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山诡影
你确定这条路没错许薇拽了拽林默的背包带,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西斜,密林中的光线变得更加昏暗。
林默停下脚步,掏出手机看了看离线地图,信号格空空如也。应该没错,再往前走半小时就能到那个传说中的瀑布了。他转头对许薇笑了笑,试图安抚女友的情绪,别担心,我们带了足够的装备,就算天黑前到不了,也能露营。
许薇抿了抿嘴唇,没有回答。她环顾四周,参天大树将天空切割成碎片,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和腐烂树叶的气味。三天前当他们向当地村民打听这条路线时,那个满脸皱纹的老人眼神闪烁,用浓重的方言说了句鬼见愁,去不得,然后就不再搭理他们。
我觉得这地方有点邪门,许薇小声说,刚才我们经过的那棵树,我发誓已经是第三次看到了。
林默皱了皱眉,他也注意到了环境的不对劲。按照地图,他们应该已经接近目的地,但周围景色却越来越陌生。更奇怪的是,从一小时前开始,林子里就再没听到过鸟叫声,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仿佛整片森林都在屏息观察着这两个闯入者。
可能是地图有偏差,林默故作轻松地说,我们再往前走一段,如果还找不到就原路返回。
许薇点点头,但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她是个热爱冒险的都市女孩,平时最爱看恐怖电影和灵异故事,但真置身于这种环境中时,电影里的刺激感全变成了真实的恐惧。
两人继续前行,脚下的落叶越来越厚,踩上去发出令人不适的咯吱声。林默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你看那是什么
在几株扭曲的老树之间,隐约可见一条被杂草半掩的小径,小径尽头有一个模糊的物体。走近后他们发现那是一个破旧的木盒,约莫鞋盒大小,表面布满青苔和划痕,但奇怪的是看起来并不像被遗弃了很久的样子。
别碰它!许薇本能地拉住林默的手臂,这地方出现这种东西太奇怪了。
林默蹲下身,用登山杖小心地拨弄木盒。盒盖没有锁,轻轻一碰就打开了,露出里面的内容物——一个造型诡异的青铜摆件。
天啊...许薇倒吸一口冷气,却不由自主地凑近观察。
那摆件约手掌大小,形状难以描述,既像扭曲的人体又像某种未知生物,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青绿色光泽。最令人不适的是,当视线落在上面时,会产生一种它在微微蠕动的错觉。
这可能是某种古董,林默的声音因兴奋而略微发颤,看这工艺,至少有几百年历史了。
许薇却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那摆件似乎在呼唤她,一种难以抗拒的冲动驱使她伸出手。林默,我觉得它...它在看我...
别傻了,只是个工艺品。林默虽然这么说,却也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他正想合上盒子,许薇的手却已经碰到了摆件。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许薇的眼睛突然睁大,瞳孔扩张到几乎填满整个虹膜。她的嘴巴张开,却发不出声音。林默惊恐地看着女友的身体开始不自然地抖动,然后——瘪了下去。
就像被戳破的气球,许薇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她的皮肤完好无损,但下面的骨骼、肌肉和内脏却诡异地消失了。短短几秒钟内,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就变成了一张完整的人皮,软塌塌地堆在地上,连头发和指甲都完好无损。
许薇许薇!林默的大脑拒绝接受眼前的景象,他跪在地上,颤抖的手触碰那张还带着体温的人皮。触感真实得可怕——这确实是许薇的皮肤,他甚至能摸到她右手小指上那个烫伤的小疤痕。
2
皮囊之谜
极度的恐惧和荒谬感让林默的思维几乎停滞。他机械地抬头看向木盒,那个青铜摆件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比刚才更加光亮了,表面的纹路像血管一样微微脉动。
就在这时,身后的灌木丛突然传来沙沙声。林默猛地回头,看到一个胡子拉碴的流浪汉从树林中窜出。那人衣衫褴褛,头发纠结成一团,但动作却异常敏捷。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睛——眼白部分布满血丝,瞳孔却是诡异的青绿色,和青铜摆件一模一样。
流浪汉看到地上的情景,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新皮囊,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终于等到合适的了。
林默本能地扑向许薇的人皮,想保护它不被这个疯子触碰,但流浪汉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他一把推开林默,抓起地上的人皮,像穿衣服一样熟练地将手臂伸入空荡荡的袖管,双腿套进裤腿,最后将头部对准——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钟。
接下来的一幕彻底摧毁了林默残存的理智。
那张人皮像活物一样贴合在流浪汉身上,迅速膨胀成许薇的体型和样貌。头发重新变得柔顺有光泽,皮肤恢复弹性,甚至连衣服都完好如初。几秒钟后,许薇站在林默面前,歪着头对他微笑。
怎么了,亲爱的你脸色好难看。她的声音、语调、神态和许薇一模一样。
林默跌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向后爬,直到后背撞上一棵树。你不是许薇...你把她怎么了
许薇叹了口气,这个动作和她平时不耐烦时一模一样。我当然是许薇啊,刚才那个老流浪汉才是假的。你忘了吗我们发现了那个盒子,然后他突然袭击了我们。
林默的脑子乱成一团。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但那种真实感...
许薇向前走了一步,林默立刻尖叫起来:别过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许薇的表情变了,笑容变得扭曲而陌生。真没意思,我还以为能多玩一会儿呢。声音突然变成了流浪汉的嘶哑声调,然后又切换回许薇甜美的嗓音,不过没关系,你已经看到了真相,那就只能按规则来了。
什么规则什么真相林默的声音几乎要撕裂。
许薇蹲下身,与瘫坐的林默平视,这个姿势原本是许薇安慰他时的习惯动作。真相就是,这个深山里有种古老的力量,她——或者说它——用许薇的声音解释道,那个摆件是个容器,能把人变成完美的皮囊。而像我这样的...穿戴者,可以穿上皮囊,变成那个人。
林默的胃部一阵绞痛,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许薇...真的死了
死了不,不完全是。许薇轻轻抚摸自己的脸,动作充满病态的迷恋,她还在这里,在这张皮里。她的记忆、习惯、小动作...我都能感受到。就像现在,我知道她有多爱你。它突然凑近,许薇的嘴唇几乎碰到林默的耳朵,但你也看到了,原来的'我'有多丑陋。一百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合适的皮囊。
林默的眼泪终于决堤。为什么要选她为什么是我们
许薇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因为你们闯入了不该来的地方。而且...它露出一个完美的许薇式微笑,她的皮囊实在太美了,比我过去穿过的所有皮囊都要美。
林默突然扑向木盒,想抓住那个该死的摆件砸碎它,但许薇的动作更快。它一脚踢开盒子,青铜摆件滚入草丛消失不见。
别着急,亲爱的,许薇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可以像我一样,找到下一个闯入者,获得新皮囊。第二...它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小刀,你可以加入她,成为一张完美的皮囊。
林默看着眼前这个拥有许薇外表却绝非许薇的生物,绝望如潮水般淹没了他。深山里的光线更暗了,风吹过树梢,发出如泣如诉的声音。
林默的呼吸卡在喉咙里,那把锈迹斑斑的小刀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不祥的红褐色。许薇歪着头看他,这个动作曾经让林默心动不已,现在却只让他胃部绞痛。
选一个吧,亲爱的。许薇用拇指试了试刀刃,一缕鲜红的血顺着她——它的手指流下,但伤口几乎立刻就愈合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3
生死抉择
林默的视线在刀和许薇的脸之间来回移动。他的大脑在疯狂运转,寻找任何可能的逃生机会。身后是密不透风的灌木丛,左右两侧是陡峭的山坡,唯一的路被许薇堵住了。
如果我选第一个...林默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我要怎么做
许薇的眼睛亮了起来,那里面闪烁着不属于人类的兴奋。很简单,它向前走了一步,林默立刻后退直到后背抵上一棵冷杉,等下一个倒霉鬼碰到那个摆件,你就能像我一样得到新皮囊。它用许薇的嘴唇露出一个贪婪的笑容,我可以教你如何挑选最好的皮囊,如何保养它们...
林默的胃里翻江倒海。这个怪物在谈论剥人皮就像在谈论挑选新衣服。那第二个选择呢他明知故问,只为争取时间。
许薇的笑容消失了。那我就把你变成一张漂亮的人皮,虽然男人皮没那么抢手...它突然伸手抚摸林默的脸颊,触感冰凉,不过你的皮肤确实不错。
就在那只手即将碰到他的瞬间,林默猛地低头撞向许薇的腹部。这一下用尽了他全身力气,许薇被撞得后退几步,但很快就稳住了身形——它的力量远超常人。
林默没有犹豫,转身冲向灌木丛。荆棘划破他的衣服和皮肤,但他感觉不到疼痛。身后传来许薇的笑声,清脆悦耳又毛骨悚然。
跑吧跑吧!这样更有趣!
林默在密林中跌跌撞撞地前进,天色越来越暗,树枝像鬼爪一样撕扯着他的衣服。他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跑,只想离那个怪物越远越好。许薇已经死了,这个念头终于冲破震惊的屏障击中了他,眼泪模糊了视线。
他踩到一段腐烂的树干,重重摔在地上。右腿传来剧痛,但林默咬牙爬起来继续跑。远处传来溪流的声音,他循声而去,希望能用水流掩盖自己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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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水冰冷刺骨,林默踉跄着逆流而上,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月光终于透过树冠照下来,给一切蒙上诡异的银蓝色。他找到一块突出的岩石后蜷缩起来,颤抖着掏出手机——依然没有信号,电量只剩下17%。
林默...许薇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温柔得令人心碎,别躲了,天黑了,山里很危险...
林默捂住嘴,强迫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那个怪物在模仿许薇呼唤走失宠物时的语调,连那种微微的担忧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我知道你听得见。许薇的声音突然近了许多,你忘了去年我们露营时,你也是这样躲在帐篷外想吓我吗它轻笑一声,当时你躲在大石头后面,就像现在这样。
林默的血液凝固了。这件事只有他和许薇知道,他们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还有你背上那个胎记,形状像只小鸟...声音已经到了溪边,你第一次让我摸它时,脸红得像番茄...
闭嘴!林默再也忍不住了,他站起来怒吼,你不是她!不准你用她的声音说话!
许薇站在溪对岸,月光下它的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苍白。它歪着头,长发垂在一侧——这是许薇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但我就是她啊,它用许薇困惑时的语气说,我知道她的一切...包括她有多爱你。
林默抓起一块石头砸过去,许薇轻松躲开,石头落入溪中发出沉闷的扑通声。
为什么要抗拒呢许薇开始涉水过溪,动作优雅得不像在冰冷的急流中行走,你可以永远和她在一起...成为我们的一员...
林默转身就跑,但受伤的腿拖慢了他的速度。身后的水声越来越近,他突然改变方向冲向一处陡坡,宁愿冒险滚下去也不愿被那个怪物抓住。
斜坡比想象的更陡,林默失去平衡,翻滚着跌落。树枝和石块撕扯着他的皮肤,最后他重重撞在一棵树上才停下来。世界天旋地转,他模糊地看到许薇站在坡顶俯视着他。
真不听话,它叹了口气,开始小心翼翼地往下走,这下皮都要破了...
林默挣扎着爬起来,眼前的树林出现了重影。他踉踉跄跄地向前跑,肺部像着了火一样疼痛。转过一片茂密的灌木后,他突然刹住脚步——前面是悬崖,下方是黑漆漆的深渊。
看来游戏结束了。许薇从树后走出来,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它看起来完美无瑕,连许薇右眉上那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疤痕都复制得分毫不差。
林默退到悬崖边缘,小石子滚落下去,听不到落地的声音。你到底想要什么他嘶哑地问。
许薇歪着头想了想:一开始我只是想要她的皮囊...但现在,它向前一步,我觉得你们两个可以做个伴。她一个人会很孤单的。
去死吧!林默怒吼,但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他。
许薇突然收起所有表情,眼神变得冰冷。够了,这是流浪汉的声音,我没兴趣继续玩下去了。它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青铜摆件,林默这才发现它不知何时已经捡回来了。最后问一次,加入还是死亡
林默看着那个诡异的摆件,它表面的纹路在月光下像血管一样脉动。成为这样的怪物穿着别人的皮囊活下去他的视线越过许薇看向漆黑的森林,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不止一个。
树影间隐约可见几个人形轮廓,有的高大魁梧,有的瘦小佝偻,但都静默地站着,仿佛在等待什么。林默的血液几乎凝固——原来深山里有这么多这样的怪物。
看来观众都到齐了,许薇头也不回地说,他们想看看新成员。
林默的腿在发抖,但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占据了他的大脑。如果这些怪物想要他的皮囊...他后退一步,脚跟已经悬在悬崖边上。
许薇的眼睛眯了起来:你不会想...
林默纵身一跃。
坠落的感觉出乎意料地平静。风声在耳边呼啸,他看见许薇冲到悬崖边,脸上第一次露出震惊的表情。然后黑暗吞没了一切。
4
逃离鬼见愁
疼痛。这是林默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全身像被卡车碾过一样疼。他睁开眼,看到的是粗糙的木制天花板。身下是硬邦邦的床板,霉味和草药味充斥着鼻腔。
你醒了。一个沙哑的女声说。
林默猛地坐起来,随即因剧痛而呻吟。床边站着个佝偻的老妇人,满脸皱纹像树皮一样层层叠叠,但眼睛却出奇地明亮。
我...我没死林默的声音像砂纸摩擦。
老妇人递给他一碗冒着热气的不明液体:差点。你落在悬崖中段的树丛里,我儿子打猎时发现了你。
林默接过碗,里面的液体闻起来苦涩刺鼻。谢谢...这是哪里
鬼见愁山脚下的村子。老妇人盯着他,你是从上面下来的
林默的手一抖,药汁洒在手上。是...是的。我和我女朋友...
只有你一个人出来。老妇人打断他,山上的东西放你出来的。
林默的呼吸急促起来:你知道山上有什么
老妇人沉默了很久,久到林默以为她不会回答。最后她走到窗前,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山影:我小时候,爷爷告诉我鬼见愁山里住着'皮郎'。他们不是人,也不是鬼,是靠人皮活着的怪物。
林默的血液变冷了。皮郎...
他们会变成你最想念的人的样子,老妇人继续说,引诱你上山。一旦碰到他们的圣物...她做了个塌陷的手势。
那个青铜摆件...
老妇人猛地转身:你碰到了
不,是我女朋友...林默的声音哽咽了,她...它现在穿着她的皮...
老妇人的表情变得复杂:那你很幸运。通常皮郎不会让目击者活着离开。她凑近林默,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们想让你成为他们的一员。老妇人直起身,你身上已经有他们的印记了。
林默低头看自己的手臂,上面布满了擦伤和划痕,但右手腕内侧有一个清晰的青绿色印记——和青铜摆件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他疯狂地擦拭,但印记像是长在皮肤里。
皮郎的标记。老妇人后退几步,突然变得警惕,他们会找到你的。现在你到哪里都逃不掉。
林默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却发现自己的左腿打着简陋的夹板。不,我得警告别人...得阻止他们...
老妇人摇摇头:没人会相信你。六十年前我叔叔上山失踪,一周后回来,穿着我婶婶的皮...她的眼神变得遥远,全村人都看到了,但第二天就都不记得了。皮郎有让人遗忘的能力。
林默想起那个村民闪烁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那您为什么还记得
老妇人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小布袋:山里的泥土和铁屑,能抵挡他们的魔法。她犹豫了一下,把小布袋扔给林默,拿着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林默抓紧布袋:谢谢...我得联系警方...
没用的。老妇人摇头,他们会先找到你。而且...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林默的右手腕,你已经开始变化了,不是吗
林默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指尖微微发青,像浸泡在水中太久的样子。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老妇人的表情变得惊恐。他们来了,她急促地说,后门出去,沿着小溪走能到公路。她塞给林默一根手杖和一件旧外套,快走!
林默拄着手杖艰难地挪到后门,听到前门被敲响的声音。不是普通的敲门声,而是一种有节奏的轻叩,像某种暗号。
谁啊老妇人故意大声问,给林默争取时间。
婆婆,我是小芳啊。门外传来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甜美清脆,我妈让我给您送点心来。
林默浑身发抖——这个声音和许薇说话的方式一模一样,那种伪装成人类的刻意感。他悄悄推开通往后院的门,冷风扑面而来。
我眼睛不好,认不出你是谁。老妇人继续拖延,你把点心放门口吧。
婆婆开门嘛,女孩的声音带上撒娇的语调,我还想问问您有没有看到个受伤的年轻人呢,他是我表哥...
林默轻轻带上门,隔绝了后面的对话。后院杂草丛生,一条隐约可见的小径通向树林。他咬紧牙关,拖着伤腿尽可能快地移动。每走一步都像有刀子在割肉,但他不敢停下。
树林里比想象的更暗,林默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手杖不时陷入松软的泥土。远处传来犬吠声,他以为是幻觉,直到看到几点晃动的灯光——是村子!
希望刚刚升起,身后就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林默回头,看到一个瘦高的身影站在二十米开外,月光下看不清面容,但那双发着微光的青绿色眼睛无比熟悉。
林默...是许薇的声音,但来自那个高大人影,为什么要跑呢我们不是约好永远在一起吗
林默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转身就跑,不顾腿伤和地形,像被猎杀的动物一样本能地逃向灯光处。身后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着,仿佛在享受这场追逐。
你逃不掉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林默惊恐地看到另一个身影站在那边,这次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模样,但眼睛同样泛着青光。我们已经在你皮肤下了...
林默的右手腕突然传来剧痛,那个印记像烙铁一样发烫。他尖叫一声,跌跌撞撞地冲出一片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是公路!远处有车灯接近!
他用尽全力挥舞双臂,大喊大叫。那辆卡车减速了,在林默身边停下。车窗摇下,露出一个满脸胡茬的司机。
老天,你看起来糟透了!司机惊呼,需要帮忙吗
林默回头看向树林,那些身影已经不见了,但他知道它们就在暗处观察。求求你,带我去最近的警察局!他几乎是爬上了副驾驶。
卡车发动时,林默透过车窗看到树林边缘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许薇,或者说穿着许薇皮囊的怪物,正微笑着向他挥手告别。它的嘴唇动了动,虽然听不见,但林默知道它在说什么:
很快会再见的。
5
真相难辨
警局的灯光刺得林默眼睛发痛。他坐在硬邦邦的长椅上,右手腕上的青绿色印记被临时绷带遮住,但那种细微的灼烧感依然沿着手臂神经向上蔓延。
林先生,您能再描述一遍事发经过吗年轻警官第三次问出同样的问题,笔尖悬在记录本上方,眼睛里已经藏不住不耐烦。
林默的指甲掐进掌心。我和女友许薇去鬼见愁山徒步,在深山里发现了一个木盒,里面有个青铜摆件。许薇碰到它后...她的身体塌陷成一张人皮,然后一个流浪汉穿上了她的皮...
警官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笔尖在纸上点了点。您说许薇小姐...变成了一张人皮
我知道这听起来像疯话!林默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声响,但那就是我亲眼看到的!那个东西现在穿着许薇的皮,它可能已经跟到城里来了!
冷静点,林先生。警官放下笔,双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您刚从严重创伤中恢复,医生说你可能有轻微脑震荡和脱水...
我没有幻觉!林默的声音在空旷的警局里回荡,几个值班警察抬头看向这边,你们必须相信我!那山里有一群这样的怪物,他们——
警局大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林默转头,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许薇站在门口。
她穿着那件浅蓝色针织衫——正是上山那天穿的那件,头发略显凌乱,脸色苍白但完好无损。看到林默的瞬间,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嘴唇颤抖着唤道:林默!
林默像被钉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许薇小跑过来。它甚至完美复制了许薇跑步时微微内八的小习惯,右手不自觉地按着背包带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这位是...警官疑惑地站起来。
我是许薇,林默的女朋友。它伸出手,笑容恰到好处地带着歉意,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医生说他受了很大刺激,产生了些...不太真实的记忆。
警官的表情立刻松弛下来,握住那只手:理解理解。您是接到通知来的
嗯,医院联系了我。它转向林默,眼神温柔得令人心碎,亲爱的,我们回家吧
林默的喉咙发紧。别碰我!他后退到墙边,警官,这不是许薇!真的许薇已经死了,这是穿着她皮的怪物!你看它的眼睛——
警官皱眉看向许薇的眼睛——普通的深棕色,没有任何异常。
林默...许薇眼眶泛红,声音哽咽,我知道你经历了可怕的事,但我是真的啊。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你在电影院睡着了,还流了我一肩膀口水...
只有他们知道的小细节。林默的胃部绞痛。
上周三晚上你胃痛,我煮了姜汤但把糖错放成盐,你还笑我是料理杀手...它向前一步,泪水恰到好处地在眼眶打转,这些事别人怎么可能知道
警官的眼神已经完全变成了同情。林先生,我建议您先跟许小姐回去休息。如果有需要,可以联系心理医生...
它在撒谎!林默声音嘶哑,那个怪物能读取记忆!警官,求你检查它的手腕,肯定有个青绿色的印记——
够了!警官突然提高音量,林先生,我理解您情绪不稳定,但指控自己女友是怪物就太过分了。他转向许薇,语气缓和下来,许小姐,您需要任何帮助吗比如联系家人或...
不用了,谢谢。许薇擦掉眼角的泪水,我带他回家静养就好。它从包里拿出一个药瓶,医生开了些镇静剂。
看到药瓶的瞬间,林默如坠冰窟。那是许薇常吃的过敏药,连药瓶上她手绘的小花贴纸都完美复制了。这种细节连他都不曾特别注意过。
乖,把药吃了我们就回家。许薇倒出一粒白色药片,递向林默,眼神温柔底下藏着冰冷的威胁。
林默突然冲向大门,但被门口的警察拦住。许薇快步走来,一只手安抚地搭在警察臂膀上:对不起,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就在警察稍稍放松的瞬间,林默猛地挣脱,却撞上了刚进门的另一个警员。混乱中他被按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凉的地板。许薇蹲在他面前,假装整理他的衣领,嘴唇贴近他耳朵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
再闹下去,我就把你朋友们一个个变成新皮囊。先从陈宇开始怎么样
林默的挣扎停止了。陈宇是他和许薇共同最好的朋友,上周刚当了爸爸。
好孩子。许薇直起身,声音恢复正常的关切,现在把药吃了好吗你需要休息。
药片滑入喉咙的瞬间,林默感到一种诡异的平静漫过全身。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最后看到的是许薇向警察道谢时优雅的侧脸,和它手腕处从袖口隐约露出的青绿色纹路。
醒来时他躺在自家床上。窗帘拉着,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下午3:27。林默试图坐起来,发现自己的右手被软布带固定在床栏上。
你醒了许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它端着一杯水走进来,穿着许薇最喜欢的居家服,光脚踩在地毯上——许薇在家从不穿拖鞋。医生说你需要约束保护,免得伤到自己。
林默的舌头像被麻醉了,说话含糊不清:你...对我...做了什么...
只是帮你休息。许薇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梳理他的头发,这个动作曾经让林默无比安心,别担心,朋友们晚点会来看你。大家都好担心你呢。
林默的瞳孔收缩。朋友那些皮郎要对他的朋友下手了
似乎看出他的想法,许薇笑了:放松,不是今天。我们很挑食的。它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不过张婷的皮肤确实不错,那么细腻...
畜生!林默用尽全力挣扎,布带深深勒进手腕。
许薇不为所动,甚至愉悦地看着他徒劳的反抗。对了,我邀请了陈宇和小雨明晚来烧烤。小雨才三个月大,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它陶醉地眯起眼,这个表情在许薇脸上显得如此陌生。
林默的胸口剧烈起伏:你到底想要什么
许薇歪着头想了想:一开始只是想要她的皮囊。但现在...它用许薇的手指轻抚林默的脸颊,我觉得你很有趣。很少有人能认出我们,更少有人能逃出来。你两样都做到了。
我会揭穿你的。林默咬牙切齿。
怎么揭穿许薇突然大笑起来,声音清脆悦耳,报警医生诊断你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伴精神病性症状。告诉朋友他们只会觉得你疯了。它掏出手机,播放一段视频——画面中的林默在警局歇斯底里地大喊这是怪物,而许薇在一旁无助落泪。看,多完美的疯男友和可怜女友的对比。
药物作用下,林默的思维像陷入泥沼,但一个可怕的念头逐渐清晰:这个怪物说得对。没人会相信他。现代社会的一切制度、关系网,现在都成了皮郎最好的掩护。
乖,再睡会儿。许薇又拿出一片药,晚上陈宇他们来的时候,你得表现正常点,对吧它捏开林默的嘴,把药片塞进去,除非你想看小雨变成一张婴儿皮
药效发作前,林默最后的意识是许薇哼着歌拉窗帘的声音——那是许薇最喜欢的《Loving
Strangers》,连走调的发音都一模一样。
6
皮郎的诱惑
再次醒来时屋里充满欢声笑语。林默发现自己右手被解开了,但浑身无力。他踉跄地走到卧室门口,客厅里的场景让他胃部抽搐。
陈宇抱着三个月大的小雨,妻子张婷正在和许薇一起布置餐桌。餐桌上摆着烧烤和啤酒,一切都那么正常温馨——如果忽略许薇偶尔看向婴儿时那种贪婪的眼神。
哟,睡美人醒啦!陈宇看到林默,笑着举起啤酒,听说你爬山摔了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不小心。
许薇立刻走过来,亲昵地挽住林默的手臂:他呀,总是冒冒失失的。它仰头看林默的眼神充满爱意,但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接下来的两小时是林默生命中最漫长的酷刑。他被迫坐在餐桌旁,看着许薇完美扮演体贴女友的角色——给客人夹菜,逗弄婴儿,甚至自然地提起他们之间的私密笑话。所有人都被它的表演迷惑,没人注意到它偶尔投向林默的眼神里那种捕食者的冷光。
林默你怎么不吃啊张婷关切地问,许薇特意烤了你最爱的鸡翅。
他胃口还没恢复。许薇自然地接过话茬,顺手给林默倒了杯果汁,医生说要清淡饮食。
陈宇笑着摇头:你们俩还是这么腻歪。说真的,什么时候结婚啊小雨还等着当花童呢!
快了。许薇羞涩地低头,这个动作让林默想起许薇被求婚时的样子,等林默身体好些...
林默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声响。它不是许薇!他声音颤抖,许薇已经死了!这个东西穿着她的皮!你们看看它的手腕——
餐桌上一片寂静。陈宇和张婷的表情从震惊变成尴尬,最后变成深深的同情。
林默...许薇眼眶立刻红了,我知道你还没从幻觉中恢复...
不是幻觉!林默冲向许薇,一把抓住它的手腕扯起袖子——什么都没有。皮肤光洁如常,没有任何印记。
亲爱的,你需要休息了。许薇轻轻挣脱,转向目瞪口呆的客人们,对不起,他这几天一直有些...混乱。
陈宇急忙站起来:要不要叫医生
不用,药在卧室。许薇歉意地笑笑,可能得提前结束聚会了...
送走困惑的客人后,许薇关上门,脸上的温柔瞬间消失。它转向林默,嘴角勾起一个非人的弧度:表演得很精彩,可惜没人欣赏。
你做了什么林默盯着它光洁的手腕,我明明看到...
印记许薇卷起袖子,皮肤上慢慢浮现出青绿色纹路,像隐形墨水遇热显形,我们可以控制它出现与否。毕竟...它突然用流浪汉的沙哑声音说,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总得学会隐藏。
林默后退到墙边:你们...到底有多少
许薇歪着头想了想:足够多。警察、医生、教师...各行各业都有我们的人。它向前一步,想象一下,林默,你可以成为我们的一员。永远年轻,永远美丽,只需要定期...更换外衣。
我宁愿死。
许薇突然大笑起来:每个人都这么说,直到他们真正尝到衰老的滋味。它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青铜摆件——林默不知道它何时拿回来的,再给你一晚考虑。明天这个时候,我要答案。
它把摆件放在茶几上,转身去厨房收拾餐具,哼着歌的样子像个普通的幸福女友。林默盯着那个诡异的摆件,表面的纹路似乎在缓缓蠕动,像有生命一般。
深夜,林默悄悄从床上爬起来。许薇睡在身旁,呼吸均匀——如果它真的需要睡觉的话。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借着月光打量那个摆件。
近距离观察下,摆件的细节更加骇人。那些看似装饰的纹路实际上是无数微小的面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带着痛苦的表情。最中央是一个稍大的面孔,正对着林默诡异地微笑。
他颤抖着伸出手,在即将碰到摆件的瞬间——
我要是你,就不会碰它。
林默猛地回头,许薇倚在卧室门框上,月光下它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青光。
除非你已经做好决定了它歪着头问。
林默缩回手:我只是...
想找办法反抗许薇走过来,动作优雅得像只猫,没用的,林默。我们已经存在了上千年,比所有宗教、王朝都长久。它拿起摆件,爱抚地摸着表面,你们人类发明了各种方法来否认我们存在——精神病学、科学解释、民间传说...多方便啊。
林默突然想起老妇人的话:那个村子里的老人记得你们。
许薇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啊,李家村的那个老太婆。她家祖上有人逃脱过,带着点小把戏。它冷笑一声,但她活不了多久了,像所有记得我们的人一样。
什么意思
记忆需要载体,林默。许薇轻声说,当最后一个记得真相的人死去,真相就变成了传说,然后传说变成迷信,最后连迷信都被遗忘。它突然凑近,但你可以成为例外。加入我们,永远记住。
林默的视线在摆件和许薇之间游移。成为这样的怪物永远穿着别人的皮肤活下去但另一个声音在他脑中低语:如果拒绝,明天你就会被变成一张没有意识的人皮...
许薇似乎看穿了他的挣扎,微笑着把摆件放回茶几:好好考虑。明天见,亲爱的。它转身回卧室,留下林默一人在月光下盯着那个诅咒之物。
窗外,一只夜鸟发出凄厉的叫声。林默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加黑暗和陌生——而这些怪物就隐藏在日常生活的每个角落,可能是你的邻居、同事,甚至...枕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