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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人秉承着身体不舒服吃点东西就好了的理念,照常练剑、盯我功课、半夜给我盖被子。
直到某天清晨,我发现她靠在院子的石凳上昏睡不醒,额头滚烫,嘴唇干裂,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啃完的干粮——像是原本想垫垫肚子,结果没撑住,直接昏过去了。
我慌了。
太医来看过,说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加上连日劳累,这才高热不退。
开了药,嘱咐我按时给她服下,剩下的,只能靠她自己了。
我搬了小凳子坐在她床边,盯着她苍白的脸发呆。
药灌下去三次,秦雨终于退了点烧,但人还是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间攥着被角,像是陷在什么噩梦里。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秦雨」
她没反应。
我叹了口气,干脆趴在床边,小声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五岁之前,我是有娘的。」
我娘是个不受宠的妃子,性子软,不争不抢,连带着我也没什么存在感。
父皇孩子太多,多到可能根本记不清我叫什么。
我印象里,他只看过我一次——那年我独自玩耍时,在御花园摔了一跤,正好摔在他脚边。
他低头瞥了一眼,问旁边的人:「这是谁的孩子」
我自顾自地呵呵的笑:「你说他,一大把年纪生那么多孩子干嘛,记性不好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识。多尴尬啊......」
笑够了我安静了一会儿,继续给他讲故事。
「后来我娘死了,我被打发到冷宫,自生自灭。」
我以为我会像我娘一样,悄无声息地病死在那里。
可我没想到我这人运气这么好。
「第二年,我就遇到了你。」
我看着秦雨的脸:「你那时候冷着脸,凶巴巴的,但我可高兴了——因为终于有人陪我了。」
秦雨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什么。
我笑了,继续说:「秦雨,你知道吗我娘死的那一年,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家人了。」
「还好你来陪我了,我就又有家人了。」
我说的真情实意,差点给自己感动哭。
秦雨突然睁开了眼。
我吓了一跳:「你、你醒啦」
她虚弱地抬手,捂住耳朵,翻了个身嫌弃道:「......肉麻死了。」
我:......
感动不过三秒!
我气呼呼地站起来:「那你继续烧着吧!我走了!」
刚转身,却听见她沙哑的声音:「......回来。」
我扭头:「干嘛」
她闭着眼,拍了拍床沿:「......坐下。」
我狐疑地坐回去。
沉默了一会儿,她忽然开口:「我也有个故事。」
我瞧着她,等他开口。
「我家是商贾世家,富可敌国。」
但秦雨从小就和家里格格不入——他哥哥精于算计,八岁就能跟着父亲对账,而秦雨却只对剑感兴趣。
「在我爹眼里,我就是个废物。」
十岁那年,她被送去习武,名义上是「强身健体」,实则是被当成家族的「武器」培养——将来要护着她哥哥,保秦家生意无忧。
「我受伤,没人管。」
十四岁,她练剑摔断胳膊,家里只派了个小厮来看了一眼,丢下一瓶药就走了。
「我娘......也不喜欢我。」
她更喜欢哥哥,因为哥哥像她,聪明、圆滑、懂得讨人欢心。
而秦雨,倔强、顽劣、一身反骨。
「只有慕澜......帮过我。」
那年她十五岁,重伤高烧,是当时还在秦家做侍卫的慕澜偷偷照顾了她一夜。
「再大点我开始发誓要招慕澜入赘,或者嫁给他,再后来,为了保护他,我跟着他进了宫。」
她自嘲地笑了笑:「......挺蠢的,是吧」
我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像她拍我的那样。
她愣了一下,却没甩开。
夜深了,烛火摇曳。
秦雨的烧退了些,但人还虚弱。
我趴在床边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
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轻轻摸了摸。
「小麻烦精......」秦雨的声音很轻,像是叹息,又像是承诺,「......以后,就咱姐弟俩相依为命吧。」
我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往她手边蹭了蹭。
窗外,月光温柔地洒进来,照亮了两个人。
秦雨放下了爱而不得的心结之后,有一天,突然意识到了前途的重要性。
她开始刻苦练功,开始天不亮就起床,在院子里练剑,剑风飒飒,吵得我睡不着。
我抗议多次无效后,决定报复。
某天半夜,我偷偷爬起来,在她房门外的台阶上倒了一桶油。
第二天清晨——
「砰!」
「嘶——小混蛋!!!」
我裹着被子笑得直打滚。
然而,乐极生悲。
第三天早上,我推开门,一脚踩进她放在门口的陷阱——
一个大水坑。
「秦雨!!!」我拎着湿淋淋的裤脚站在院子里怒吼。
她靠在树上啃苹果,慢悠悠道:「礼尚往来。」
在那之后我俩的「战况」愈演愈烈。
我爱吃糖,秦雨总拦着,说吃多了牙疼。
于是,我把她的茶叶全换成了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