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订婚宴上的质问
我站在周野的订婚宴上,手里捏着香槟杯,指尖发冷。
整个宴会厅灯光璀璨,西装革履的男人们举杯祝贺,女人们穿着精致的礼服,笑容优雅得体。而我,夏知,穿着一件普通的米色连衣裙,站在角落里,像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周野站在不远处,一身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修长,眉眼深邃。他正低头和未婚妻林妍说话,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那笑容我太熟悉了,温和、克制,像是经过精心计算的情绪输出,完美得挑不出毛病。
可我知道,那不是真心的笑。
我和周野认识十年了。从高中同桌到大学室友,再到毕业后合租公寓,我们几乎形影不离。所有人都觉得我们迟早会在一起,连我自己都这么以为。可现实是,他今天订婚了,对象不是我。
我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香槟,酒精烧得喉咙发烫。
夏知,你少喝点。周野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伸手想拿我的杯子。
我躲开他的手,抬眼看他：怎么,怕我喝多了闹事
他皱眉,语气无奈：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盯着他,胸口发闷,周野,我们认识十年了,你订婚的消息,我还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
他沉默了一下,声音低了几分：……我怕你难过。
我差点笑出声。怕我难过那他有没有想过,现在这样我更难过
夏知……他伸手想碰我的肩膀,我猛地后退一步。
周野。我深吸一口气,酒精冲上大脑,理智的弦终于绷断,我问你一个问题。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你说。
男女之间,真的能做一辈子的纯友谊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周野的表情僵住了。
林妍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挽住周野的手臂,笑容甜美却带着刺：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
全场寂静。
我盯着周野,心脏狂跳。他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
十年的陪伴,十年的小心翼翼,十年的自欺欺人……全都结束了。
第二章
退场与偶遇
我冲出酒店的时候,雨下得很大。
高跟鞋踩在水坑里,溅起的泥水弄脏了裙摆,但我顾不上那么多。我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身后似乎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像是周野的声音,但我不敢回头。我怕一回头,就会让他看见我满脸的狼狈。
十年了,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溃不成军。
我拦了辆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姑娘,去哪儿
随便。我哑着嗓子说。
司机叹了口气,没再多问,车子缓缓驶入雨幕。我靠在车窗上,雨水模糊了外面的灯光,像被打碎的星星。手机在包里不停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打来的。我直接关了机。
车最后停在一家酒吧门口。我付了钱,推门进去。酒吧里灯光昏暗,人不多,正好适合买醉。
一杯长岛冰茶。我对调酒师说。
酒上来后,我仰头灌了半杯,酒精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钝痛。我盯着杯子里晃动的液体,突然想起大学时和周野第一次喝酒的场景。那时候我们刚满十八岁,偷偷摸摸买了啤酒在天台喝,结果两人都醉得一塌糊涂,最后互相搀扶着回宿舍,还被宿管阿姨骂了一顿。
再喝下去,明天会头疼。旁边突然有人说话。
我转头,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坐在隔壁的高脚椅上。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五官轮廓很深,眼神却很温和。
关你什么事我语气不善。
他笑了笑,没生气：只是建议。这种喝法伤胃。
我懒得理他,又灌了一口酒。酒精上头,视线开始发飘。我摸出手机想看看时间,才想起自己关机了。开机后,屏幕上跳出十几条未接来电和消息,全是周野的。最新一条是五分钟前发的：夏知,接电话,我们谈谈。
谈什么谈他怎么瞒着我订婚谈他怎么一边和未婚妻秀恩爱一边和我维持好朋友的关系
我冷笑一声,正要再次关机,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周野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像一把刀扎进眼里。
不接吗旁边的男人问。
我直接按了拒接,把手机扔回包里：不关你的事。
他耸耸肩,没再说话。
酒一杯接一杯地下肚,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趴在吧台上,有人轻轻拍我的肩膀：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再醒来时,我躺在陌生的沙发上。头疼得像是要裂开,我挣扎着坐起来,环顾四周——简约的公寓,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空气里有淡淡的咖啡香。
醒了
昨天的那个男人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杯蜂蜜水：喝点这个,能缓解宿醉。
我警惕地看着他：这是哪儿
我家。他把杯子递给我,你昨晚醉得不省人事,问不出地址,又不能把你扔在酒吧,只好带回来了。
我接过杯子,温热的水滑过喉咙,舒服了一些。理智渐渐回笼,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一个陌生男人家里过夜了。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要是被周野知道……
等等,我为什么还要在意周野怎么想
谢谢。我放下杯子,站起身,我该走了。
我送你吧,你状态还不太好。
不用。我抓起包往外走,却在门口僵住了——
周野站在门外,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他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到屋内的男人,再移回来,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夏知,他声音低沉,你昨晚去哪儿了
第三章
雨夜的对峙
周野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来,我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后腰撞在了门框上。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我的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哑。
他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定位软件的界面——我们俩从大学起就互相共享位置,说是为了安全,这么多年早就成了习惯。我竟然忘了关掉。
打了三十七个电话,周野的指节在手机边缘发白,酒吧、医院、警局都找遍了。
屋里的男人走过来,手自然地搭在门框上方：这位是
朋友。我抢在周野前面回答,指甲掐进掌心,我们出去说。
周野没动。他的目光钉在那个男人身上：昨晚她住这儿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我伸手去拽周野的袖子,被他侧身避开。那个男人挑了挑眉,突然笑了：放心,沙发很舒服。
这句话像往油锅里泼水。周野的下颌线绷得死紧,我太熟悉这个表情了——上次见他这样还是大四时,有个学长在社团聚会上灌我酒。
周野！我挤到两人中间,你未婚妻知道你大清早跑来管闲事吗
这句话终于让他转过来看我。雨水从他发梢滴下来,我才发现他连外套都没穿,衬衫湿透了贴在身上。他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雨里等的
林妍不是问题。他声音突然低下来,夏知,我们得谈谈。
胃里突然翻涌起昨晚的酒精。我扭头对屋里的男人说：借用下洗手间。
镜子里的女人眼妆晕成一片,嘴角还粘着昨天口红脱落的痕迹。我用冷水狠狠搓了把脸,抬头时发现周野的身影映在磨砂玻璃上,他就站在门外。
十年前也是这样。大学军训我中暑呕吐,他守在女厕所门外,隔着门板一遍遍问还好吗。那时候我们之间还什么都没有,却又像什么都有了。
我拉开门,他立刻递来毛巾。这个动作太自然,自然得让人心尖发颤。
她爸爸是我律所的合伙人。周野突然开口,订婚是上周临时决定的,我本来打算...
打算什么我打断他,等结婚请柬印好了再通知我
毛巾从我们之间掉在地上。周野弯腰去捡,这个角度我能看见他后颈的胎记,像半片枫叶。大二那年我发烧到39度,他背我去医院,我盯着这个胎记数了一路路灯。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我听见自己说,你永远有苦衷,永远不得已,然后指望我笑着说理解。
他僵在原地。窗外雨势渐大,水珠在玻璃上蜿蜒成河。那个男人很识趣地消失了,客厅里只剩下咖啡机运作的嗡嗡声。
手机突然震动,是闺蜜苏苏发来的消息：周野昨晚找你都找疯了,他未婚妻在朋友圈发了分手声明。
我盯着屏幕看了三遍才确认没看错。周野的手机同时亮起来,他扫了一眼,脸色骤变。
夏知,他伸手来握我的手腕,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躲开了。玄关的镜子里映出我们扭曲的倒影,像隔着一整个雨季。
那是哪样我抓起包往外走,周大律师不如写份案情分析书给我
他在门口拦住我,雨水顺着他的睫毛往下掉：那场订婚是假的。
全世界突然安静了一秒。咖啡机滴地一声完成工作,香气弥漫开来。
什么
我需要合伙人女儿这层关系接个案子。他的喉结滚动,本来计划三个月后...
我笑出了声。笑着笑着鼻子就酸了：所以你宁可演这种烂戏,也不肯直接告诉我十年交情就值这点信任
因为我知道你会反对！他突然提高音量,就像大二时你明知那个实习机会多重要,还是连夜坐火车来阻止我签约！
我像被扇了一耳光。那年他差点签下卖身契似的十年长约,是我翻合同发现了陷阱条款。
雨声填满了所有空隙。周野的手机不停震动,律所来电显示疯狂闪烁。他看都没看就直接关机,这个动作莫名取悦了我。
夏知,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那天你问的问题...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
门铃在这时响起。外卖小哥举着早餐袋：您点的醒酒套餐
周野的表情瞬间阴沉。那个男人从厨房走出来签收,冲我眨眨眼：宿醉后喝粥比较好。
我眼睁睁看着周野解开袖扣,这是他准备法庭辩论时的习惯动作。
多谢照顾我女朋友。他掏出钱包抽出现金,劳务费。
我和那个男人同时愣住了。
周野你疯了吧我劈手夺过钞票塞回他口袋,谁是你女朋友
他抓住我的手腕不放：从高二你帮我改情书那天起,你就知道答案。
雨声震耳欲聋。我忽然想起那封最终没送出去的情书,开头写着给穿蓝裙子的女生——那天我穿的正是蓝色连衣裙。
第四章
情书与谎言
周野的话像一颗炸弹,把我整个人都炸懵了。
什么情书我的声音在发抖,你明明是要写给隔壁班的林...
林雪穿的是白裙子。周野的手指还扣在我腕上,热度透过皮肤灼烧,那天合唱比赛,只有你穿了蓝裙子。
记忆突然闪回十七岁的夏天。我攥着周野塞给我的情书草稿,躲在厕所隔间里一边改一边哭,最后还傻乎乎地帮他誊抄了一遍。原来那封情书是给我的
你撒谎。我猛地抽回手,你后来明明和林雪...
她转学后我才知道,那封情书被你改得面目全非。周野扯松领带,露出个近乎惨淡的笑,原句是'你的蓝裙子像海',你改成'你的白裙子像云'。
那个陌生男人突然咳嗽一声：要不我先...
不用。我抓起包往外冲,周野两步就追上来。雨水劈头盖脸砸下来,他脱下西装举过头顶给我挡雨,自己瞬间被淋透。
夏知！他在雨幕里喊,你每次逃跑前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我转身时踩到水坑差点滑倒,被他一把搂住腰。隔着湿透的衣料,他的心跳又急又重。
十年。雨水顺着他的鼻梁往下淌,我暗示过十二次,你每次都用'好朋友'三个字堵回来。
我想反驳,却想起大二喝醉那次,他把我抵在宿舍楼下问要不要试试,我以为他在玩大冒险；想起工作第一年跨年夜,他指着烟花说我们这样像不像情侣,我笑着锤他肩膀说别闹。
原来都是我搞错了
那你为什么要假订婚我攥紧他湿透的衣领,耍我很好玩
上个月你妈打电话给我。他突然说,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说她给你安排了相亲。
我僵住了。这事我妈居然没告诉我
你说过讨厌相亲。周野的拇指抹过我眼下,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我只能制造个更棘手的状况...
远处传来鸣笛声。那个陌生男人追出来递伞,眼神在我们之间转了转：你的包忘拿了。
周野接过包,突然皱眉从侧袋抽出一张纸——是我昨天体检的报告单,最下面那行疑似甲状腺结节被雨水晕开,墨迹模糊成一片。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突然变了调。
我抢回报告单揉成一团：不关你事。
夏知！他抓住我肩膀的手在发抖,你最近总是嗓子疼是因为这个上周推掉的饭局是去检查
雨下得更大了。我看着他发红的眼眶,突然觉得很累：周野,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问我发小好朋友还是...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他骤然逼近的脸。下一秒我的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混着雨水的咸涩。这个吻又凶又急,像要把十年的时光都补回来。
我咬破了他的嘴唇。
周野吃痛松开,却笑了：现在知道了
血珠从他唇角滑落,被雨水冲成淡粉色。那个陌生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伞歪歪斜斜地插在垃圾桶旁。
你混蛋...我的拳头砸在他胸口,却被他整个拥进怀里。
体检报告明天我陪你去复查。他在我耳边说,至于相亲,你可以直接告诉阿姨...
告诉什么
他低头吻掉我睫毛上的水珠：告诉她说,你男朋友是个小心眼的律师,见不得别人惦记你。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苏苏发来的截图——林妍的朋友圈更新：合作终止,祝周律师得偿所愿。配图是张被撕毁的合同。
周野看都没看,直接把我手机塞回包里：先回家换衣服。
哪个家我故意问。
他把我塞进出租车,报的居然是我租的公寓地址。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我们两个落汤鸡：年轻人吵架也别淋雨啊。
周野握紧我的手：不是吵架。
那是什么我斜眼看他。
他凑近我耳边,温热的气息扑在颈侧：是某个傻子终于发现,我书柜第三排的法学典籍后面藏着什么。
我想起来了。那排书后面有个铁盒,去年大扫除时我想擦灰,他紧张得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
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原来十年前那封被我亲手篡改的情书,他一直留着
第五章
铁盒里的秘密
出租车停在我公寓楼下时,雨已经小了。周野付完车费,很自然地牵着我往电梯走,仿佛这个动作已经重复过千百遍。
你早就知道我住哪栋我盯着电梯按键上他的指纹。
301室,门锁去年十月换的,备用钥匙在消防栓顶上。他报出一串数字,快递收货密码是1225——我生日。
电梯镜面映出我们交握的手,他无名指上有道浅疤,是大三帮我修电脑时被机箱划的。当时血流如注,我边哭边给他包扎,他笑着说幸好伤的是我。
房门打开的瞬间,薄荷扑上来蹭我的腿。这只橘猫是周野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当时他说我不在时让它陪你,原来早有预谋。
去洗澡。周野从衣柜里拿出我的睡衣,居然还记得我最讨厌的那套——印着草莓图案的幼稚款,是苏苏送的恶搞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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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攥着睡衣没动：你怎么对我家这么熟
上个月你出差,我来喂猫。他弯腰挠薄荷的下巴,猫立刻翻出肚皮,顺便装了智能锁,远程报警的那种。
热水冲下来时,我才发现自己在发抖。镜子很快被蒸汽模糊,但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周野早就织了张网,而我像个傻子一样在网里蹦跶了十年。
吹风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裹着浴巾出来时,周野正拿着体检报告打电话,白衬衫换成了我衣柜里的男士T恤——前年团建发的文化衫,他留在我这儿的。
嗯,明天上午十点...对,甲状腺结节4A级...他转头看见我,突然卡壳,先这样。
你翻我东西我抢过报告单。
不翻怎么知道有人打算瞒着我做穿刺他扣住我手腕的力道有点重,夏知,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告诉我
薄荷突然跳上茶几碰倒水杯,我们同时去接,额头撞在一起。周野的呼吸滞了滞,目光落在我浴巾边缘的胎记上——硬币大小的浅褐色,像片银杏叶。
看什么看！我揪紧浴巾。
他突然笑了：高二体育课你中暑,校医让你解开领口散热...
闭嘴！我涨红脸去捂他的嘴,被他顺势搂住腰。吹风机还嗡嗡响着,热风扫过脚踝,像十七岁那年穿过操场的热浪。
电话铃声救了我。周野看了眼来电显示,表情微变：律所。
他走去阳台接电话,我趁机翻他留在沙发上的公文包。最外层塞着订婚宴请柬,烫金字体印着周野&林妍,我下意识要撕,却发现内页夹着张便签：【已和林总达成协议,三个月后解除婚约,条件见附件】。
便签背面是张照片：我上周在咖啡馆见相亲对象的偷拍,角度刁钻得像在接吻。照片右下角用红笔画了个叉,旁边标注：【取证完毕】。
侵犯肖像权可以判三年。我晃着照片。
周野夺过手机的动作堪称慌乱：这是...案情需要。
哦我踮脚逼近他,周律师接的什么案子,需要偷拍十年好友的相亲现场
他耳根红了。原来在法庭上舌战群儒的周大律师也会词穷。
薄荷突然惨叫一声。我们冲进厨房,发现它把周野的西装袋扒拉到地上,铁盒从内袋滚出来——正是他书柜里那个。
盒盖摔开的瞬间,我呼吸凝滞了。
里面根本不是什么情书。
而是一沓泛黄的医院收据,最早那张日期是我们大二暑假,项目名称清清楚楚写着【人工流产手术】。
解释一下我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
周野脸色煞白,伸手要来抢,我后退两步踩到薄荷的尾巴。猫尖叫着窜走,我踉跄撞上冰箱,铁盒脱手飞出,里面的东西天女散花般落下——除了收据,还有张B超照片,背面写着【孕8周】。
这不是...周野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我捡起照片,突然注意到日期：2015年6月。那年暑假我明明在青海支教...等等,照片角落有半个模糊的签名【林雪】
记忆突然闪回。大二期末考前夕,林雪突然退学,周野消失了一周,回来时瘦了一圈。我问起时,他只说帮朋友处理家事。
所以...我嗓子发干,孩子是你的
周野夺过照片撕得粉碎：你听我说...
门铃突然响了。监控屏幕上是林妍精致的脸：周野,我爸要见你,现在。
碎照片从周野指缝漏下去,像场微型雪崩。他抬手关掉监控,声音哑得不成样子：那晚我送林雪去医院的路上,她抓着我的手说'要是夏知在就好了'...
我胸口突然剧痛。原来他生命里最狼狈的时刻,想到的也是我
后来呢
后来...他喉结滚动,我在手术室外面,写了封永远没勇气给你的信。
铁盒最底下露出信封一角,上面是我的名字。
第六章
未寄出的信
门铃还在响,林妍的声音透过监控器传来：周野,我知道你在里面！
我盯着地上被撕碎的B超照片,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周野弯腰去捡那些碎片,手指微微发抖。
所以,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突然假订婚,是因为林雪回来了
不是。他猛地抬头,眼睛里全是血丝,林妍和林雪是堂姐妹,这件事...
门铃声突然停了,手机屏幕亮起来。林妍发来一条消息：【我爸查到你在调查当年的事了,不想连累夏知就立刻下楼】。
周野的表情瞬间变得可怕。他抓起西装外套,突然转身把我按在墙上,力道大得我肩胛骨生疼：听着,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门,密码锁我已经改了,除了我没人能...
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我打断他,指甲陷进他手臂里,那封信里写了什么
门外传来电梯到达的叮声。周野松开我,飞快地把铁盒塞进我怀里：看完就烧掉。
他吻在我额头上的嘴唇冰凉,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门。防盗门关上的瞬间,我听见林妍尖锐的声音：你疯了吗这时候来找她...
我反锁房门,跌坐在满地狼藉中打开铁盒。信封已经泛黄,封口处用火漆印封着,印章图案是片枫叶——和周野后颈的胎记一模一样。
拆信时我的手抖得厉害。里面是三张纸,第一张是医院便签,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夏知,林雪的孩子不是我的。但如果我告诉你真相,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第二张是周野的笔迹,日期是七年前：【今天帮你拒绝了张学长的告白,你说现阶段只想专心学业。那我呢我是不是也被归类在现阶段不可能里】
第三张纸上的内容让我呼吸停滞——是林雪的遗书。
【周野：我撑不下去了。那天晚上如果不是夏知临时叫我送笔记,我不会遇见那个人...但她什么都不知道,别告诉她。帮我照顾妈妈。】
纸上的泪痕晕开了墨迹。我突然想起大二那个雨夜,我感冒发烧让林雪帮忙送笔记给周野,她回来时浑身湿透,脖子上有可疑的红痕...
手机突然震动,苏苏发来一条新闻链接：《知名律师林XX涉嫌性侵案时隔七年重启调查》。配图是林妍父亲的照片,而新闻里提到的受害人化名LS,正是林雪名字的首字母。
我冲到阳台往下看,周野的车还停在楼下,但驾驶座上是林妍。副驾的车窗开着,周野正在和车外一个中年男人对峙——那人手里拿着个文件袋,赫然印着当年那家医院的logo。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我转身抓起钥匙,却发现门锁真的被周野改了密码。智能锁屏幕上跳出一行字：【剩余解锁时间11:59:59】。
他在拖延时间。
我疯狂拨打周野电话,全部转入语音信箱。最后一条信息是五分钟前发的：【信看完了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宁可你恨我】。
薄荷突然炸毛冲向门口。监控屏幕亮起来,林妍父亲的脸赫然出现在镜头里,他正在输密码——错误,门锁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夏小姐。他对着摄像头微笑,法令纹像两道刀疤,我们谈谈周野为你做的那些蠢事
铁盒从我手中滑落,未寄出的信飘出来。背面还有一行小字,是周野新添的：【PS：如果哪天你看到这行字,说明我终于有勇气面对那个雨夜了。我爱你,从你改错情书那天起】。
门外传来金属碰撞声,林父开始撬锁。我抓起厨房的剁骨刀抵在身后,另一只手拍下紧急报警按钮——周野装的安防系统终于派上用场,警笛声响彻整栋楼。
林父的表情瞬间扭曲。他后退两步,突然举起那个文件袋晃了晃,口型分明在说：【你不想知道孩子是谁的吗】
手机在这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一张照片：十七岁的我蜷缩在KTV角落熟睡,裙摆上有可疑的褶皱。配文：【你以为周野为什么对林雪那么好】
世界天旋地转。我瘫坐在地上,听见警车由远及近的鸣笛声,听见林父仓皇逃离的脚步声,却再也听不见十七岁那个雨夜里,林雪在电话里哭着说夏知我马上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智能锁突然滴地解锁,周野浑身是血冲进来,一把将我搂进怀里。他的心跳快得不像话,血腥味混着雨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别看...他捂住我眼睛的手在颤抖,那些照片是合成的,那天晚上你喝醉后我一直...
孩子是谁的我打断他。
周野的呼吸停滞了一秒。他松开手,让我看清他脸上的伤口和决绝的眼神：法医正在做DNA比对,但无论结果如何...
他掏出手机播放一段录音,林雪虚弱的声音响起：【是舅舅...他一直对夏知...那晚发现认错人后...】
录音戛然而止。我胃里翻涌起酸水,跪在地上干呕。周野从背后抱住我,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却暖不了我骨髓里渗出的寒意。
这七年...我牙齿打颤,你接近林妍是为了查这个
他沉默地点头,下巴蹭过我发顶。监控屏幕突然亮起红光,显示有人正在破坏楼下的警车。周野立刻把我拽离窗口,下一秒楼底传来爆炸声,冲击波震碎了所有玻璃。
在震耳欲聋的警报声中,他咬着我耳朵说：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咬死不知道林雪的事。
然后我看见了——他后腰别着的枪。
周野！我抓住他手腕,你到底是律师还是...
他吻住我的提问,这个吻带着血腥味和咸涩的泪：从今天起,我只是你的周野。
门外传来特警的喊话声。周野最后看了眼铁盒里的信,突然笑了：早知道该用这七年直接追你。
他把枪塞进沙发垫下,举起双手走向门口时,背影挺拔得像棵白杨。十七岁那年运动会他跑三千米,最后冲刺时也是这样,我在终点线等他,手里攥着被改得面目全非的情书。
原来我们都在自以为是地保护对方,却忘了最该保护的是那个雨夜里,三个少年被撕碎的真心。
第七章
破碎的拼图
特警破门而入的瞬间,周野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把钝刀,缓慢地割开我的胸腔。
周野先生,你涉嫌非法持枪和妨碍司法公正...
手铐合上的声音清脆刺耳。我扑上去想解释,却被女警拦住：夏小姐,请配合我们做笔录。
周野被带走前,用口型对我说了三个字。薄荷突然窜过来蹭我的脚踝,把他的唇语挡得严严实实。
警局询问室的空调开得太冷。我裹着一次性保温毯,看女警把证物袋里的照片推过来——是周野公文包里发现的,林雪遇害前一周的监控截图,她脖子上戴着我的同款项链。
认识这个吗女警敲了敲照片。
保温毯在我手里皱成一团。那条雪花吊坠的银链子是大一圣诞节,我和林雪一起在地摊买的,二十块钱两条。
周野为什么收集这些
女警交换了个眼神：他说是为了保护你。
笔录做到一半,审讯室突然传来骚动。我透过单向玻璃看见周野面前的桌上摊着尸检报告,他眼眶通红地指着某处,对面警官脸色骤变。
我要见夏知。周野的声音穿透玻璃,就五分钟。
他们居然同意了。
审讯室里残留着咖啡和汗水的味道。周野的手铐被暂时解开,腕上一圈淤青。他第一件事是摸我耳后的伤口——爆炸时被玻璃碎片划的,我自己都没发现。
听好。他声音压得极低,林雪的遗物里有本日记,锁在证物室207柜,密码是你生日。
我瞪大眼睛：你让我偷证物
是复印。他指尖在我掌心画了个字母M,找苏苏帮忙,她表哥在鉴证科。
警官开始敲门。周野突然抬高音量：甲状腺穿刺记得做无痛的！同时往我口袋里塞了张纸条。
回家路上我展开纸条,上面是串银行保险箱密码和一行地址。苏苏的电话来得恰到好处：周野让我告诉你,别看热搜。
已经晚了。
知名律师之女命案反转高高挂在榜首。点开是林父的采访视频,他声泪俱下地指控周野：我女儿去世前留下日记,说被他侵犯过...
视频突然跳转成监控画面——年轻女孩在宾馆走廊狂奔,身后模糊的人影很像周野。评论区炸了：知人知面不知心难怪要查旧案转移视线。
我浑身发抖地拨通苏苏电话：那家宾馆...是不是在青海路
你怎么知道
因为大二暑假,我支教的地方就在青海路。而林雪是来给我送生日礼物后失踪的。
保险箱里是台旧手机。开机后跳出几十条未读短信,最新一条来自七年前：【夏知,我拍到证据了,明天就报警】。发信人是林雪,收件箱里全是发给我的草稿。
相册里只有一段视频。林雪颤抖的镜头对准宾馆房门号1225,和周野生日同一天。画面剧烈晃动后,出现一只戴腕表的手——表盘上有道独特的刮痕,是林父常年佩戴的那块百达翡丽。
视频最后几秒,林雪急促的呼吸声里混着门锁转动声,然后是她绝望的喃喃：...认错人了...
手机从我指间滑落。所有碎片突然拼合——林雪那晚穿着我的外套,戴着我的项链。而周野这七年来的反常,他接近林妍的动机,甚至那场荒唐的假订婚...
薄荷突然冲阳台尖叫。我拉开窗帘,楼下停着辆没挂牌照的黑车,车窗缓缓降下,林父阴鸷的脸在月光下像具骷髅。
他举起平板电脑,屏幕上是实时监控画面：周野在拘留室里闭目养神,而镜头缓缓移向他枕着的右手——指缝里藏着块锋利的玻璃碎片。
平板弹出视频通话请求。我接通后,林父的声音像毒蛇钻进耳朵：夏小姐,用日记本换你男朋友的命,不过分吧
视频里周野突然睁眼,仿佛能透过镜头看见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摸了摸后颈的枫叶胎记——那是我们小时候的暗号,意思是快跑。
可这次我绝不会逃。
好啊。我听见自己说,但我要先确认他活着。
林父冷笑一声,镜头转向拘留室角落。那里有滩可疑的水渍,正缓缓向周野的方向蔓延...是汽油。
明晚八点,带日记来换人。视频戛然而止。
我疯狂拨打苏苏电话,同时翻出周野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那枚火漆印。印章底部刻着微型二维码,扫描后跳出的页面让我倒吸冷气：
【林氏集团洗钱证据链】上传倒计时23:5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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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倒计时
苏苏冲进我家时,我正用裁纸刀划开沙发垫——周野藏枪的地方现在躺着个防水袋,里面是手写便签：【别怕,枪是假的,证物室207柜里有真东西】。
你俩演谍战片呢苏苏夺过刀,我哥说207柜根本不是什么日记本,是...
是什么
她突然压低声音：林雪的尸检样本。
冰箱运作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我盯着防水袋上的结绳方式——是周野独有的反扣手法,大二露营时他教过我,说这样绑的东西只有你知道怎么解。
帮我搞到样本。我扯开结扣,用你表哥的关系。
苏苏表情像吞了苍蝇：你知道偷证物什么罪吗周野疯你也跟着...
林父今晚要烧死他。我亮出平板上的监控画面,汽油已经流到周野脚边,而且尸检样本能证明孩子DNA。
苏苏脸色唰地白了。她掏出手机发了条语音：哥,我要看那个女大学生的尸检报告...对,就现在。
等待回复的半小时里,我们反复看林雪那段视频。苏苏突然暂停在某一帧：这表盘反光里...是不是有个人
放大后的画面模糊不清,但玻璃反光里确实有道影子——穿蓝白条纹衬衫的背影,和当年周野常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不可能。我指甲陷进掌心,那天周野在...
记忆突然卡壳。支教期间周野确实来看过我,但林雪出事那晚他在哪我疯狂翻找旧手机,终于在和周野的聊天记录里找到蛛丝马迹——他当时说去县城买蚊香,但往返根本用不了一整晚。
苏苏表哥发来的消息救了我：【样本不能外带,但可以给你看检测结果】。附件是份DNA对比报告,匹配对象赫然是林父,而最下方有行手写备注：【阴道残留物检出麻醉剂成分,与林XX私人诊所库存一致】。
人渣！苏苏砸了抱枕,难怪周野要冒险...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张照片：拘留室的汽油痕迹已经形成个数字7。
他在倒计时。我抓起外套,现在几点
七点四十...卧槽你不会真要送上门吧
我从书架抽出一本《刑法学》——周野送我的生日礼物,扉页夹着张借书卡。当我把借书卡对着台灯调整角度时,隐藏的钢印显现出来：【物证鉴定中心临时通行证】。
周野早安排好了。我把通行证塞给苏苏,现在需要你演场戏。
晚七点五十五分,物证鉴定中心。苏苏穿着借来的制服,推着清洁车大摇大摆走过走廊。我在消防通道里盯着监控死角,手心全是汗。
对讲机突然响起苏苏的暗号：207柜已消毒。
我溜进证物室时,苏苏正把复印好的文件塞进垃圾袋。柜门打开的瞬间,腐臭味扑面而来——林雪的遗物装在密封盒里,最上面是本带血的日记。
翻开第一页,我的名字被反复划烂又描红。
【6月15日：夏知永远不会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她喝醉的样子太像...】
【6月17日：舅舅说再敢报警就杀了夏知。周野今天来找我,他居然猜到了...】
最后那页被撕掉一半,残留的字迹触目惊心：【如果我的死能让他们坐牢,值得】。
有人来了！苏苏突然拽我蹲下。脚步声停在门外,钥匙串叮当作响。
我们蜷缩在柜子后面,听见管理员嘟囔：奇怪,207柜怎么没锁...
对讲机在这时炸响：B区起火！重复,B区起火！
是拘留室的方向。我和苏苏对视一眼,同时想起那个汽油形成的数字。不是倒计时——是坐标。
狂奔出大楼时,远处夜空被火光映红。苏苏突然抓住我：日记本最后一页...
我翻到背面,在血迹斑驳的角落里发现一行小字：【周野,替我保护好那个傻子】。
这根本不是林雪的字迹。
是周野的。
警笛声由远及近。我摸出口袋里的火漆印,突然发现印章底部可以旋开——里面藏着枚微型U盘。
苏苏的表哥气喘吁吁追上来：拘留室是调虎离山！周野被转移去...
我知道。我握紧U盘,他在等这个。
平板上最后传来的画面里,周野用玻璃碎片在墙上刻了个坐标。那个数字我很熟悉——是高中时我们常去的废弃天文台,经纬度刚好是东经122.5度。
而此刻U盘插入手机后,跳出的自动发送页面正在倒计时：【证据上传剩余00:05:00】。
要报警吗苏苏声音发抖。
我摇头,拦了辆出租车：去救你未来表姐夫。
后视镜里,物证鉴定中心的警报灯把夜空染成血色。司机随口问：小姑娘去哪啊
天文台。我按下发送键,抓星星去。
车驶入夜幕时,手机震动起来。是周野那个被监听的号码发来的空白短信——我们的暗号,意思是我等你。
第九章
铁盒里的真相
我站在周野的公寓门口,手指悬在密码锁上方迟迟没按下去。昨天他在医院说的那句话还在我脑子里嗡嗡响——书柜第三排的法学典籍后面藏着什么。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吓得我差点跳起来,回头看见周野拎着便利店塑料袋站在楼梯口,白衬衫袖口沾着血渍,应该是刚换完药。他目光落在我手里那本《刑法学》上,嘴角抽了抽：这么快就来挖宝了
你、你不是说今天复查我结结巴巴往后退,书脊磕在鞋柜上发出闷响。
复查取消了。他把塑料袋扔在玄关,牛奶盒撞出清脆的声响,林妍父亲派人堵在医院。
阳光透过纱帘在他脸上投下细密格纹。我攥紧书角突然反应过来——他刚才是去引开那些人的。周野伸手抽走我怀里的书,消毒水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要找什么我帮你拿。
不用！我扑过去抢,额头撞在他下巴上。他闷哼一声后退两步,后腰抵着餐桌边缘,那本《刑法学》哗啦掉在地上,夹在里面的借书卡飘出来,钢印的物证鉴定中心几个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周野弯腰去捡的动作突然僵住。我趁机冲向书柜,第三排的法学书籍整齐得像列队士兵。手指刚碰到《刑事诉讼法》,身后传来周野沙哑的声音：夏知,别看了。
太迟了。厚重的典籍后面露出铁盒一角,我拽出来的瞬间整个人踉跄了一下——这不是什么放情书的盒子,而是警用证物袋专用的密封箱,标签上印着LS案和七年前的日期。
这是林雪的……我喉咙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箱角暗褐色的污渍,在看清那是什么的瞬间猛地撒手。铁盒砸在地板上弹开,里面的东西天女散花般散落——尸检照片、现场勘察图、还有一本染血的日记本。
周野的呼吸声变得又重又急。他蹲下来捡照片的动作像是慢镜头,指腹擦过那张林雪躺在天台的血泊里的特写时,手套纤维勾住了照片边缘的裂痕。
那天晚上我去晚了。他声音平静得可怕,她约我在天台见面,说要给我看证据。
我捡起飘到脚边的现场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一个模糊人影——穿蓝白条纹衬衫的背影,站在消防通道的阴影里。图纸背面贴着便利店小票,购买物品栏写着创可贴、酒精棉,日期是林雪死亡当天。
你当时在现场我声音发抖。
周野摘掉左手手套,露出虎口处陈年的月牙形疤痕：她坠楼前给我打过电话,我听见她在喊‘舅舅’。
日记本翻开的页面正好是最后一篇,林雪的字迹潦草得像在挣扎：【舅舅发现我偷拍了,他说如果报警就杀了夏知。周野怎么还没来】。
牛奶盒在塑料袋里渗出冰凉的水珠,顺着地板缝蜿蜒到我脚边。我突然想起大二那年的雨夜,我感冒发烧让林雪帮忙送笔记,她回来时浑身湿透,脖子上有可疑的红痕。而周野那晚突然失联,第二天出现时右手缠着绷带,说是摔的。
那封情书……我喉咙像塞了团棉花,其实是给我的
周野从钱包夹层抽出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我高中时幼稚的笔迹：【周野,要不要一起考政法大学】。纸条背面是后来添上去的钢笔字：【好,顺便谈个恋爱】。
本来打算高考结束给你。他把纸条对折塞回原处,结果林雪出事了。
楼下突然传来急刹车的声音。周野猛地拽我起来,铁盒咣当扣在地上。他从书柜暗格摸出车钥匙塞给我：去老地方等我。
什么老地方
他嘴角扯出个苦笑：十七岁我帮你改志愿那天,你哭得最凶的那个天台。
防盗门被砸响的瞬间,周野把我推进消防通道。我攥着车钥匙往下跑,听见他在背后喊：夏知！抽屉里还有——
撞击声淹没了后半句话。
我在方向盘上发现三处新鲜的血迹,导航记录里只有一个常去地址：城北墓园。后座放着没拆封的婚纱画册,扉页上用铅笔写着夏知选,日期是我们大二那年。
天空开始下雨。雨刷器刮不干净越来越密的雨帘,就像我擦不干后视镜里自己模糊的脸。墓园值班大爷认出周野的车,直接放行：周律师又来看妹妹啊
林雪的墓碑前摆着未拆封的生日蛋糕,奶油裱花是我最喜欢的草莓。旁边靠着个相框——照片里的林雪穿着我的蓝裙子,在KTV里对镜头比耶,背景里喝醉的我正歪在周野肩上傻笑。
墓碑背面刻着行小字：【对不起,没保护好你们】。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陌生号码发来视频请求。接通后画面剧烈晃动,最后定格在被按在墙上的周野,他嘴角渗着血,却对着镜头无声地说：跑。
视频背景音里,林父的声音毒蛇般钻入耳朵：夏小姐,用日记本换你男朋友的命,不过分吧
视频突然中断时,我的指甲已经在方向盘上留下四道月牙形的凹痕。雨水拍打车窗的声音像无数个细小的嘲笑,后视镜里映出自己惨白的脸——和当年林雪最后那张照片上的表情一模一样。
我猛踩油门冲进雨幕,轮胎碾过水坑溅起半人高的污水。手机疯狂震动,徐辰发来定位：【东郊废弃印刷厂,快报警！】但下一条立刻撤回,换成：【别报警,林父有人脉】。
印刷厂铁门上的锁链已经生锈。我抄起路边的钢筋砸开锁,铁链断裂的声音在雨夜里像声枪响。厂房深处亮着微弱的灯光,周野被绑在褪色的印刷机上,白衬衫浸透了血和水,垂着头像是没了意识。
周野！我扑过去解绳子,手指碰到他脖颈的瞬间被电击般缩回——他的皮肤烫得吓人,锁骨处的绷带渗着新鲜的血迹。
傻子……他哑着嗓子开口,睫毛上的雨珠随着颤抖簌簌落下,不是让你去天台吗……
林父从阴影里走出来,皮鞋踩在积水里发出黏腻的声响。他手里把玩着那个铁盒,林雪的日记本在他指间哗啦翻动：夏小姐,我外甥女到死都护着你,你怎么报答她
印刷机突然发出刺耳的启动声,生锈的齿轮缓缓转动。周野的袖子被卷进去的瞬间,我抓起地上的铁棍卡住传动轴,金属摩擦迸出刺眼的火花。
你要什么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林父从西装内袋抽出张照片——十七岁的我蜷在KTV角落熟睡,蓝裙子肩带滑落一半。他指尖点了点照片边缘入镜的半杯橙汁：这杯饮料检测出GHB成分,而当晚包厢只有三个人。
记忆像被闪电劈开。那天我醒来时身上盖着周野的外套,林雪红着眼睛说送我回宿舍,而周野右手缠着绷带,指节全是擦伤。
是你。我浑身发冷,那天真正想下手的是你……
周野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印刷机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林父冷笑着翻开日记本最后一页,林雪凌乱的笔迹写着：【舅舅在夏知饮料里下药,我必须回去】。
猜猜是谁救了你林父把照片甩在我脸上,你那晚像死鱼一样被周野抱出来时,我外甥女正在隔壁包厢挨打。
周野的怒吼混着机器轰鸣震耳欲聋。我抓起铁棍砸向控制台,电箱爆出的火花点燃了堆积的废纸。火势瞬间蔓延,林父慌乱地去抢铁盒,却被周野一脚踹在膝窝——他们扭打着撞向货架,成捆的纸张倾泻而下。
我拼命拽动卡死的传动轴,周野的袖口已经绞进去半截。高温让空气扭曲,他的声音却异常清晰：夏知,书桌抽屉……
钢管突然被火烤得通红,掌心血泡破裂的焦糊味混着浓烟灌进喉咙。在传动轴崩断的瞬间,周野挣脱束缚扑向我,燃烧的货架擦着他后背砸在地上。
警笛声由远及近。林父拖着铁盒冲向侧门,却被门槛绊倒——盒子弹开的瞬间,里面飘出的不是日记,而是厚厚一沓机票存根。最早那张是七年前飞往云南的,乘客姓名【夏知】,旁边用红笔画了个爱心。
你……我呆滞地看向周野。他手臂血肉模糊,却还死死攥着半张烧焦的纸——那是林雪日记的残页,隐约能辨认出【周野为救夏知打伤舅舅】的字样。
消防栓被高温引爆,水幕像一场迟来的救赎浇灭了大火。警察冲进来时,周野正用受伤的手摸我烧焦的发梢,血和雨水在他掌心混成淡粉色：抽屉里还有九百九十九张机票……每次你相亲,我都买了下一班的票。
救护车的蓝光在雨中晕染开来。我攥着那张云南机票,突然想起毕业旅行前突然取消的航班——那天周野正好出差,在机场偶遇了独自改签的我。
担架上的周野突然挣扎着坐起来,沾血的手指在我掌心画了个爱心——那是我们高中时发明的密语,意思是我没事。
周律师需要立即手术！医护人员按住他。
周野却扭头对警察说：七年前林雪案的补充证据……在我书桌抽屉。
暴雨冲刷着印刷厂的玻璃穹顶。在被推上救护车前,他苍白的嘴唇擦过我耳垂：这次换你等我。
警车后备箱里,林父的咆哮渐渐远去：周野！你为了个女人毁了自己前途！
我摸出口袋里皱巴巴的借书卡,钢印的物证鉴定中心在雨中闪闪发亮——原来这七年他从未放弃,只是把战场从法庭转到了阴影里。
手术灯亮起时,护士递给我密封袋里的个人物品。周野的钱包夹层露出半张照片——大二那年我趴在图书馆睡觉,他在照片边缘写：【等傻子开窍】。
窗外雨停了。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时,监护仪上的心率终于趋于平稳。我打开他书桌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九百九十九张机票,最早那张的日期后面写着：【今天开始,换我守护你】。
第十章
夏至未至
手术室的灯亮到第八个小时,我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徐辰发来的消息：【林父被捕了,老周提交的证据链直接惊动了省厅】。配图是新闻截图,林父被押上警车的画面下写着涉黑案主犯落网。
我攥着周野的私人物品袋,里面掉出一张折叠的便签纸。展开后是熟悉的字迹：【夏知,如果我这次没挺过来,保险箱密码是你第一次亲我的日期】。记忆闪回大二那年社团庆功宴,我喝醉后偷袭了周野的脸颊,他耳根红得像要滴血,却偷偷在备忘录记下了那一刻——2015年6月13日。
护士突然推门而出：患者醒了,一直喊温小姐。
我冲进复苏室时,周野正艰难地抬手去扯氧气面罩。他苍白的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我俯身凑近,听见气若游丝的四个字：...嫁给我吧...
监护仪瞬间尖叫起来。医生手忙脚乱地调整参数,而我呆立在原地,看着这个为我挡过刀、挨过枪、藏了十年心事的男人,在生死线上挣扎着要一个答案。
你他妈...我揪住他病号服领子,眼泪砸在他新生的胡茬上,用这种方式求婚
周野笑了,氧气面罩上腾起白雾。他颤抖的手指摸向枕头底下,掏出一个被血浸透的丝绒盒子——里面是两枚素圈戒指,内壁刻着【2012.04.25】。我们初遇那天,他蹲在医院后巷哭,我递给他一张创可贴。
早就...准备好了...他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怕你拒绝...
徐辰在门口疯狂拍照：牛逼啊老周,ICU求婚第一人！
护士们憋着笑给我测血压,结果直接爆表。周野这个混蛋,明明躺着不能动,却用眼神把我逼到墙角——就像十七岁那年,他在教室后排盯着我和学长的互动,铅笔尖在纸上戳出个洞。
戒指我收下了。我把男戒套在他缠满绷带的手指上,等你出院再补仪式。
周野突然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不像病人。他示意护士拿来纸笔,歪歪扭扭写下：【不要仪式,现在就要结婚证】。
民政局工作人员来病房的那天,阳光特别好。周野勉强能坐起来,白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遮住了颈侧的疤痕。摄影师让他笑一笑,他却紧张得像个第一次上法庭的实习生。
快门按下的瞬间,我偷偷掐他腰侧的软肉。周野猝不及防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而我的余光瞥见床头柜抽屉没关严的缝隙——里面躺着那本泛黄的《刑法学》,书页间露出半张云南的机票。
周先生,工作人员递过结婚证,您的手在抖。
周野接过红本本的姿势像接圣旨。他翻开内页看了又看,突然抬头对我说：夏知...我赢了...
原来他和我爸打过赌,三十岁前一定能娶到我。赌注是家里那套绝版邮票,而赌约立在我高考结束那天——就是他把志愿表改成和我同一所大学的日子。
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我摸出那把保险箱钥匙,轻轻放进他掌心。周野的睫毛颤了颤,突然哼起跑调的歌：夏天的风...我永远记得...
这是我们高中毕业晚会上,我抢走话筒逼他合唱的歌。当时他红着脸说五音不全,现在却记得每一个音符。
徐辰抱着婚纱冲进来时,周野正试图下床。主治医生举着CT片怒吼：周律师！您再折腾我就把结婚证没收！
周野乖乖躺回去,却偷偷勾住我的小指。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他掌心画出一道金线——十七岁那个雨天,他也是这样,隔着医务室的帘子牵住我发抖的手。
夏知。他忽然正色,嗓音还哑着,这十年...每一天我都...
我用吻堵住他后半句话。消毒水味混着薄荷糖的甜,像极了那年他背我走过的雨季。监护仪又开始尖叫,但这次没人理会——毕竟在心跳的故事里,迟到十年的告白,永远不算太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