是死了,也在无时无刻的糟践我!带着恨意,林氏枯坐了一夜。次日,谢惊澜还未起,谢玉柔便叽叽喳喳的闯进来她的院子。
二小姐,大小姐夜里睡得晚,尚未起身。棠心一边阻止,一边道。
你这奴才,本小姐与大姐姐说好了,今日要去打马球。
谢惊澜早在谢玉柔嚷嚷第一声的时候便醒了,只是她何时答应要去赴约重活一世,好多事情都脱离了原本的轨迹。就像这突然冒出来的打马球之约。
已经醒了,便索性唤了棠心放她进来。用了早膳之后,让棠心将那套紫色的骑马装换上,便由谢玉柔拉着去了城东的马球场。只是没想到,除了世家大族的公子,贵女外,一向不喜这类聚会的定国公世子萧景珩也来了。
比起以往呆呆愣愣的谢惊澜让人提不起兴趣,萧景珩对如今面前清冷高贵的美人倒是多看了几分。
你变了!他目光幽幽。
人总是会变得,不是吗谢惊澜侧身上马。
我知世子不悦与我的这桩婚事,惊澜也不悦。待到合适时机,惊澜自会劝爹爹求得圣上恩旨,取消了这门婚约!话落,马鞭扬起,手中的马球杆一挥,那力道恰到好处。
萧景珩凤眼微眯,似乎在怀疑谢惊澜言语的真实性。
6
马球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谢惊澜已经没有了初入场的兴奋。在场上漫跑了一圈之后,她正欲下马,忽然耳边劲风擦过空气,一抬头,三支利箭迎面而来。她见此,脚下使力,一个低腰下沉,堪堪躲过了那夺命的利器。手中挥动马球杆,缰绳前拉,整个人立于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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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不知是有意无意,谢玉柔这尖锐的一声,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却不想,后背又有气流刺破的声音,只是还没来得及反应,她的意识忽然有些模糊。她以为自己要葬身于此,却不想后背传来男子的声音:谢小姐,抱紧了!谢惊澜只感觉自己似腾云驾雾般,几个回旋之后,顺利的落了地。还没等看清眼前的人,便头一歪,晕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她已躺在侯府自己的院子。
阿澜,你醒了可还有不适爹爹谢宴清关切的促上前道。
谢惊澜摇了摇头,只是对自己今日的突发状况有些怀疑。
爹爹,可查清是谁要杀女儿
谢惊澜是故意问的,果不其然,当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立于谢宴清身侧的林氏手中帕子一顿,眼底闪过心虚。
就这么迫不及待么!谢玉柔是否知情,又或者参与其中呢许或是做贼心虚,林氏找了个由头便迫不及待的出了院子,好像,有什么东西掐着她,出不来气似的。等到清退了院里的人,谢惊澜这才让棠心守在院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父女俩说起了悄悄话。
阿澜,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杨御医说是中毒!
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呢谢宴清问道。
谢惊澜有些意外,中毒之事这么快就被戳破了:爹爹,女儿为什么会中毒,心里已有些眉目。但目前尚没有确凿证据,就暂且压下。
谢宴清没想到女儿自己已然知晓此事:你既心里有数,那爹爹就不插手。只问一句,下毒之人可在府中!
谢惊澜感叹于自家爹爹的敏锐,轻轻的点了一下头。但随即想起另一件事,她目光认真的对谢宴清说道:爹爹,女儿有一事请求!
你说!
女儿想请爹爹替女儿退掉国公府的亲事,那萧景珩,不是女儿良人。
还有一件事,女儿想请爹爹调2名暗卫给女儿,有些事,女儿不便行动。
谢宴清闻言,摸着下巴上新长的胡须:这第二件事么,即刻可办。第一件事,为父要想想。倘若你终是不喜那萧世子,爹爹拼了这老脸,也替你办成!
谢谢爹!爹爹真好!谢惊澜小嘴抹了蜜一般甜的说。
7
谢宴清的动作很快,夜里便有两名女子前来报到。
谢七,谢八见过主子!
谢惊澜听着,只觉得自家爹爹这什么文化水平。娇娇美美的姑娘,愣是给起了个谢七,谢八的名号,还真是有点一言难尽。
起来吧,想必爹爹已同你们讲过,我就不多说了。只一句,既然来了我这,便说明你们本事不凡。我没有其它要求,惟衷心尔。
还有,既然没有名字,那你们以后就叫棠月,棠白吧。
今晚就好好休息,明天开始,我要你们,盯死了林氏和管家!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皆需报我!
处理完了这些琐事,谢惊澜已经有些脱力。刚躺在榻上,窗外便传来了今日晕倒前的男子声音。
想不到,惊澜小姐颇有谢侯爷风范。
谢惊澜心中一惊,此人能躲过侯府暗卫,一路寻到自己院里,看来武功绝对在棠月,棠白之上。
阁下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谢惊澜道。
谢小姐就如此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么随着声落,男子从窗外翻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好似这套动作经常做似的。
所以呢
所以,不该,以身相许么男子轻笑道。
谢惊澜闻言,这才抬头认真的将眼前男子从头到脚的审视了一番,这通身的气度,也不像个登徒子,怎么就说出口的话,如此轻浮。
可我已有婚约在身,公子怕是要失望了。谢惊澜笑道。
婚约说的是国公府的萧景珩么不足为虑!男子笑道。
对了,说了这么久,还没自我介绍,我名上官旭,年16,年长你1岁。他将一枚紫色麒麟的玉佩置于我掌心:那破亲事速速退掉,等你及笄一过,爷便来提亲!
说完,便又翻窗而出。我看了眼敞开的大门,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笑意。
哈哈哈。。。。。。
8
次日,谢宴清朝会回来,笑意盈盈。
阿澜,当年那个同我竞争你娘亲的大冤种回来了。
老家伙,镇守边关多年,如今才舍得回来看看。
谢惊澜有些惊讶:怎的还有这一出,爹爹为何从来没提起过
谢宴清笑道:那家伙,当年被你娘亲拒绝,伤心之下,请旨镇守边关,已是好多年没见了。
那,他后来找到真爱了吗
真爱与否不清楚,只知道,他成亲了。膝下育有一子,名曰上官旭。
谢惊澜在听到上官旭的名字时,一口茶水喷出。不会吧,不会就是那个登徒子!
这么惊讶作甚,等到你上官伯伯回京,爹爹带你认识一下,那上官旭今年应有十八,你们年纪相仿,说不定谈的来。
谢惊澜这下彻底确定了,上官旭,她见过了。不仅见过了,还拿了人家的祖传玉佩。不知道之后爹爹知晓后,会是个什么样的场面。
对了阿澜,半月后就是你的及笄宴了,你娘亲早逝,既如此,你喜欢什么,就自己看着置办。一会爹爹让林氏将银钱给你送来。谢宴清笑着说道。谢惊澜闻此,只说了自己身边有银钱,不用公家拿出。
夜里巳时,棠白过来递信说,林氏晚间以为谢惊澜筹办及笄宴为由,将管家谢全唤入院内,直到戌时谢全这才离开。谢惊澜将手中的杯盏放下,原来,前世的这会,两人已经有迹可循了么。她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院中的那棵海棠树在风雨中飘摇,花瓣四散,像极了前世的她。前世,那场及笄宴上,自己喝了谢玉柔递过来的酒水后便神志不清,等再醒来时,她的身上趴着一个赤裸的男子。屋内是黑压压一片等着抓奸的人。未婚夫萧景珩一怒之下,直接退婚。而她,因为婚前失贞沦为了整个皇城的笑柄。至此之后精神恍惚,最终被人推下枯井摔死。
9
及笄礼当日,侯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谢惊澜一早便起床任由棠心为她梳妆,虽看似懒散,但眼神却一直落在了角落里的谢玉柔身上。等到装扮完毕,等候在一旁的谢玉柔也是伺机而动。
姐姐今日可真美。谢玉柔端着酒杯走近,桃花眼中闪过一抹算计,姐姐今日之后便是真正的大人了,也即将嫁为人妇。想必景珩哥哥看到今日的姐姐,也会大大的惊艳一场。
说着,谢玉柔从头上取下玉兰发簪:上次看姐姐喜欢这物件,问过娘亲之后,方才知晓这是先夫人遗物。今日姐姐既及笄,妹妹我也不好夺人所爱,便将此物还给姐姐,姐姐以后也可留作念想。她将簪子递上前,谢惊澜没有伸手接,只是命棠若上前收下。只不过在棠若在接过时,故意失手打翻了茶盏。热茶泼洒之时,她迅速将两只酒杯做了调换。将原本要给谢惊澜的那杯下了药的酒顺手递给了谢玉柔。
既如此,妹妹的心意,姐姐便心领了。谢惊澜微笑着将自己手中那杯无毒的酒喝下,又抬手示意谢玉柔。谢玉柔看见酒已下肚,眼里折射出奸计得逞的光芒。不知是被即将到手的成功迷了心智还是怎的,竟是看也不看的便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谢惊澜以饮酒过多为由,去了先夫人生前居住的院落休息。而这边的谢玉柔也是摇摇晃晃的跟了出去。
不多时,一声惊呼打断了庭院中的喜庆。众人纷纷起身,跟着谢宴清去往发出惊呼声的院落。
这不是先夫人得院落么林氏惊道。
谢宴清一脸严肃与慎重:发生了何事
门口的丫鬟守着间屋子,面红耳赤的道:里边,里边有人。。。
正说着,那一门之隔的屋内,男子的闷哼声,女子娇滴滴的欢快声,让众人立刻明白,这是有人光天化日之下上演活春宫。谢宴清一脸怒气,亡妻的院落一直对府内所有人禁止踏入,除了阿澜!思及此,他的手心开始有些湿润,万一。。。。
会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么
怎的不见大小姐林氏问道。
回夫人,大小姐此前就是不甚酒力,遂便休息在这院落里。
众人闻此,难道屋内的女子是谢家嫡小姐谢惊澜!
谢伯父,还请为侄子做主!谢惊澜做下如此不知羞耻之事,我萧景珩是断断不能要的,因此,我萧家要退亲,还请谢伯父见谅!人群里,萧景珩一脸正气的说道,好似不用看,他都知道里边的女子一定会是谢惊澜。
哦萧世子难道未卜先知,不用进屋查看,便可知晓那女子是我。还是说,今日之事,萧世子参与其中女子清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看热闹的客人不嫌事大般,皆是回了头。只见衣裳完完整整穿在身上的谢惊澜,一步一步从院外而来。
阿澜,吓死爹爹了!谢宴清在看见女儿时,心中的石头终是落下。幸好,幸好!而此时的萧景珩却是一脸惊恐,他想辩驳些什么:本世子,本世子只是。。。然而尚未等他说完,一旁的谢宴清却是打断了他的话:世子不必解释什么,阿澜是你的未婚妻,但在事发之后,你一不查明真相,二不有所关心,反倒是叱责脱身。如此婚约,我谢家要不起。劳烦世子回去跟令尊说一声,谢萧两家的婚姻就此作罢,本将会亲自向圣上言明。从今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林氏闻言,心中有些高兴。可转念间,却又有些着急了。既然谢惊澜在此,那谢玉柔那个死丫头在哪
然而不等她思考完,随着谢宴清一声开门,屋内此时依旧痴缠在一起的男女,面目清晰的暴露在众人面前。
是二小姐!有丫鬟喊道。
林氏一听,心头抖了几抖,她快速的冲了进去,见自己白白嫩嫩的女儿被那神智不清的男子死死的压在身下予取予求。
快点将她们分开!她声嘶力竭道。一众丫鬟婆子这才上前,将两人拉开。等到一瓢冷水下去,谢玉柔睁开迷茫的双眼,不知发生了何事。等到她的目光看向完好无损的谢惊澜时,这才慌忙看向自己。那满身的青紫痕迹像是屈辱般提示着自己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氏慌忙的给女儿披上外衣,将裸露在外的肌肤遮住。谢玉柔没有反应,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萧景珩,她在他的眼里,看见了狼狈的自己,也看到了他的厌恶和对自己的恶心。好好的及笄宴就在上演了一场抓奸的戏码之后落了幕。
10
谢玉柔被关在祠堂一天一夜,水米未进。这期间,谢宴清也查清了那男子的身份,乃管家刘全姐姐的独子贺思齐。
侯爷,小的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思齐说没见过世家大族贵女的及笄宴,小的这才将他唤了进来。说好看完就走的,却不知他狗胆包天,夺了二小姐的清白!
请侯爷定夺!是生是死,奴才毫无怨言。
刘全说完,头便重重的磕在地上。这之后,林氏被卸了管家权,刘全被遣出了府,而谢玉柔,则是半个月后嫁与贺思齐,从此,她与谢家再无半分关系!
是夜,谢宴清将谢惊澜唤到了书房。
阿澜,你告诉爹爹,此次事件不是巧合,对吗他严肃道。
谢惊澜知道自家爹爹有此一问,是以直面道:对!因为谢玉柔喝的那杯酒水,本就是林氏为了我而备的,而那中途冒出来的抓奸,本来抓的就是我。
岂有此理!谢宴清将杯子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
还有呢他问。
谢惊澜犹豫了一会,斟酌道:还有一事,娘亲替爹爹挡剑,剑伤不深,剑上又无毒药。按理说好好将养,总能慢慢恢复。可娘亲却在林氏的照顾下,一日不如一日。女儿觉得其中有鬼,遂便派棠若,棠白,哦,也就是谢七和谢八去盯着。不想前日,棠白发现林氏屋内的妆匣里有一只碧玉簪子。棠白趁其不在,便偷偷入内,将那簪子上的机关打开,将簪身内的粉末取了些许。
然后呢
女儿找人看过了,是毒,无色无味。外敷内用均可。用了此毒,时间短影响不大,但若日日服用,轻则痴傻呆愣,重则呼吸衰竭。您想想,娘亲是不是就是这样的症状
而这样的毒,女儿已经用了有2月之久。若不是女儿前段时间做了一场事关生死的大梦,此时,怕也不知晓,咱们侯府那最是良善的继夫人,背地里是如此心狠手辣。
11
谢宴清听完女儿的话,身子不由的往后打了个趔趄。昔日岳母不放心亡妻一个人在府养伤,所以便将林氏送来解闷。却不想,她狼子野心,终是害了夕颜的性命。如今,她又依葫芦画瓢,故技重施在女儿身上。当真是罪不可恕!将墙壁上的宝剑拿起,那武将的嫉恶如仇,让他想即刻就去砍杀那毒妇。
谢惊澜忙上前阻挡:爹爹万不可意气用事。如今尚且证据不足,且她又是过了明路,八抬大轿抬进府的继夫人。您若将她轻易打杀,岂不是落了个武将鲁莽,视人命如草芥的骂名
可她杀了你娘亲,又想杀了你。她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做了多少恶毒之事,我谢家又岂能饶她!
谢惊澜轻轻的将爹爹手中的剑拿下,将他拉着按到座位上:所以,我们要等个合适的时机!还有,女儿怀疑,林氏与管家刘全有私情!那谢玉柔怕也不是咱们谢府的女儿!
这一夜,父女俩在书房谈了整整两个时辰。具体谈了什么不清楚,只知道,次日一早,谢宴清因为军中突发急事,提前返回军营。
12
得知谢宴清已经离开,被罚禁足的林氏这才偷偷喘了一口气。却不知,这是一场针对她若展开的大网。
娘,女儿不想嫁给贺思齐,他不过一介布衣,家里穷的叮当响,女儿嫁过去不是自寻死路么谢玉柔哭哭啼啼的进了屋。
你还哭!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杯乱了心智的酒水,为何会进了你的嘴林氏问道。
谢玉柔将过程细细的跟林氏说了一遍。
不好!只怕是那谢惊澜已经有所察觉,要不然怎么会好巧不巧的由你喝了那杯酒林氏心中顿生警觉。
娘,你帮我求求爹爹,我就是去庵里做姑子,也绝不嫁给那个穷光蛋!林氏将女儿安抚了一会,这才趁着天黑,套了个斗篷,悄悄的出了府。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不知道的是,自己早已被棠白盯上了。
13
等到七拐八拐,这才在柳巷胡同里钻进了一落院子。那出门迎接之人,霍然就是刘全。你怎么才来刘全嬉皮笑脸道。
还不是那谢宴清走了,我才寻得机会出府。如今谢惊澜掌家,没有以往那些富裕银子了,你省着点花。林氏刚说完,便惊呼一声,被刘全抱进了怀里:乖乖,还是先办正事,老子都想死你了。林氏娇羞的往他怀里一靠,不多时,屋内便传来男女的痴缠声。
而屋外的谢惊澜,本该去军营的谢宴清,棠若,棠白,生生听了一场活春宫。等到两人停止的时候,这次来的目的才提上日程。
我怀疑谢惊澜已经察觉出些端倪了。
这次的酒水,本就是为她准备的。可稀里糊涂让玉柔饮尽,还闹出了抓奸的戏码。而且已经好久,她不曾派人过来拿药!林氏依偎在刘全的身上道。
富贵险中求,那就趁着谢宴清不在,一不做二不休,将她除掉!男人满脸凶狠道。
可是,我怕!当年为了能取而代之,这才鬼使神差听了你的话将林夕颜杀害,为此我夜夜不能安眠。
如今玉柔被贺思齐毁了清白,这会正闹着。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可不能不管啊!
话音刚落,门便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侯。。。侯爷!林氏在看清来人之时,慌忙将衣衫往身上套去。而刘全,则是被侍卫拖拽着扔到地上,如死狗一般。
说,为什么要杀害夕颜又对惊澜下了毒谢宴清长剑一挥,便落到了林氏的脖颈上。
侯爷,你不是去军营了么林氏哆嗦着。
去军营去了军营怎么能看到这一出男盗女娼的戏码还怎么知晓你们这十几年的欺骗与恶毒
林花露,本侯真是小看了你!夕颜待你如亲妹,事事为你着想。甚至在临死之前,还在为你的将来打算。她让我不要顾及你庶出的身份,迎你为正妻。直到得到了我的承诺,她才放心离去。可你呢处心积虑的靠近她,却只是为了侯府的荣华富贵!
14
荣华富贵么呵呵呵。。。林氏苦笑出声。
自见你的第一眼,我就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你。为了离你近些,我心甘情愿的待在侯府伺候林夕颜。可侯爷你呢你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我,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视而不见。于是我就在想,若是她死了呢如果她死了,我是不是就有机会了。可我低估了你,也高看了我自己。你永远不会用正眼瞧我,无论林夕颜活着还是死后。
谢宴清你知道吗嫁你的那日整个皇城都在艳羡我一介庶女,居然可以被永宁侯娶为正妻。可她们不知道,这富贵加身,对我而言,从来不是荣耀,而是枷锁。如若不是那次醉酒,我想,我永远也不可能跟你同睡一张床榻,即使你并未碰我。
谢宴清听着眼前妇人的控诉,眼里没有任何浮动,说话的语气也是一如既往得冷硬:那也不该是你害人的理由!
林花露,事到如今,本候给你两条路。一是自己去衙门报官,将这些年的罪名一一陈述。二是本候押你去报官,由我亲自将你的罪名陈列。而谢玉柔,既然已经证明她并非我谢家血脉,那便从今日起,去除谢姓,从谢家族谱上除名,即刻起搬离侯府。
谢宴清说完,将手中剑收回,冷漠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情。林氏看着眼前的男子,这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他。她低低的嗤笑了几声,念了句:痴心妄想。终是慢慢从地上爬起,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在众人的目光中,一头触向墙壁。
花露!迷离之际,林氏仿佛看见了已故的嫡姐林夕颜笑着朝她张开了手臂。她笑着喊了一声姐姐,便任由她将自己拥在怀里,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时隔多年,她终于找到了自己,可也是以葬送生命为代价的。
谢惊澜她们没想到林氏也是有些血性的,只不过,爱而不得,误了卿卿性命。只能叹一声造化弄人。林氏自戕后,侯府对外宣称她突发疾病,不治而亡。管家刘全被杖杀,而谢玉柔,如期被贺思齐抬回了贺家。至此,一场事关爱情的阴谋大戏,终得落幕。
15
午月(五月)的时候,街头巷尾的石榴花开的正艳丽。这一日,永宁侯府的府门大开,府中上下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氛。新上任的管家谢怀礼正在认真谨慎的检查府内布置。
你,这边灯笼高一点。
哎那个不能放那里,不吉利。
青年穿着灰色的长袍,举手投足间像极了私塾里的夫子老先生。
棠心,你这表哥也太呆板了些!棠白朝着身旁脸红耳赤的女子打趣道。
就是,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对棠心你,怜香惜玉。棠月挤眉弄眼的又加了一把火。棠心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要被烧焦了,甚是尴尬。此时若是离荷花池近些,她想自己都会毫不迟疑的跳下去,浇灭这满身的羞涩火焰。
三人正打闹的时候,此时侯府门口已经有马车停留。只见皇城新贵安乐公上官尧,带着自家不成器的独子上官旭已然下马,身后跟着流水的礼盒。
老伙计,好久不见!早已等候的谢宴清激动的上前,一把就将安乐公上官尧抱住。
时隔多年的兄弟相拥,让以往驰骋沙场的虎将顿时红了眼。
一别经年,好久不见啊!
这是犬子上官旭,来,见过你谢伯伯。上官尧指着自家的好大儿道。
上官旭上前一步:晚辈见过谢伯伯。
谢宴清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好!
先进去吧。
等到进了府内,谢惊澜忙完手头上的事情,正往外走,就看见了进来的一行人。
晚辈谢惊澜见过上官叔叔。她规规矩矩的行礼。等到抬起头,迎面而来的上官尧早已愣在了原地。
这是阿澜真是像极了她啊!
而谢惊澜,也在看见上官旭的第一眼,嘴角抽了抽。好家伙,还真是他!
谢宴清笑了笑,这老家伙!
等到两家人用过午饭后,谢宴清和上官尧正聊着天时,上官旭忽然起身朝着谢宴清行了个大礼:谢伯伯,晚辈请求您,将阿澜嫁给我!
谢惊澜刚进嘴的一口茶,就那么直愣愣的喷了出去。谢宴清被惊的脑子转不过弯,倒是上官尧,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样的,你爹娶不了心上人,你娶了心上人的女儿!妙啊,绝妙啊!他得意的朝着谢宴清挑了挑眉,好似赢得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似的。
哦那估计谢伯伯要让你失望了。你也知道,谢家只一独女,谢伯伯还指着阿澜养老呢。谢宴清看了眼身旁的老朋友,意味不明的说道。
既然阿澜嫁不了,那没关系,我可以入赘啊谢伯伯!上官旭脱口而出的话,却是把上官尧吓了一跳,脸色也由刚才的红润迅速变得煞白。说什么浑话,堂堂七尺男儿,给人上赶着入赘面子不要啦,里子也不要了吆!
谢惊澜看见上座上两位长辈的神情,心里暗暗发笑。
再说啊,我家的传家宝,阿澜都收下了。我与阿澜两情相悦,谢伯伯你可不能棒打鸳鸯!
什么!谢宴清噌的站起身,什么时候,这小子什么时候把自己亲手养的花连盆都给端走了他的眼神扫向自己女儿,谢惊澜表示除了马球场那次救了她,那人硬塞给自己一枚玉佩之后,再无交集。
好好好啊,上官尧,你真是好样的!年轻的时候,你偷我家,老了生了个儿子,还来偷我家!谢宴清说着说着,就突然笑了。
哈哈哈。。。。
随后,上官尧也跟着大笑起来。徒留两个晚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此事,是成了,还是没成
许多年后,当上官旭和谢惊澜游山玩水之时,谢惊澜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困扰自己多年的那个问题上官旭,你究竟是何时喜欢我的
身旁的男子笑了笑,什么时候,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许或是八岁那年来皇城送娘亲遗骨归家,幼小女孩的轻声安慰开始。又或者是十岁那年,谢伯伯来爹爹驻地时的匆匆一眼。又或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