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禁忌初见
虞晚棠站在二楼栏杆处,俯视着大厅里衣香鬓影的宾客们。父亲虞建业的五十岁生日宴办得极尽奢华,香江府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场了。她扯了扯身上略显成熟的暗红色礼服裙,有些不自在地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十七岁的年纪,她还不习惯这样的场合。
晚棠,怎么躲在这里母亲林淑仪端着香槟走上楼梯,温柔地揽住她的肩膀,爸爸在找你呢,说要介绍几位朋友给你认识。
妈,我能不能不去虞晚棠小声嘟囔,那些人我都不认识,他们只会假惺惺地夸我漂亮,然后问我在哪上学、成绩怎么样。
林淑仪笑着捏了捏女儿的脸:今天是你爸爸的大日子,乖一点。再说了,她神秘地眨眨眼,有位特别的客人刚到,你爸爸很看重他。
被母亲半拖半哄地带下楼,虞晚棠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来到父亲所在的小圈子。虞建业一身笔挺的深灰西装,正与几位商界伙伴谈笑风生,看到她立刻招手。
晚棠,来。虞建业揽过女儿的肩膀,语气中是掩不住的骄傲,这位是陆沉洲,爸爸的好朋友,也是现在商界最炙手可热的新贵。你应该叫他一声'小叔叔'。
虞晚棠抬起头,呼吸微微一滞。
站在父亲身边的男人身材颀长,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他的面容不像父亲其他朋友那样圆滑世故,而是棱角分明,眉骨下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像是含着笑,却又深不见底。他正端着酒杯,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她身上。
小叔叔好。虞晚棠乖巧地问候,却在心里暗暗腹诽——这人看起来顶多二十七八岁,叫什么叔叔
不知哪来的勇气,她眨了眨眼,脱口而出:不是亲的吧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周围几位长辈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虞建业无奈地摇头,林淑仪则轻轻拍了下女儿的后背以示警告。
陆沉洲唇角微扬,那双桃花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他微微俯身,与虞晚棠平视,声音低沉悦耳:不是亲的,不过晚棠要是想亲的话也可以。
哄笑声更大了。虞晚棠感觉一股热气直冲脸颊,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肯定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她羞恼地瞪了陆沉洲一眼,却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沉洲,别逗她了。虞建业笑着打圆场,这丫头从小被我们宠坏了,没大没小的。
陆沉洲直起身,举杯向虞建业致意:虞哥好福气,有这么可爱的女儿。他的目光再次掠过虞晚棠,十七岁
下个月就满十八了。林淑仪接过话头,语气中满是母亲的骄傲,晚棠钢琴弹得很好,今年还拿了省里的青少年比赛一等奖。
是吗陆沉洲似乎真的感兴趣,我也喜欢古典音乐,尤其偏爱肖邦。
虞晚棠惊讶地抬头,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冷峻的商人会有这样的爱好。她刚想回应,管家过来通知切蛋糕的时间到了,话题就此打断。
宴会持续到晚上十点。虞晚棠几次想再找陆沉洲聊音乐的事,却总是看到他被人群包围,谈着她听不懂的商业话题。她只好百无聊赖地坐在角落,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甜品。
累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虞晚棠抬头,陆沉洲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手里拿着她的外套。
宴会差不多结束了,我送你回家。他说。
我爸妈呢
他们还要招呼几位重要客人,托我先送你回去。陆沉洲抖开外套,示意她穿上,除非你不信任我这个'小叔叔'
虞晚棠撇撇嘴,乖乖套上外套。她注意到陆沉洲换了一身休闲装,深蓝色高领毛衣外罩一件黑色皮夹克,看起来比西装时年轻了许多,也...更加迷人。
陆沉洲的车是一辆低调的黑色奔驰。他为她打开副驾驶的门,等她坐定后才关上门绕到驾驶座。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仪表盘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光。
冷吗他问,同时调高了空调温度。
虞晚棠摇摇头,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单独与一个非亲人的成年男性相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车子平稳地驶出酒店车库,融入夜晚的车流。陆沉洲开车很稳,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方向盘上,腕表在路灯的照射下偶尔反射出细碎的光芒。
真的喜欢肖邦沉默片刻后,虞晚棠忍不住问道。
陆沉洲侧脸看了她一眼,嘴角微翘:以为我在客套他伸手打开车载音响,悠扬的钢琴曲立刻流淌出来,《夜曲》,op.9
no.2,我最喜欢的一个版本。
虞晚棠惊讶地听着。这确实是她听过最动人的演绎之一,演奏者将肖邦那种忧郁而优雅的气质表现得淋漓尽致。
鲁宾斯坦的版本她猜测道。
陆沉洲笑了:耳朵很灵。没错,1975年的录音。他顿了顿,你弹过这首吗
弹过,但没弹好。虞晚棠老实承认,老师说我的技术没问题,但缺乏...生活体验,弹不出那种深沉的忧郁。
陆沉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艺术就是这样。有些情感,不到一定年纪,没有经历过一些事,确实难以真正理解。
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下。陆沉洲转头看她:不过你的《蝴蝶》弹得很棒,轻盈灵动,正适合你这个年纪。
虞晚棠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弹过《蝴蝶》
你母亲提到的,说那是你的拿手曲目。陆沉洲轻描淡写地回答,但虞晚棠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车子驶入虞家别墅的车道。陆沉洲停好车,绕到副驾驶为虞晚棠开门。夜风微凉,她不禁瑟缩了一下。
等等。陆沉洲叫住正要道别的她,脱下自己的皮夹克披在她肩上,穿上,别感冒了。
带着体温的外套裹住她,上面有淡淡的古龙水味道,混合着一丝烟草气息,莫名地令人安心。虞晚棠抬头想道谢,却见陆沉洲正凝视着她,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忽然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晚安,晚棠。做个好梦。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虞晚棠心跳漏了一拍。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红着脸点点头,转身跑进家门。
关上门后,她靠在门板上,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透过窗户,她看到陆沉洲站在原地目送她安全进屋,才转身离去。
那一夜,十七岁的虞晚棠第一次失眠了。脑海中全是陆沉洲那双含笑的桃花眼,和他低沉的声音说着不是亲的,但晚棠想亲的话也可以。
第二章
刻意偶遇
连续三天,虞晚棠都准时在下午三点出现在虞氏集团总部大楼的电梯里。
又去找你爸爸前台小姐已经认识她了,笑着递过访客卡,虞总今天在28层开会。
谢谢李姐。虞晚棠将访客卡挂在脖子上,状似随意地问道,那个...陆...小叔叔的办公室在几楼
陆总前台小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32层,东南角那间最大的办公室就是。
虞晚棠感到耳根发热,赶紧转身走向电梯。她今天特意打扮过——白色雪纺衬衫配浅蓝色A字裙,头发松松地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母亲说过这样打扮很淑女。
电梯在28层停下,她探头看了看,父亲果然在会议室里与一群高管讨论着什么。她悄悄退回来,按下32层的按钮。
心跳随着电梯上升而加速。这已经是她这周第三次偶遇陆沉洲了。周一她恰好在他常去的咖啡店出现,周三又碰巧在父亲公司楼下遇到他。今天,她决定更进一步。
32层比父亲的办公区安静许多。虞晚棠踮着脚尖走过铺着厚实地毯的走廊,来到东南角那间办公室前。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键盘敲击声。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准备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陆沉洲的声音:...收购案必须加快,虞氏那边已经开始警觉了...
虞晚棠的手僵在半空。收购案虞氏父亲的公司
谁在外面陆沉洲的声音突然逼近,门被猛地拉开。
虞晚棠猝不及防,差点撞进他怀里。陆沉洲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眉头紧锁,看清是她后明显一怔,随即迅速挂断手中的电话。
晚棠你怎么在这里他的声音恢复了平常的温和,但眼神仍带着一丝警觉。
我...我来找爸爸,走错楼层了。虞晚棠结结巴巴地说,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他办公桌上摊开的文件。她隐约看到了虞氏集团和资产评估几个字。
陆沉洲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住她的视线:虞哥在28层。他顿了顿,既然来了,要喝杯茶吗我刚好有上好的龙井。
虞晚棠点点头,跟着他走进办公室。这是她第一次进入陆沉洲的工作领地——宽敞明亮的空间,一整面落地窗俯瞰城市全景,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作,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商业书籍和几个音乐盒。
坐。陆沉洲指了指会客区的沙发,转身去倒茶。虞晚棠趁机快速扫视办公桌,那份文件已经被合上,只露出一个角。
加糖吗陆沉洲背对着她问道。
啊不用...谢谢。虞晚棠慌忙收回目光,端正坐好。
陆沉洲端着两杯茶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完美的轮廓线。虞晚棠发现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最近学习忙吗他问,声音低沉温和。
还好,快期中考试了。虞晚棠双手捧着茶杯,感受着温度,小叔叔平时工作很忙
叫我沉洲就好。他微微一笑,在公司里叫小叔叔显得我很老。
沉...沉洲。虞晚棠试着叫出口,感觉心脏漏跳一拍。
陆沉洲似乎很满意这个称呼,眼角微微弯起:最近确实忙,有个重要项目到了关键阶段。他抿了口茶,你钢琴还练吗
每天都练。虞晚棠眼睛一亮,我们学校下个月有场音乐会,我弹肖邦的《革命练习曲》,如果你有兴趣...
把时间地点发我,我一定去。陆沉洲打断她,语气真诚。
虞晚棠感到一阵喜悦涌上心头,一时忘形想去拿手机,手肘却不小心碰翻了茶杯。褐色的茶水瞬间泼洒在茶几上,浸湿了几份文件。
对不起!她慌乱地抓起纸巾去擦,却让情况更糟——纸张被撕破,墨迹晕染开来。
陆沉洲却第一时间抓住她的手腕:烫到了吗他的眉头紧锁,目光在她手上逡巡。
虞晚棠愣住了。她以为他会先关心文件,没想到...
没...没事,茶不烫。
陆沉洲这才松开手,从抽屉里拿出吸水毛巾,熟练地处理着狼藉:没关系,只是些普通报表。他将湿透的文件随手扔进垃圾桶,动作干脆利落。
虞晚棠偷偷瞥了眼垃圾桶,隐约看到虞氏二字,但很快被其他垃圾盖住了。
我吓到你了吗陆沉洲突然问。
什么
刚才我抓你手腕。他的目光直视她,你抖了一下。
虞晚棠感到脸又红了:不是害怕...只是...她不知如何解释那种触电般的感觉。
陆沉洲似乎理解了,嘴角微微上扬。他换了个话题:周末有空吗国家大剧院有场柴可夫斯基专场,我有两张票。
虞晚棠瞪大眼睛:真的吗我...我有空!
那就这么定了。陆沉洲看了眼手表,我待会有个会议,先让司机送你回家
虞晚棠刚想说不用,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虞建业站在门口,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爸!虞晚棠腾地站起来,我...我走错楼层了,刚好遇到小...陆叔叔。
虞建业眉头微皱:晚棠,你先去我办公室等我,我和沉洲谈点事情。
虞晚棠不安地看了陆沉洲一眼,后者对她安抚地点点头。她只好拿起包离开,关门时隐约听到父亲低沉的声音:...那份评估报告你看过了吗...
走廊上,虞晚棠碰到了林晓萱——她的闺蜜兼同学,父亲是虞氏的法律顾问。
哇哦,打扮这么漂亮,果然是来见'小叔叔'的林晓萱促狭地撞了下她的肩膀。
胡说什么!虞晚棠作势要打她,我只是来找爸爸。
得了吧,全公司都知道你这周来了三次,每次都'偶遇'陆沉洲。林晓萱压低声音,不过晚棠,我劝你小心点。我爸说陆沉洲在商界名声很...复杂。
虞晚棠心头一紧:什么意思
他外号叫'黑鲨',收购手段又狠又准,从不留情。林晓萱环顾四周,声音更低了,去年周氏集团破产,董事长跳楼,据说就是被他逼的。
虞晚棠想起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和那份奇怪的文件,胃部突然揪紧。但转念一想,陆沉洲对她那么温柔,怎么可能...
你们在聊什么虞建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谈话戛然而止。
晚上回到家,虞建业罕见地来到女儿房间。他坐在床边,斟酌着开口:晚棠,你和沉洲...走得很近
虞晚棠正擦拭湿发的手一顿:就是普通长辈和晚辈啊。
虞建业叹了口气:沉洲是个很有能力的年轻人,但你们年龄差了一轮多,而且毕竟有辈分在...
爸!虞晚棠扔下毛巾,脸颊发烫,你想太多了!
希望如此。虞建业站起身,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对了,周末你妈想带你去外婆家。
这周末虞晚棠猛地抬头,可是我...
有什么安排吗父亲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
虞晚棠咬了咬下唇:...没有。
门关上后,她扑到床上,把脸埋进枕头。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柴可夫斯基的票我留着,等你方便。——S
虞晚棠把手机贴在胸口,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他怎么知道她的号码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被喜悦淹没。她迅速回复:
下下周可以吗学校音乐会后
几乎立刻就有了回复:
一言为定。期待你的演出。
虞晚棠翻身仰躺,望着天花板傻笑。她想起陆沉洲抓住她手腕时的触感,想起他第一反应是关心她是否烫伤,想起他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的阴影...
林晓萱的警告和父亲的担忧都被她抛到脑后。此刻,她只期待着下一次见面。
第三章
十八岁的雨夜
虞晚棠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不安地抚过裙摆。十八岁生日宴会的礼服是母亲特意从巴黎定制的——香槟色的真丝长裙,腰间缀着细小的珍珠,衬得她肌肤如雪。她抿了抿嘴唇,擦掉一点多余的口红,又补上淡淡的唇彩。
晚棠,客人差不多到齐了。母亲在门外轻唤。
马上来。她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梳妆台上那张音乐会门票——下周六,柴可夫斯基专场,陆沉洲上周派人送来的,附着一张卡片:期待与你共赏。
这一个月来,他们见了四次面。每次都是偶遇,每次他都表现得像个温和的长辈,但眼神却越来越不加掩饰。虞晚棠能感觉到那种变化,就像春冰渐融,无声却不可阻挡。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父亲请来了半个香江府的名流,虞晚棠机械地应付着各种祝贺,眼睛却不断瞟向入口处。
在等谁呢林晓萱端着果汁凑过来,狡黠地眨眼,你那位'小叔叔'还没到
虞晚棠刚要否认,门口突然一阵骚动。陆沉洲穿着一身午夜蓝的定制西装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盒子。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直接锁定了她。
生日快乐。他走到她面前,声音低沉如大提琴。近距离看,他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深邃的蓝灰色,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
虞晚棠接过礼物,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一阵微妙的电流窜上脊背:谢谢...你能来。
打开看看。他示意那个盒子。
周围几个闺蜜已经好奇地围了上来。虞晚棠小心地拆开包装,掀开盒盖——是一台限量版的复古黑胶唱片机,胡桃木底座,黄铜喇叭,造型优雅得像件艺术品。
这...太贵重了。虞晚棠倒吸一口气。她在杂志上见过这款,全球限量50台,价格抵得上一辆轿车。
陆沉洲只是微笑:听说你开始收集黑胶了
虞晚棠点点头,感动得说不出话。她确实在社交媒体上提过一嘴,没想到他不仅记得,还放在心上。
沉洲,借一步说话。父亲突然出现,拍了拍陆沉洲的肩膀,表情严肃。
陆沉洲对虞晚棠歉意地笑笑,跟着父亲走向书房。虞晚棠望着两人的背影,心头涌上一丝不安。
哇哦,这礼物绝对超出'叔叔'的范畴了。林晓萱吹了个口哨,你爸脸色不太好啊。
虞晚棠没回答,她正摩挲着唱片机底部的一行小字:For
Y.W.
Always.
S.C.
Always——永远。这个单词让她心跳加速。
宴会进行到一半,陆沉洲才从书房出来。他脸上看不出情绪,但嘴角的线条比平时紧绷。虞建业则直接去了阳台,一个人抽着雪茄,眉头紧锁。
没事吧虞晚棠趁机凑近陆沉洲,小声问道。
他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大人的事情。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别想这些。
晚宴结束后,大部分客人都告辞了。虞建业和林淑仪要去送几位重要客人,嘱咐虞晚棠先休息。
我帮你把礼物拿上楼吧。陆沉洲主动提议,指了指那台唱片机。
虞晚棠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梯。她的卧室在走廊尽头,淡蓝色的墙壁,窗边摆着一架三角钢琴——十六岁生日时父亲送的。
陆沉洲将唱片机放在书桌上,环顾四周:跟我想象中差不多。
想象虞晚棠挑眉。
你的房间。他轻声说,温馨,有生活气息,还有...他指了指床头一排毛绒玩偶,这些小东西。
虞晚棠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和陆沉洲独处在如此私密的空间里。夜色已深,窗外只有月光和远处城市的灯火。一种奇异的紧张感在空气中蔓延。
要...要试试唱片机吗她打破沉默,从架子上取下一张黑胶,肖邦的夜曲,你上次在车里放的那首。
陆沉洲点点头,熟练地帮她设置好机器。悠扬的钢琴声很快充满了房间,比车载音响更加立体丰满,每一个音符都像是有生命般在空气中跳动。
跳支舞吗他突然问,伸出手。
虞晚棠愣住了:我...我不太会。
没关系,我带你。陆沉洲已经轻轻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虚扶在她腰间。
他们随着音乐慢慢摇摆,没有标准的舞步,只是简单的左右晃动。虞晚棠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混合着一丝威士忌的味道,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今天和我爸谈了什么她鼓起勇气问道。
陆沉洲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不太赞成我们走得太近。
因为年龄
部分原因。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还有些...旧事。
虞晚棠抬头想追问,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月光透过纱帘,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这一刻,他看起来如此年轻,又如此疲惫。
我十五岁那年,父亲破产自杀了。他突然说,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母亲跟着病逝。我从大学辍学,带着仅剩的三千块钱去了深圳。
虞晚棠屏住呼吸。这是陆沉洲第一次谈起自己的过去。
睡过天桥,吃过剩饭,后来在电子厂打工,一步步爬上来。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腰际,二十八岁那年,我赚到了第一个亿。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虞晚棠轻声问。
因为我想让你了解真实的我。他的目光灼灼,不是那个在商界叱咤风云的'陆总',而是...这个伤痕累累的人。
音乐正好放到最忧伤的那段旋律。虞晚棠感到眼眶发热,一种强烈的情感在胸口膨胀。她突然伸手环抱住陆沉洲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
晚棠...他的身体僵住了。
就一会儿。她闷声说,感受着他加速的心跳。
陆沉洲慢慢放松下来,一只手抚上她的后脑勺,轻轻梳理她的长发。他们就这样站在月光里,相拥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虞晚棠抬起头。陆沉洲的脸近在咫尺,他的呼吸拂过她的唇。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向前,他们的距离一点点缩短...
晚棠父亲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伴随着脚步声,你们在上面吗
两人像触电般分开。陆沉洲迅速退后一步,整理了一下西装。虞晚棠则手忙脚乱地去关唱片机,差点碰倒台灯。
虞建业出现在门口,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沉洲,时间不早了。
是的,我该走了。陆沉洲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只是声音略显沙哑。他转向虞晚棠:生日快乐,晚棠。谢谢你的...舞蹈。
虞建业坚持要送陆沉洲到门口。虞晚棠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两个男人在车旁交谈。父亲的表情严肃,陆沉洲则一直低着头。最后,陆沉洲上车前抬头看了一眼她的窗口,月光下他的眼神复杂难辨。
几分钟后,虞建业敲响了她的房门。
晚棠,我们需要谈谈。他坐在床沿,神情疲惫,关于沉洲。
爸,我们只是...
他比你大十二岁,晚棠。虞建业打断她,而且他的背景...很复杂。
因为他白手起家因为他没有显赫家世虞晚棠突然激动起来,我以为你不是那种在乎门第的人!
不是这个原因。父亲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事情...你还小,不懂。
我十八岁了,成年了!
虞建业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二十年前,我参与过一桩商业并购。那家公司...是沉洲父亲的。
虞晚棠瞪大眼睛:什么
那是个正常的商业决策,但他的父亲...承受不了打击。虞建业的声音越来越低,后来听说他自杀了,留下孤儿寡母。
虞晚棠感到一阵寒意:你是说...陆沉洲接近我是为了...
我不确定。父亲摇头,但你必须保持距离,至少在你足够成熟、能够分辨真假之前。
那晚,虞晚棠辗转难眠。凌晨两点,手机突然震动。一条来自陆沉洲的短信:
已到家。有些等待,值得一生。晚安。
她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很久,不知该如何回复。窗外,月光渐渐被乌云遮蔽。
第二天清晨,她发现门口放着一个信封,里面是柴可夫斯基音乐会的两张票,还有一张字条:
无论你来或不来,我都会等。——S
第四章
钢琴与谎言
九月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在香江大学的主干道上。虞晚棠拖着行李箱,仰头望着这座即将生活四年的校园。梧桐树的叶子还是浓绿的,只在边缘微微泛黄,像是被阳光镀了一层金边。
发什么呆呢林晓萱从后面撞了她一下,你的宿舍在梅园3号楼,跟我隔两栋。
虞晚棠笑了笑,刚要走,余光瞥见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缓缓停在路边。她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陆沉洲从驾驶座走出来,一身休闲装扮——深灰色亚麻衬衫,黑色修身长裤,没打领带,领口微微敞开。阳光下,他的轮廓像是被精心雕刻过,引得路过的女生频频侧目。
哇哦,你家'小叔叔'亲自送学啊。林晓萱吹了个口哨,我先撤了,不当电灯泡。
虞晚棠还没来得及反驳,闺蜜已经溜之大吉。陆沉洲走到她面前,自然地接过行李箱。
怎么不告诉我今天开学他的声音里带着轻微的责备,要不是虞哥提起,我差点错过。
你最近不是很忙吗虞晚棠小声说。自从她生日那晚后,陆沉洲出差了近一个月,连她高中毕业典礼都没能参加。
陆沉洲似乎听出了她话里的委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对不起,这段时间确实抽不开身。今天一整天都是你的,好吗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触感让虞晚棠瞬间原谅了他。三个月前那场柴可夫斯基音乐会,她最终还是去了。黑暗中,陆沉洲的手悄悄覆上她的,十指相扣的瞬间,她几乎听不见乐团的演奏。
梅园3号楼是栋红砖老建筑,爬满了常春藤。虞晚棠的宿舍在四楼,朝南,带一个小阳台。
不错嘛,单人间。陆沉洲环顾四周,开始帮她拆行李,你爸的手笔
虞晚棠点点头。父亲虽然不赞同她和陆沉洲走得太近,但在物质上从不吝啬。自从生日那晚谈话后,父女之间像是隔了一层薄纱,彼此心照不宣地避开某些话题。
陆沉洲利落地帮她铺好床单,挂起蚊帐,甚至细心地在书桌上摆好那台限量版黑胶唱片机。看着他忙碌的背影,虞晚棠突然有种错觉,仿佛他们已经是一对年轻夫妻,正在布置自己的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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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呢脸这么红。陆沉洲不知何时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没...没什么。虞晚棠慌忙转移话题,下午有新生见面会,你要不要...
当然陪你。他打断她,不过现在,我们先去解决午饭。听说香大的食堂很不错。
他们像普通校园情侣一样在食堂排队,陆沉洲甚至借了张学生卡帮她打饭。虞晚棠注意到周围不少女生投来羡慕的目光,心里泛起一丝甜蜜的虚荣。
下午的新生见面会乏善可陈。结束后,陆沉洲带她去校外一家隐蔽的小咖啡馆。夕阳透过彩色玻璃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大学有什么计划他搅动着咖啡,问道。
加入音乐社吧,可能还会参加学生会。虞晚棠咬着吸管,你呢...最近在忙什么
陆沉洲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一个跨国并购案,牵扯太多,经常要飞国外。他抬眼看她,想我了
虞晚棠差点被果汁呛到:谁...谁想你了!
陆沉洲低笑出声,伸手擦掉她嘴角的一点果汁渍。他的拇指在她唇边停留了一秒,眼神暗了下来。
回校的路上突然下起大雨。他们没有带伞,只好躲在路边的梧桐树下。雨水顺着树叶间隙滴落,打湿了虞晚棠的肩膀。
冷吗陆沉洲问。
虞晚棠摇摇头,却打了个喷嚏。下一秒,陆沉洲脱下外套罩在她头上,顺势将她拉近。他们贴得如此之近,虞晚棠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雨水和古龙水混合的气息。
晚棠。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紧绷,这三个月,我每天都在想你。
雨声忽然变大,虞晚棠抬头想说什么,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陆沉洲缓缓低头,他的鼻尖轻蹭过她的,然后——
他的唇覆上了她的。
这个吻温柔而克制,却让虞晚棠浑身颤抖。陆沉洲的手捧着她的脸,拇指轻轻摩挲她的颧骨。雨水顺着他们的发梢流下,但谁都没有在意。
我喜欢你,晚棠。分开时,他在她耳边低语,不是对晚辈的喜欢,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
虞晚棠的心脏跳得如此剧烈,几乎要冲破胸腔。她想回应,却发现自己失语了,只能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陆沉洲似乎理解她的无措,轻笑着又吻了吻她的额头:不用现在回答我。
那天之后,他们的关系正式改变了。陆沉洲依然很忙,但每天都会发信息,每周至少抽一天陪她。他不再是小叔叔,而是她的男朋友——虽然这个身份暂时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十月底,虞晚棠通过了音乐社的面试,成为校园乐队的钢琴手。
下个月有场新生音乐会,我们要演奏《蓝色多瑙河》。一天晚饭时,她兴奋地告诉陆沉洲,你会来吗
陆沉洲皱了皱眉:那天我在伦敦有个谈判。
虞晚棠努力掩饰失望:没关系,工作重要。
陆沉洲伸手覆上她的手:我尽量赶回来。
演出当晚,虞晚棠穿着一条海军蓝的连衣裙,在后台紧张得手心冒汗。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演奏。
别紧张,你弹得很棒。乐队指挥拍了拍她的肩,五分钟后上场。
虞晚棠深呼吸,走上舞台。灯光刺眼,她几乎看不清观众席。音乐响起,她的手指自动找到琴键,熟悉的旋律流淌而出。
演奏到一半时,她不经意抬头,突然在观众席最后一排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陆沉洲,一身黑色风衣,安静地站在那里。他应该是直接从机场赶来的,头发还有些乱。
虞晚棠的手指差点弹错一个音符。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演出结束后,她迫不及待地冲下台,在后台入口处被陆沉洲一把抱住。
太棒了。他在她耳边说,声音里满是骄傲,我的小钢琴家。
外面下着毛毛雨,陆沉洲撑开一把黑伞,搂着她走向停车场。伞不大,他们不得不贴得很近。
不是说赶不回来吗虞晚棠仰头问他。
陆沉洲微笑:谈判提前结束了。他顿了顿,其实我改签了三次机票。
这个小小的坦白让虞晚棠心里暖暖的。她踮起脚尖,主动吻了他的脸颊:谢谢你来。
陆沉洲的眼神瞬间变深了。他停下脚步,转身将她压在路边的一棵梧桐树上,伞倾斜着遮住他们。雨声突然变得很近,虞晚棠能感觉到他炽热的呼吸。
晚棠,他的声音沙哑,我可以吻你吗
虽然他们已经吻过几次,但每次陆沉洲都会这样郑重其事地询问,仿佛她随时有权拒绝。虞晚棠点点头,闭上眼睛。
这个吻与初吻不同,更加深入、热烈。陆沉洲的手扶在她腰后,将她紧紧压向自己。虞晚棠生涩地回应着,感到一阵阵眩晕。
晚棠,我...
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们。陆沉洲皱眉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瞬间变得严肃。
必须接。他歉意地说,走到几步外接听。
虞晚棠听不清对话内容,但能看到陆沉洲的侧脸线条变得冷硬。通话结束后,他回到她身边,神色已经恢复平静,但眼神有些游离。
出什么事了吗虞晚棠问。
没什么,工作上的小问题。他勉强笑了笑,我送你回宿舍吧。
回程的车里,陆沉洲异常沉默。虞晚棠偷瞄他的侧脸,发现他眉头紧锁,手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需要我陪你吗到宿舍楼下时,她小心翼翼地问。
陆沉洲摇摇头,伸手抚过她的脸颊:早点休息。明天...我可能要出差几天。
又出差虞晚棠忍不住抱怨,这周我们才见了两次。
对不起。他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次回来,我带你出去玩,好吗
虞晚棠点点头,不情不愿地下了车。看着黑色奔驰远去,她心里涌上一丝莫名的不安。
第二天早上,她接到父亲的电话。
晚棠,最近和沉洲见面多吗父亲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还好,怎么了
没什么。父亲停顿了一下,公司最近有些...麻烦。如果你听到什么传言,别担心。
挂断电话,虞晚棠立刻给陆沉洲发了信息,问他是否知道父亲公司的事。直到晚上,她才收到简短回复:
听说了一些。别担心,会解决的。飞机要起飞了,到了联系你。
接下来的一周,陆沉洲音讯全无。虞晚棠打了三次电话,都转入语音信箱。父亲也罕见地没有回家,母亲说他在处理紧急公务。
校园乐队排练时,虞晚棠心不在焉,连续弹错了好几个音符。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排练结束后,乐队指挥陈学长关切地问。
没什么,家里有点事。虞晚棠勉强笑笑。
要不要去喝杯咖啡聊聊天可能会好受些。陈学长提议。
虞晚棠本想拒绝,但想到空荡荡的宿舍和无人接听的电话,点了点头。
咖啡馆里,陈学长说起他父亲公司破产的经历:那段时间我爸整个人都垮了,后来才知道是被人做局了。
做局虞晚棠握紧了咖啡杯。
商场上这种事不少见。陈学长压低声音,听说最近虞氏集团也遇到麻烦了我爸爸在证监会工作,说有人在大量收购虞氏的股份。
虞晚棠的心沉了下去。她突然想起在陆沉洲办公室看到的那份文件,上面似乎有虞氏和资产评估的字样。
不,不可能。陆沉洲不会...
她的手机突然震动,一条来自陆沉洲的消息:
刚下飞机。明天见一面好吗有重要的事告诉你。
虞晚棠盯着这条信息,手指微微发抖。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那种不安像阴云一样笼罩着她。
你还好吗脸色很差。陈学长担忧地问。
虞晚棠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
回宿舍的路上,雨又下了起来。虞晚棠没有带伞,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但她浑然不觉。
脑海中,两个陆沉洲在不断交替——一个是在雨中温柔吻她的男人,另一个是可能正在摧毁她父亲公司的商人。
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第五章
背叛的咖啡
雨水敲打着咖啡馆的玻璃窗,形成一道道蜿蜒的水痕。虞晚棠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边缘。已经两周了,陆沉洲说好的明天见面一直没有兑现,只是每天发几条简短的信息,说工作太忙。
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下午三点二十分。这家咖啡馆位于金融区,离陆沉洲的公司只有两个街区。也许,只是也许,他能抽空见她一面。
手机震动,是林晓萱的信息:你爸公司的事听说了吗股价今天又跌停了。
虞晚棠皱起眉头,迅速搜索虞氏集团的股票行情。K线图像悬崖一样直线下坠,评论区一片哀嚎。她的手指悬在拨号键上,犹豫着是否该打给父亲。
咖啡馆的门铃突然响起。虞晚棠下意识抬头,呼吸瞬间凝滞——陆沉洲穿着一件黑色长风衣走进来,身边是一个她只在财经新闻上见过的面孔:周世杰,虞氏集团最大的竞争对手。
两人径直走向最里面的包厢,陆沉洲警惕地环顾四周,目光扫过虞晚棠所在的角落。她迅速低头,长发遮住侧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
他们认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父亲从未提起
服务生领着两人进了包厢,门关上前,虞晚棠瞥见周世杰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文件摊在桌上,陆沉洲则神情严肃地指着其中一页说着什么。
咖啡已经凉了。虞晚棠盯着那扇紧闭的包厢门,手指不自觉地掐进掌心。理智告诉她应该离开,但某种更强烈的冲动驱使她留在原地。
一小时十三分钟。这是陆沉洲和周世杰在包厢里待的时间。当门再次打开时,虞晚棠已经换到了更隐蔽的角落。她看着两人握手告别,周世杰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陆沉洲则一如既往地冷静自持。
等陆沉洲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虞晚棠几乎是跳起来冲到窗边。透过雨幕,她看见他上了一辆黑色轿车,不是平时那辆奔驰。
记下车牌号后,她立刻拦了辆出租车。
跟上前面那辆黑色奥迪,别太近。她对司机说,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
司机从后视镜里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小姐,这不是拍电影。
那是我男朋友,虞晚棠急中生智,我怀疑他出轨。
司机恍然大悟,立刻踩下油门:坐稳了。
黑色奥迪穿过雨中的城市,最终停在了一栋低调的灰色建筑前。虞晚棠付完车费,躲在路边的梧桐树后观察。建筑门口没有招牌,只有两个穿黑西装的保安。陆沉洲出示了一张卡片,保安恭敬地放行。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她从不知道
雨越下越大,虞晚棠的衣服已经湿透。她犹豫再三,最终决定冒险一试。
您好,我...我和陆总是一起的。她强装镇定地对保安说,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保安上下打量她:陆总刚进去。您是
虞晚棠,虞氏集团的...她顿了顿,他...他让我来送份文件。
听到虞氏集团,两个保安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然后对她点点头:三楼翡翠厅,电梯在右手边。
电梯门缓缓关闭,虞晚棠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喉咙。三楼走廊铺着厚实的地毯,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雕花木门。翡翠厅在走廊尽头,门虚掩着,里面传出几个男人的交谈声。
...虞氏的股份已经收购了17%,再有两周就能达到控股要求。一个陌生的男声说道。
虞建业那边有什么动作这是陆沉洲的声音,冷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他找了银行想融资护盘,但我们已经切断了所有渠道。证监会那边的举报材料也准备好了,随时可以——
虞晚棠的腿一软,不小心碰到了门框。谈话声戛然而止。
谁在外面陆沉洲厉声喝道。
恐惧如潮水般袭来。虞晚棠转身就跑,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拼命按电梯按钮,但指示灯显示它还在底层。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慌不择路地冲向安全通道。
晚棠!站住!
陆沉洲的声音在空荡的楼梯间回荡。虞晚棠顾不上回应,高跟鞋早已脱下拎在手里,赤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阶上。她一口气冲到一楼,从后门冲进雨中。
一辆出租车恰好经过,她不顾一切地拦下,钻进去大口喘息。
小姐,您没事吧司机担忧地看着后视镜里狼狈的她。
虞...虞家别墅,快!
父亲不在家,母亲说他在公司处理紧急事务。虞晚棠冲进浴室,打开花洒,让热水冲刷着冰冷的身体。镜子里的女孩面色惨白,眼神空洞,像个陌生人。
陆沉洲和周世杰是一伙的他在收购虞氏的股份他要...毁了她父亲
手机在卧室里疯狂震动。虞晚棠裹着浴巾走出来,屏幕上显示着12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陆沉洲。还有5条短信:
晚棠,我们需要谈谈。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接电话。
求你了。
最后一条是十分钟前发的:我在你家门口。
虞晚棠拉开窗帘一角,黑色奔驰果然停在别墅大门外,陆沉洲靠在车边,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但他似乎毫无知觉,只是死死盯着她的窗口。
她拉上窗帘,手指发抖地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爸,公司出什么事了她直接问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谁告诉你的
我看到新闻了。股价...还有,我听说有人在收购我们的股份
只是正常的市场波动。父亲的声音异常疲惫,别担心,爸爸能处理好。
虞晚棠咬住下唇:是...陆沉洲吗
电话那头突然死一般的寂静。
爸
晚棠,父亲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你离沉洲远一点。立刻,马上。
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父亲急促地说,记住我的话,别再见他,别接他电话,什么都别问。等我回家再说。
电话挂断了。虞晚棠呆坐在床边,头脑一片混乱。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门铃突然响起。虞晚棠吓了一跳,听见母亲去开门的脚步声,然后是陆沉洲低沉的嗓音:阿姨,晚棠在家吗我有急事找她。
在楼上,不过她好像不太舒服...
虞晚棠来不及思考,抓起外套就从后门溜了出去。雨还在下,但她顾不上那么多,赤脚踩在湿漉漉的草地上,直奔后院的小门。
晚棠!
陆沉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回头看了一眼,他正大步追来,黑色风衣在雨中飞舞。恐惧给了她力量,虞晚棠飞快地穿过小门,冲进巷子里。
一辆熟悉的银色宝马突然停在巷口,林晓萱从车窗探出头:快上车!
虞晚棠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跳进车里。林晓萱一脚油门,后视镜里陆沉洲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雨幕中。
什么情况林晓萱瞪大眼睛,我刚到你家就看见你像逃命一样跑出来,后面还追着个陆沉洲!
虞晚棠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去...去你那里。别告诉任何人。
林晓萱的公寓在大学附近,小而温馨。虞晚棠洗了个热水澡,换上闺蜜的衣服,终于感觉活过来了。她把今天看到的一切告诉了林晓萱,包括陆沉洲和周世杰的会面,以及那个私人会所里听到的对话。
我就说过陆沉洲不是好东西!林晓萱愤怒地拍桌,'黑鲨'的外号不是白叫的!
但我还是不明白...虞晚棠揉着太阳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和爸爸不是朋友吗
林晓萱犹豫了一下:我爸说...只是道听途说啊,二十年前有桩旧事,陆沉洲的父亲...
自杀,我知道。虞晚棠打断她,爸爸说那是正常的商业并购。
在商场,哪有那么多'正常'。林晓萱意味深长地说。
夜深了,虞晚棠躺在客房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手机又震动起来,是陆沉洲发来的短信:
我知道你在林晓萱那里。明天上午十点,我在学校咖啡馆等你。如果你不来,我就去你教室找你,去你宿舍找你,直到你肯听我解释为止。
虞晚棠关掉手机,用被子蒙住头。但黑暗中,陆沉洲的脸依然浮现在眼前——他在雨中吻她时的温柔,他在音乐会后台拥抱她时的骄傲,他在楼梯间追逐她时的焦急...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第二天早上,林晓萱去上课了。虞晚棠犹豫再三,还是去了咖啡馆。陆沉洲已经在那里等候,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你父亲公司的事,与我无关。他开门见山地说,声音嘶哑。
虞晚棠冷笑一声:我亲耳听到的,陆沉洲。'虞氏的股份已经收购了17%',这是你的原话!
那是在帮虞哥。陆沉洲倾身向前,眼神炽热,有人在恶意收购虞氏,我和几个朋友在暗中护盘。
周世杰也是你的'朋友'虞晚棠讥讽道,你知道他是爸爸最大的竞争对手吧
陆沉洲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动摇:和周世杰见面是...更复杂的事。晚棠,相信我,我对虞哥只有感激和尊敬。
那为什么爸爸让我远离你虞晚棠逼问道,他说你有问题。
陆沉洲的瞳孔微微收缩:你告诉他了关于我们...
当然没有!虞晚棠涨红了脸,但他说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要再见到你。
陆沉洲突然抓住她的手:晚棠,看着我。这三个月来,我对你的感情,你感觉不到吗那些时刻,那些吻,都是假的吗
虞晚棠想抽回手,但他握得太紧:我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了。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对吗接近我,接近我爸爸...
不是这样的。陆沉洲的声音低沉而痛苦,最初...是的,我确实因为旧事接近虞家。但遇到你之后,一切都变了。
'最初'虞晚棠如遭雷击,所以确实是有预谋的...
晚棠!
够了!她终于挣脱他的手,站起来时撞翻了咖啡杯,别再找我了,陆沉洲。到此为止。
走出咖啡馆,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虞晚棠摸到脸上的泪水,才意识到自己哭了。她抬手擦掉,却越擦越多。
身后,陆沉洲没有追来。
第六章
葬礼与遗书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刺得虞晚棠鼻腔发痛。走廊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在她眼前投下惨白的光。母亲坐在ICU外的长椅上,双手紧握着一团湿透的纸巾,眼睛红肿得像两颗核桃。
妈,喝点水吧。虞晚棠递过一瓶矿泉水,声音轻得像羽毛。
母亲摇摇头,目光呆滞地盯着ICU那扇紧闭的门。三天前,父亲在公司例会上突然捂住胸口倒下,被紧急送医。医生说是急性心肌梗塞,已经做了手术,但情况不容乐观。
虞晚棠看了眼手表——凌晨三点十七分。她已经三十六个小时没合眼了,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却不敢睡,生怕一闭眼就会错过什么。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虞晚棠抬头,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陆沉洲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面色凝重地快步走来。一个月不见,他瘦了许多,下颌线条更加锋利,眼下有明显的青黑。
阿姨。他轻声问候,声音沙哑,虞哥怎么样了
母亲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沉洲来了...医生说暂时稳定了,但...她的声音哽咽了。
陆沉洲蹲下来,握住母亲的手:会好起来的。我联系了美国最好的心脏病专家,明天就到。
虞晚棠站在一旁,手指不自觉地掐进掌心。自从咖啡馆那次见面后,陆沉洲每天都会发信息询问父亲的情况,但她从未回复。现在他就站在面前,身上带着淡淡的雪松和雨水的气息,熟悉得让她心痛。
晚棠。陆沉洲站起身,目光落在她脸上,能借一步说话吗
虞晚棠想拒绝,但母亲轻轻推了推她:去吧,这里有我。
他们走到走廊拐角的休息区。陆沉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这是梅奥诊所Dr.
Johnson的联系方式,他——
为什么虞晚棠打断他,声音颤抖,为什么还要假装关心
陆沉洲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我没有假装。
我听到你们在会所的谈话了,陆沉洲!'虞氏的股份已经收购了17%',这是你的原话!虞晚棠压抑着声音,却压抑不住愤怒,现在爸爸躺在里面,你是不是很满意
陆沉洲的脸色变得苍白:晚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虞哥...
别叫他虞哥!虞晚棠几乎要尖叫出来,你不配!
一个护士从旁边经过,投来责备的目光。陆沉洲趁机抓住虞晚棠的手腕,将她拉到楼梯间。
放开我!
听我说完。陆沉洲的声音低沉而坚决,是有人在收购虞氏,但不是我。我和几个朋友在暗中护盘,防止虞哥失去控股权。
虞晚棠冷笑:和周世杰一起护盘
陆沉洲的瞳孔微微收缩:和周世杰见面是为了摸清对方的计划。晚棠,你父亲知道这件事。
撒谎!他让我远离你,说你有问题!
陆沉洲突然沉默了,眼神变得深不可测:他...这么说的
对!所以别在这里假惺惺了,回去庆祝你的胜利吧!虞晚棠甩开他的手,转身要走。
晚棠。陆沉洲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无论你信不信,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虞晚棠背对着他,眼眶发热:真可笑。利用我接近爸爸,现在又来装深情
一开始...确实有别的目的。陆沉洲承认道,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脆弱,但后来一切都变了。那些时刻,那些吻,都是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
虞晚棠想反驳,却听到母亲在走廊上呼唤她的名字,声音惊慌。
爸爸!她推开陆沉洲冲回ICU区域。
医生和护士围在病床前,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透过玻璃,虞晚棠看到父亲痛苦地抽搐着,医生正在实施电击。
不,不,不...母亲瘫倒在地,喃喃自语。
陆沉洲一把扶住她,同时对赶来的护士喊道:快叫陈主任!立刻!
混乱持续了十几分钟。当医生最终走出来,摘下口罩时,虞晚棠已经知道了答案。医生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我们尽力了...
母亲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晕倒在陆沉洲怀里。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噩梦。虞晚棠机械地签文件、接待吊唁的客人、安排葬礼。陆沉洲一直在帮忙,但他很识趣地保持距离,只是默默处理那些最繁琐的事务。
葬礼前夜,虞晚棠独自守在灵堂。宾客都离开了,只剩下父亲的照片在烛光中微笑。她跪在蒲团上,眼泪早已流干。
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只有陆沉洲的脚步那么轻,却又那么沉稳。
你应该休息。他在她身旁跪下,声音温柔。
虞晚棠没有看他:明天你会来吗
沉默。然后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我不确定是否合适。
为什么虞晚棠终于转头看他,因为心虚吗
陆沉洲的眼睛在烛光下呈现出一种深邃的琥珀色,里面盛满了她读不懂的情绪:有很多原因。
告诉我一个。
...陆沉洲移开目光,明天我要去见周世杰。
虞晚棠的血液瞬间变冷:在我父亲葬礼当天
是为了拿到他手上的虞氏股份。陆沉洲解释道,如果我能买回来,虞哥...你父亲的心血就不会落入外人手中。
真是冠冕堂皇。虞晚棠冷笑,你和他有什么区别
陆沉洲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疼痛:晚棠,看着我。我对天发誓,从未想过伤害你父亲。那些收购文件...是有原因的,但我从没想过真正执行。
什么原因虞晚棠逼问,二十年前的事他害死了你父亲
陆沉洲的瞳孔骤然收缩:谁告诉你的
所以是真的。虞晚棠挣脱他的手,你接近我,接近我们家,就是为了报仇。
一开始是。陆沉洲坦然承认,但后来...
滚出去。虞晚棠的声音冷得像冰,明天的葬礼,别让我看到你。
陆沉洲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如你所愿。
葬礼那天下着蒙蒙细雨。虞晚棠穿着黑色连衣裙,手捧白菊,站在墓碑前听着牧师念悼词。她环顾四周,陆沉洲确实没有来。
母亲哭得几乎站不稳,被亲戚搀扶着。虞晚棠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只觉得胸口有一个巨大的空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葬礼结束后,他们回到虞家别墅。父亲的书房还保持着他最后一次离开时的样子——摊开的文件,半杯没喝完的茶,眼镜随意地放在账本上。
虞晚棠坐在父亲的椅子上,轻轻抚摸那些熟悉的物品。抽屉没锁,里面是些日常用品。但当她试图关上时,发现抽屉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她弯腰查看,发现后面有一个隐蔽的小夹层。
心跳突然加速,虞晚棠拉开夹层,里面是一封写给她的信,信封上写着吾女晚棠亲启。
手指颤抖着拆开信封,父亲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晚棠,我的宝贝: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最担心的事发生了。我的心脏最近越来越不好,医生警告过可能随时...
关于沉洲,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二十年前,我参与收购了陆氏制药。那是正常的商业行为,但背后有复杂的原因。陆兄(沉洲的父亲)不只是商业伙伴,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沉洲接近我们家,最初确实是为了复仇。但最近他来找过我,说对你产生了真感情,想放弃原计划。我不确定该不该相信他,所以一直反对你们来往。
无论如何,小心周世杰。他和陆家的恩怨比我们更深。如果我有不测,立刻联系张律师,他会帮你和妈妈安排好一切。
记住,爸爸永远爱你。
信纸从虞晚棠手中滑落。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大,敲打在玻璃上,像是无数细小的指责。
原来父亲什么都知道。原来陆沉洲确实一开始就心怀不轨。那句对你产生了真感情是真的吗还是又一个谎言
她拾起信纸,准备放回信封,却发现信封里还有一张照片——年轻的父亲和一个酷似陆沉洲的中年男子站在某个实验室前,勾肩搭背,笑容灿烂。照片背面写着:与陆兄共勉,新药研发成功留念。1999年春。
虞晚棠的视线模糊了。她想起陆沉洲说那些时刻都是真的时的眼神,想起他在医院走廊上疲惫的面容,想起他帮她安排父亲后事时的细心周到...
是演技吗如果是,那他该拿奥斯卡奖。
楼下传来门铃声,接着是母亲惊喜的声音:沉洲!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
虞晚棠迅速擦干眼泪,把信和照片塞进口袋。她走下楼梯,看到陆沉洲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浑身湿透,显然刚从雨中赶来。
抱歉来晚了。他对母亲说,然后目光转向虞晚棠,眼神复杂,我有些东西要交给晚棠。
母亲识趣地去了厨房。陆沉洲走近虞晚棠,递过文件袋:周世杰手上的15%股份,现在都在这里了。
虞晚棠没有接:为什么
因为这是虞哥的心血。陆沉洲的声音很轻,也是...你的未来。
多少钱虞晚棠冷冷地问。
陆沉洲苦笑:不要钱。就当是...赎罪。
赎什么罪
为了一切。陆沉洲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某处,为了最初接近你的动机,为了没能保护好虞哥,为了...
你知道我刚刚发现了什么吗虞晚棠打断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信,爸爸留给我的信。他说你一开始确实是为了复仇。
陆沉洲的表情凝固了:他...告诉你原因了吗
没有。但我知道你父亲死于破产自杀,因为爸爸收购了他的公司。
陆沉洲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那真相是什么虞晚棠逼问。
陆沉洲深吸一口气:现在不是时候。等你情绪稳定些...
滚出去。虞晚棠的声音冷得像冰,拿着你的文件滚出去。虞氏不需要你的施舍。
陆沉洲站在原地没动,雨水从他的发梢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洇出深色的痕迹:晚棠...
我说滚出去!虞晚棠几乎是尖叫出来,抓起茶几上的花瓶砸向他脚边。瓷器碎裂的声音惊动了厨房里的母亲,她惊慌地跑出来。
陆沉洲弯腰放下文件袋,对母亲鞠了一躬:阿姨,保重。然后转身走进雨中。
虞晚棠站在原地,浑身发抖。母亲担忧地抱住她,但她已经感觉不到温暖。口袋里的照片边缘硌着她的腿,像是一个无法忽视的提醒——照片上两个笑容灿烂的男人,一个已经长眠地下,另一个的儿子,她曾深爱过。
而现在,一切都碎了。
第七章
五年后的重逢
钢琴的黑白键在舞台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虞晚棠深吸一口气,指尖悬在琴键上方,等待指挥的提示。音乐厅座无虚席,但她的注意力只集中在面前那一片漆黑的观众席——这是她五年来养成的习惯,将观众想象成一片虚无,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指尖的颤抖。
指挥棒落下。她的手指像被解除了束缚的鸟儿,轻盈地落在琴键上。肖邦的《离别》奏鸣曲如泣如诉的旋律流淌而出,每一个音符都饱含着她这些年压抑的情感。
五年。整整五年没有踏上香江府的土地。父亲去世后,她带着母亲搬去了南方海滨城市,删除了所有与陆沉洲有关的联系方式,甚至换了手机号码。音乐学院毕业后,她开始在一些小型音乐会上演出,渐渐积累了些名气。这次回来,是因为恩师的极力推荐——香江国际慈善音乐会的钢琴独奏席位。
音乐进入第二乐章,更加激昂澎湃。虞晚棠的指尖在琴键上飞舞,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雨夜——陆沉洲浑身湿透地站在她家客厅,放下那个装有虞氏股份的文件袋,转身走进雨中的背影。
最后一个音符余韵悠长。虞晚棠缓缓收回手,掌心微微出汗。音乐厅的灯光亮起,掌声如潮水般涌来。她起身鞠躬,目光不经意扫过前排VIP席位,突然如遭雷击——
第三排正中央,陆沉洲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五年时光在他脸上刻下了更深的轮廓,眉宇间多了几分凌厉,那双曾让她沉醉的桃花眼如今如深潭般不可测。他鼓掌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
虞晚棠的膝盖一软,差点没站稳。她迅速移开视线,再次鞠躬后快步走下舞台。
化妆间的镜子映出她苍白的脸。虞晚棠用颤抖的手拧开矿泉水瓶,水洒了一些在裙子上。他怎么在这里是巧合还是...不,香江府这么大,怎么可能偏偏...
虞小姐,十分钟后酒会开始,主办方希望您能出席。工作人员在门外提醒。
好的,谢谢。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补了补妆,涂上颜色更鲜艳的口红,像是要武装自己。
酒会在音乐厅隔壁的宴会厅举行。虞晚棠换了一条墨绿色的丝绒长裙,将头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她决定露个面就走,应该不会那么巧...
虞小姐,您的演奏太精彩了。主办方代表迎上来,有位贵宾非常欣赏您,想请您喝一杯。
虞晚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脏几乎停跳——陆沉洲站在香槟塔旁,手里拿着两杯酒,正朝她举杯示意。灯光下,他的轮廓如刀削般锋利,与记忆中那个会在雨中吻她的男人判若两人。
抱歉,我有点不舒服...她转身想走,却发现出口被一群交谈的宾客挡住了。
虞小姐至少去打个招呼吧主办方小声劝说,那位可是陆氏集团的陆总,今年音乐会的最大赞助商...
虞晚棠的手指掐进掌心。原来如此。不是巧合,他根本就是冲着她来的。
就一分钟。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朝陆沉洲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陆沉洲的目光一直锁定着她,像猎豹盯着自己的猎物。随着距离缩短,虞晚棠注意到他眼角多了几道细纹,鬓角也有了几丝白发,但整个人反而更添成熟魅力。
好久不见,晚棠。他递过香槟,声音比记忆中更加低沉,五年零三个月。
他竟然记得这么清楚。虞晚棠没有接酒杯:陆总好记性。如果没什么事,我先...
为什么走陆沉洲打断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为什么不告而别
虞晚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当时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对我而言,有。陆沉洲上前一步,他身上熟悉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很多很多。
周围的宾客似乎察觉到了这里的异常气氛,有意无意地避开这个角落。虞晚棠感到呼吸困难,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陆总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她强作镇定,如果你想听我的演奏,票钱我会退给你。
陆沉洲突然笑了,那笑容却没有温度:你以为我这五年就只是等着听你弹琴他凑近她耳边,呼吸灼热,我找遍了半个中国,晚棠。
虞晚棠的脊背窜上一阵战栗。她后退一步,却撞上了墙壁。陆沉洲顺势逼近,一只手撑在她耳侧的墙上,将她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
让开。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发抖。
不。陆沉洲的目光落在她唇上,又移回眼睛,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解释什么虞晚棠冷笑,解释你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报复我父亲解释你背地里收购虞氏股份这些不都是你自己承认的吗
陆沉洲的眼神变得复杂:你只知道部分真相。
那就告诉我全部真相!虞晚棠几乎要喊出来,又迅速压低声音,现在,就在这里。
陆沉洲沉默了片刻,摇摇头:不是在这里。跟我去个安静的地方。
哈!虞晚棠讥讽地笑了,同样的招数用两次五年前那个会所,我听得很清楚,陆沉洲。
陆沉洲的眉头紧锁:那天你只听到了前半部分对话。如果你再多待五分钟...
虞小姐!一个爽朗的男声插了进来,终于找到您了。我是周世扬,周氏制药的CEO,您刚才的演奏太令人难忘了。
虞晚棠转头,看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英俊男子站在旁边,手里拿着酒杯,笑容真诚。她如获大赦,立刻从陆沉洲的桎梏中挣脱出来:周先生您好。
陆沉洲的脸色瞬间阴沉:周世扬,这里没你的事。
陆总这话说的。周世扬不卑不亢,我和虞小姐都是音乐爱好者,交流一下怎么了他转向虞晚棠,下周我举办私人音乐会,不知虞小姐是否有兴趣参加
虞晚棠注意到陆沉洲的眼神变得危险,手指捏紧了酒杯,指节发白。她故意对周世扬甜甜一笑:荣幸之至。
太好了!周世扬掏出名片递给她,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对了,他压低声音,关于您父亲的事,我有些资料您可能会感兴趣。
虞晚棠的笑容凝固了:我父亲
周世扬!陆沉洲的声音冷得像冰,适可而止。
周世扬耸耸肩,对虞晚棠眨眨眼:回头联系。然后潇洒地走开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虞晚棠的大脑飞速运转——周世扬,周世杰...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提到父亲
离他远点。陆沉洲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周世杰是他叔叔。
虞晚棠倒吸一口冷气:所以呢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从来不是。陆沉洲的眼神变得锐利,晚棠,事情远比你知道的复杂。给我一个机会解释。
虞晚棠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五年前的心痛如潮水般涌来。她曾经多么爱他,又多么恨他。但现在,她只感到深深的疲惫。
太迟了,陆沉洲。她轻声说,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陆沉洲的表情像是被人当胸捅了一刀:不,没有过去。他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痛,对你来说可能已经翻篇了,但这五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虞晚棠挣脱不开,只能瞪着他:放开我,否则我叫保安了。
陆沉洲突然松开手,后退一步,表情恢复冷静,仿佛刚才的失控从未发生:抱歉。我送你回去。
不必。
外面下雨了。陆沉洲平静地说,你一向不喜欢雨天。
这个小小的关怀击中了虞晚棠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他还记得...她最讨厌下雨天,因为父亲是在雨天离开的...
我自己有车。她最终说道,转身走向出口,脊背挺得笔直,生怕一松懈就会崩溃。
走出宴会厅,虞晚棠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周世扬的名片还捏在手里,边角已经被汗水浸湿。她盯着上面的电话号码,犹豫要不要打过去问问关于父亲的事。
雨确实下大了。虞晚棠站在屋檐下等出租车,突然一把黑伞撑在她头顶。她转头,陆沉洲不知何时跟了出来,正沉默地为她挡雨。
我说了不用...
就送到车上。陆沉洲的声音很轻,就当...完成五年前没做完的事。
虞晚棠的眼眶突然发热。五年前,他也是这样,在雨中为她撑伞,然后吻了她...
一辆出租车停下。虞晚棠迅速钻进去,关门前,她听到陆沉洲说:
我会再联系你。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消失了。
车门关上,将他和他的黑伞隔绝在外。雨水顺着车窗流下,模糊了虞晚棠的视线,也模糊了窗外那个挺拔的身影。
回到酒店房间,虞晚棠瘫坐在床上,周世扬的名片放在床头柜上,像是一个无声的诱惑。她拿起手机,犹豫再三,最终拨通了那个号码。
虞小姐,我就知道您会打来。周世扬的声音透着愉悦,关于您父亲的事,我想您应该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虞晚棠握紧手机。
陆沉洲没告诉您的那部分。周世扬轻声说,比如,他父亲真正的死因。
事可能会沿着这些方向发展:
第八章
真相的碎片
半岛咖啡的包厢门被轻轻推开。虞晚棠抬头,周世扬穿着一身浅灰色西装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勾勒出一道金边。
抱歉迟到了。他微笑着坐下,将文件袋放在桌上,路上有点堵。
虞晚棠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边缘:周先生说有关于我父亲的事要告诉我
周世扬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仔细打量着她:虞小姐和陆沉洲...关系不一般吧
咖啡杯在碟子上轻轻一颤。虞晚棠深吸一口气:曾经认识。这和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周世扬打开文件袋,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推到她面前,认识这两个人吗
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男子站在实验室门口,一人搂着另一人的肩膀,笑容灿烂。虞晚棠立刻认出了左边的是年轻时的父亲,而右边那个...眉眼间有陆沉洲的影子。
这是我父亲和...陆沉洲的父亲
陆远山,二十年前陆氏制药的创始人,也是我叔叔周世杰的合伙人。周世扬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某种刻意控制的情绪,这张照片拍摄于他们共同研发的抗癌新药获得突破的那天。
虞晚棠盯着照片,父亲年轻的脸庞让她胸口发紧:我不明白,这和现在有什么关系
周世扬又取出一份文件:三个月后,陆远山突然宣布新药研发失败,公司陷入财务危机。你父亲牵头收购了陆氏制药,价格远低于市场估值。半年后,陆远山从公司顶楼跳下自杀。
这些信息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开虞晚棠的心脏。她想起父亲信中的话——陆兄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只是正常的商业风险...她艰难地说。
是吗周世扬冷笑一声,又拿出一份文件,这是当年新药的实验数据,证明它确实有效。陆远山宣布研发失败是被人胁迫的。
虞晚棠的手开始发抖:谁胁迫他
你父亲和我叔叔。周世扬直视她的眼睛,他们想独占新药专利,就设局逼陆远山出局。陆沉洲当时在国外读书,回来时只见到父亲的尸体和一屁股债。
虞晚棠的视线模糊了。她想起陆沉洲说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时的表情,想起他眼中偶尔闪过的痛苦...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她声音嘶哑。
周世扬的表情突然变得柔和:因为我不想看你被蒙在鼓里。陆沉洲接近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复仇。他花了几年时间布局,就等着给你父亲致命一击。
但他最后把股份还给了我...
那是他心软了。周世扬轻蔑地摇头,黑鲨也有失手的时候。不过我叔叔可没这么容易放弃。
虞晚棠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你父亲的死,不是意外。周世扬压低声音,心脏病发作得太突然了,不是吗
这个暗示如同一桶冰水浇在虞晚棠头上。她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你在暗示什么
冷静,虞小姐。周世扬做了个安抚的手势,我没有证据,只是...觉得蹊跷。毕竟,你父亲死后,最大受益者是谁
陆沉洲。这个名字像毒蛇一样盘踞在虞晚棠脑海中。他曾亲口承认最初接近她是为了复仇...
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她抓起包就要离开。
周世扬迅速递过一张名片: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小心陆沉洲,他比你想象的更危险。
走出咖啡厅,阳光刺得虞晚棠眼睛生疼。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周世扬的话在脑海中不断回放。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如果父亲的死真的不是意外...
手机在包里震动。虞晚棠掏出来一看,是陆沉洲的短信:我们需要谈谈。我在你酒店大堂。
她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几秒,最终回复:一小时后。
酒店大堂的沙发上,陆沉洲正低头看文件。他穿着深蓝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轮廓。这一幕如此熟悉,让虞晚棠想起多年前第一次在他办公室见到他的情景。
晚棠。陆沉洲抬头,立刻站起身。他眼中有明显的疲惫,却依然专注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世界上唯一重要的存在。
虞晚棠停在几步之外:有什么事
周世扬找你了。这不是问句,他跟你说了什么
很多有趣的事。虞晚棠冷笑,比如你父亲是怎么死的,比如我父亲和你父亲曾经的'友谊'...
陆沉洲的表情瞬间凝固:他无权告诉你这些。
那谁有权你吗虞晚棠的声音开始发抖,五年了,陆沉洲,你有无数次机会告诉我真相!
陆沉洲上前一步:我们去房间里谈。
不必了,就在这里。
陆沉洲环顾四周,大堂里人来人往,已经有人好奇地看向他们。他压低声音:晚棠,事情不是周世扬说的那样...
那是怎样虞晚棠逼问,你敢说你父亲不是因为我父亲而死你敢说你接近我不是为了复仇
陆沉洲的下颌线条绷紧了:最初是。但后来...
后来你心软了虞晚棠讥讽地打断他,多感人啊。那我父亲的死呢也是你心软的结果
陆沉洲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在说什么
周世扬暗示我父亲的死不是意外。虞晚棠盯着他的眼睛,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陆沉洲的表情从震惊转为愤怒:他竟敢...他一把抓住虞晚棠的手腕,上楼,现在。我要给你看些东西。
他的力道大得惊人,虞晚棠被半拖着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后,陆沉洲才松开手,呼吸粗重。
你弄疼我了。虞晚棠揉着手腕。
陆沉洲像是突然惊醒,眼中闪过一丝懊悔:对不起,我...他深吸一口气,晚棠,周世扬在利用你。他叔叔周世杰才是害死我父亲的元凶之一。
之一虞晚棠敏锐地抓住这个词,另一个是我父亲
电梯停在25楼。陆沉洲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领着她走向套房。进门后,他从保险箱里取出一个文件夹。
我本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这些。他的声音低沉,现在看来,没时间了。
虞晚棠接过文件夹,里面是一沓发黄的文件和照片。最上面是一份实验室报告,标题是抗癌新药V-27第三期临床试验数据,日期是二十年前,签字栏有她父亲和另一个人的签名。
V-27就是当年我父亲和你父亲共同研发的新药。陆沉洲站在窗边,背对着她,试验非常成功,有效率高达78%。
虞晚棠翻到下一页,是一份收购合同,虞建业和周世杰的名字赫然在列。
就在准备申请上市时,你父亲和周世杰密谋窃取了全部数据,然后胁迫我父亲宣布研发失败。陆沉洲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们以极低的价格收购了陆氏制药,然后转手以十倍价格卖给了跨国药企。
我父亲...不会做这种事。虞晚棠的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他做了。陆沉洲转身,眼中闪烁着痛苦,但他后来后悔了。这也是为什么他资助我留学,为什么在我创业初期暗中帮我。
虞晚棠想起父亲信中的话——陆兄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那...我父亲的死...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陆沉洲突然大步走过来,单膝跪在她面前,双手握住她的:晚棠,看着我。我发誓,虞哥的死与我无关。我承认最初接近你是为了复仇,但认识你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的手掌温暖而粗糙,眼神炽热得几乎要将她灼伤。虞晚棠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我父亲死后,我确实发誓要让所有参与的人付出代价。陆沉洲的声音低沉,但当我真正了解虞哥,了解你...复仇的欲望一天天淡去。尤其是对你...
那你为什么收购虞氏的股份虞晚棠质问。
为了保护!陆沉洲几乎是喊出来的,周世杰一直在暗中收购虞氏股份,想控制公司。我和几个朋友在护盘,防止他得逞。
虞晚棠的大脑一片混乱。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在她脑海中交战,她不知道该相信谁。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她轻声问。
因为我不能再看着你被周世扬利用。陆沉洲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他想通过你打击我,就像他叔叔当年打击我父亲一样。
虞晚棠躲开他的触碰:我需要时间思考...
我们没有时间了!陆沉洲猛地站起来,周世扬邀请你参加的音乐会是个陷阱。他打算...
门铃突然响起。陆沉洲皱眉,走到门口通过猫眼看了看,脸色骤变。
谁虞晚棠问。
陆沉洲没有回答,而是迅速锁上门,转身严肃地看着她:晚棠,无论发生什么,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周世扬不是朋友。
门铃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急促。陆沉洲掏出手机快速发了条信息,然后走向窗户。
你要干什么虞晚棠惊讶地看着他拉开落地窗。
25楼,他们想不到我会从这里离开。陆沉洲竟然笑了笑,锁好门,别给任何人开门,等我的人来接你。
还没等虞晚棠反应过来,陆沉洲已经翻出窗外,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冲到窗前,只见一个身影敏捷地沿着外墙的维修梯向下移动,很快就到了下一层的阳台。
门铃声变成了重重的敲门声。虞小姐酒店服务!一个陌生的男声喊道。
虞晚棠屏住呼吸,没有回应。几分钟后,敲门声停止了,门外传来模糊的交谈声,然后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她瘫坐在床上,脑海中回放着陆沉洲的话和周世扬的指控。谁在说谎她该相信谁
手机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十分钟后有人敲三下门,停顿,再敲两下。跟他走。——S
虞晚棠盯着这条信息,心跳如擂。S,陆沉洲。五年前他也是这样署名。她该相信他吗
窗外,天色渐暗,乌云密布,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第九章
以命证爱
三下敲门声,停顿,再两下。
虞晚棠透过猫眼看去,门外站着一个穿酒店制服的年轻女子,胸前名牌写着客房服务-林雨。
虞小姐,陆总让我来接您。门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虞晚棠的手指悬在门把上,犹豫不决。陆沉洲刚才翻窗逃离的画面还在眼前闪回,周世扬关于父亲死因的指控仍在耳边回荡。她该相信谁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周家的人可能已经发现陆总不在楼下了。门外的声音带着紧迫感。
深吸一口气,虞晚棠打开了门。自称林雨的女子迅速闪进来,反手锁上门。她看上去二十五六岁,身材娇小,眼神却锐利如鹰。
五分钟后有辆黑色奔驰会停在后门。林雨语速很快,我们需要避开大堂监控,走员工通道。
等等,虞晚棠后退一步,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林雨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拨通后递给虞晚棠:陆总想和您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陆沉洲急促的呼吸声:晚棠,听林雨的。她是我的助理,绝对可信。周世扬的人正在酒店各处找你。
你怎么知道虞晚棠握紧手机。
因为我刚刚在他们车上装了追踪器。陆沉洲的声音夹杂着风声,似乎正在移动,他们计划今晚绑架你,引我出面。
虞晚棠的脊背窜上一阵寒意:为什么我要相信你而不是周世扬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因为我会给你看全部证据,证明你父亲的死与我无关。而周世扬...晚棠,他叔叔手上沾着我父亲的血。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随即是轰隆的雷声。暴雨终于落下,敲打在玻璃上如同密集的鼓点。
虞小姐,必须走了。林雨催促道。
十分钟后见。陆沉洲说完挂断了电话。
虞晚棠抓起外套和包,跟着林雨快步走出房间。员工通道狭窄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清洁剂的味道。她们下到三楼,穿过洗衣房,从后门溜了出去。
雨下得很大,虞晚棠瞬间就被淋湿了。一辆黑色奔驰准时停在巷口,林雨拉着她冲过去。就在她们即将到达时,两束刺眼的车灯从侧面照来。
跑!林雨猛地推了虞晚棠一把。
虞晚棠踉跄着扑向奔驰,车门突然打开,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拉了进去。她抬头,对上了陆沉洲湿漉漉的脸。他的额角有一道血痕,衬衫也撕破了一块。
林雨!虞晚棠转头看向窗外。
林雨被两个黑衣人按在墙上,第三个人正向奔驰冲来。陆沉洲低咒一声,踩下油门。车子猛地窜出,溅起一片水花。
我们不能丢下她!虞晚棠抓住陆沉洲的手臂。
她会脱身的,训练有素。陆沉洲紧握方向盘,车子在雨夜中疾驰,系好安全带。
后视镜里,一辆黑色SUV正紧追不舍。陆沉洲连续转过几个弯,却甩不掉对方。
他们是谁虞晚棠声音发抖。
周世扬的人。陆沉洲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早该想到他会监视你的一举一动。
车子驶入跨江大桥,暴雨中的江水漆黑如墨。突然,一辆面包车从侧面撞来,奔驰剧烈晃动。虞晚棠尖叫一声,安全带勒进肩膀。
抓紧!陆沉洲猛打方向盘,车子堪堪避开第二次撞击。
就在这时,一辆摩托车从后方超车,骑手掏出了什么——枪!虞晚棠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枪声已经响起。
砰!
副驾驶车窗应声而碎。陆沉洲闷哼一声,右肩瞬间被鲜血浸透。
你中弹了!虞晚棠惊恐地看着他。
陆沉洲咬牙坚持驾驶:没事...只是擦伤...
又一声枪响,后轮胎爆裂。奔驰失控打滑,撞向桥栏。在最后的瞬间,陆沉洲解开安全带扑向虞晚棠,用身体护住她。
轰——
世界天旋地转。安全气囊弹出,虞晚棠感到一阵剧痛,随即陷入黑暗。
意识恢复时,她闻到刺鼻的汽油味。雨水从破碎的车窗灌进来,混合着脸上的温热液体——是血,但不是她的。陆沉洲仍紧紧抱着她,一动不动。
陆...沉洲...虞晚棠艰难地推了推他,没有反应。
车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快,把他们弄出来!
车门被强行撬开,几双手将她和陆沉洲拖出残骸。虞晚棠挣扎着看向救他们的人——不是周家的人,而是几个穿黑西装的陌生男子。
陆总情况不妙,立刻送医!其中一人喊道。
虞晚棠想跟上去,却被另一人拦住:虞小姐,您需要跟我们走。
不!我要和他在一起!她拼命挣扎。
让她...跟我一起...陆沉洲微弱的声音从担架上传来。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刺眼。虞晚棠坐在手术室外,身上披着一条毯子,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冷掉的茶。六个小时了,手术还在继续。
虞小姐。
她抬头,林雨站在面前,额头贴着纱布,但看起来并无大碍。
陆总怎么样了林雨轻声问。
不知道...虞晚棠的声音嘶哑,医生说子弹打中了动脉,失血过多...
林雨在她身旁坐下,递过一个文件夹:陆总交代,如果他有什么不测,把这个交给您。
虞晚棠颤抖着打开文件夹。里面是一份财产转让文件,陆沉洲名下所有资产的受益人一栏,赫然写着她的名字。还有一沓调查资料,详细记录了周世杰如何策划陷害她父亲,甚至包括一段录音,证明虞建业的死确实与陆沉洲无关。
他...他早就准备好了这些虞晚棠的眼泪落在纸上。
五年了。林雨轻声说,自从您离开后,陆总一直在暗中保护您,同时收集证据洗清自己的嫌疑。
最后一页是一封信,陆沉洲的字迹力透纸背:
晚棠: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没有机会当面解释了。请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从未掺杂虚假。复仇的念头在认识你后的第三个月就消失了。那些收购文件只是幌子,实际是为了阻止周世杰控制虞氏。
你父亲的死与我无关,但我确实没能保护好他,这将是我一生的遗憾。
有些爱,值得用一生等待。可惜,我没有一生可以给你了。
——S
泪水模糊了视线。虞晚棠将信纸贴在胸口,泣不成声。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医生疲惫地走出来: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但还在昏迷。谁能签一下...
我来!虞晚棠跳起来,我是他...未婚妻。
病房里安静得只有监护仪的滴答声。陆沉洲躺在白色床单上,脸色比枕头还要苍白,各种管子连接着他的身体。虞晚棠轻轻握住他的手,那曾经温暖有力的大手现在冰凉如石。
窗外的雨停了,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角落里,林雨悄悄放下一台便携式电子钢琴。
陆总喜欢听您弹琴。她轻声说,然后退出了房间。
虞晚棠走到钢琴前,轻轻按下开关。她想了想,开始弹奏肖邦的《夜曲》——那首陆沉洲第一次在车里为她播放的曲子,那首见证了他们初遇的旋律。
音符如泪水般流淌在病房里。弹到一半时,虞晚棠听到一声微弱的呼唤:
晚棠...
她猛地转身,陆沉洲的眼睛半睁着,唇边挂着一丝微笑。
你...醒了!她扑到床边,按下呼叫铃。
陆沉洲虚弱地抬起手,抚上她的脸:你...看了文件
虞晚棠点点头,泪水滴在他的手背上: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要一个人承担这些
我...不想你为难。他的声音很轻,在你父亲和我之间...
傻瓜。虞晚棠将他的手贴在脸颊,大傻瓜...
医生和护士冲进来做检查,虞晚棠被迫退到一旁。当人群散去,病房再次恢复安静时,陆沉洲看起来精神好了些。
过来。他轻声说。
虞晚棠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俯身抱住他。
对不起...她在他的颈窝处低语,对不起我不相信你...
陆沉洲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轻抚她的长发:是我活该。一开始,我确实...
嘘。虞晚棠抬头,用手指按住他的唇,都过去了。
他们的目光在晨光中交汇,五年的隔阂、误解、痛苦,在这一刻化为乌有。陆沉洲缓缓抬头,吻去她脸上的泪水,然后轻轻覆上她的唇。
这个吻温柔而克制,却胜过千言万语。
我有个问题。分开时,虞晚棠突然说,你信里写的'未婚妻'是怎么回事我可没答应嫁给你。
陆沉洲笑了,虽然扯到伤口让他皱了皱眉:预支一下未来的身份,不行吗
虞晚棠假装思考了一会儿:看在你受伤的份上,勉强考虑一下吧。
阳光洒满病房,为这对历经磨难的恋人镀上一层金边。窗外,香江府的天空湛蓝如洗,仿佛昨夜的暴雨从未存在过。
一个月后,周世杰因商业欺诈和谋杀未遂被捕,周世扬逃往国外。陆沉洲康复出院那天,虞晚棠在自家阳台上发现了一个小盒子。
里面是一枚钻戒和一张字条:这次换我等你。无论多久。——S
她转身,看到陆沉洲靠在门框上,眼中盛满温柔的笑意。
答案呢他问。
虞晚棠没有回答,而是走向钢琴,弹起了《婚礼进行曲》的第一个小节。
陆沉洲的笑容扩大了,他走到她身后,俯身吻在她的发间:这次,我会让你弹完整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