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以笔画姻缘 >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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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水乡有个小镇,名叫青溪镇。镇子不大,却因一条穿镇而过的小溪得名,溪水清澈见底,两岸垂柳依依,颇有几分诗情画意。镇上有个年轻画师,名叫崔明远,生得眉清目秀,却因家道中落,日子过得清贫。

崔明远祖上本是书香门第,曾祖父更是前朝有名的宫廷画师,只是到了他父亲这一辈,家道中落,只留下几卷残破的画谱和一支祖传的狼毫笔。明远自小聪慧,尤其喜爱绘画,常在溪边石板上用树枝作画,画那游鱼飞鸟,画那老树昏鸦。

这日清晨,明远像往常一样,背着画箱来到镇东头的老槐树下摆摊。他的画摊简陋得很,一块粗布铺地,上面摆着几幅山水小品和人物肖像,旁边立着一块木牌,上书崔氏画艺,传世丹青八个大字,字迹清秀挺拔。

明远啊,又来摆摊了隔壁卖豆腐的李大娘笑着招呼道,今天可要开张啊,昨儿个又没卖出去一幅吧

明远腼腆一笑:李大娘早。画画这事讲究缘分,急不得。

你这孩子,就是太较真。李大娘摇摇头,人家让你画个像,你非得画得跟真人一模一样才肯收笔。要我说啊,差不多就行了,多接几单生意才是正经。

明远但笑不语,取出祖传的狼毫笔,在砚台上轻轻蘸了蘸墨,开始在一张宣纸上勾勒起来。他画的是溪边洗衣的少女,笔触细腻,寥寥数笔便勾勒出少女婀娜的身姿和专注的神情。

日头渐高,集市上的人多了起来,却无人驻足明远的画摊。偶有好奇者瞥一眼,见他衣着朴素,便摇头走开,宁愿去找镇西头那家装潢华丽的画坊。

正午时分,明远收起画了一半的作品,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冷馒头,就着溪水慢慢啃着。忽然,一阵清风拂过,带来一缕若有若无的幽香。明远抬头,只见一位身着素白罗裙的女子正站在溪边柳树下,望着潺潺流水出神。

那女子约莫十八九岁年纪,肌肤如雪,眉目如画,一头青丝只用一根白玉簪松松挽着,几缕发丝随风轻扬,衬得她越发清丽脱俗。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眉间一点朱砂,鲜艳如血,为她平添几分神秘气息。

明远看得呆了,手中的馒头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那女子似有所感,转头望来,目光如水,清澈见底。明远慌忙起身行礼,却不慎踢翻了颜料盒,五彩的颜料洒了一地。

公子不必惊慌。女子声音清冷,却带着几分笑意,我观公子画技不凡,不知可否为我画一幅小像

明远涨红了脸:姑娘谬赞了。在下技艺粗浅,只怕辱没了姑娘天人之姿。

女子轻轻摇头:我游历四方,见过无数画师,却少见公子这般专注之人。方才见你画那洗衣少女,虽只寥寥数笔,却已得其神韵。

明远心中一动,这女子谈吐不凡,竟能一眼看出他画中的门道。他恭敬道:既蒙姑娘不弃,在下愿效犬马之劳。不知姑娘芳名

我姓白,名芸娘。女子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风拂过湖面,荡起层层涟漪,今日得遇公子,也是有缘。

明远连忙收拾画具,请芸娘坐在溪边一块平整的青石上。他取出最好的宣纸和最珍爱的狼毫笔,凝神静气,开始作画。

说来也怪,平日里明远作画总要反复修改,力求完美,今日却如有神助,笔下线条流畅自然,一气呵成。他全神贯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位白衣女子和他的画笔。

两个时辰过去,夕阳西斜,明远终于放下笔,长舒一口气。画中的芸娘栩栩如生,尤其是眉间那点朱砂和眼中流转的神采,竟似要从纸上跃出。

公子画技果然了得。芸娘看着画作,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这幅画,可否赠予我

明远毫不犹豫地点头:本就是为姑娘所作,自然归姑娘所有。

芸娘接过画卷,轻声道:天色已晚,公子也该回去了。明日此时,我再来寻你。说完,她转身离去,白衣飘飘,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明远呆立原地,直到芸娘的身影完全看不见,才如梦初醒般收拾画具回家。他的小屋在镇子最西头,简陋却整洁,墙上挂满了他平日里的习作。

这一夜,明远辗转难眠,脑海中全是芸娘的身影和她那神秘的笑容。天蒙蒙亮时,他才迷迷糊糊睡去,梦中似乎听到有人轻唤他的名字。

次日清晨,明远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门,却见李大娘一脸惊慌地站在门外。

明远!出怪事了!李大娘声音发颤,你那幅画...那幅画里的女子,她、她活了!

明远一头雾水:李大娘,您说什么呢什么画中女子活了

就是你昨天画的那位白衣姑娘啊!李大娘拉着他就往外走,今早我去溪边打水,看见你那幅画挂在老槐树上,画里的女子竟然在动,还对我笑呢!

明远心中一惊,顾不得洗漱,跟着李大娘匆匆赶到溪边。果然,他昨日所画的芸娘肖像正挂在老槐树最低的枝桠上,在晨风中轻轻摇曳。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画中的芸娘确实在动——她原本垂在身侧的右手此刻正微微抬起,似乎在向明远打招呼。

这、这怎么可能...明远声音发颤,却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当他距离画卷只有三步之遥时,画中的芸娘突然开口说话了。

崔公子,别来无恙。芸娘的声音与昨日一模一样,只是多了几分空灵,吓到你了吧

明远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画中芸娘掩口轻笑:我非人非鬼,乃是画中仙。公子祖上崔大师当年画我时注入了真情,使我得以生灵。百年来,我一直在等待崔家后人继承真正的绘画技艺。

祖上崔大师明远震惊不已,您是说...您是我曾祖父所画

芸娘点头:正是。你曾祖父崔景云是前朝第一画师,他画人画物,不止画其形,更能画其魂。临终前,他将毕生绝学藏于一幅画中,等待有缘人继承。这百年来,我一直在寻找崔家后代中真正有天赋之人。

明远脑中一片混乱,祖上确实传说过曾祖父是宫廷画师,却从未提及什么画中仙和秘传绝学。

公子不必怀疑。芸娘柔声道,若你愿意,我可教你真正的绘画之道。不过...她顿了顿,此事不可对外人言,否则法术自破。

李大娘早已吓得跑远了,溪边只剩下明远一人。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头:弟子愿意跟随仙子学习。

画卷中的芸娘露出欣慰的笑容:好。从今日起,每日寅时到此,我教你画魂之术。说完,她的影像渐渐淡去,恢复成普通画作的样子。

明远小心地取下画卷,发现背面多了一行小字:画虎画皮难画骨,画人画面难画心。这正是曾祖父常说的那句话!

从此,明远每日天不亮就来到溪边,跟随画中芸娘学习真正的绘画技艺。芸娘教他不求形似,但求神似;不重技巧,重在意境。渐渐地,明远的画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笔下人物花鸟皆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能从纸上走出来。

镇上的人发现明远的画技突飞猛进,前来求画的人络绎不绝。但明远谨记芸娘教诲,每日只接三单,且必用心完成。他的名声渐渐传开,甚至有人不远千里前来求画。

这一日,明远正在作画,忽然听到芸娘轻叹一声:公子进步神速,已得崔大师七分真传。只是...

明远连忙放下笔:仙子有何指教

芸娘幽幽道:画艺易学,真情难得。你曾祖父当年画我时,倾注了全部心血与情感,这才使我生灵。公子虽技艺精湛,却少了一份真情实感。

明远心头一震,抬头望向画中芸娘,只见她眉目含愁,眼中似有千言。蓦然间,出现了一群人,目睹了画中人的美貌,似乎想要将画占为己有。

明远见来势汹汹,赶紧将画卷紧紧护在胸前,警惕地盯着那群不速之客。为首的锦衣公子约莫二十出头,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戾气,腰间玉佩叮当作响,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纨绔子弟。

这位公子,不知有何贵干明远强作镇定地问道。

锦衣公子翻身下马,大步走到明远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你就是那个崔画师听说你的画技了得,能让人物跃然纸上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明远怀中的画卷,这幅画看着不错,本少爷要了。

明远后退一步:抱歉,这幅画是在下私藏,不对外出售。

放肆!锦衣公子脸色一沉,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乃扬州知府赵大人之子赵元昊!在这江南一带,还没有我赵家要不到的东西!

明远心头一紧。扬州知府权势滔天,确实不是他一个平民画师能得罪得起的。但怀中的画卷关系着芸娘的安危,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交出。

赵公子见谅,明远深施一礼,此画对在下意义非凡,若公子喜欢在下的画作,在下愿另作一幅相赠。

赵元昊冷笑一声:本少爷就看上这幅了!说着伸手就要抢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画卷突然从明远怀中飞出,悬在半空自动展开。画中的芸娘眉目含怒,朱砂痣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她衣袖一挥,一阵狂风骤起,吹得赵元昊一行人站立不稳,连连后退。

妖、妖怪啊!赵元昊的随从吓得面如土色,有几个甚至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赵元昊也脸色发白,却强撑着不肯露怯:好你个崔明远,竟敢用妖术害人!你给我等着!说完翻身上马,带着随从狼狈逃走了。

画卷缓缓合拢,重新落入明远手中。他小心翼翼地展开,只见画中的芸娘面色苍白,眉间朱砂也暗淡了几分。

仙子,您没事吧明远焦急地问道。

芸娘勉强一笑:无妨,只是耗了些灵力。那赵元昊心术不正,恐不会善罢甘休。公子近日需多加小心。

明远心疼不已:都是弟子连累了仙子。

芸娘摇摇头:公子不必自责。今日之事,倒让我想起当年与你曾祖父的一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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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明远抱着画卷回到家中。他点上油灯,将画卷恭敬地挂在墙上。画中的芸娘身影渐渐清晰,开始讲述那段尘封的往事。

百年前,你曾祖父崔景云是宫廷首席画师,专为皇室贵族画像。那年春,先帝最宠爱的云阳公主突发重病,群医束手无策。先帝命你曾祖父为公主画像,以求留住她的容颜。

芸娘的声音轻柔如风,明远仿佛穿越时空,看到了当年的场景。

你曾祖父见到病榻上的公主,心生怜惜。他作画时不只画形,更将全部心血倾注其中,画到情深之处,甚至刺破手指,以血点睛。画成之时,公主竟奇迹般好转,而你曾祖父却因心力交瘁,一病不起。

明远听得入神:那后来呢

公主痊愈后,感念你曾祖父的救命之恩,常去探望。日久生情,两人暗许终身。可惜好景不长,先帝得知后大怒,将公主许配给边关大将,并贬你曾祖父出京。

芸娘眼中泛起泪光:离京前夜,公主偷偷来见你曾祖父最后一面。你曾祖父当场为公主画了最后一幅画像,就是现在的我。画成之时,公主的一滴泪落入画中,与你曾祖父的血泪相融,赋予了我灵性。

明远恍然大悟:原来仙子就是云阳公主的画像!

芸娘轻轻摇头:不完全是。我是你曾祖父心中所爱的化身,既有公主的形貌,也有他对艺术与爱情的全部寄托。他临终前将我与画谱藏于老宅密室,等待崔家后人继承他的衣钵。

明远心中震动,不禁伸手轻触画卷:难怪我第一次见到仙子,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芸娘温柔地看着他:你与你曾祖父年轻时很像,不仅相貌相似,对绘画的热爱与执着也如出一辙。这些日子我观察你作画,已确信你就是崔大师等待的传人。

明远突然跪下,郑重地磕了三个头:弟子崔明远,定不负先祖遗志与仙子教诲!

芸娘欣慰地笑了:起来吧。今日教你画山水之魂...

自此,明远更加刻苦学画。芸娘不仅教他技法,更教导他如何将自己的情感融入画中。明远的天赋在芸娘指导下得到充分发挥,画技突飞猛进。

一个月后,明远完成了一幅山水长卷。画中远山如黛,近水含烟,一叶扁舟横于江上,舟中渔翁独钓,意境悠远。最神奇的是,观画之人仿佛能听到潺潺水声,闻到淡淡荷香。

这幅画在青溪镇引起轰动,连县太爷都亲自登门求见。明远谨记芸娘教诲,不骄不躁,淡然处之。然而他心中明白,这一切都归功于画中那位白衣仙子。

夜深人静时,明远常对着画卷诉说心事。芸娘总是耐心倾听,时而温柔开导。明远发现自己对芸娘的感情日渐深厚,已超越了师徒之情。每当他凝视画中芸娘的眼眸,心跳就会不由自主地加快。

这一夜,明月当空,明远带着画卷来到初次相遇的溪边。他展开画卷,轻声道:仙子,弟子有一事相告...

芸娘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公子但说无妨。

明远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弟子...弟子对仙子...心生爱慕。虽知人仙殊途,但此情难抑...说完,他紧张得不敢抬头。

画中沉默良久,芸娘才幽幽叹道:痴儿...你可知道,我虽有人形,却终究是一缕画魂

明远抬头,目光坚定:无论仙子是人是仙,是魂是画,弟子此心不变。

芸娘眼中泛起涟漪:百年前,你曾祖父也曾对公主说过类似的话...

月光下,画中芸娘的容颜似乎变得更加生动,眉间朱砂鲜艳欲滴。她轻声道:明远,你可愿听我抚琴一曲

明远惊喜地点头。只见芸娘从画中取出一把古琴,纤指轻拨,一曲《凤求凰》悠扬响起。琴声如泣如诉,道尽相思之苦。明远听得痴了,不觉泪流满面。

曲终,芸娘收起古琴,柔声道:天色已晚,公子该回去了。

明远依依不舍地收起画卷,刚转身要走,却听见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十几个手持棍棒的黑衣人正向溪边逼近,为首的正是赵元昊!

崔明远!终于找到你了!赵元昊狞笑道,今日我带了家丁来,看你的妖画还能作什么怪!

明远将画卷护在身后,厉声道:赵元昊!你强取豪夺,就不怕王法吗

王法赵元昊哈哈大笑,在这扬州地界,我赵家就是王法!给我上!把画抢过来!

十几个家丁一拥而上。明远拼命保护画卷,背上挨了好几棍,嘴角渗出血丝。就在危急时刻,画卷突然光芒大盛,芸娘从画中飘然而出,白衣飘飘,宛如九天仙子。

大胆狂徒!芸娘一声清喝,衣袖一挥,一道白光闪过,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家丁顿时倒地哀嚎。赵元昊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妖、妖怪!快跑!

芸娘还要追击,却听明远一声闷哼,倒在地上。她连忙回到明远身边,只见他面色惨白,胸前一片血红,竟是被赵家家丁用暗器所伤!

明远!芸娘声音发颤,纤手轻抚他的伤口,泪水落在他的脸上,坚持住...

明远勉强一笑:仙子...没事就好...说完便昏了过去。

看来...只能用那个办法了...芸娘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芸娘咬破手指,血珠从芸娘指尖渗出,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她凝视着昏迷不醒的明远,眼中泪光闪烁。百年来,她从未如此刻这般感受到作为画中仙的局限——她能移物御风,能显形隐迹,却无法真正触摸这个为她挡下伤害的痴情男子。

痴儿...何苦如此...芸娘轻声呢喃,手指悬在明远额头上方,迟迟未能落下。

画中仙与凡人缔结血契,是逆天而行的大忌。一旦完成,她百年修为将折损大半,甚至可能永远失去灵性,回归普通画作。但若不如此,明远的伤势...

芸娘闭上眼,脑海中浮现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明远学画时的专注神情,倾听她讲述往事时眼中的光彩,月下表白时涨红的脸庞...每一个细节都如此鲜活,远比她百年画中岁月更加真实。

罢了...芸娘猛然睁开眼,指尖重重按在明远眉心,以吾之灵,续汝之命!

血珠接触皮肤的瞬间,绽放出刺目的红光。芸娘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眉间朱砂也迅速暗淡。而明远苍白的脸色却渐渐红润起来,胸前的伤口开始愈合。

当最后一缕红光没入明远体内,芸娘几乎站立不住。她勉强回到画卷中,画中的形象已然模糊不清,仿佛被水浸湿的墨迹。

公子...保重...芸娘的声音微不可闻,随即画卷彻底沉寂,连那点朱砂也失去了光彩。

黎明时分,明远从昏迷中苏醒。他猛地坐起,四下张望:仙子!芸娘!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画卷在晨风中轻轻摆动。明远踉跄着扑到画前,惊恐地发现画中的芸娘形象变得模糊不清,几乎辨认不出五官。

不...不会的...明远颤抖着手指轻触画卷,却感受不到往日的灵性波动。他想起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芸娘含泪的面容和那滴落在自己额头的血珠。

你用自己的灵力救了我...明远心如刀绞,泪水夺眶而出,为什么这么傻...

他小心地取下画卷,平铺在桌上,取来最上等的朱砂和颜料,试图修复画作。但无论他如何努力,新添的笔墨都无法与原有画迹融合,反而使芸娘的形象更加模糊。

怎么会这样...明远绝望地抱头低吼。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开了他案头的祖传画谱。明远无意中瞥见一页上写着以心画心四个大字,下面是一段小字注解:

画至极处,非笔墨所能达,需以心血为引,真情为媒。若画中生灵受损,画师当以己心度彼心,重绘其魂...

明远如获至宝,急切地往下阅读。原来这是曾祖父留下的秘法,记载了如何为画中仙续灵的方法。但代价是画师需以自身心血为引,稍有不慎便会元气大伤。

不管什么代价,我都要救芸娘!明远毫不犹豫地取出祖传狼毫笔和小银刀,按照画谱指示准备起来。

正当他要刺破手指时,画卷突然微微一亮,芸娘虚弱的声音传来:公子...不可...

明远惊喜地看向画卷:仙子!你还能说话!

画中的芸娘形象依然模糊,但眉间朱砂微微闪烁:那是以心画心的禁术...你曾祖父当年就是因此耗尽心力...我不愿你步他后尘...

明远跪在画前,泪流满面: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消散!芸娘,我对你的心意,你难道不明白吗

画中沉默片刻,芸娘的声音轻如叹息:我明白...正因明白,才不愿你冒险...百年来,我见过无数画师,唯有你与你曾祖父,真正懂得何为'画魂'...你若有不测,这绝学便真要失传了...

明远摇头:没有你,我要这绝学何用芸娘,告诉我实话,可还有其他方法能救你

画卷轻轻颤动,芸娘似在犹豫。良久,她才轻声道:除非...能找到当年你曾祖父作画时用的那方'血泪砚'...砚中残留的血泪精气,或可为我续灵...

血泪砚明远眼前一亮,它现在何处

当年你曾祖父被贬出京,大部分画具都被没收,唯有这方血泪砚被云阳公主偷偷留下,后来随她嫁入边关将军府...芸娘的声音越来越弱,百年沧桑...恐怕早已...

明远握紧拳头: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芸娘,你还能坚持多久

以目前灵力...最多七日...芸娘顿了顿,但公子切记,那赵元昊不会善罢甘休...你若离开,他必来夺画...

明远沉思片刻,突然有了主意。他取出一张普通宣纸,对着芸娘的画像临摹起来。尽管没有灵性,但形貌却有七八分相似。他将临摹的画挂在显眼处,而将真正的芸娘画像藏在祖传画谱的夹层中。

如此便可瞒天过海。明远满意地点头,随即开始收拾行装,我这就启程前往边关寻找血泪砚。芸娘,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画中的芸娘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就在明远准备出门时,李大娘慌慌张张地跑来:明远!不好了!那赵家公子带着官兵往这边来了,说是要搜查妖物!

明远心头一紧,连忙将藏有真画的画谱塞入怀中:多谢大娘报信。我这就从后门离开。

哎,你这是要去哪啊李大娘焦急地问。

去寻一味救命药材。明远含糊其辞,匆匆告别,若有人问起,就说我回老家探亲去了。

明远刚离开不久,赵元昊果然带着一队官兵闯了进来。他们翻箱倒柜,最后只找到了那幅临摹的画。

这就是那幅妖画赵元昊狐疑地打量着画像,怎么看起来平平无奇

为首的捕快仔细检查后摇头:公子,这不过是普通画作,并无异常。

赵元昊不甘心地又搜了一遍,确实找不到其他可疑之物,只得悻悻道:算那小子跑得快!传令下去,通缉崔明远,罪名是...是妖言惑众!

而此时,明远已经出了青溪镇,向北疾行。他怀中画谱里的芸娘画像微微发烫,似乎在为他指路。

一路上,明远风餐露宿,日夜兼程。每到夜深人静时,他都会取出画谱,与芸娘说几句话。但芸娘的声音一天比一天微弱,画像也一天比一天模糊。

第四日黄昏,明远终于来到边关重镇潼阳。据芸娘所述,当年云阳公主下嫁的杨老将军府邸就在城中。百年沧桑,物是人非,找到血泪砚的希望十分渺茫。

明远顾不得休息,直接前往城中最大的古董店打听。店主是位白发老者,听闻明远寻找前朝杨将军府的旧物,摇头道:客官来晚啦。杨府早在三十年前就败落了,府中物品散的散,卖的卖,哪还找得到什么砚台

明远不肯放弃:老人家可知杨府旧物大多流落何处

老者捋须思索:或许...可以去城西的慈安庵问问。当年杨府小姐出家为尼,带了些家传之物入庵。

明远重燃希望,谢过老者后直奔城西。慈安庵掩映在一片竹林中,清幽僻静。明远求见住持,说明来意。

住持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尼,听闻明远寻找血泪砚,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施主为何寻此物

明远如实相告:为救一位对我恩重如山的...亲人。

老尼凝视明远片刻,突然问:施主可姓崔

明远大惊:正是!师太如何知晓

老尼不答,转身进入内室,片刻后捧出一个紫檀木盒:此物在庵中已守候多时,今日终得其主。

明远颤抖着打开木盒,只见一方暗红色的古砚静静躺在其中,砚池中似有血丝缠绕,触之微温。

这...这真是血泪砚!明远喜极而泣,连声道谢。

老尼却道:不必谢我。此砚乃先师所传,说是待有缘人来取。先师俗家姓杨,正是当年云阳公主的孙女。

明远恍然大悟,郑重叩首:多谢师太成全!

老尼扶起他:去吧,你所救之人,想必等得急了。

明远星夜兼程赶回青溪镇。第六日傍晚,当他远远望见镇口那棵老槐树时,怀中的画谱突然剧烈发烫。他连忙取出查看,惊恐地发现芸娘的画像已经模糊得几乎看不见了!

坚持住,芸娘!我们到了!明远飞奔回家,却发现小屋已被翻得底朝天,显然有人来搜查过。他顾不得整理,立刻取出血泪砚和祖传狼毫笔,按照画谱上的秘法开始准备。

明月当空,明远在院中设下香案,将芸娘的真画和血泪砚并排放置。他刺破手指,将血滴入砚池,又加入特制的朱砂和草药,开始研磨。

以我心血,续汝之灵...明远一边研磨一边念咒,额上冷汗涔涔。随着咒语,砚中的混合物渐渐发出微光。

当第七声咒语念完,明远提笔蘸墨,开始修复芸娘的画像。每一笔落下,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仿佛不是在用墨水,而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作画。

最后一笔点在那颗朱砂痣上时,明远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在画上。他踉跄后退,跌坐在地,眼睁睁看着画卷被血光笼罩...

血光中,芸娘的形象逐渐清晰,眉目如初。更令人震惊的是,画中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接着是手臂、肩膀...芸娘竟然从画中走了出来!

明远!芸娘白衣飘飘,真实地站在月光下。她扑到明远身边,将他扶起,你怎么这么傻!

明远虚弱地笑了:你...你真的出来了...

芸娘泪如雨下:我宁愿永远做画中仙,也不愿你为我伤成这样...

明远抬手轻抚她的脸——真实的、有温度的脸:值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和火把的光亮。赵元昊的声音格外刺耳:就在前面!那小子回来了!这次一定要抓住他!

芸娘脸色一变:是赵元昊!他怎会知道你回来了

明远勉强站起:我们得立刻离开...

芸娘却摇头:来不及了。她看向明远,眼中满是决然,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一劳永逸...

什么办法明远强撑着站起身,却因失血过多而摇晃了一下。芸娘连忙扶住他,眼中满是决然。

灵血相融。芸娘的声音轻如耳语,你我血脉相通,我可暂借你的血气化为人形。但如此一来,我将永远无法回到画中...

明远震惊地看着她:那你会怎样

芸娘微微一笑:会像一个普通女子一样,生老病死。她望向越来越近的火把光亮,但现在顾不得这许多了。

不等明远回应,芸娘已咬破指尖,将血珠按在明远眉心。同时她引导明远刺破的手指按在自己心口。两人血液相触的瞬间,一道红光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院落。

明远只觉一股暖流从眉心涌入,流向四肢百骸。他惊异地发现自己的虚弱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更神奇的是,他的视野突然变得无比清晰,即使在黑夜中,也能看清百步外树叶的纹理。

这是...明远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崔氏血脉觉醒。芸娘的脸色却越发苍白,你曾祖父的血脉天赋,现在真正苏醒了。

院门被猛地踹开,赵元昊带着十几个家丁冲了进来。当他们看到活生生站在月光下的芸娘时,全都惊得后退了几步。

妖、妖怪现形了!一个家丁惊恐地叫道。

赵元昊先是一惊,随即眼中露出贪婪之色:好!正好一并拿下!他转向身后的一个黑袍老者,道长,看你的了。

那黑袍道人上前一步,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符,口中念念有词。符纸突然自燃,化作一条火蛇向芸娘扑来。

小心!明远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却见芸娘衣袖一挥,一道水幕凭空出现,将火蛇浇灭。

黑袍道人脸色一变:这妖女道行不浅!赵公子,你之前可没告诉贫道这个!

赵元昊不耐烦地挥手:少废话!拿下他们,酬金加倍!

道人咬牙又取出三张符纸,同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符纸遇血化为三条更大的火蛇,从不同方向扑向芸娘和明远。

明远不知哪来的勇气,抓起地上的祖传狼毫笔,蘸着自己尚未干涸的血,在空中急速勾画。说来也怪,血线竟悬浮在空中,瞬间形成一面盾牌形状。三条火蛇撞在血盾上,发出刺耳的嘶鸣,随即消散无形。

这不可能!黑袍道人惊骇万分,虚空画符你是什么人

明远自己也愣住了,但很快反应过来:崔景云后人,崔明远!

崔景云!黑袍道人和赵元昊同时变色。道人猛地转向赵元昊:赵公子,这可跟你说的不一样!崔家画圣的后人,岂是寻常术法能对付的

赵元昊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狞笑道:那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他从怀中掏出一卷古画展开,认得这个吗

月光下,明远看清那是一幅人物画像,画中人身着官服,面容阴鸷。更令人不适的是,画像周围萦绕着一层黑气,仿佛有生命般蠕动。

芸娘倒吸一口冷气:是赵汝贞!当年陷害崔大师的奸臣!

明远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赵家后人!难怪处心积虑要夺取芸娘!

赵元昊狂笑:不错!当年你曾祖父害我祖上被贬,郁郁而终。临终前留下遗命,要后世子孙务必找到崔景云所绘的画中仙,以报此仇!他恶狠狠地盯着芸娘,没想到这画灵竟如此通灵,百年来躲过了我赵家数代人的搜寻!

黑袍道人见势不妙,悄悄后退:赵公子,这是你们的私怨,贫道不便插手...说完转身就跑。

赵元昊也不阻拦,只是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那幅祖传画像上。画像顿时黑气大盛,画中人的眼睛竟然转动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明远和芸娘。

先祖在上,助孙儿一臂之力!赵元昊高声喊道。

黑气从画像中涌出,化作一只巨大的鬼手向芸娘抓来。芸娘勉力撑起一道光幕阻挡,却被鬼手一击即碎。她踉跄后退,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芸娘!明远心如刀绞。他抓起血泪砚,将剩余的血墨全部泼向赵家祖像。血墨与黑气相遇,发出嗤嗤的腐蚀声,鬼手顿时缩小了一半。

赵元昊见状大怒,又割破手掌,将更多鲜血淋在祖像上:以赵氏血脉,唤醒先祖之灵!

黑气再次暴涨,这次化作一个模糊的人形,发出刺耳的尖笑:百年了...终于找到崔家的画中仙了...吞了她,我就能借体重生!

明远这才明白,赵家祖上竟修炼了邪术,将一丝残魂附在画像上,等待夺取画中仙的灵体复活!

芸娘脸色惨白,低声道:明远,我灵力所剩无几,只能最后一搏了。

明远紧紧握住她的手:我们一起!

芸娘摇头:不,你必须活着。崔氏画技不能失传。她深情地望了明远一眼,若有来世,我愿做真真正正的人,与你相守到老。

说完,她挣脱明远的手,整个人化作一道白光冲向赵家祖像。黑白两气在空中纠缠,发出震耳欲聋的爆裂声。

不!芸娘!明远撕心裂肺地喊道。

强光过后,赵家祖像燃烧起来,转眼化为灰烬。赵元昊惨叫一声,七窍流血倒地而亡。而芸娘...消失了。

明远跪在地上,颤抖着拾起那幅芸娘真画。画纸已经泛黄,上面的形象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空白。

芸娘...明远将画紧紧贴在胸口,泪如雨下。

......

三年后,青溪镇东头的老槐树下,多了一间小小的画院。画院主人崔明远已是名满江南的画圣,但他从不轻易作画,每月只画三幅,且必有感而发。

这日黄昏,明远正在整理曾祖父留下的遗物。三年来,他走遍大江南北,收集了不少崔景云当年的画作和手稿,试图在其中找到一丝芸娘的踪迹,却始终无果。

当他翻开一本残破的笔记时,一张泛黄的画稿飘落在地。明远拾起一看,是幅未完成的仕女图,只有简单的轮廓和眉间一点朱砂。但就是那点朱砂,让明远的心猛地一跳——那红色,与芸娘眉间的一模一样!

明远颤抖着将画稿平铺在案上,取出血泪砚和祖传狼毫笔。他深吸一口气,闭目回忆芸娘的容颜,然后落笔作画。

这一次,他不再追求形似,而是将全部思念与爱意倾注笔端。画着画着,他仿佛看到芸娘在对他微笑,听到她轻柔的嗓音...

当最后一笔落下,明远惊讶地发现,画中人的眼睛竟然眨了一下!他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那点朱砂渐渐鲜亮起来,接着是嘴唇有了血色,最后整幅画都焕发出生机。

公子...一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从画中传来,我回来了...

明远喜极而泣,轻抚画中人的脸庞:芸娘...真的是你

画中的芸娘嫣然一笑:多亏你找到了曾祖父的最后一幅画。当年我的一缕灵识依附在这未完成的画上沉睡,等待有缘人用真情唤醒。

明远突然想到什么,紧张地问:你...还能出来吗

芸娘笑而不答,只是伸出手。明远惊讶地看到,一只真实的、温暖的手从画中伸出,握住了他的手指。

灵血相融后,我已不再是单纯的画中仙。芸娘轻声道,如今我可以在画里画外自由来去,只是...

只是什么明远急切地问。

芸娘的脸红了:只是从此与公子命运相连,同生共死...

明远大笑,一把将走出画来的芸娘拥入怀中: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

窗外,夕阳西下,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溪水潺潺,仿佛在诉说这个关于画、关于爱、关于等待与重逢的古老故事。

后来,青溪镇的人们常说,崔画师娶了一位天仙般的妻子,两人恩爱非常。而崔明远的画技更是出神入化,据说他画的花能引来真蝴蝶,画的鸟会在清晨鸣叫。但只有明远和芸娘知道,那是因为他们的画中,注入了彼此最真挚的情感。

正如那幅挂在画院正堂的对联所写:画虎画皮难画骨,画人画面难画心。而明远和芸娘,早已画出了彼此的心。

(全文完)